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不会吧？”墨轨禁不住挑了一下眉。余侍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显示台，嘴里喃喃道：“这么久都没消息，今天竟然……”

　　天峰却只是耸了耸肩，道：“今天这运气还算好啊，有回音了。”

　　玖猫走到了接收装置边，回过头，对三人道：“只是收到了信号，并没有信号内容。”

　　没有回信的内容，意味着对方可能只是礼貌性地回应，而并非要给予帮助。

　　然而正当几人站在显示台边时，整栋楼却突然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没有丝毫征兆，整个大地都在摇晃震动，墙上的漆块扑扑簌簌地往下掉，落到地上就砸得粉碎，混在浑浊的泥水中，甚至还冒起了一股诡异的青烟。

　　余侍反应最快。她扶着控制台，一脚踢开了旁边的窗户，外面竟是瓢泼大雨，方才声音居然一点也没有传到控制室内。

　　“余侍！”惊诧之中，墨轨叫了她一声。不料余侍却只是回过头来，朝着他，露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微笑。

　　然后，她从33层高的的顶楼，一跃而下。

　　“她逗我们玩儿呢！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了？”天峰紧皱着眉头，动作里却丝毫看不出一丝紧张。他甚至不紧不慢地挪步到了控制台，敲下了几个键。

　　墨轨这时感觉到事情非常不对了。这个地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狠的地震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接受到了回信这一刻？

　　然而天峰敲下几个键之后，控制屏幕闪烁了几下，突然暗了。周遭也完全跟着暗了下来，整栋楼的供电，几乎瞬间断开。

　　怎么回事？

　　墨轨惊疑不定，他向着楼梯口跑去，却踩到了一团粘稠状的东西，险些跌倒。

　　窗外天空黑得吓人，暴雨冲刷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连光都不肯放些进来。周遭宛如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是什么东西？

　　墨轨扶着墙站好，这才发觉，就四周黑下来的这么一会儿，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柔软的肢体，挂着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大腿，往他已经变成女性的私处钻去。

　　墨轨心底猛地一颤，沉声道：“天峰，小心些，这里有什么不对劲东西……唔……”话没等他说完，就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嘴巴，将他整个人缠了起来。

　　鲜红的血液顺着墨轨脸庞划下，他恍惚了一瞬间，竟然看到自己扶在墙角，被肢体四分五裂开的天峰包裹了起来。

　　满地粘稠的液体在控制室内蠕动，天峰竟然在短时间内快速将自己所有部分分裂拆分开，掉落在满地，变成了一块又一块像人手，又像是人体其他部分的东西。

　　墨轨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一双眼睛睁得很大。映入他眼帘的，只有窗外缓缓在降落的巨型飞船。

　　“噢——我可爱的刀妹妹。”天峰的声音变得有些混含不清，他肢体已然分裂开，抚摸着墨轨的脸庞，揉捻着他胸前的双峰，揪扯着他身前的两点。“我想要你，已经很久了。”

　　天峰的阳器往墨轨身下狠狠地探入，鲜红的血液顺着墨轨身体的轮廓滴落到了地上，混在黏液中，竟然染出了一抹好看的殷红。墨轨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天峰的控制。

　　天峰朝着他脸上吹了一口气，一抹诡异的香甜萦绕在墨轨的周遭。墨轨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不听使唤地主动贴上了天峰支零破碎的躯体去。

　　那些落到地上的肢体块也跟着蠕动起来，兴奋起来。它们在地上扭动，如图闻歌而舞的蛇，墙上、地上都布满了他们的黏液，而黏液中又快速生长出一块又一块的肢体。

　　“噢，对，就是要这样。”天峰笑了起来，他贴着墨轨的身躯，也蠕动起来。血液从他已经算不上是躯干的躯干中渗出，鲜艳的殷红色在墨轨身上绽开，香甜的气味在周遭扩散开来，仿若一场美妙的春梦。

　　然而窗外的大雨瓢泼着，雨水从窗户间渗进来，混入了浑浊的血水中。这并不是一场梦境而已。

　　只听到血肉迸溅的声音，一寸微寒，一柄生了锈的尖刀穿透了天峰的头部。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血液晕染了他的脸庞，他的头缓缓垂下，随着躯干一同掉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摇晃了几下。

　　四周仍然在震动，但是程度已经轻了不少。墨轨狠命拔下了插入自己口中的肢块，略微抬了抬眸。眼前站着的，是拿着刀的玖猫，他方才一刀将天峰的头颅捅穿，此时的刀上犹然在滴血，却没有染红他身体哪怕一寸。

　　他身上依旧洁白，如同出浴的美人，就算是再肮脏的东西也没办法沾染他。

　　玖猫朝着墨轨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就如同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我只属于刀哥哥。刀哥哥，也只属于我。”

　　这是……二次变异？

　　墨轨打量了玖猫两眼，心里大概有数了。现在的玖猫能保护他了，不再不需要天天独自守在屋子里了。

　　好事。

　　墨轨把天峰的肢块拔出身体，把缠绕在身上的肢块也扒下来，扔到地上。之间地上的肢块蠕动着，在黏液中贴合着，竟然又重新组合在了一起。

　　“先走吧，不用管他这个老色批，他自己会增殖复活的。”墨轨拿起了必要的设备，从楼梯间往下走去。

　　然而他才下了没几层楼，外面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整栋大楼跟着有一次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墨轨被震得头有些发晕。他扶着窗棂，往楼下望去。

　　雾霾氤氲，暴雨磅礴，天色晦暗。即使是这样，墨轨也能清晰地看到，方才从窗户外天空掠过的那巨大飞船已经在远处落了地，爆炸声是从飞船方向传来的。

　　一团乱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轨定了定心神，踩着满地诡异的黏液，继续下楼。

然而没等他走两步，他却倏然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猛然回头，玖猫的反应比他更快一筹，他瞬间扔出去一柄锈了的刀，非常准地扎进了一个来人的头颅上——虽然对方带着防毒面具，这一刀还是犹然扎穿了去。

　　后面是一群人，大概有十几个，身上穿着很厚、看不出材质的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的模样，手里还端着枪。

　　玖猫这一击之后，他们几乎同时也朝着他开了枪。

　　墨轨立刻翻过楼梯把手，往下猛地一跳，速度加快地向楼下而去。玖猫速度亦非常快，竟然将一轮扫射的子弹纷纷躲过，甚至还拉断了楼梯栏杆扶手，倏地横在了来人面前。随后，他跟着墨轨的脚步，往楼下而去。

　　整个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幸存者应该非常少，怎么这栋大楼里……

　　墨轨想到那些人的着装，突然意识到那些人可能并不是城市里经受了瘟疫灾难的幸存者。

　　瘟疫之后的幸存者发生了变异，就算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也不会害怕病毒，不需要穿这样的防护服。

　　联想到天峰在控制台上敲下几个键之后，整栋大楼电力的瘫痪，与突然从天空落地的大型飞船，墨轨倏地脊背一凉。

　　怪不得天峰以往每次来都兴致缺缺，唯有这一次很有干劲。

　　是他给外太空发射的信号有什么问题，说不定不是什么求救信号，而是与外太空约定好的别的信号。

　　墨轨考虑到过有常人如果在这样的病毒之下存活下来，一定会有人的想法是改良基因，让所有人都能适应病毒，在瘟疫之下重新生活。

　　但是……这真的能做到吗？

　　“唯有破釜沉舟，方能荣获新生。”天峰曾故作深沉的这么说过，墨轨只当他中二病，没有搭理他。然而难道他真是这么想的吗？

　　墨轨的脑子有些乱了。他不觉得仅仅三年就有人研究出了改良基因的方法，从太空重新回到地面。

　　后面追上来的人脚步并不慢，很快就到了离墨轨很近的地方。墨轨便跑进了楼层，熟练地跨越过长满青苔的建筑垃圾，朝着大楼另一边而去。

　　玖猫随手捡起满地支棱的钢筋，向后一扔，精准的扎穿了那人的头颅——然而只看到咕咕的黏液从防毒面具中流出，那人摇晃着，反而向玖猫扑去。

　　墨轨心底着实一凉。

　　他都快忘了，天峰的变异除去再生和肢体分解，还能给予别的非生物同样的能力：他播出自己的种子，种在这些人身上，掌控着他们整个器官，让他们保持着自我意识的同时，变成和他一样的变异生物。

　　但是，他们真的还能保持自我思维吗？

　　天峰的变异似乎跟病毒有些许相似，他似乎也能悄然改变别人的思维。

　　那么……眼下到底是天峰在做这样的事，还是这些人自主的行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墨轨从被开了洞的地面一跃而下，玖猫跳起来把扑来的那人一脚蹬开，跟着墨轨一同跃下。

　　跨越了一层楼，拐上几个弯，两人躲进了一间屋子里，暂时甩开了追兵。

　　到这时，墨轨才靠在墙上，险些瘫软下去。他感到胸部和下体一阵胀痛，连嘴里也感到极度不适。天峰的肢块上沾着有微量的不明毒素，影响着他的神经。

　　玖猫便坐在他身上，对着他轻颤的双唇，吻了下去。他撩开了墨轨的衣衫，揉捻着墨轨被毒素沾染的部位。玖猫温润的躯体贴紧了墨轨，虽未说话，但是思想已然传达到了墨轨的脑海里。

　　“刀哥哥，我会为你治疗所有的伤痛。所以，请忍耐一下。”

　　玖猫进入了墨轨的身体，他揉捻着墨轨身前的双峰，如同丝绸一般柔软的身体伏在墨轨身上，好似整个人都要流进他的身体一般。

　　玖猫生来就跟墨轨是完全契合的。他身体太柔软了，与墨轨身体紧密地贴合，墨轨承受着他深情而温柔的吻，饶是眼下四面楚歌的情况，他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急促了起来。

　　虽然很快，玖猫便从他身子里退了出来。

　　墨轨轻喘着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玖猫缓解了他身上所有的不适，他仿然觉得，此刻便是永恒。

　　虽然还没等他好好坐一会儿，门口就骤然出现了一个拿着枪的防护服。

　　墨轨几乎瞬间跳起，他捡起了地上散落的水泥块，反手丢出的瞬间对方也开了枪。

　　然而水泥块没有打到防护服，子弹也没有落到墨轨身上。

　　因为在两人同时动手的瞬间，周遭突然亮堂了起来——整栋大楼在一瞬间恢复了电力，一张奇怪的薄膜倏地在两人中间炸开，同时挡住了两人对对方的进攻。

　　“检测到高塔内出现不明生物反应，即将开启清剿模式。”冉烟的声音在空中平淡地响起，墨轨不禁倒退了一步，只见天花板上洒出了污浊的浑水，接踵而至的，是一声枪响——

　　却不是防护服开的枪，门外站着一个大半个身子只剩下机械骨架的人工智能，手中端着枪，只对着防护服。

　　防护服倒下了，黏稠的液体从防护服里流了出来，随着液体流出的，还有些许已然破碎的肢块。它们在地上蠕动着，彼此接近着，要重新组合在一起。

　　“墨轨先生，请循从指示，离开您所在的区域，否则将会遭到扫射。”冉烟的声音不带感情起伏，墨轨也没做过多停留，绕过古怪的薄膜，冲着楼梯间而去。

　　天花板不停地滴落着污浊的浑水，混杂着黏液。灯光晦暗，也看不清脚下都是些什么东西。墨轨好不容易到了一楼，走到了门前。

　　瓢泼大雨之中，枪声与爆炸声起此彼伏，连大雨也没办法遮蔽。

　　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最近一年以来，连人工智能的声音都变得很少，电力枯竭，城市被抛弃，整个世界在缓缓死去。

　　墨轨扶着门框站直。雨中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个人影出来。

　　余侍从雨中突然出现，缓缓落到了他的身边。大雨没有打湿她身上的衣衫，她只是对着墨轨笑了一下。

　　墨轨知道余侍能在雨中穿行：她的变异便是如此，于雨中快速穿行，于任何含有水的地方，她都能悄无声息地融入进去，连同自己周身衣物和所带的东西一起，与水化为一体，谁也伤不了她。

　　他打量着余侍，看到了余侍手中拿着的手枪，与冉烟的载体手表，这才是略微愣了一下。

　　“你？”墨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

　　余侍对着他笑了一下，对着楼上开了一枪。肢块从她击中的地方落下，掉在地上开始蠕动起来。

　　她笑靥如花，眉目如画，脚下一动，拉开了与墨轨的距离。她手里的枪一阵连响，满地肢块在黏液中蠕动着，血水雨水混杂在了一起，彼此混分不清。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能带给他们在地面生存的能力，让天上的人都重新回到地面上，这有哪里不好？”天峰的衣衫破损，略显狼狈，然而却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楼梯口。

　　余侍轻微地哼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朝着他开了一枪。

　　“老色批懂什么？说的好听，我知道你是在馋我们刀姐姐的身子。”余侍给手枪换了弹夹，目光转向了门外，“完成你所谓的崇高理想的同时，还不忘先干上一炮。”

　　磅礴的大雨之中，枪战犹然激烈。

　　墨轨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雨幕与高塔的连接处。

　　　“你骗得了墨轨，骗不了我。”余侍抬起手来，瞄准了天峰，继续道，“你是带给了他们生存的能力，还是在潜移默化地感染他们？”

　　余侍的子弹对天峰产生的影响并不算大，反倒是有更多防护服已经破碎开的人陆陆续续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我知道你是第一个感染的人，也知道你是第一个抵抗的人。”余侍眯了眯眼，“所谓不知从何而起的病毒，其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天峰阴沉地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你研究，你泄露，你无能为力，你最终只想着控制这些脆弱的生灵，”余侍向后撤了两步，“怎么，你想要让世界成为只有你一个人的王国？”

　　磅礴的大雨之中，枪战犹然激烈。

　　墨轨始终没有出声，玖猫扶着他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雨幕与高塔的连接处。

　　“生灵总要有出路。”天峰抬了抬手，“为了生存，屈于感染，似乎并没有问题吧？”

　　“生命总要接受灭亡。”余侍轻笑了一声，“不如让他们抛弃故土，去寻找更广阔的地域。你我终将灭亡，这样的变异并不能持续多久，总不能世世代代都这样下去。”

　　她看向了手里的终端，道：“冉烟，把所有试图回到这里的人，全部赶出去。”

　　“收到。冉烟将全面清扫地面。”冉烟的声音一向孤独而平淡，而这一次，四周却纷纷出现了其他的人工智能的应答：“收到指令，立刻执行。”

　　墨轨面无表情地带着玖猫冒着雨，背着两个各怀鬼胎的人，朝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一同来到高塔之下，目的各不相同。

　　天峰想要天上的人全部回到地面上，就算是受到他的控制，也要重新建设这片已经满目疮痍的大地。

　　而余侍却不认同。这样的灾难已经发生，便是无法挽回，苟活的生命没有意义，生命不能困于一隅，他们应该走向更宽阔的世界。

　　墨轨呢？

　　墨轨不知道。他曾经只是想要找到同伴，过一天算一天，也没有奢求过未来眼下的情况有多少改观。

　　冉烟应该是早就被余侍掌握利用了，他也没必要再对这个人工智能有什么留恋。

　　他看着身边的玖猫，又望向铅色的天空，磅礴的大雨冲刷着他身体上不干净的黏液，这让他的头脑逐渐从些许眩晕中走出。

　　但是大雨冲不走他的迷茫。

　　或许，今后这座城市由谁主宰，怎样建设，与他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有玖猫，他拥有彼此，此刻即是永恒。

　　他们向大雨深处走去。

　　他向朦胧的未来走去。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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