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铃扔下指南针，迅速拔出了包里的木剑，她愤怒的表情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退到我身后来！”铃几乎是同时把我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我不由分说地慌了手脚——光是看着已经贴上了符纸的僵尸就已经浑身发抖了，意识到附近很有可能会有野生的僵尸可以说是往我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又踹了几脚。慌乱之中，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了铃的裙边。

铃双手紧握剑柄，调整了一下姿态。在意识到自己的衣角正被我拽着，铃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这样我脱不开身啊。”

“啊……好的。”我不情愿地慢慢松开了手。

我紧紧贴着墙壁，汗水开始在掌心沁出。铃站在我的面前，背身向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耳边似乎只有微微的风声。

神经紧张到了极点，我和铃都在试图捕获任何特殊的声响。

第一声杂音在一旁的小巷中传来。

哐镗镗镗——

我和铃的身体迅速不约而同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空罐头？”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铃没有说话。她缓缓地抬起了脚，剑尖直冲前方，朝小巷边走了过去。我跟了上去，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

这肯定是我走过的最漫长的一段路，每一步我都感觉自己的脚几乎是被胶水粘在了地上一般难以抬起。

离巷口只有数尺距离了。在远处难以听见的细小的杂音此时开始流进我们的耳朵里。似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又夹杂着少许无法辨明含义的呜咽声。

铃停下了脚步。

杂音在某一瞬间消失了，然而，取而代之的便是数秒之后极具辨识度的一串声音。

咚，咚，咚，咚。

“来了。”铃小声说了一句，“这就是属于僵尸的标准的脚步声。”

我蜷缩在铃的身后，只敢略微探出半个脑袋，窥视着黑暗幽深的巷口。

脚步声近了。

咚，咚，咚，咚。

我想把脑袋缩回铃的身后，然而愚蠢的好奇心战胜了此时的恐惧。我想亲眼看看尚未被镇压的僵尸是什么样的。

一双手臂从黑暗中显现。只一跃，那手臂的主人便在月光下现了身。

尖头鞋，低腰的喇叭裤，勉强能够遮住胸部的吊带背心……我们打量着前面直挺挺站着的这位。

大概是位plmm（也许用网络流行语不太合适，就说是清秀的女青年吧）……如果不是僵尸就好了。

当然，相当显眼的还是她脖颈处鲜血淋漓的咬伤。有些血液甚至没有完全凝固，咬伤一侧的吊带垂在手臂上，流出的血液近乎淋透了她的半边身子。

铃似乎松了一口气：“还好，刚刚尸变的僵尸比较好处理一点。”

“为什么？”我感觉铃的身子缓和了下来。

“因为牠们还没有适应作为僵尸的这具身体。”铃依然盯着前面的僵尸。

她似乎也用她灰色的浑浊的双眼发现了我们。“啊——”她的喉咙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叫。她再一次双脚跃起，朝我们俩的方向跳了过来。

“怎么办现在？”我有些着急地问铃。

“不用急。”铃又收起了木剑，转而掏出几张符纸，“用这个就够了。”

“够了？”我感觉有些难以置信。

“看好了——”

话音未落，铃一个蹬步便冲了出去，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用眼睛捕获她的身影。

铃两三步便冲到了僵尸的面前。

这具身体的主人挥舞着刚刚长出的利爪，向铃前进的方向伸去，想要以此刺伤铃。

眼看僵尸的爪子即将划过铃的脖颈，铃突然一猫腰，从她抬起的手臂下钻过。

铃和女僵尸擦肩而过。

然而没有等僵尸反应过来，铃已经捻起了一张符纸，手臂向后一勾，符纸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女僵尸的额头上。

女僵尸立刻没了动静。她保持着双手平伸的姿态，但是再无更多侵略性的表现。

“解决了。”铃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我瞠目结舌。

“很……很厉害。”这是我嘴里蹦出的第一句话。

“这没什么，”铃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是这样普通的僵尸的话不成问题。但是我还没办法打过那种移动得特别快的……”

“会有一天打得过的。”我十分确信铃有这个能力。

铃挠了挠后脑勺。“今天就到这里吧。”

钟响五下，预示着夜晚即将结束，我们得在天亮之前把这位新的受害者运回地下室。

铃轻轻地摇着铃铛。叮铃，叮铃。女僵尸也跟随着一声声的叮铃叮铃慢慢地跳着。

“如果天亮了之后僵尸依然待在外面会怎么样呢？”我有些好奇。

“你是说让僵尸暴露在阳光下？”铃漫不经心地摇着铃铛，“我也试过的。趁正午的阳光刚好直射进店后面的巷子里时，我打开了装着僵尸的棺材。尽管贴着符咒，牠似乎变得极端痛苦，我看到牠已经完全干瘪的嘴张开了，仔细听还有轻微的啸叫声，雾气也开始在棺材里蒸腾。”

“我不喜欢看那老东西的样子，就走开了。大概十分钟之后我再回去，发现棺材里面只剩下了之前穿在牠身上的衣物。”

“我想，如果是刚刚僵尸化的，也许只会比这种老家伙看上去更加残忍吧。”

下弦月挂在正空中，清冷的月光依旧笼罩着我们的城市。我悄悄伸出右手去，再一次握住了铃的左手。

也许我该早点跟铃说说……在一切都太晚之前。可是我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胡思乱想了一阵，直到铃再次打破了宁静。

“难道说……你在想我吗……？”铃悄悄地在我耳边问。

“什什什么？”我吓得跳了起来。铃明显被我的反应逗笑了。“呵呵。”

“很……恨明显吗？”我慌乱之中作出了这个回答。

“你的手心一直在出汗哦。”铃摇了一下铃铛，继续微笑着说道，“而且你的眼神从一开始就不太安分，一直在往我的方向看哦……”

我猜我此时的表情已经失控了，但是我看不到铃的反应，因为我已经用双手把自己的脸盖得严严实实。

老实说，我没有想到铃竟然会主动进攻。我很明显地犯了轻敌的错误。

铃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伸出双手，将我捂着脸的手轻轻握住。

我的抵抗减弱了，双手也从脸上放下，只是眼神依然四处躲闪，尽量避免着和铃发生眼神接触。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铃露出了狡猾的笑，“你是……对我有意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自然从未想象过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但是一想到被铃抢先说出了这句话，我又有些心有不甘。

铃的身高比我略低，她正微微仰首，微笑着等待我的回应。

没有过多思考，我决定破罐子破摔。

我将双手迅速挣脱了铃的掌握，随后立刻环抱住铃，将她的身体猛然拉向我的胸前。我微微低头，闭上了眼睛。

于是，下一秒我们便吻在了一起。

铃似乎早有准备般地完全没有反抗。

我缓缓睁开了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铃陶醉的表情。

这家伙……明明看得出来……

于是我们一直接吻到我感觉氧气不够为止。

“所以，”铃依旧不时摇着铃铛，“你打算什么时候对我表白呢？”

“本来……我马上就想说了。给你抢先一步。”我用力拽着铃的左手。“但是既然你先说了……”

“呵呵……所以今晚就是第一次约会？”

好像……确实是的。我又开始脸红了。

我们绕到了铃家里店铺的后面。虽然只是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也堆着几副棺材，但是铃好像有其他的办法。

铃站在了一堵墙跟前，她摇着铃铛，身体开始不断变换着姿势，好像是什么特殊的舞蹈。等到铃停下来时，她最后重重地摇了两下铃铛。

女僵尸突然向铃跳了过去，并且在她眼前停下，弯腰——掀起了一块石板。

“我说过的，有时候，你要用一些特殊的技术才能操控僵尸帮你做些事情。”铃朝我眨了眨眼。“比如不同的摇铃招式能让僵尸完成不同的任务。”

铃再一次让我大开眼界。

搬起的石板下出现了一条爬梯。

“这就是通往我的地下室的。”铃再一次摇起铃铛。女僵尸跳到了露出的洞口旁，随后一头扎进了洞里。

还是挺方便的……虽然过程有些简单粗暴。

“现在我们只要将石板盖上就好了。”铃也钻进了洞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对我说。

“呃……好吧。”

我踩在了爬梯上，将靠在一旁的石板慢慢放下。

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巷口前，石板在我头上合上了。

等我蹋着步伐回到租住地时已经是早上的六点一刻了。我将折腾了一整夜的身躯狠狠地扔到了床上。各种各样的情绪在我的脑海中翻腾，似乎是不太想让我的身体好好放松一阵。

能再睡一个小时……心里想着，我伸手去够床头的闹钟。然而我的眼神突然瞥到了裤子口袋里露出来的一张黄纸的一角，我冒出一个主意。

定好闹钟，我取出了那张符纸，慢慢在床上躺下，将那张符纸轻轻放在我自己的额头上。

起初，这符纸似乎不起作用。它并不像速效的药物般使用后即刻生效，而是一点一点地将你心中的杂念在你的不经意间祛除掉。也许只过了片刻，我的思维不再漫无边际地四处横冲直撞，像发呆一般的放空了。

没多久之后，我陷入了沉睡。

“我发现了一个这张符纸的一个副作用。”

“……是什么？”

“贴上睡着之后闹钟闹不醒。”我拿着笤帚，清扫着空空荡荡的教室的地面。

因为昨天迟到一小时，我被罚了一周的教室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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