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影山律腦袋一歪，從兩漥鼻孔淌下熾熱的鮮血，讓鈴木將本來打算脫口而出的告白化為一聲驚呼。今天一整天，他實在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以致於一放鬆心情，就馬上失去意識，暈了過去。鈴木將無可奈何，只能催動土石鐐銬，小心翼翼地抬起影山律的胳膊，繞過自己的脖頸，順帶發出一句略感不滿的抱怨。「真是，好歹也把人的話聽完吧……」

　　他一面小聲嘟囔，一面抖抖肩膀，把他抓得更緊，向著已經被他倆破壞得殘破不堪的來路前進，引入轉角，消失在慘白的廊道裡。幾分鐘後，他找到電梯，卻發覺電梯穩穩地停駐在了地下一樓，似乎是有什麼人占住了。他聳了聳肩，扭過頭，沿著一旁的樓梯拾級而上，刺眼的燈光自梯間轉圜處灑落，讓他沾滿塵土的臉煥發出極不自然的光，宛若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首。

　　他抬起頭，和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島崎亮狹路相逢。

　　「好久不見了，將。」

　　「島、島崎？！你怎麼也在這裡？」

　　島崎亮緩緩走下階梯，因為逆光的關係，鈴木將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他的回答很簡短，語速卻相當慢，「你來分部做什麼？」

　　「關你什麼事。」

　　他在距離他不到兩、三尺的台階上停下，忽然對他攙著地影山律產生了興趣。「那是誰？」他輕柔地問，口氣每婉轉一分，鈴木將的手臂就多掛起一個疙瘩。

　　「誰也不是。」鈴木將說，片刻後，他吞吞口水，嘗試用稍微軟化的態度補救：「第七分部抓到的人，剛才逃走了，我不過是把他送回去。」

　　「噢。」

　　「你想幹嘛？」

　　「收拾殘局……如果有必要的話。」

　　鈴木將抖抖腳，極力掩飾內心的不安。現在島崎距離他太近了，在近身搏鬥的狀況下，他拖著一個失去意識的影山律根本沒有勝算。要是他對上的是一、兩個「傷」那還好說；五超的話，他倒也有自信能輕鬆解決非戰鬥人員的羽鳥。然而島崎亮是除了芹澤克也外，鈴木統一郎麾下最強勁的大將，和他交鋒是任何腦筋正常的人都想避免的，鈴木將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整幢建物也像由豆腐堆垛而成，以極其不可思議的弧度左右擺晃。鈴木將在這陣接連不斷的超能力震波中感受到了屬於花澤輝氣的氣息，因而更加握緊了拳。他明白他必須想辦法擺脫島崎，盡快趕到花澤輝氣的身邊給予支援……至於島崎，他顯然早已察覺到他們二人背叛「爪」的跡象，所以才會選在此時現身。他揚起手，一塊石板就這麼從牆上剝落而下，轉眼間化為無數尖銳的石筍，朝島崎亮所在的位置刺去。島崎亮身影一閃，鈴木將瞬間就把注意力全數轉往後背，好提防島崎亮可能採取的任何攻勢。

　　幾十秒過後，預期的攻擊並沒有來。島崎亮消失了，如同忽然失去追究他可疑形跡的興致，以一個空間跳躍毫不眷戀地離開了梯間。鈴木將頹然地跌坐到地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在這個短短的須臾間被抽乾了。影山律歪頭倒向一旁殘破不堪的牆壁。天頂仍然在搖，粉塵一波一波地墜落到他們身上，是那嚴冬底下的枝頭雪。

　　大事不妙──鈴木將心有不甘地捶了下石造的台階。

　　島崎亮肯定是往爆炸聲來源的位置去了，事到如今，花澤輝氣欺瞞他、前往第七分部的事早已是紙包不住火，他只能在情緒低落過後重新扶起影山律，朝著更高的樓層蹣跚向前，然後，他開始為花澤輝氣祈禱。

＊＊＊

　　打從花澤輝氣瞥見影山茂夫的第一個瞬間開始，他就知道所有他先前所預判過的情勢都已經失控。

　　那飄盪的鬼影與其說是影山本人，倒不如說只是某個操縱著影山茂夫身體的「東西」。那東西一言不發，眼睛骨碌碌地，轉到花澤輝氣身上，但卻像沒看見他，只是漫無目的地往前進，身後跟著逐漸崩解的整個世界，散落一地的碎石，以及不停發出尖嘯的空氣。日光燈殘忍地照著他，使他攀爬在蒼白皮膚上的筋脈看上去駭人如枯枝。他顯然歷經過相當大的打擊──影山律失蹤一事對他來說非同小可，足夠支撐他去血洗一個機構，逼問每個與他打上照面的人。

　　花澤輝氣直覺該要逃跑，此時此刻，即便呼喚他，想必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影山茂夫」已經徹底殺紅了眼……除非立刻就將影山律帶到他面前，否則他根本聽不進任何話。意識到糾纏或搭話都對自己無甚好處，花澤輝氣轉身竄入廊道中，打算先和鈴木將碰頭，一起尋找影山律。然而，當他回頭引入轉角，另一側卻已有幾名「傷」趕來，一見到倒臥在地上的宮峨輪，便自動將他與入侵者劃為同黨。

　　來的人是櫻威遊介、誇山惠，以及邑機。

　　「就知道你可疑，你和那個總部小鬼一樣，是混進我們組的間諜吧！」誇山惠大喝一聲，兩臂挾著層層光圈，朝正在搜索其他逃逸路線的花澤衝來。花澤輝氣不甘示弱，將金光聚集於腿部，一晃眼就穿過了傷間的縫隙，把「影山茂夫」留給他們三人收拾去。

　　櫻威和邑機交換了個眼神。幾秒後，邑機脫隊而出，分裂成數個無影的人形，緊咬著花澤輝氣不放。花澤輝氣跑過下一個轉角後便埋伏在右側的牆後，一見到邑機的幽體闖入另一條走廊，便放火將他們燒得無影無蹤。

　　他隨後閃身出現於邑機跟前，揮出一拳，將過度依賴異能而導致身體反應不及的超能力者放倒在地，然後伸出空鞭，把人往身後一甩，恰巧見證了這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只見櫻威遊介咒玩出鞘，還沒靠近「影山茂夫」刀身便以應聲斷裂，落下的另一半與櫻威一同飛掠過花澤輝氣的肩頭，牢牢嵌進邑機倚靠的那面牆上。誇山惠瞪大眼睛，試圖收勢抽身卻已來不及。「影山茂夫」抬手捉住他的手腕，稍一振臂，就把他化作劈開頑石的巨斧，將一旁的混凝土壁給砸得稀巴爛。

　　花澤輝氣驚呼一聲，短短幾分鐘之間，爪死傷慘重，以致於讓他都產生了股良心不安的感覺。他起身遠離邑機，朝西邊奔逃，忽然間，四周的騷亂安靜下來，花澤輝氣感到奇怪地慢下腳步，往後一看，一個身穿米灰色西裝的Beta男人輕輕地握住「影山茂夫」的肩膀。他停下來了。

　　「你在幹嘛啊，路人？」西裝Beta說，他環視著周遭，「不是說好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嗎？」

　　「說好……」

　　「算了，都已經幹了，我們先去找律，剩下的等結束後再討論。」

　　「律……律……」

　　那如鬼魂一般四處飄蕩、破壞一切的人影囈語著，原先躁動不安的身形逐漸穩定下來，向上飛揚的頭髮輕柔地落到耳旁，眼珠不再四下亂晃，而是開始恢復人性的光輝。

　　花澤輝氣瞠著眼，眼看那名Beta更進一步，伸手攬住「影山茂夫」，以背對他，儼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影山茂夫」在Beta的臂彎中緩緩鬆懈，最終，他虛弱地喊了一聲：「師父……」西裝Beta平淡地點點頭：「好了、好了，真愛哭。堅強點，你弟弟還等著你營救呢。」

　　他們接著轉向他，影山茂夫隨之認出他來。

　　「啊，你是……花澤同學？」

　　西裝Beta警戒地瞇起眼，無緣無故地，一個半大孩子獨自在超能力恐怖組織的機關裡四處遊蕩，確實是相當可疑。「路人，你朋友嗎？」

　　儘管影山茂夫有所猶疑，但還是點了頭。不知為什麼，他承認兩人關係的舉動讓花澤輝氣感到安心。

　　「我叫花澤輝氣，喊『輝』就可以了。」花澤向西裝Beta自我介紹道。

　　對方回以他一個疏離的微笑。「靈幻新隆，二十一世紀的新星靈能力者。目前在鹽町那裡經營靈能事務相談所，名片……在這裡。有任何關於靈異事件方面的麻煩都可以聯絡我，路人的朋友打九點九折。」

　　「師父，花澤同學也是超能力者。」影山茂夫在旁提醒了句，避免靈幻過度得意忘形，「他很厲害。」

　　花澤輝氣接過名片，看都沒看，就收進自己牛仔褲的口袋裡。「哪裡的話，你太過獎了。」他尷尬地擺了擺手，一時間被這溫暖人心的氛圍給沖昏了頭，可當他眼角餘光瞥見第七分部冰冷的白瓷磚，他又馬上正襟危坐起來，「你們想找影山弟弟吧？他們把剛捉來的孩子全都關在地下樓層裡……」

　　忽然間，靈幻新隆舉起手，打斷花澤輝氣的發言，「你怎麼知道的？」他邊說邊把影山茂夫護到身後，擺明了就是不信任他。花澤輝氣別無他法，只好坦承道：「我問來的。」他將右手伸到背後，默默地握緊拳，以便隨時應對可能發生的衝突，「我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超能力恐怖組織『爪』的第七分部的基地。我是從總部過來的……爪始終都在吸收具有異能天賦的人才，且認為人才的年紀越小越好，如此一來，才方便組織把他們培育成一群『聖戰士』。我不認同組織的做法，所以才過來幫忙。」

　　他抬起手，逼退接連湧入梯間的紅衣恐怖分子，將他們壓制於牆角，為影山茂夫和靈幻新隆兩人開路，再領他們下樓。這時靈幻新隆看著他的眼神，已從半信半疑轉變為全然的同情。他年紀輕輕，是非善惡的觀念都還未建立完全，就得受複雜的成人世界剝削，簡直令人髮指。花澤輝氣不發一語，忽然架起防護罩。第七分部的建體就在這電光石火間迅速地崩落，以致於影山茂夫不得不帶著他們所有人飛離通往陰暗地下樓層的梯間。

　　摧毀這整幢建物的是剛才花澤有過一面之緣的第七分部分部長遺志黑。只見他一手托著一個巨大的黑球，居高臨下，浮在空中俯瞰他們灰頭土臉地閃避落下的建築物殘塊。「真是一群沒用的垃圾，區區兩個小屁孩加一個凡人就能把你們『傷』打成這樣？」

　　他隨手拋出一顆黑球，由於不曉得能力的種類，花澤輝氣不敢托大，只是抽身後退，避開遺志黑的鋒芒。那碩大無朋的球體一接觸到實質物體便以極快的速度使之凹陷、下沉，宛如宇宙中黑洞，透過常物無法承載的重力將其粉碎殆盡。

　　花澤輝氣彈了彈舌，這種能力，要是沒有能夠反彈他人攻擊的招數，根本只能被壓著打。

　　「師父，請您站遠一點。」影山茂夫沉下聲來說。靈幻新隆倒是識相，早已找到了一塊石板作為掩護。

　　「分部長真是的！我的人偶都被壓壞了！」

　　瀰漫的煙塵中，一名看上去年齡不超過十歲的麻花辮女孩跺著腳跳出廢墟，朝著飄浮在空中的遺志黑大聲抗議。

　　她身後還跟著幾個缺手斷腳的木人偶，看樣子應該是方才遺志黑那一波無差別攻擊下的「倖存者」。

　　「您太過分了！」

　　「好了，無飼。回頭我們再想辦法幫妳修理人偶，現在先對付入侵者，好嗎？」

　　開口安撫她情緒的是名叫槌屋的高壯Alpha女性，她好整以暇地環視一片狼藉的現場，目光最終落在花澤輝氣身上。

　　「你果然有鬼。」類似的話花澤輝氣總感覺自己今天聽過不下五次，耳朵都快長繭了，「那個紅毛也是你的同夥？」

　　「紅毛？誰啊？」

　　「嘿！無飼也是紅頭髮！」

　　「抱歉抱歉，並不是在說妳。」

　　又一顆沉重的黑球擦過花澤輝氣的髮梢，周圍遭受扭曲的引力將他往後一拽，差點就要撞上建物崩落後產生的尖刺。影山茂夫奮一舉手，強行改變重力球拋擲的軌跡，任憑球體滾向遠方，沿著分部環形的外圍拔山倒樹，終於化為無形。這時的他已是滿頭大汗。

　　「我說──廢話待會再說，沒聽到嗎？」遺志黑嚴厲地質問另外兩名下屬。

　　「非常抱歉，分部長。」

　　道歉的話才剛剛吐出，槌屋便已經一個跨步殺到花澤跟前。「這一拳是為了無飼。」她冷冷地說，一記鉤拳直擊他的右臉，逼得花澤輝氣不得不架臂格檔。「這一拳為了宮蛾輪！」

　　他趕緊調動超能力包裹住自己的雙臂，但卻明顯感覺到槌屋揮出的拳一次比一次重；她的拳擊力道提升得太快，防禦要不了多久就追不上了。如此看來，她的超能力應該是隨著她擊中對手的次數越多，攻擊力便越強的類型。唯一可以防堵她的方式就是打斷她的攻勢，可惜的是只要一瞬間的鬆懈，就足夠槌屋摧毀他的鼻樑，乃至於他的整張臉。

　　此時若有旁人幫忙當然是最好的，然而影山茂夫正忙於應付遺志黑，靈幻新隆縮在後方，疑似不具備戰鬥能力，花澤輝氣還是只能指望他自己。他抽身急退，環顧四周，隨手劈斷近在咫尺的一截裸露的鋼筋，以攻代守，與槌屋的快拳正面交鋒。為了延長攻擊範圍，這次槌屋把能力蓄積在左腳，一記旋風踢凌空飛來，瞄準他形狀姣好的下顎。

　　「還真執著要打臉啊……」花澤輝氣咋了咋舌，原先筆直的鋼筋朝下劈殺過她的長腿，卻因環繞在她小腿部的強勁氣流而彎折。「哈，對於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就欺騙他人的Omega來說，這種懲罰難道不是剛好？」槌屋再次出拳，這一回花澤已不敢再拿折來的鋼筋硬拚，只是一路撤到影山茂夫身後，與他背脊相貼。

　　周遭的土地宛如月球表面，被接連不斷的超能力攻擊給砸得坑坑漥漥，很快地，就連供人稍作休整的完好地面也已經不復存在。花澤輝氣瞟了眼氣喘吁吁的影山，開口暗示他：「如果你還藏著什麼祕密武器……現在就是攤牌的時候，影山同學。」

　　影山茂夫狐疑地撇了下頭，似乎並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反倒是靈幻新隆，眼見戰況不佳，影山和花澤都隱隱有了敗北的趨勢，就拿出身為成年人的氣魄，跳出掩護石板，打算強行拉走影山。

　　「夠了，都夠了。逃跑吧，路人。別和他們糾纏了！」

　　「可是律……」

　　「先救救你自己！」

　　「往哪裡逃！」

　　遺志黑大喝一聲，一把擲出需以兩手高捧的巨大黑球，那球體本以靈幻新隆毫無防備的後背為目標，大小足夠吞噬另外兩名超能力者，目的是要將他們通通一網打盡。爪第七分部部長的傾力一擊看似毫無懸念，最後卻仍以失敗告終，倒不是因為他在能力的微操上出了什麼差錯，而是因為花澤輝氣賭贏了這一場棋。

　　只見灰色的西裝外套化成片片雪花，驟然飛逝於暮夏的深夜；月亮爬升到正中央，把靈幻新隆光裸在外的皮膚輝映得猶如銀幣般閃耀。他摟緊影山茂夫，用自己的脊椎和手臂搭建成一座貓箱，隔絕他與他身後荒涼的世界。花澤輝氣為此失神了片刻，誤以為籠罩在靈幻新隆身上的，是世間萬物都一視同仁的孱弱月光，仔細一看才發覺原來是影山茂夫恍若琉璃的超能力。遺志黑的攻擊憑空消失了。沒有引發爆破、沒有折彎任何人的肢體，沒有留下一點蹤跡，只是化成了一道溫暖的微風，輕輕撫過入侵者的髮梢，以及他們因奮鬥而發紅的側臉。在一汪殘忍的月色裡，他看見有個人影緩緩浮現，那影子迅速地放大、接近，砰地一聲，將遺志黑踹進了已成廢墟的第七分部發亮的塵土裡。

　　他感到呼吸一滯。任憑月影為自己的輪廓鍍銀，朝著他緩緩走來的，可不正是他處心積慮想避開的島崎嗎？

　　「有受傷嗎？」

　　島崎亮無視在場所有人，向花澤輝氣平淡地發話問道。

　　「你……」

　　剛才那一腳勁道重大，足夠粉碎遺志黑的脊骨，癱瘓他的下半身，使本該牢牢附著於他臉上的防毒面罩脫離他粗厚的頸部，露出他遍布皺褶如蟾蜍的頭顱。

　　花澤輝氣看了眼癱倒在地的遺志黑，又抬起頭正視島崎，一句即使獲得解答也毫無意義的疑問溜到嘴邊：「……什麼時候？」

　　島崎亮緊了緊眼皮，「從一開始。」

　　他冷笑一聲，忽然覺得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白費工夫。他就像那試圖翻出五指山的孫悟空，到頭來還是被牢牢掌握在如來佛手中。影山茂夫略帶擔憂地朝他望了望，顯然是已經察覺他態度不太對勁。花澤輝氣當即就開口問島崎打算如何處置他。緊接著，不遠處傳來一陣土石瓦礫堆崩落的窸窣聲響，原來是鈴木將扶著失去意識的影山律「破土而出」，引走了影山茂夫和靈幻新隆的注意力。每個人身後或多或少都有幾個關切他身心健康的親朋好友，就只有他，無人搭理。

　　「也許之後再談吧。今天已經夠累人了。」

　　他一把握住花澤輝氣的肘，帶著他轉移到另一幢空蕩蕩的陰暗大宅。花澤輝氣本做足了準備，但凡島崎亮有任何攻擊舉動，他都能在第一時間作出反應。然而島崎亮卻顯然無甚興致，單只把他帶到了這座陌生的宅邸，下一秒就轉身離去，消失於宅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留他一人面對著如潮水般向後退遠的月光。花澤輝氣推開落地窗門，一片夜雲游了過來，遮住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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