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目 所爱非人

姜凌在上大学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与异常无缘的普通人，无非是长得比一般女生高一些，对于食物有多一层钻研，偶尔自己下厨，最不一样的经历大概是在高中的时候曾经与麻烦的朋友一起在深渊市探寻灵异事件。普通而瑰丽的青春总有终点，和自己的朋友一贯优秀高分去了港科学习计算机科学不同，自己没有发挥好，只能在出国和复读中间选一个。那时候，她选择了据说学费更低餐饮发达的巴黎，准备在那里学习一些未来用的上或许又用不上的知识，继续在另一块土地挥霍自己的人生。

转折点发生在刚到法国，读语言预科的那一年，由于一些曲折的原因，自己欠了当地的华人黑帮一笔钱，数目不小的欠款让她很难马上还清，危险的家伙们又在周围徘徊，就在她想干脆退学回国的时候，有一天她收到了一张传单。到阿尔及利亚为法国外籍兵团服役五年，就能拿到一大笔钱，还有法国国籍。唔，能够合理地远离黑帮还能赚一大笔钱，这实在让她动心，特别是推销的红发小姐热情地宽慰她，现在已经有战斗机器人了，高学历的各位完全不用担心亲自上战场。姜凌火速填完了报名表和休学申请，在下一周就坐了军队的飞机前往了阿尔及利亚。

姜凌其实静下心想一想就能知道不对劲，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为什么这么多人宁可当黑户也不愿意上战场，甚至做偷渡客也不愿意为军队卖命。不用亲自开枪，和不用上战场是两个概念。时值北非发现大量锂矿，欧洲民族主义思潮复兴，大量有国家背景支持的军事承包商开始出现，他们被称作影子军队，在非洲的矿区大量的战斗按照小时为单位变化阵营。为了对抗恐怖分子和其他国家的影子军队，法外进行了扩招与重整，虽然名字没有变化但是战斗烈度和过去的和平时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到了基地的头几个月是去试乘鬣狗，也就是后世被称为嵌合体的战斗机器人的前身，利用低轨道卫星遥控四足机器人是一件比想象中还要难的事情，脑协调不合格的人在这关就会被开除，之后还有语言考试和基础体能训练，初筛时就有90%的人被淘汰。真正服役的五年来，大量的同级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受不了残酷的战场，受不了危险的环境与粗狂的人际关系，而那些为了寻求刺激来的人又觉得军队过于循规蹈矩，选择加入了更自由的军事承包商甚至是极端势力武装。在第二年的时候，姜凌告诉爸妈，自己表现优异，有了奖学金，也会在这里读研，父母也没多疑，也许有人会猜测女儿在外面借了高利贷，但是女儿在非洲与凶残的异国军队战斗这种事是哪个家长都不可能想到的。

有了辅助瞄准和AI人形识别，旧时代士兵需要的那些技巧已经可以完全交给计算机，姜凌只需要做出最优先的战术判断，在最合适的时机布置战术，以及，在高分辨率的尸体面前保持长期的精神稳定。在对手还只是影子军队的机器人时，大家的兴奋感还依然保持的很好，士气高昂，战斗后复盘讨论，感慨自己今天战损比太低月末拿不到奖金，而到了第一年结束，新兵开始去执行一些对人任务时，淘汰率最高的环节来了，面对活生生的尸体和血浆，残肢和骨骸，该扣动的扳机就会僵硬，本该正常的判断力也会失灵。军方曾经想过使用认知滤网，就像给尸体打上马赛克或者把活人变成卡通纸片人一样减少杀戮对士兵的精神污染，但这首先会浪费宝贵的算力和电量，其次也会让士兵对于真实的战场做出误判。最终他们选择招聘大量的人，然后在其中选出那些冷血无情的异常者。比如姜凌这样，之前从没杀过人，却能承受杀戮对人精神的摧残。由于作战时指挥能力高超，对战场的判断能力一流，很快姜凌成为了士官当上了一个小队的队长，在一次剿灭恐怖分子营地的作战中，她提出利用伤员引诱敌人出击，在尸体上安装反机甲绊雷，他们那个小队一天就零战损消灭了上百人，而玩弄尸体的姜凌也有了一个新外号， 伯劳鸟。

随着战绩不断攀升，姜凌在军团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希望她在服役合同结束后留下来的声音也多了起来，但擅长和喜欢是两码事，每年积累下来的休假，她都用来打卡各个城市的奢华餐厅，同样是处理生命，杀手粗暴而低劣，厨师就优雅而高级。五年后拿到了法国国籍，也许先回一趟家？然后想办法瞒过父母自己大学肄业的事实。父母最后一次给自己打来电话是在她回国执行任务的时候，家长着急地让她在罢工潮时不要掺和，好好地躲在屋子里，实际上，那时候正好是她轮休，第二天她就要驾驶鬣狗去对抗暴徒，朝他们打震爆弹和催泪弹。由于警察也是延迟退休的受害者，聪明的总统选择调动由外国人和犯罪者构成的外籍军团以反恐的名义镇暴，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也被叫做皇帝的蛮族禁卫军。

到了第五年合同结束，拒绝了长官的挽留，她办理了退伍，选择回国，虽然父母很长一段时间没和自己发消息很奇怪，但，总得回去看看，万一只是他们忘了给自己打生活费？在那时她的烦恼还只是如何办一个长期签证，以及和父母解释自己更换了国籍还有休学的事情，希望他们会理解的，这年头，润出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如此这般也不算是一事无成吧。

…………………………………………………………………………………………………………

回到深渊之后，在机场迎接她的不是爸妈，而是一辆新能源MPV，本来她想像那些孤胆英雄一样对车里的黑衣人大打出手，但他们告诉自己，要是在这里跑了，将来只会有更多麻烦。

在三船会的事务所大厦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是白发，这是零丁人的帮派，那些染头发黑眼睛的是人类马仔，天然白发红眼睛的是干部，在办公室等着她的那个秃子和她讲了现在的处境。「姜先生啊，是我们的朋友，至少我们一直当他是朋友，结果他居然借了我们的钱然后和老婆跑路了！你说，这合理吗？」

「我爸，欠了多少？」

「这个数」秃子比了个手势，干……不至于吧？他是去炒数字货币爆仓了还怎样?

「现在啊，既然你回国了，这些债就到你了！在还完我们三船会的钱之前，最好别想着跑！」

天旋地转，怎么在巴黎和深渊都会遇到这种事！姜凌接过了合同的复印件仔细审阅，

「你们的利息计算不合适吧？再说了，我怎么知道合同的真假？」

「小姐，无抵押物借钱就是这个利息啦，按照LPR借给你，以为你是国企啊？至于合同的真假，如果你能找到姜先生，我们很乐意和他就这个问题对质。」

「稍微宽限点时间，我想想办法……」

「不要拖太久哦，你的护照和证件我们先替你保管，要是今年之前没还上，或者你敢跑，卖身和卖肾，你选一个。」

姜凌走出事务所的时候，忍不住叹息，深渊有什么地方能当雇佣兵吗……

她尝试在龙口找些不要证件的工作，但，日结实在是太困难了，那点钱活着都费劲，还债真是天方夜谭。于是她以带着定位器为代价，至少换回来了自己在帝国的证件，这才勉强找了个做店员的工作，但很快，适合还债的工作就找上了她。

…………………………………………………………………………………………………………

「嗨，姜姜，好久不见！」

「啊，茜茜？」来找自己的是高中时的损友，明明是娇小可爱的那种类型，却老是去玩一些灵异探险和试胆大会，好几次差点出了大事。姜凌不指望能从朋友那借到那么大数额的钱，所以回国之后还从没联系过其他人，相反，是伍茜上门找的她。

「我听说啊，你最近欠了一大笔钱？」啧，消息能这么灵通吗?

「我还听说，你大学五年其实在法外服役。」

噗，嘴里的冰水全都喷了出来，

「别这样啊，怪恶心的，我刚买的新衣服啊」娇小的少女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沾湿了的上衣，抽了几张纸开始徒劳地擦拭

「不是，这种事你是听谁说的啊？我没和国内的人说过啊？」

「哎呀哎呀，事到如今这种事情不重要了啦，我其实有在做一些兼职，你要合伙吗？」

「啥啊，拉皮条和贩毒想都不要想，做软色情直播也不行！」

「说什么呢，那种也太没意思了」伍茜拉近了和姜凌的距离

「你想，做杀手吗？」

小说相关章节：窥视症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