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深渊

大机器运作的轰隆鸣声持续了十几分钟，每天早上都有，这已经成为了萨特的闹钟，甚至成为地下城大部分人的闹钟，萨特在轰鸣中醒来，望向窗外，远处密密麻麻的黑色铁网承载着垃圾，一次又一次上下往复，再送向地下，那是地下城的地下，目前人类向下探索最深的地方。黑网是地下城的垃圾场，或者说是地下城周边多城的垃圾场，每天清晨都会有垃圾山被从地面上运输下来，黑网上下承接时机械摩擦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声音总是令人头疼。一些垃圾在运输过程中受高温分解，而坚持到底的大型垃圾就可以免费享受作为垃圾一生只能体验一次的温泉——溶液。溶液因为成分复杂，被人们直接简称，总之就是能溶解一切再进行提纯循环的物质，是人类几个世纪内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但损耗和污染是必不可少的，尽管已经被最小化。

詹姆斯·萨特是一名管理溶液的工作人员，从小就生活在地下城的萨特对地下城实在是熟悉不过，至于地下城的家庭都是贫穷的，能找到像管理溶液这样较为正经的工作算是一件好事。

地下城只有三种人，穷人，罪犯，管理地下城的公务员，公务员大部分是地上派遣下来的，住所和地下城普通人民大相径庭，住在地下的人民大多这辈子都没有上去看看的机会，也可能是下去了就再也上不去了，不过即使去到地面上也是自讨苦吃，地下城的人只会被鄙视与唾弃，永远。

地下城的清晨有那么一缕光束，却依然是灰暗的，营造出压抑与茫茫的氛围，萨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这是一块破败不堪的镜子，用来洗漱的塑料杯已经块被老鼠啃坏，萨特顺手拿起墙上的铁网迅速向门后一盖，果不其然还有两只未逃回地板里的倒霉老鼠，他正打算把它们打包扔到垃圾场里，门铃响了——其实现在没有手动的门铃，而是红外线感应——萨特知道是今日的补助到了，他顺便出门望向远处的广播荧屏，屏幕真在重复播放昨天卡耶·马奇说的话，“哼，虚伪的资本家。”萨特不自觉地说道，在每个地下城人民的眼中，卡耶·马奇是独裁者，资本家，他在一步步侵蚀地下城，总有一天地下城会被他摧残得民不聊生。补助每日都不会变，三瓶水，一袋子谷类食品，以及一些经过申请后被很不情愿的发下来的生活用具，公务员可以获得额外资金补助，不过这要本人去回收站，给地下城的资源是很少的，当然这源于上层的吝啬。

萨特走在去回收站的路上，每次经过家门口的工业废水河他都能感受到一整恶意，这是来自河边人们的冷漠与嫉妒，地下城的人痛恨公务员，公务员与他们同身为下等人却能拥有略微不同但在精神上起到极大作用的优待。穿过一个一个小巷，萨特停在玻璃门前，他朝着摄像头露出整张脸，经识别后门开了，紧接着他被关在第二扇玻璃门前，天花板出现两只机械手臂，手掌心的碰头放出不明喷雾，据说是给工作人员消毒，并趁着这个时间检查工作人员是否携带危险物品。

“早上好，1313号溶液管理员萨特。”AI 阿美莉卡会对每一个上早班的公务员发出并非发自内心的问候。

“不这个早上糟透了，一点都不好。”萨特常常这么回答。

“但是你还是要坚持工作，不是吗？”

前方的第二扇玻璃门缓缓开启，萨特不想回答便走向地下。

溶液处于地下城的地底，地下的地下，上层只允许在6-8月开启制冷缓解溶液沸腾带来的热量，而其余时间几千个溶液管理员每天都要在潮湿与异味中度过8小时，那几个大窗口虽然很大，但通风效果不尽人意，暗黄的灯光充斥着整个工作间，栅栏和柱子锈迹斑斑，在直接着手溶液的工作间里只有三百人，他们彼此都认识，某些人已经被这份工作磨灭了坚韧与锐利，只剩下妥协与随意，也许上帝原本就会有概率的偏爱某部分人，而他们正是这另外一部分人罢了。

“年轻人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缺一个人在下面启动溶液上升，这些人仗着自己年轻就对这份工作这么不上心，哼，早有一天他们会被赶出这栋楼的！当然你不一样，你往往是来的最早的年轻人。”这些话出自于一个看似老练的大叔，辛达利老爷子总是那么平易近人，他似乎很满意这份工作，一副用了十几年的手套占满了铁屑变得熏黑，黝黑粗糙的大脸油光满面，尽管这是在灯光的作用下，也许他很本没有这么精神。

“我会去的，老爷子。”萨特其实想否认老爷子的观点，但他没有说出口。

萨特快步下台阶，启动机关后下方又会发出那种令人厌烦的摩擦声，他回归原位后下去的入口自动关闭，突然工作间响起警报，红光四射，“注意，请还未撤出溶液区的人员尽快撤离…”每当作业开始前警报都会响起，还待在里面的人一定会被溶液腐蚀尽尸骨。工作间正上方开启大口缓缓输送早晨收集的垃圾，这些废弃金属看起来是那么坚硬，但只要一接触到溶液就原地融化，这个过程要持续几个小时，随后就是专业人员进行处理，提纯有用的部分，剩下的就交给大自然去循环——首先是保证了是在生态自我净化能力之内的。

“接下来我们就没什么事了，你处理完最后的工作就赶快离开这里吧，这里空气质量实在是太糟糕了。”辛达利老爷子拍拍萨特后离开了。

萨特点点头，开始进行最后的清扫工作，他在外部操纵溶液下降，溶液下降时他惊人的发现上方铁网残留着白色纸条，多半是哪个混蛋从上方扔下来的，因为这个时候垃圾站已经开放给地下城人民，萨特要处理的就是在这间隙扔的垃圾并且关闭垃圾运输管道，他操控顶端的机械手臂将纸条捡至他面前，他只是无聊到好奇这些奇怪的垃圾到底是什么，如果换一个人可能会直接不理。

纸条上写着：9月13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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