提昇攻擊力的巫女飛往妖怪之山。

文慌忙地跟上。

「你幹麻跟來，回去天狗領地啊。」

「這可不行，身為一位專業的記者，追蹤新聞一定要有始有終。」

「累贅天狗……再有下次我可救不了你喔。」

「放心，所謂同一種病短時間不會再得一次不是嗎？」

「誰知道啊。」

◎

椿抵達舞會，並受到熱烈的歡迎。

他們一個一個都戴上純白的面具，牽起手跳著舞，彼此之間不再有妖怪與人類的隔閡。

「我們將在太陽下山之時死去，然後在遙遠的昴宿星甦醒。我們將前往沒有痛苦、沒有衰老、沒有性暴力的城市。我們將是卡寇薩的居民，是謙卑的牧羊人。我們將蒙受偉大的哈斯塔的恩寵。」

某人或某妖歡頌著，有些舉手高聲附和，有些掩面喜極而泣。

「你們看見了嗎？」有些正在低聲密語。

舞會中央的樹墩上放著一本書，封面宛如乾枯的落葉般泛黃。

戴上免費發放的面具的文一邊假裝歡呼，一邊在同樣戴上面具的靈夢與魔理沙的耳邊偷偷說著：

「聽說那是黃衣之王的劇本，黃衣之王則是他們膜拜的神——哈斯塔」

「劇本？不是魔導書或咒書之類的？」

「日本有繪卷，西洋是劇本想想也是很正常的。」

「莫名有道理。」

「那怎麼辦？直接上嗎？」

「不能保證毀掉那本書就結束了，而且戴面具的信徒裡可能有其他人類，如果分不出來可是很難拿捏分寸。」

針對人類的攻擊基本對妖怪無效；針對妖怪的攻擊可能對人類是致命傷，更何況精神受到控制的人類有時比妖怪還難搞。

此時某人或某妖再次大聲宣示：

「向各位朋友宣佈一個好消息！」某人或某妖舉起椿的手臂，接著說：

「過去，人類的信徒精神不是過於薄弱，無法承受我主的意志；就是過於愚鈍，無法理解我主的智慧。但如今，終於有一位才華洋溢的人類加入我們，讓我們歡迎她。」

椿熱情地揮手，其他妖怪也熱情地回應她。

「……看來除了椿以外都是妖怪，可以放心揍了。」

「仔細一看那個演講的妖怪好像是白狼天狗……」

「你朋友？」

「我忘記他名字了，儘管揍吧。」

正當二人類一天狗準備行動時，一個明顯不是其中一員的聲音唐突打破歡快的氣氛：

「雖然我知道這句話應該沒用，但一時也想不到其他入場詞。」

聲音來自另一邊的群眾。只見一人飛昇到比演講的面具天狗還要高的位置。她脫下純白的面具，露出真面目，手持不同樣式的御幣。

「大家快清醒過來！」

早苗厲聲喝下之後，群眾頓時陷入沉默——時間久到形成奇怪的氣氛。

威嚴的守矢巫女一轉害躁，威嚴的御幣被用來遮擋羞紅的顏面。

「啊——好尷尬，果然我應該想好台詞再出場。」

這時，一個妖怪揮舞利爪，躍向早苗的背後。

妖怪在空中被五芒星法陣擊飛，落在遠處的森林。

「啊！沒辦法就這樣吧——吾，汝等，降祟。」

群眾終於騷動起來。但沒有一絲畏懼，而是勇猛地向守矢巫女突擊。

位於另一邊的三位被群眾推推搡搡，無法再低聲細語，只好以平常的音調說話。

「沒人發現早苗在這裡嗎？」

「都戴面具沒辦法啊。」

「那衣服和髮色很明顯吧！」

「可能是面具剛好遮住青蛙和蛇的髮飾的關係。」

「或許應該先問早苗怎麼沒發現魔理沙的帽子。」

「我的衣服也很明顯吧！？」

早苗時而阻擋信徒的進攻，時而藉機還手。但數量一多難免感到吃力。她不禁向另一邊大喊：

「靈夢、魔理沙，不要只顧著看！原本預想默契十足的夥伴參戰的劇情感都沒了。」

被點名的魔理沙沒有不參戰的理由，便脫下面具露出好戰的笑容，騎上掃帚以彗星之勢突破茫茫妖海。

被認出的靈夢沒有不參戰的理由，便脫下面具露出感動的笑容，揮舞御幣以鬼神之勢掃蕩茫茫妖海。

文被茫茫妖海淹沒。

說是妖海，其實現場數量不足三十；不過在深山密林之中，以及三人熱血的情緒渲染之下，用千軍戰場的形容也不為過。

蜂擁而至的信徒之中，只有椿和演講天狗仍待在中央的樹墩旁。面戴純白面具的天狗在椿的耳邊低語，椿便服從地彎曲膝蓋，正坐於地。天狗則彎腰埋入草叢，隨後手裡多了一把無刀鞘的長刀，刀身沾著泥土看似鏽蝕的古刀。但刀身一甩，便露出銀色的鋒芒。

面具天狗高高舉起刀，刀鋒之下是低著頭，有如奉獻，有如膜拜的椿。

文立即揮舞團扇，一道風刃迅速飛向面具天狗的手腕。然而風刃卻在中途消退，最後甚至無力吹起一個落葉。

面具天狗嗤笑道：

「一介鴉天狗的風，在我主面前不堪一擊。」

天狗語畢，重重揮下刀刃。

長刀在空中飛舞，與箭矢般飛來的御幣一同落地。

「文！」

文終於脫下面具，張開黑色的羽翼，周圍的信徒便被無形的風壓拉住手腳；雖不及平時的威力，但足以令文不受阻礙地抵達中央樹墩旁。

面具天狗見狀，以狼犬般的腳力先一步衝去撿起地上的刀，但文的目標並非刀，也非椿，更非黃衣之王的劇本。

文撿起靈夢的御幣，與持刀的面具天狗對峙。

「原來是你，射命丸文。」

「你的聲音……不行，我還是想不起你是誰。能不能脫下面具讓我瞧瞧你的臉？」

「放肆，面具消弭我等的種族、地位、性別之差，唯一至高的存在只有我主哈斯塔。」

「嗯……繼續講，我快想起來了。」

「唔！我是白狼哨戒三番隊隊長，劍術大賽第六名！」

「哈！說什麼平等，終究不過是自傲劍術與力氣的白狼天狗。」

「住嘴！在風的技藝我確實比不上鴉天狗；但如今的我有比大天狗更加古老偉大的風的加護，而你只能憑手中的木棒與我的劍術一較高下！」

白狼天狗嘴上雖然鄙視木棒，但其手中刀尖藏於身後，鋒刃朝外的態勢，明顯是一種防備長槍的藏尾勢。

相對之下，文只是單手握住御幣，尾端朝前，絲毫看不出任何流派的架式或意圖。

二天狗相隔五步之距離。

「你的刀在抖喔？」

文以隨意的步伐向前走一步。

二天狗相隔四步之距離。

「平常訓練沒少被木棒打過吧？」

文往左一跨步，必須正面對峙的藏尾勢不得不改變站姿；而在面具天狗抬腳一瞬間，文突然身體前傾，卻是噓招，其位置根本沒動。但足以驚動面具天狗，使其向後退了一步。

二天狗相隔五步之距離。

「別緊張，在你面前不過是只懂正確握筆方式的鴉天狗。」

「……混帳。」

面具天狗意識到藏尾勢無用，便把刀置於身體中段，刃鋒向前。

「喔？如果打算先攻的話，請便。」

文雙手一開，以門戶大開的姿勢，彷彿在邀請對方歡迎從任何角度砍下去。面具天狗緊咬牙關，怒氣滿載，但身為劍術比賽第六名可不會中這種過於明顯的陷阱。

此時其他三人早已收拾完其他信徒，但只是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感覺文胸有成竹，應該不用幫吧？」

「嗯。而且我從來沒看過文小姐拿天狗扇以外的武器，感覺好新鮮喔！」

「話說椿在幹麻？」

疑問剛下，原本低著頭看似失去意識的椿，突然撲向門戶大開的文，距離只有三步之差。

事情顯然不在文的預料之內。趕緊收回手的文似乎忘記御幣的長度，御幣就這麼狠砸椿的腦袋。說巧不巧，是靈夢從沒打過的位置。

椿一瞬間便不省人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哇這下夠狠。」

「那女孩應該還活著吧！？」

「文，待會退治你。」

「不講理，那是意外啊！」

文忍不住轉頭抗議，面具天狗自然不會放過這次的破綻，身體大幅前傾襲向文。然而他身為劍術比賽第六名的野性直覺卻咆哮起來：因為文無意識握住御幣的方式正好是天狗壹傳流第十式——風卷杖。

面具天狗飛快的思緒意識到，此時無論怎麼改變攻擊的角度，都會被文一一化解，接續的反擊無論怎麼也躲不過。而緊繃的全身肌肉已經停不住攻勢。

但面具天狗仍看見一絲希望，彷彿來自神明的慈悲之心。

比任何妖怪信徒都更加虔誠的面具天狗，毫不猶豫選擇神明的指引；他扔下長刀，保持衝勁，卻轉而撲向旁邊的樹墩。

轉眼間，他便抓起劇本，彷彿寶物一般緊緊抱在懷中。

「哼！我萬萬沒想到一介鴉天狗竟習得天狗僅能口傳的壹傳流，算我輸了。」

「誒？有這流派嗎？」

「無需再裝無知！身為白狼天狗的我能在轉生之前見識到傳說中的神技，最後一刻我會抱著感恩的心銘記射命丸文之名。」

「我是真不知——」

「偉大的哈斯塔！請您現出真身，以未知、不可知的密術，救贖所有迷失的子民，引領羔羊前往遙遠的卡寇薩吧。」

面具天狗以幾乎是尖叫的音量，高高舉起劇本，讓泛黃的封面在黃昏夕陽下反射出詭譎的色彩。

緊接著下一幕——

不合型的書本自然而然從封面中滑落，撞在純白面具上，最後在演員與觀眾的視線中現出真身：

『克蘇魯神話：原始的恐懼——現代圖解版』

劇本最後以諷刺性的荒誕結局落幕。

有些大失所望，有些拍案叫絕，但大部份心中認為應該有更好的展開。

『無人親眼見證。

　我乃無形，

　猶如失落的卡寇薩。

　襤褸的迷霧

　將我隱藏。

　任何旅經之人

　無一不盲目。』

　　　　　——出自《黃衣之王》二次創作劇中戲劇。

★

大多妖怪信徒不省人事，原因無非是人類所致；唯一人類信徒陷入重度昏厥，有三位證人指控鴉天狗就是犯人。

面具天狗跪在地上神智不清，口吐白沫，好像中暑的症狀。土製面具不堪書角一擊而碎裂一地，文依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之後依然只能稱呼白狼天狗或哨戒三番隊隊長或劍術大賽第六名。

管理山中秩序的天狗們此時終於出現並包圍此地，時機之巧顯然是刻意而為。

文意識到自己多日的獨斷追蹤新聞已經永無報導機會，取而代之的新聞標題是『白狼天狗竟是邪教領袖！』嗎？當然不可能——『異常高溫竟導致妖怪集體性失心瘋，真兇乃是聖嬰妖怪。』這樣才符合天狗的作風。

雖然不曉得第六名白狼天狗究竟是有意識為之，或只是其中一位中暑的信徒。但根據文的豐富經驗，他無論如何都會面臨象徵性的懲罰：無薪停職一個月。

「射命丸文，我已經警告過對精神咒術抗性極低的天狗不可參與調查或監視行動，你讓我不得不罰你無薪停職，但鑑於事件安然結束的功勞，一個月減少為三天吧。」

對於手頭較充裕的鴉天狗而言，簡直是把一個月的假期縮短成三天。

身為直屬上司的大天狗對著文眨眼笑了笑，其眼神散播著文難以拒絕的魄力。

「在下欣然接受……」

靈夢默默走近文的身後，不發一語地搶回御幣，然後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地默默走開。

這無疑是在對沒有相機的文宣告：你已經一無所有。

魔理沙檢查椿的傷勢，最後搖搖頭表示：

「我看這三個包得睡個三天才能好，特別是文打的特別大包，至少一天半。」

「果然還是需要退治一下。」

聽到這句話的文心情好了一點，因為至少比一無所有好一點。

早苗蹭蹭鼻子不掩自豪地問其他兩人：

「今天的我，是不是很有主角感？」

靈夢和魔理沙先是對視彼此，確認對方的想法，然後同時地開口：

「「呃……是啊！沒錯，超有主角感的。」」

「你們欠降祟是不是——哎呀，這句講得比模仿諏訪子大人的台詞更順暢，以後進場就用這句台詞吧。」

以成長性的角度來說，早苗當之無愧是最有主角感的人。

魔理沙把椿扛上掃帚，以運送傷患給醫生為理由，試著搶在其他人之前離開。雖然靈夢直覺上感到一絲奇怪，但隨後想到既然是魔理沙就沒什麼好奇怪的，因此最後她沒有多加留意。

魔理沙在臨走前卻撞上此時她最不想撞見的傢伙。

魔法使和大天狗在其他人未留意的空中面對面，沉默的氛圍在等著某一方主動打破。

「……幹嘛？」

「哼……」大天狗輕笑一聲，這副笑容在魔理沙眼裡可以有很多種解釋。

「喔呀，不好意思。」

大天狗似乎滿意於此，便轉過身給魔理沙讓路，結果變得好像是大天狗刻意放走魔理沙似的。魔理沙挑起眉毛，然後在其他人聽不見的高空如此說道：

「今天的事，我就不收實質報酬。」

「換言之，是不是欠你一份人情？」

「喔呀？我可沒這麼說。但你要這樣想，對我也沒壞處。」

魔理沙不懷好意的笑容，是對剛才的挑釁的回擊。

大天狗顯然非常滿意，便送給魔法使一句特別的道別之語：

「祝你今夜無夢，以及黑星照常升起。」

魔理沙此時需要一張面具，足以遮擋整個臉龐的帽子正好合適。

魔理沙戴上純黑的面具，對著大天狗吐著舌頭。

『無名氏：我沒戴面具。（以純白容貌如是說）

　其他人：沒有面具？沒有面具！（驚恐）』

　　　　——出自《黃衣之王》二次創作劇中戲劇。

★

折騰一整天的博麗巫女，在太陽完全下山之時，終於踏上回家的路途。

縱然沒了太陽，黑夜的空氣依舊悶熱。但或許也只是疲勞的錯覺。

只要回到家，洗個澡，不打鋪墊往榻榻米上一躺，便能度上涼快的夜晚。

獨自一人的路途，再度讓靈夢懷上難以言喻的情緒；與上午時候的情況如出一轍。

這樣一來，就不是榻榻米和涼茶可以解決的問題。

「唉……」

靈夢不禁低頭嘆息。此時彷彿是在安慰她，一陣熟悉的風從靈夢身後徐徐吹來。

「遠遠地看，我還以為是剛墮入天狗道的僧侶正要上山呢。」

「……你是今天唯一笑話我兩次的傢伙。所以，你怎麼在這？」

「無薪休假。」

「停職。」

「果然你有聽見嘛。」

靈夢吐著舌頭，心情卻是相當輕鬆。

那股難言的情緒已經全然消失。

帶著秋天氣息的風雖然還為時尚早。

但靈夢想不到可以拒絕的理由。

★

深夜時分，魔理沙終於回到位於魔法森林的住家。

她一身疲憊，精神卻越發旺盛。

她興奮地脫下帽子，並巧妙地取出藏於帽中的書本。

結果卻令她大驚失色——偷來的黃衣之王的正本不知何時被替換成另一本書，並多出一張字條。

字條上如此寫著：

「無法成為牧羊人的小小魔法使：

　褻瀆古神的代價不可小覷。

　真摯的朋友——八雲紫。」

作為替換品的書名則為：

《Haita the Shepherd》（名為海塔的牧羊人）

後記

黃衣之王——哈斯塔的形象演變很有意思。

最早是一位仁慈的牧羊人之神，在其他作者筆下卻變成引人瘋狂的恐怖邪神，其黃印誰見誰瘋。

接著人見人愛的洛氏表示很喜歡這個二次創作，便將其進行三次創作，放入自己的宇宙恐怖世界觀。

然後很不幸地，被接班人賦予風元素的象徵，然後添加一位象徵水元素的章魚死敵。

如今多次出現各式作家的世界觀之中，作為一種古老的至高未知存在，而大多還是以邪惡形象居多。

我覺得與日本妖怪、神明的形象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心生將其幻想入的念頭。同時我不想寫一篇毫無特色的宇宙恐怖故事，也盡量避免必須對原著有一定知識才能理解的複述創作。

不過創作這篇故事的時候，我並沒有一個成形的想法。只是抱著想寫我CP的欲望以及趕不上文靈日的懊悔，用既有的材料臨時加工出來。

結果而言，我寫得很愉快，對成果還算滿意。也希望你讀完之後也能享受一個愉快的小故事。

期待宇宙恐怖要素的讀者應該會失望，望請見諒。因為現實趕不上死線的壓力對我來講已經夠恐怖了。

不過與之相對，逼迫出來的生產力超乎我意料之外。

期許有一天能完稿我的秘封。

參考資料：

Haïta the Shepherd (by Ambrose Bierce)

An Inhabitant of Carcosa (by Ambrose Bierce)

The King in Yellow (by Robert W. Chambers)

The King in Yellow(by Thom Ryng) The play

克蘇魯神話體系的哈斯塔形象（維基與各種CoC跑團劇本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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