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身在不同地方的兩個人同時想個這個問題，但方向卻完全不一樣。

五條悟坐在教室的窗台邊，低頭看著妳正在幫忙花圃澆水。

妳來到東京咒術高專已經一個禮拜了，他發現妳對任何人的態度都是一樣的。

妳最多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只有偶爾被他戲弄的時候會皺眉。

妳的語氣向來都不帶任何感情，但也不失禮貌和冷靜；除了被他戲弄時會帶著略微惱怒的沙啞。

他樂於享受看著妳表現出情緒和表情，但除了惱怒以外，他還想看更多不一樣的反應。

他開始思考該怎麼讓妳微笑，做些什麼才有辦法能讓妳笑出來。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以他對感情不甚靈光的腦子只知道戲弄妳而已。

在他都沒發覺的情況下，撐著頭的他嘆了一口氣。

妳一邊幫花圃澆水，一面想著早上野薔薇在宿舍和妳一起吃早餐時說的話。

『夜醬，妳是不是不擅長表達感情？』

『除了五條老師戲弄妳勉強能感覺到妳的不高興以外，其他時候的妳感覺都好冷漠啊。』

『妳在這裡過得不開心嗎？』

野薔薇的話像釘子釘在了妳的心頭，妳莫名地感到相當在意。

妳不停回想著，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妳捨棄了那些情緒，只為了不讓它們影響到自己。

「啊。」

雖然話這麼說，但五條悟戲弄妳的時候妳能明確的感覺到那股想揍人的情緒這也是真的。

這是不是代表其實並沒有捨棄，只是變得不知道如何表達吧？

「這該如何是好。」妳垂下雙矇，有點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花快被妳淹死了喔～笨蛋夜醬～」

五條悟在窗邊朝妳大喊，他的聲音大到妳覺得全部的人都知道妳要把花澆死了。

妳反射性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發現自己因為思考的太過專注，眼前的花盆都已經漏滿了水。

妳著急的捧起花盆，將多餘的水往旁邊的花圃倒。

「你不需要去上課嗎？」漂亮的紫色眼睛微微眯起，不甚好氣地仰頭看向樓上趴在窗邊的男人。

「嘛，一年級出任務去了。」五條悟無聊的歪著頭，修長的手指在窗邊規律的敲擊著，「棘他們好像在操場訓練。」

「學生們在訓練，身為老師的你卻在這裡納涼？」

妳挑眉，像是抓到把柄那般，語氣有些驕傲。

「我只是在休息～」五條悟理所當然地點頭。

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妳放下盆栽掃了花圃一眼，心情突然感到放鬆。

看著妳的身影，他思考後抓了抓頭髮，然後站起身，「去看看他們好了。」

正當妳以為你們的談話就此結束時，一道身影輕盈地躍了下來，妳感覺到腰部一熱，視線突然天旋地轉了一番。

五條悟單手將妳扛在肩上，一邊哼著奇怪的小調朝操場走去。

「等、等等！為什麼連我也要去？」

「啊？我可沒說我要自己一個人去。」

五條悟嘻嘻笑著，反手抱著妳的腰，動作意外的溫柔。

妳沒有掙扎，一方面是因為妳清楚掙扎並沒有意義，另一方面這一個禮拜被五條悟戲弄的常態讓妳已經習慣了五條悟亂來的行為。

「我說妳啊。」

收斂起一慣嬉笑的態度，五條悟放慢了腳步，低聲說道：「在這裡妳不開心嗎？」

和野薔薇一樣的問題讓妳愣住了，妳無力的放鬆了身體，像個軟糖一樣爛在五條悟的身上。

「我沒有不開心。」妳盯著男人寬廣的背，悶悶地回應，沉默了片刻後妳對他說道：「我只是不太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沈默了好一陣子，妳想起了第一次見面時五條悟問妳的問題。

「你問過我，總是面無表情是不是和被滅族有關。」

「你知道關於我家族的事吧，那個令咒術界蒙羞、最終自取滅亡的家族。」

五條悟倏地停下了腳步，靜靜聽著妳的話。

「為了獲取更強的術式及咒力，他們利用禁術詛咒自己族中的孩子，逼迫有天份的孩子們強行＂進化＂，以獲取更強大的血脈。」

「最終禁術失控，他們失去了對咒靈的控制，引來了自己的滅亡。」

「在我五歲的時候，仍被詛咒的同時家族滅亡了。」

「我的詛咒沒有被解除，因此我持續著被咒靈追殺。」

「被強迫著活命而一次又一次的＂進化＂。」

妳的聲音很平淡，就像在訴說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一開始我會怕、會哭，但幸好周圍仍有朋友的陪伴，我還能感受到快樂，所以即便恐懼，我仍願意為了活下來而奮鬥。」

「直到那天，那隻咒靈毫無預警地襲來，帶走了我最後的快樂。」

毫無波瀾的語調像被一顆名為『回憶』的石子擊中，細膩的聲音裡多了幾分沉重，五條悟抱著你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他微微皺眉，仍不發一語。

「那些＂情緒＂的翻騰將我推到崩潰邊緣，我甚至一度想放棄生命，乾脆就這樣結束一切。」

被扛著久了的妳突然覺得有些腦充血和腰疼，妳仰起上半身，雙手撐著五條悟的肩膀慢慢調整身體，五條悟也順勢轉換了手的位置，讓妳坐在他的雙臂上。

「但我不甘心。」妳嘆了口氣，低頭看向五條悟，發現他也正仰頭望著妳，妳的心突然感覺揪了一下，「⋯⋯我不甘心為了活下來掙扎了那麼久，最後卻這樣死去。」

「所以那天起我捨棄了＂情緒”＂，避免自己因過多的感受而影響判斷，從而導致自己＂進化＂失敗。」

妳垂矇，穿透過樹葉間的陽光灑在妳紫紅色的髮絲上，意外讓妳的睫毛看起來更長了些。

「直到幾年前我終於紱除了那個不停追殺著我的咒靈、解除了詛咒，也就是那天我晉升到了一級術師。」

妳的眼神再次瞄向了五條悟，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只要知道他在注視著妳，就會感覺莫名的安心。

「⋯⋯因為長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久了之後也習慣這樣的表達方式。」

「其實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他人相處，該擺出什麼表情吧⋯⋯」妳有些尷尬的撇過頭，像個無知懵懂的孩子。

「但我喜歡這裡。」妳低下頭，小聲說道：「我喜歡學生們的活力，喜歡大家彼此關心，喜歡身邊有人陪伴，這種像家人一樣的感覺。」

怯弱的眼神不安地眨了眨，遲疑的用眼角看了仍沒有反應的男人幾眼。

「⋯⋯我是不是⋯⋯被大家討厭了？」

一股孤單的感覺襲來，妳像個孩子一樣落寞的垂下肩膀，今天一整天妳都在想著這個問題，而此刻妳終於知道自己那麼介意的原因。

「誰說討厭妳了。」

五條悟將妳抱近，他讓妳的臉更加靠近他，妳能感覺到他的眼神透過眼罩正對上妳的雙眼，此時他精緻的臉距離妳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妳甚至都能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那股淡淡的香味。

「相反地正是因為喜歡妳，才會想知道妳的感受。」

「只要知道妳喜歡這裡就夠了，總有一天，妳一定能發自內心地再次微笑。」

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令妳看了失神。

妳看著他，一股暖流從心裡湧出，那雙帶著不安惶恐的紫色雙眼被溫柔浸染。

「嗯。」妳微微點頭，一抹淺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笑容瞬間即逝。

可妳的表情怎麼逃得過五條悟的六眼，哪怕只有幾毫米的變化都能被他收進眼底。

先是被妳溫柔的眼神震懾了，後又看到妳霎那的淺笑，五條悟遲疑了幾秒，最終將妳輕放回地上。

他沒告訴妳的是，妳的話更加強了他想守護妳的衝動；而後終於看見妳的微笑，他只想把妳牢牢抓在他的身邊。

他拍了拍妳的腦袋，雙手插回口袋，看起來一如往常，「差點忘了我還有其他事，先不去了。」

他若無其事地逕自往前走，揮手卻頭也不回。

妳對他隨心所欲的作為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卻沒注意到他泛紅的耳根，以及逐漸失速的心跳。

男人走著卻又嘆了一口氣。

「這傢伙⋯⋯好好笑出來的話一定會是個禍國殃民的美人啊⋯⋯」

他忍俊不禁，尤其又發現自己的臉居然因為妳的一點點表情變化就熱了起來，更是哈哈大笑了出來。

「啊⋯⋯這感覺真是不妙。」

他自嘲地笑了笑，再次歡快地獨自離開。

＜#002緣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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