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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错之女儿十七(1-20完) - 1,2

小说:爸爸的错之女儿十七(1-20完) 2025-08-16 09:46 5hhhhh 7490 ℃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根本没打算搭理他,希望这人能识趣离我远点儿,没想到他反而对我动手动脚。电影院这时候有好几对儿情侣在浓情蜜意,然而我对他没有丝毫兴趣。我站起身,大声呵斥几句之后,气呼呼离开影院。

  出了电影院,被凉风一吹,想起刚才一幕我这才有些后怕,阵阵冷汗争先恐后冒出来。市中心依然灯火通明,但却是黎明前最沉寂的时刻。喧闹的城市忽然如此寂静冷清,我一时半会儿很难适应,再加上担心混子跟着我报复,想了想还是叫个滴滴往家跑。

  家……我长长叹口气,哎,我在那个家长大,现在却已经不像我的家了。

  爸爸生病的时候,和妈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就非常困难。他去世后,情况更加恶劣。妈妈不想见到我,巴不得我呆在寄宿学校永远不回来。我也一点儿不想面对她,这个学期每个周末,我都会用补习功课为借口呆在学校。平时还好说,遇到大长假就麻烦了。学校没有足够的管理人员,而且必须清空宿舍楼做维护和检修。

  妈妈看见我没有一点儿喜悦之情,她甚至因为我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回家而大发脾气。我耐心地解释,给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我几乎是最后一个走出学校的学生,想到回家面对妈妈就一肚子委屈和冒火。可我除了回来还能去哪儿?

  妈妈不想我回家碍眼,家里多个我将打扰她自由的单身生活。我也很识趣,这些天都会尽量避开她。家具城的餐饮厅,大学的自习教室,火车站的候车间,我总是能找到一个地方打发大把的时间,这也是我今晚努力做的事。没想到妈妈居然还醒着,而且还得听她的恶语相加。

  「你说什么?」妈妈口齿不清问道,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

  她咧咧切切缓步向我走来,还没最近,我就闻到她满身散发的酒精味道。我一脸厌恶,后退两步避开她。小时候她这个样子我还害怕过,现在已经习以为常。接下来发生的事儿用脚趾头想都能料到,妈妈会骂那些让她烦心的事儿,然后再骂我。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抱怨,控诉老天对她的不公。她还会威胁我,停掉我的生活费,告诉我读书没用。不管我多努力,以后一定会生活悲惨,什么也不是。

  爸爸去世后,学校老师非常关心我。然而,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家里真实发生的事儿。我不知道在抗拒什么,也许是虚荣心不想给老师同学更多的理由同情可怜,也许是害怕曝光后妈妈对我的态度会变本加厉。总之不管谁问起我,永远都是家里很好,妈妈也很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家。

  「别这样看着我,你更难看!」妈妈一阵冷笑,抬手把杯子里的酒泼到我脸上,尖叫道:「快点儿换掉这身衣服吧,你就像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婊子。丢死人了!」

  妈妈跌跌撞撞回到沙发,拿起酒瓶给自己续杯,然而她醉得太厉害了,试了几次都没倒进杯子里。妈妈索性将杯子推到一边,直接拿起酒瓶倒进嘴巴里。她再次抬起头,我注意到妈妈充血的眼睛和严重下垂的眼睑,还有她面前的一瓶安眠药。

  她这样会喝死自己的,我暗想。

  有那么一瞬,我甚至真在假设她如果死了是不是情况就能好一些,至少我的生活可以轻松愉快些。可她死不了,妈妈结婚特别早,二十出头就有了我。她很聪明,但学历不高。据说是因为小时候遭遇家庭变故,家境一落千丈。姥爷自杀,而姥姥根本没能力供养她念大学。初中毕业后,她考了个媒体营销的中专文凭,就是为了学好一门手艺,可以早早出来工作赚钱。

  妈妈依然很年轻,如果不喝酒且保持清醒,再加上化妆品的神奇功效,她还是一个靓丽的美人。妈妈非常擅长打扮自己,痘印、色斑、暗沉,在她的手下都可以轻松解决。她平时紧跟时尚,在外人面前,总是可以给人一种精致且自信的成熟。

  然而回家卸妆后,尤其是拿着酒杯时,她就会变成另一幅丑陋且恶毒的模样。我毫不怀疑,两张面孔都是妈妈的真实模样。可悲的是她把那张阳光的面目留给外人,阴暗的面目留给我。

  「你他妈的在看什么?」妈妈恶狠狠问道。

  「没什么,」我低头看着地板上积聚在脚边的干白。

  当我还是孩子时,总是会听到很多人夸我妈妈有多漂亮。她有一头浓密的自来卷黑发,大眼睛高鼻梁,还有张丰厚红艳的嘴唇。毕业没多久,她就在一家网络公司开始上班。这个公司里里外外有很多应酬和饭局,老板特别喜欢带着她参加。妈妈性格开朗不说,还有个特别擅长的技能:喝酒。她总是很容易在这些聚会场合成为关注的焦点,大家都认为她既漂亮又能干,事业也蒸蒸日上。

  过去五年里,妈妈喝酒已经成为习惯,即使工作上已经不需要她这么做,她在家里一样酒不离手,但她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酗酒的问题,以为喝酒对她来说是喝水,根本醉不倒。爸爸离世后,她更是不再收敛。事实上,她现在的生活基本被酒精和安眠药占据。酒精对她的影响已经越来越明显,松弛的皮肤,眼角的皱纹,更不用说越来越暴躁的脾气。

  人们总说我长得像她,尽管我不愿承认,但我知道我是母亲的翻版,至少脸蛋如此。过去,她会非常喜欢把我带在身边,接受周围人对我们俩容貌的各种花式赞扬。

  然而,自从我进入青春期后,她就不再觉得有趣。她不喜欢我也很漂亮,而且比她年轻二十岁的事实。妈妈的一些朋友甚至会说她女儿的美貌已经超过她,爸爸也曾这么说,还说他非常爱我,胜过爱自己的妻子。爸爸会紧紧把我搂在怀里,抚摸我的头发,又用硬硬的胡茬扎我的脸蛋,我们父女笑作一团。

  妈妈为此勃然大怒,但不是对爸爸。她扇了我一耳光,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我的房间,告诉我赶紧收拾行李,滚回寄宿学校好好学习,没事儿不要回来。

  从那时起,妈妈对我的敌意越来越深,似乎总是将我视为她的竞争对手。遗憾的是,她大部分时候都没有赢的感觉。

  我就是穿着最土气、最普通的运动服和平底鞋,也比她更吸引眼球。我的学习也很好,在学校考试拿了高分,她却不会鼓励我,更不用期待她会说出为我骄傲之类的赞扬。相反,她总能找到种种理由,将一大堆冷嘲热讽甩到我的脸上。回家过节和寒暑假是我最头痛的事儿,现在看到她醉醺醺的样子,我甚至讨厌和她呆在同一个屋檐下。

  「你为什么还不去学校,让我一个人呆着?」妈妈一口气喝光瓶子里酒,姿势优雅流畅,好像一个胜利者在炫耀。

  我眯起眼睛瞪着妈妈,想搞清楚她是不是在开玩笑。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她醉糊涂了么?哪有当妈的把自己亲生女儿在这个点儿往出赶。不幸的是,妈妈显然很清醒。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能感觉到恨意正在从每个毛孔中冒出来。

  「我关心你的学习啊,小姑娘!」妈妈咯咯笑着,又随手打开另一瓶酒,将瓶盖扔到一盒几乎没有碰过的食物上。

  她故意顿了下,又戏剧化地喊道:「哦……等等,你已经不是小姑娘了,对吧?你竟然学会在我背后勾引我的男朋友。」

  「我勾引?」我差点儿吐出来。

  妈妈昨天晚上带回来一个男人,很可能是在一间酒吧认识的陌生人。整个晚上敞着卧室大门,把床震得咯吱咯吱乱响,床头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击墙壁,她还一声声发出恶心的嘶叫,透过墙壁传到我的耳朵里。我不得不戴着耳机播放最激烈的音乐,才能阻挡住那些可怕的声音。

  直到她的房间安静下来,我终于可以走出房间给自己弄吃的,没想到刚好看到一个恶心的男人一丝不挂从洗手间走出来。他看到我后,竟然咧着嘴大摇大摆朝我的方向跨步。吓得我赶紧逃回房间、锁紧房门,天一亮就从家里落荒而逃。

  「妈妈,你关心我?关心我会在凌晨一点赶我离开家?关心我会对我不闻不问?妈妈,爸爸去世才三个月,你就等不及随便找个男人上床!你……你就是个笑话,一个又老又蠢又冷酷无情的笑话。」

  我气得浑身发抖,无法控制从嘴里冒出来的话,尽管我知道我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每次都这样。

  「就算我不在家,你也没办法让一个男人真正爱你。你只会一个人守在这个大房子里,除了喝酒还是喝酒。妈,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你的酗酒问题,你真的要戒啊。不然别说男人,就是你最得意的美貌也别想留下来,更不用说健康,还有你的小命!」

  我也许在对妈妈吼叫,但我说的都是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妈妈看起来似乎很受伤,但她立刻恢复过来,恼羞成怒,对着我大喊大叫:「你他妈的竟敢跟我这么说话,别忘了谁在供你吃饭、穿衣、交学费。你用着我的地方还多呢,所以最好老实点。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你住在我的屋檐下,我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我是你妈,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任何事,但我要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多的是!」

  妈妈向前迈了一步,狠狠扇我一巴掌,又拿着酒瓶朝着我的脖颈重重一击。火辣辣的刺痛穿过皮肤,随着神经延伸到心脏。不过,我已经习惯这种感觉,对她也没有任何期望。

  我大声喊道:「打我会让你很爽,是吗?你觉得自己很能干?很美丽?很强大?别傻了,这只会让我更鄙视你、更瞧不起你。我知道爸爸其实早就想甩了你,要不是他生病,现在被踢出这个家门的就是你。你不想承认我也知道,没有化妆品和那些名牌衣服,你根本就没办法出门见人,你就是个又丑又老又没人要的老太婆!」

  这些话听起来非常幼稚,我也明白妈妈根本不在乎。我只是在宣泄,告诉她我的内心感受。她肆无忌惮伤害我,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为什么又要顾及她?

  妈妈涨红脸,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然后冲着我尖叫:「妈的,他妈的,反了么!反了么!」

  她从药瓶里倒出几颗安眠药,颤抖着塞进嘴里,直接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像个疯子似的在我脸上摇晃着药瓶,气呼呼说道:「看到我这样,你他妈高兴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好独吞家产?独霸这个房子?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操,你这个没良心的烂婊子,我当初就该堕胎,不该把你生下来。」

  凌晨一点,我站在客厅里,淋了一身的酒,脸上的手印火辣辣刺痛,耳膜忍受着尖叫和威胁。有那么片刻,我想继续冲她吼叫,想上前厮打,想说出恶毒的话让她受伤,就像她伤害我一样。但是我没有,我吵不过妈妈,也吵不醒妈妈。

  我的脑海自动进入一种游离状态,虽然人在这里,但魂魄却去了别的地方。那个地方我不再无助,不再渴望妈妈的爱。

  终于,妈妈骂累了,坐回到沙发上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

  我转身从她身边走开,穿过漆黑的走道。虽然我不太清楚接下来会怎样,但我必须离开。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可我无法忍受继续面对她。

  我猛地推开卧室门,拿起放在衣柜里的行李箱,机械地将一件件校服和衣服裤子装进去。放假回来后,我的书包几乎没有动过,更不用说完成作业、复习功课。不过没关系,回了学校后,我比任何人都有时间学习补课。

  今天晚上我会想到一个去处,医院急诊室、火车站、网吧、二十四小时快餐店,甚至是派出所,去哪里都比待在这个家强。我收拾好行李,推开卧室的门。妈妈站在我的门口,穿着优雅的丝绸长袍。她看上去依然美丽,即使脸上的皱纹在房间灯光的照射下,映出浓重的阴影。

  我累了,胸口像是有块大石头,连气都传不过来。

  我绕过她的身体,没有精力再进行一场尖叫比赛。当我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居然在我身后叫我的名字,声音因为刚才的大喊大叫变得沙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妈妈会道歉,以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母亲,愿意弥补对我的伤害。

  「袁媛,袁媛……」妈妈还在我身后叫着,但我没有听她的,赌气径直朝大门走去。

  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妈妈竟然跟着我追过来,我的心中燃起希望。

  脑海中立刻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妈妈走到我身边,满心懊恼地抱住我。我会有一个真正的妈妈,一个会爱我、保护我的妈妈。她当然会发脾气,严厉指责我这么晚才回家,因为她很担心我。妈妈绝不会让我大半夜踏出家门半步,外面那么黑那么危险。她会告诉我应该留在家里,留在她身边。

  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非常想让妈妈阻止我,希望她张开双臂搂住我,让我留下来,哪怕她火冒三丈、气急败坏。

  当我走到门厅换鞋时,感觉到她已经来到我身后。我一只手背上书包,另一只手拖着已经收拾好的手提箱。

  「袁媛……」妈妈又叫了我一声,接着是个长长的叹息。

  「还要怎么样?」我转身问道,满心希望她的内心还存有一丝母爱。

  我愿意给她一次机会,给我们母女一次机会。

  「把家门钥匙给我,」妈妈手里拿着一瓶干红,对我露出得意的、醉醺醺的笑容,说道:「以后老实待在学校,我准你回来之前,不准进这个家。」

  泪水终究从我的脸颊上流下来,我放下书包和行李箱,颤抖着双手拿出钥匙,扔到她的身上,低声道:「你不是我妈妈。」

  第四章袁钟为:我怎么也不会视而不见。

  参加完袁望羽的追悼会没多久,袁媛就回了学校。

  她去的是一所全日制寄宿学校,学校管理非常严格。只放了一个星期的暑假,学生们就要迎接开学,平时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可能是学业紧张,袁媛总是选择待在学校。直到国庆长假,她才拿着行李回了家。我只跟踪她了一会儿,就发觉事情不太对劲儿。袁媛在家不会待很久,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度过。有时会和朋友在一起,其他时候则独来独往。

  我希望能够保护袁媛,但却没办法像父亲一样守在她身边。袁望羽和周茜是袁媛的父母,我对她袁媛没有法律上的权力。除非这事儿闹上法庭,但周茜肯定不会同意做亲子鉴定。

  对我来说也不需要,我知道袁媛是我的孩子,毫无疑问。

  国庆长假最后一天加班,我在看守所审人审了一晚上。案子没有多复杂,但审查起诉的程序非常繁琐,每个步骤都得仔细进行。这次还算顺利,忙了两天一切搞定,总算可以空闲下来。

  进入十月后,虽然白天仍然暴热,但空气不再灼人,夜晚更是惬意。开车行驶在安静清冷的大街上,摇下窗户就有一股凉爽的夜风吹面而来,伴随着毛毛细雨,让人心情难得的放松舒服。就算加班到凌晨,也觉得没什么好抱怨。

  我的思绪又回到袁媛和她母亲周茜。

  追悼会结束后,我就开始暗中调查周茜。我当不了袁媛的父亲,但可以成为隐秘的守护者,或者更像一个存在但看不见的朋友。有时我能感觉到这些界限变得模糊,尤其是考虑到袁媛在这个年纪有着多么不相配的成熟。操,她才十七岁,但我可以看出袁望羽去世后,她的生活有多糟糕。周茜的情绪在一点点失控,酗酒越来越严重。不仅如此,她几乎每天都要带男人回家过夜。

  我需要一个计划,让袁媛远离周茜,更不用说那些被周茜领回家的乌七八糟男人。

  明知夜已深,我还是不自觉将车子开往熟悉的道路。我对自己大半夜跑到这里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就是一想到袁媛,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烦闷,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那种恹恹的、令人窒息的不自在,但真要具体说哪儿不舒服,偏偏说不上来。

  唯一解释是直觉拉着我回去。直觉这东西通常不牢靠,甚至有点儿可笑。不过,警察都挺信邪,尤其是不止一次帮我破案子、救人命。

  袁望羽这些年一直住在爸妈的老房子,从来没有搬过家。虽然我在这里长大,但现在和我已经没有关系。我每次去的时候都很谨慎,不能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尤其不能让周茜警觉。从追悼会上表现出的精神和身体状况看,周茜很危险,很可能在冲动之下做出蠢事。事到如今,这个女人无论堕落到什么田地我都不会有丝毫同情心,但我需要考虑袁媛的安危。

  我将车子停在周茜家的楼下,周围一片寂静,大楼零零散散还有人家的窗户亮着光。房子还是原来的房子,绿化更加丰富,道路也拓宽整洁了很多。平心而论,这里的环境非常适合组建家庭、抚养孩子,更不用说这些年房价猛涨,已经比爸妈留给我们时多了好几倍。周茜当初为了这套房子,甩掉我投向袁望羽的怀抱,在她看来,应该是极其明智和得意的吧。

  我从兜儿里拿出一根烟,打算吸完就回去蒙头睡觉。因为手头的案子,我几乎两天没合眼,脑子里的弦儿到现在还紧紧绷着。我急需休息调整,不然根本没办法应付高强度的工作负荷。

  才抽了两口,大楼门口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我定睛一看,惊得差点儿扔掉手里的香烟。袁媛竟然这个点儿背着书包、拖着个拉杆箱从大楼里出来。

  我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只是努力忽略血液的涌动和肌肉的紧绷,默默启动车子远远跟在她身后。袁媛丝毫没有察觉有人跟着她,她的步伐很慢,走到大马路上左看右看,根本不像有任何目的。我心里一沉,怪不得直觉告诉我不要马上回家,袁媛确实有了麻烦。

  我死死盯着她纤细的身躯,心里不停诅咒。他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小心驾驶车子,握紧方向盘,暗想这么跟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加快车速绕到路边,又赶紧放慢速度,以免人行道前的雨水溅到袁媛。我探出脑袋喊了她一声,但袁媛没有回头,湿漉漉的头发在空中摆动。我即刻明白过来,这个傻瓜耳朵里塞着耳机,对周遭没有一点儿察觉。如果我是个绑架妇女儿童的劫匪,可以轻而易举袭击袁媛,把她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我暗暗骂了个脏字,这个可能性非常诱人。有那么一会儿,我真考虑要不要给她这个教训。

  「袁媛!」我将车子停在路边,踢开车门跑出来,绵绵细雨打在我的脸上。

  袁媛终于听到我的声音,猛得扭头看向我。我几个大步跑到她跟前,袁媛摘掉耳机,防备地退后几步。

  「我简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袁媛,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街上游荡?不知道很危险么?」我皱眉问道,尽量压低声音不想吓着她。

  「你、你?」袁媛停顿一下,我可以看出她在绞劲脑汁搜索记忆,然后说道:「我见过你,在爸爸的追悼会上……你是爸妈的朋友……」

  「钟为,」我们同时说道。她几乎是用喊,而我的声音则又低又粗。

  突然,我意识到一件棘手的现实。

  我希望能够花时间和袁媛在一起,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袁媛从周茜眼皮子底下夺过来。然而,我对之后的计划没有任何概念。

  除了和我在一起,我没想过袁媛会有什么感受。我知道必须取得她的信任,可袁媛不是三岁孩子,只用一个棒棒糖、一个绒毛玩具就能让她乖乖和我走。十七岁的袁媛,敏感、易怒,对世界充满怀疑,我必须小心谨慎、打起精神好好应付。

  「你没事儿吗?」我低声问道,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像长辈关心晚辈。

  袁媛没有回答我,而是又退后两步,和我拉开距离。不管袁媛在家里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她已是惊弓之鸟,我最好不要吓得她拔腿就跑。如果从警多年我学会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在交谈中避免引起怀疑。为此,我最好还是主动解释。

  我拨开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给她一个善意的微笑,说道:「我没有跟着你,只是碰巧遇见。」

  「我很好,没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袁媛对我的话并不是太过信服。她左右观看形势,随时准备和我说再见。

  「我刚刚在看守所审个案子,离这里只有十分钟的路。」我指着街道另一边不远处的一个大楼,借口张嘴就来。

  我在这里住了半辈子,非常清楚地形。

  袁媛眉毛扬起,眼睛瞬间亮起来。她好奇地问道:「审案子?你是说你是警察?和我爸爸一样?」

  不是和袁望羽一样,而是因为我们的父亲是警察,我俩都追随他的脚步。当然,袁媛不必知道这些,有很多事情她都不必知道,我更愿意保持这种状态。袁媛再早熟也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她刚刚失去父亲,承受不了更多残酷的现实。

  「嗯——你很惊讶么?那天在追悼会的人,十之八九都是警察吧!」我说出显而易见的事实,又半转身,对着我的车子做个手势,说道:「你要去哪儿?让我带你去吧。这么晚了,又下着雨,我不能看着你单独在外面,这太危险了。」

  袁媛背脊挺直,嘴唇抽搐了下,眉毛皱在一起。她思索片刻,果断地摇摇头:「不,不需要,我根本不认识你。」

  好吧,袁媛还是有些最起码的安全意识。说实话,她要真答应我,我估计会更生气。

  我坦诚说道:「完全可以理解,这样吧,我记得附近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面馆。我加了一晚上班,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我们一起吃些东西,好么?」

  袁媛想了想,对我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点点头。

  到了面馆,倒没有我想的冷清,零星还坐着一些顾客吃宵夜。袁媛目光茫然地凝视着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将地面照得明一块儿、暗一块儿。雨水打在座位旁边的窗户上,根本没有街景可以欣赏。我看得出袁媛很紧张,不确定该如何应付我、还有我的邀请。

  这对她来说是崭新的、陌生的。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会告诉她不需要担心。

  我点了两碗面和纯净水,袁媛看样子也是饿了,拿起筷子先小小咬了口里面的牛肉,腮帮子才动两下,就放开胃口吸里呼噜吃起来。我倒是不紧不慢,假装一口一口专心吃面,实际却用余光仔细观察袁媛。

  袁媛拿筷子的手纤细修长,凝脂白玉般的手背浮现出好几条细细的静脉血管。坐在她旁边,一阵阵特有的少女幽香自身上飘散出来,甜腻的,淡淡的,钻入我的鼻子。十七岁的年纪,生涩的果实正在慢慢成熟。邪恶的念头闯入我的脑中,然后无法抑制的开始蔓延,直到我又闻到一股无法忽略的酒精味道。我立刻警觉,不相信袁媛会染上和她母亲一样的嗜好。

  这时,她的马尾辫落到一边,露出颈项优美的弧度,还有一片青色的肌肤。

  我不由皱眉,凑近了些确保自己没有看错。就在她的衣服领子上方,白皙的皮肤上有一处明显的瘀伤。我顿时火冒三丈,几乎当场就要抓住她质问。可我必须保持理智,即使愿望再强烈,我也不能如此莽撞。

  凭着多年从警经验,我已经能猜出八九分。袁媛和周茜在家一定发生了争执,甚至惹得周茜不仅对袁媛泼酒还大打出手,甚至赶出家门。等时机成熟,我一定要问清楚。不管是谁这么对待我的女儿,都要付出代价。

  「谢谢,食物不放到面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饿。」袁媛腼腆地笑了,白净的俏脸慢慢透出一抹红晕。

  「别提了,要是没看见你也罢了。现在碰见了,我怎么也不会视而不见,不然我成什么人了。」我吃了一大口面条,假装对食物更感兴趣。

  袁媛没再说话,但嘴角却翘起来。如果有可能,我会把吃面的时间拉伸到无限长,只要我们能够像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但现在还为时过早,我必须保持克制。对于袁媛来说,我还是陌生人,不是家人……但我可以,我也希望。

  我清了清嗓子,问道:「所以,你今年高二?」

  袁媛边吃边说:「是啊,国庆长假刚刚放完,我准备回学校呢!」

  「学习还好么?学校有没有管得很严?」我挑些无关痛痒的话题,确保声音轻松愉快。

  「还行吧,没什么应付不了的。」袁媛的声音很轻,几乎可以说温顺。

  有一秒钟,我想知道她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或者这是袁望羽离开后的结果。家庭变故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改变人的情绪和性格,我见得太多了。

  「这儿是你的辖区么?」袁媛忽然细声细语问道,我差点儿没注意。

  「不是,这个区很高级的,恶性案件少,不是谁都能负责这么轻松的地方呢!」我调笑道。

  「不,我是说一一」袁媛又笑了,这次更大声些,「你经常到这边的看守所审案子?」

  「很少,今天也是巧合。手上一个案子刚好有线索,没想到要找的人还没抓着呢就已经犯事儿。昨儿因为打架伤人,被关在这边看守所里。我带不回警队问话,只能亲自来看守所了。」这些都是我的日常工作,聊起来毫无违和感,即使说的不是真话。

  袁望羽干的也是刑警,虽说做的都是些案件审核,在家时应该或多或少和袁媛聊过他的工作。就算袁望羽什么都不说,袁媛无从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相信这些话题也都在她比较舒服的范围里。

  袁媛眼神有些飘渺,应该是想起袁望羽。我刚想换个话题,她又问了句:「你的辖区工作是什么样的?」

  「就是接案子啊,一个接一个,这个没什么好抱怨。案子没破的时候找线索,找到线索后需要摸排、蹲点,更多的时候是待命,案子破了就是写一大堆文案。闲下来的时候不多,忙个十天半个月的也都是正常。」我抿住嘴唇,就像在思考一样。

  袁媛满意地点点头,应该跟她设想的一样。没一会儿,她就把一碗面吃了个底朝天,打了两个饱嗝,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袁媛走出家门时显然又累又倦,现在,来到这个安全而温暖的地方吃饱喝足,体力就再也支持不住了。

  我看她不停揉眼睛,坐在座位上都有些东倒西歪,也不多问她什么,把肩膀靠在她的耳侧。袁媛的脑袋接触到我的肩头,立刻坐直身体,朦朦胧胧望着我,给我一个歉意的微笑。

  我的心在胸口砰砰直跳,呆呆注视着这张清纯而美丽的小脸,被她那一笑而震慑。袁媛的笑容竟然如此具有魔力,带动青春柔美的面庞。一双眼睛即使睡意蒙蒙,也能流露出似水的娇弱,惹人怜惜。

  她抬手拢起有些凌乱的头发,露出白皙细嫩的脖子。领口稍稍打开,平滑光洁的肌肤向里延申。我撇开目光,假装拿起手机,示意她我要回几封重要邮件。她乖巧地坐在一边,挡不住阵阵睡意爬上眼皮。她又坚持了一会儿,脑袋最后还是搭到我的肩头,闭上眼睛酣然入梦。

  目的达到,但这么坐着不是办法。我得把她带走,舒舒服服睡一觉才是。我瞥了眼饭店大门,碰了碰袁媛,她没有动,面色平静地睡在我肩头。我又取下她的耳机,还是没有醒。我壮着胆子揽住她的肩膀,袁媛仍然软软地靠在我身上。

  这都闹不醒她?睡得可真够沉的。

  我思索片刻,把店员叫到跟前,让她拿着袁媛的书包和行李箱跟我走。我将大衣裹住袁媛,她仍然没有明显的挣扎。又有几个人吵吵闹闹走进面馆,大声述说刚刚打牌谁输谁赢谁赖皮。我狠狠瞪了这些人一眼,抱着袁媛从面馆出来。身体的每根神经都在保持警备,生怕女孩儿忽然醒来,一惊一乍坏了事。

  好在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一直回到车里,她都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也没有周茜这个疯女人叫喊着朝我追来喊杀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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