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标题： # R E B O R N

凌晨两点。

城市角落中的小旅馆又一次耗尽电量，睡眠稳定装置再次停机，让他在突如其来的抽离感中醒来，头痛欲裂。

他起床，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而后用它将今晚第一包粉末冲下——晶莹的蓝色，高度浓缩的咖啡因，从那些家伙手里淘来的好货。

酸意传来，牙根发麻，然后是直冲神经末梢的快感，多巴胺升上颈椎，兴奋以惊人的速度在他脑中疾冲，反射，震荡，像水面上跳动的花粉，形成无数的无序撞击；又如同银色的，液态的幻觉，裹挟着他，将他的意识拉出形体，成为自己的旁观者，狂欢者。

他抽了下鼻子，神经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依靠这种病态的快感苟活到现在，人格迸裂成碎片，溶解在最原始的渴求中，在没钱进货时，他只能蜷缩在床上，被饥渴的齿爪折磨，难受得心肝都快吐出来。

在第一波的快感逐渐消退时，寂寞和回忆乘着残存的安非他命的余波而来。

“这里的电压还是太低，不够高，还不够高。” 他这样想着。

他没有身份，只是鬼魂。

他或许有光彩的过往历史，但已不可能会有可供消遣谈趣的未来。

他是社会底层的渣滓，游走在龙门这座永不停息的城市中。在这里，混沌是变中唯一的不变。停止抢夺，你便了无声息地走向灭亡，但若动作稍微太快，步子稍微迈的太大，又会打破这里脆弱的表面张力；不论哪一条路，尽头都是死。见不得光的脏活在这里是恒常的低鸣，是隐藏在宏大旋律下的轻细和声，而死亡则是公认的惩罚，惩罚执行者的懒惰、粗心。

过去，他是执行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代号“博士”，如一把手术刀，冷静地切入任何复杂的系统，为雇主偷取珍贵的信息。不带一丝感情，如机器一般——这是同行对他的评价。

但他的命运，在踏入位于哥伦比亚的那栋土灰色，毫无生气，毫无个性的建筑时，就已经注定。原先，如同过去无数次任务一样，他毫不费力地将目标，本世纪最完美的艺术品——一个名为“感光”的程序在层层安保下偷出。

唯一的差别是：这次，他被发现了。

至今，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暴露的，理论上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过，那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他只有一次犯错的机会。那么错误的代价是什么？

一切。

在被抓住以后，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不知为何，那些人只是把他绑在床上，蒙上面具，用脑机链接侵入他的意识世界，用极高的电压烧毁他的控制回路。他于幻觉中感觉着自己的才华在电流的行进中毁灭，脑中曾经清晰无比的符号河流逐渐变得模糊，直至完全消失。

他一直为符号世界中无形体的狂喜而活，对他而言，那损伤犹如天使被削去翅膀，堕入地狱之中。过去，他以无限的活力和热情光顾这个世界，肾上腺素永不停歇。那时的他，对肉体带着某种轻浮不屑，身体是肉，他已经坠入了自身肉体的牢笼。

随后，他按下自己人生的加速键，进入了末世冲刺的癫狂状态。深夜的龙门，霓虹灯的照耀下，放任交易的冲动，将自己过去的积蓄换成一粒粒胶囊，一袋袋粉末，他向死的那部分享受着驰放的反射弧慢慢稀释在霓虹中，沉浸在自毁式的浪漫，无比轻快，无比喜悦。

手电筒的电也用完了，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咒骂了两句，而后走出房间。

只身翻过高高的围墙，偷渡过警司的检查站，转过几个角落，来到郊区的小酒吧，听着不熟悉的第三世界流行歌，他走向吧台。

“来进货吗？哈哈，最近正来了批稀有货，可给你赶上了，这里不太方便，出去细说。”

酒保将他带到一个小巷子里，他试着开口，可铁棒的钝击将痛楚钉穿他的胸口，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他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

“抱歉老兄，他们给的价格实在是太诱人了。”

“有人花钱要买我的命？”

“如果真这样就好了，能省不少事，随便找个小街角给你来上一发，报酬就到手了，那家伙也是真怪，一定要你活着。”

他被装进麻袋里，扔上了车。

.......

“博士，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带到了一个纯白的房间，而后清亮的女声传来。

她穿着黑色紧身皮裤，上身，在运动背心之外又披了一件黑色外套，夹杂着淡蓝色的荧光布条，裁剪自某种发光材料。

“你好像想干什么蠢事。” 她瞟了一眼他逐渐握紧的拳头，“代号德克萨斯，博士，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仅此而已，没人要伤害你。”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博士」是谁。”

“你否认也没关系，数据不会骗人。”

“数据？”

“我们买下了你所有的电子信息。” 她顿了顿，“我了解你的过去，博士。你经历的一切，只是运气不好。但现在，你面前有另一次机会，能够从头来过，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们」是谁？”

“你很敏锐，我欣赏这一点。”

“不要转移话题。”

“无可奉告。”

他看着面前少女嘲弄的表情，心中暗暗不爽：“那我该如何相信你？”

“你现在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拒绝我，我们就此别过，你会继续烂在龙门的臭水沟里，不知道哪一天死于街头暴力；运气好点，你会死于服药过量导致的器官衰竭。”

“第二条路呢？”

“和我交易，换取一个你一定会满意的回报。”

“你想让我干什么？”

“和过去你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

“你知道的，我已经被放逐出那里了，况且市上随便雇到比我更优秀的执行者。我不会，也没有能力再接任何单子，还请您另谋高就吧。”

“如果我说，我能修复你的神经回路呢？”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身体止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蓝色荧光放出的光芒此刻是如此刺眼，直直刺入他的大脑，侵入他的思维。

“告诉我你的条件。”

“和过去你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博士先生。”

他的声音发颤：“你的条件，现在就告诉我。”

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三天后，他被推上了手术台。细针刺进他的脖颈间，机械手臂精密地进行着回路的重构。在一片黑色之中，他看见自己处于霓虹丛林的中心，周遭的人群穿梭，他无法触碰他们，他们亦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死银色的天空投下虚假的幻象，无尽的资讯，富营养化的文本于空间中自由流动。「符码控制」，他心想。

“该死，他是不是脑死了？” 耳边模糊的声音隐隐传来，“他妈的，快醒过来。”

他闭上眼睛。

再醒来时，他已躺在地下诊所的床上，脖子泛着火辣辣的痛意。

“现在是凌晨两点，你已经昏了三天了。” 德克萨斯卧在他的身旁，“虽然遇到一些波折，但手术算是成功了。”

“所以.....德克萨斯，你为什么会在我旁边？”

“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这是最简单的方式，况且，我还要检验手术成果。”

“检验....成果？”

“他们不仅修复了你的神经回路，还附带给你植入了一个20厘米的海绵体.......” 她跨坐在他腰背上方，双手抚摸着他裸露的躯体。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忘了和你说了，你身体里被植入了高压电极，你应该清楚它被激活的后果。别担心，只要你完成和我的交易，这些都是小事；但如果你不听话，我也可以考虑触发它一次。”

“所以，博士先生，现在你的想法是？”

“你有给我其它选项吗？”

“知道就好。”

她的食指和拇指在他的私处温柔地绕行，疾走。在按摩了一段时间以后，她在黑暗中找到皮裤拉链，用力拉下，衣物剥落的声音传来，她侧身，踢开裤子。

“第一次的话，男性会比较疼，忍一忍。”

现在，她再一次跨坐在他身上，牵起他的手，掠过她的阴唇，当她身体开始沉落，滑下包裹住他，无数影像，面容交错来去。她就这样子骑乘他，刺穿自己，一次又一次滑下，直到两人高潮。永恒的orgasm，在没有时间的空间里耀闪蓝焰，辽阔无羁，那儿无数幻象碎裂片片，沿暴风吹散远飘，紧贴他臀部的她大腿内侧，坚硬湿润。

翌日，第一缕阳光透过方形玻璃砖射入房间时，他起床，扒开搭在他身上的，她的手臂，重新拾起终端，等待奇迹发生。

视觉从神经冲动上移开，眼前的世界变为一块画布，无数图像，声音，触觉感官所构成的信息流在他身边飞驰而过，虚拟的符号世界向他展开，为他绽放。

但不仅于此，他现在能察觉以前从未意识到的感知方式，例如，他现在就有一种很直接的空间感，像是接近一个信息界的整体，过去的记忆，以稀碎的形状——真的是形状——在他面前浮现，蠕动下降，放大到无限的最高解析度。

他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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