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の魔女】星光燭火-28

（by 釀卯）

　　觀察室內，一位朱紅髮女孩用雙手拿著衝鋒步槍。

　　咔嚓、喀喳。女孩熟練的更換彈匣，她站在血泊之中，腳邊有染紅的空彈殼，周圍躺著幾具慘死的屍體。

『⋯⋯』朱紅髮女孩完成今天母親交代的功課，她張著純粹無垢的藍綠色雙眼，對遍地屍體，以及嗆鼻硝煙味、血腥味毫無感覺。

　　她的身體有幾道刀傷，還有槍傷，流著血。

　　很痛，但是沒關係，都迴避了要害。她知道接受治療之後很快就會痊癒，而且不會留下疤。

『⋯⋯對了。』

　　鬆開衝鋒步槍，墜落的步槍濺起不少污血。

　　血泊中，女孩走向一具看起來算是完整的屍體，她從腰際抽出短刀，蹲下身，動手解開屍體的防具與上衣，接著用短刀抵上屍體腹部。

　　噗嗤。利刃刺進腹部時發出輕微的爆裂聲，接著，利刃劃開肉體，鮮紅血液沿著切口溢出。

　　小麥色的手指從切口深入腹部，觸碰其中的內臟。

『這是腸子。』

　　女孩用雙手拉出腸子，擠弄出噗滋噗滋的黏稠聲。

『然後，這是胃，破了洞，因為被我射穿了。嗯。這是肝臟，然後⋯然後脾臟在哪裡？』

　　女孩蹲在屍體旁，她用雙手在屍體腹部中挖來挖去。女孩的母親教導她許多人體的弱點，她不想忘記，所以，想挖出來確認。

『脾臟～脾臟～你躲在哪裡呀～』

　　她像是天真無邪的孩童，蹲在潔白沙灘上用手挖掘、尋找著漂亮寶物。只不過她挖掘的是鮮血淋漓的內臟。

　　朱紅髮女孩的行為，讓監視她的研究員感到噁心欲嘔。

『蘇萊塔～』

『！』女孩豎起雙耳，她抬起頭，望向觀察室厚重的門口：『媽媽！歡迎回來水星！！』

　　一位優雅成熟的高挑女性，她頭戴著輔助身體的頭盔，身穿高價套裝，毫不忌諱的腳踩血泊、跨過屍體，筆直朝蹲在地上的女孩走來。

『蘇萊塔，妳表現真好，贏過媽媽手下的十位優秀特務呢！媽媽好開心！』

『嘿嘿⋯因為我是媽媽的乖孩子呀！但是，媽媽為什麼突然回來水星？妳應該還在地球圈出差⋯⋯』

『媽媽想給妳驚喜呀，不過來給媽媽抱一下？』

『嗯！！⋯⋯啊、不行⋯我剛才在挖那個人的內臟，手弄髒了，衣服也髒了，我不想弄髒媽媽。』

『哎呀，妳以為，媽媽會在意那些事？妳不過來給我抱，那麼媽媽過去抱妳。』

　　高挑女性踩爛腸子，一把拉起朱紅髮女孩，並且溫柔的抱住了她。

　　母親的愛，讓女孩感到了幸福，她露出了純真的撒嬌笑容。女孩用滿是污血的雙手回抱住母親，在母親的高級外套上留下骯髒血痕。

『⋯嘿嘿⋯⋯媽媽的擁抱⋯好溫暖。』

『蘇萊塔，妳是不是又長高了？漸漸變成小美人呢。』

『我已經十六歲了，而且呀，我乖乖的按著媽媽的指令吃飯、運動、睡覺，啊！媽媽聽我說！上星期呀！我和風靈去水星的帕梅特礦脈最深處，幫媽媽帶回了很多很多帕梅特！』

『嗯，我聽說了。還聽說妳在回程時接到救援通知，和風靈一起救了三位採礦技術員，真了不起。』

『是嗎？』

　　女孩困惑的低下頭，皺起了粗眉頭。

『為了救援，我弄壞了採礦MS⋯⋯大家罵我怪物⋯⋯這是了不起的事嗎？』

『是妳和風靈的表現太好了，他們被嚇壞，不需在意他們的言語。還是說，妳不相信媽媽說的話？』

　　女孩在母親的懷中搖頭，她抬起頭、和母親開心的對望。

『我相信媽媽！因為，我是媽媽的乖女兒！』

『呵呵⋯沒錯唷，蘇萊塔，妳是聽話的乖女兒，妳不需要考慮其他事，只管聽從我的指令行事。』

『當然！媽媽安排的課程，我也都有乖乖的學習！像是昨天、我在無重力的環境下，悄悄的將五人⋯』

『蘇萊塔，媽媽晚點會慢慢聽妳說，有件事，媽媽想先告訴妳。』

『？』

『再過不久妳就要十七歲了，媽媽想讓妳去學校上課。』

『學校？是漫畫裡面提到的學校嗎？』

『是呀。』

『媽媽的指令，我會遵守。不過⋯風靈也可以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阿斯提卡西亞高等專門學園，我要妳跟風靈轉入駕駛科。』

　　成熟美豔的高挑女性勾起嘴角，她用雙手搭上朱紅髮女孩的肩膀。張唇，暗紅色的帕梅特結晶隨著動聽嗓音呼出，編織成咒語，繫上女孩的脖子。

『蘇萊塔，我的乖女兒。妳去學校是為了水星的大家，妳想在水星建立學校，改善水星環境，水星的大家也都很期待妳。在那裡妳能結交很多朋友，妳會想談戀愛、約會，哎呀，不過不能忘記學習唷。』

『⋯⋯』

　　女孩張大純粹無垢的藍綠色眼眸，她面帶笑容，完全不抵抗，任由母親的束縛咒語囚禁住自己。

『明白了。』女孩點頭，她被束縛咒語拘束的精神，新增加了幾項認知：『我去學校是為了改善水星的環境，我想在水星建立學校。嗯，我好想去學校，像漫畫一樣，交很多朋友，談戀愛，約會，還有學習。』

　　女孩的兩眼發出期待光芒，她開始嚮往學校。

『好想，快點和風靈出發去學校！媽媽！』

『呵呵⋯媽媽知道妳迫不及待想去學校，不過，蘇萊塔，去了學校，妳得注意幾件事。』

『嗯？』

『去了學校，沒有我的指令，妳不能出手傷害任何人。』高挑女性想了一下，改口：『若是看到弱者被欺侮，媽媽允許妳可以打對方的屁股，或是折斷對方的手腳，但是不能奪走性命。』

『燭火呢？』

『不允許。』

『嗚⋯』女孩好失望，但是她遵從母親的指令。

『騙妳的，如果對方傷害了妳的朋友，媽媽允許妳抽出一部分的靈魂做成蠟燭。』

『真的？太好了』女孩綻放出笑容，她好開心。

『雖然對方會因此變成植物人呢，呵呵⋯⋯到時候再讓戈多伊去收拾殘局。』

『媽媽、媽媽。』

『嗯～？』

『我有朋友之後，可以點燃燭火給朋友看嗎？』

『不行～』

『咦⋯？可是⋯⋯』

『蘇萊塔，媽媽知道妳的燭火很漂亮，可是不了解妳的人會因此感到害怕。妳得答應媽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妳會使用帕梅特，也不能讓燭火被任何人看到。』

『嗯！我答應妳！』

『乖孩子。』

　　高挑女性從西裝外套內拉出一條深色髮帶，繼續對朱紅髮女孩說著。

『記得這條髮帶嗎？』

『記得，是媽媽珍惜的髮帶。妳說是恩師贈送的禮物。』

『對⋯媽媽的身體有許多部位是義肢和人工臟器，復健很辛苦，而這條髮帶⋯⋯是老師在我低潮時贈送的禮物⋯⋯多虧了這條髮帶，我熬過復健，才能認識大家⋯以及數年後從MS開發企業調派至機構的奈迪姆⋯⋯這條髮帶有許多媽媽的重要回憶。』

『我知道，髮帶，對媽媽很重要。』朱紅髮女孩撫摸自己的捲翹頭髮，開口：『我也想跟媽媽一樣，有一條髮帶。』

『⋯⋯』

　　高挑女性想起遙遠的過去，也想起失去重要之人的悲傷，她握緊深色髮帶，露出怨恨的笑容。

『蘇萊塔，來一場決鬥吧。如果妳贏了我，媽媽就把這髮帶送給妳。』

『唔⋯！不可能啦⋯⋯我從沒贏過媽媽⋯⋯而且那條髮帶是媽媽重要的東西⋯⋯』

『哎呀，蘇萊塔，妳忘了嗎？逃走的話只能得的一件東西，前進的話呢？』

『⋯前進的話⋯就能得到兩件東西⋯⋯』

『沒錯，妳是懂得前進的乖孩子。來，讓媽媽看看妳成長了多少。』

　　高挑女性收起髮帶，她從外套內抽出一把摺疊刀，手臂自然伸展，擺出毫無破綻的架勢。

『拿起妳的短刀，蘇萊塔。』高挑女性提高音量，彷彿在向誰宣戰：『我們母女三人，將會改變整個宇宙呢——！！』

＊＊＊＊＊

　　佩爾公司的地下三樓，MS技術開發部門，編號C29研究室。

　　時間還不算晚，但是米奧琳涅已經窩在蘇萊塔懷中陷入沈睡，她們兩人坐在地上，用毛毯包著身體。

「⋯⋯」

　　昏暗、低溫的房間內，普洛斯佩拉坐在病床上。

　　她身穿無袖上衣、短褲的特殊規格病患服，雖然美麗的臉孔仍然有些憔悴，不過多虧蘇萊塔與米奧琳涅帶來的水星帕梅特，她的身體順利的恢復著。

　　房間內的低溫讓她感到舒適，腦袋也清醒許多。

「⋯⋯」普洛斯佩拉伸出雙手，然後兩眼注視著它們，藍綠色眼眸中的瞳孔放大、縮小，她在確認眼部與大腦的連結。

　　她讓左手、以及義肢的右手同時握拳，接著依序伸展手指，確認手部運動。棉被下，義肢的雙腳也稍微彎曲、伸展。

「⋯」

　　不完美。

　　但是沒辦法，這身體在17年前蛻變成魔女的時候，義肢和人工臟器就遭到嚴重破壞，戈多伊花了許多時間才修復好。當時就已經不再是最完美狀況。

　　事隔17年再一次損壞，儘管貝爾的技術進步非常多，但看來也無法完整修復老師（卡爾朵）為我製作的GUND義肢與人工臟器。

　　普洛斯佩拉放下雙手，她注意到視線，知道是蘇萊塔在關注著她。

　　哎呀，沒有像以前一樣開開心心的跑來床邊撒嬌，大概是因為懷中沈睡著新娘吧。

「蘇萊塔。」

「媽媽。」蘇萊塔靠牆坐在地上，她拉好大毛毯、呵護熟睡的米奧琳涅，然後小聲的繼續開口：「我想幫妳確認身體機能，可是⋯對不起，我不想吵起米奧琳涅。」

「哎呀⋯一段時間不見，妳好像變得更貼心、更成熟了？」

　　普洛斯佩拉動手拉開棉被，觀察連結在義肢的管子，接著望向附近的儀器。

「蘇萊塔，報告現在的環境狀況。」

「這裡是佩爾公司的地下三樓，MS技術開發部門，編號C29研究室。這房間是媽媽休養用的病房。目前C29研究室只有媽媽、米奧琳涅還有我。貝爾梅莉亞女士鎖上門，從內部與外部都無法開啟。」

「貝爾呢？」

「回自己寢室，能用內線電話取得聯絡。」

「戈多伊呢？」

「他沒有告知位置，我推測她在佩爾公司附近待機。這裡通訊受到限制，不過媽媽可以用我的學生手冊和他聯絡。」

「⋯⋯他有給妳頭盔嗎？媽媽輔助身體用的頭盔。」

「沒有。戈多伊先生說，還在修復。」

「是嗎⋯」

　　普洛斯佩拉伸長手去操控儀器，她關掉監控系統之後，才動手拔掉身上的所有管子。

「⋯⋯」

　　現在的話，也許能設法除掉蘇萊塔⋯⋯只要蘇萊塔不在了，復仇計畫就無法成功⋯⋯但是⋯⋯

「唔⋯⋯」普洛斯佩拉眉頭一皺，她察覺到頭部開始隱隱作痛。

　　腦中的雜訊讓她感到不適，有個聲音告訴她：復仇的魔女，快，繼續妳的復仇計畫。

「水星的帕梅特⋯⋯又要干擾我⋯⋯」

「媽媽？」

「蘇萊塔⋯」

「嗯？」

　　蘇萊塔看著普洛斯佩拉離開床鋪，並且彎身蹲在自己前方。空氣中的細微血味讓蘇萊塔很擔心。

「媽媽，妳的傷口還沒癒合⋯⋯不要亂動比較好。」

「⋯⋯那不重要。」

　　普洛斯佩拉忍住身體的痛，她先望向米奧琳涅毫無防備、熟睡的漂亮臉孔，接著又望向蘇萊塔。

「米奧琳涅・連布蘭⋯⋯媽媽在聖堂的審判廳，看到她勇敢的和戴林格總裁對峙，堅毅不屈，與現在的可愛模樣差很多呢。」

「她很可愛，也很帥氣，是我的新娘呢。」

「呵⋯瞧妳得意自滿的樣子。」

「嘿嘿⋯」

　　⋯⋯

　　普洛斯佩拉沈默的思考一會兒，她想起稍早前米奧琳涅為蘇萊塔唱生日歌，以及共度生日的約定。她猶豫著，然後小聲的提問。

「告訴媽媽，妳知道自己是魔女了？」

「嗯。我是水星的魔女，也是被囚禁的魔女。」蘇萊塔直視著普洛斯佩拉，繼續開口：「風靈是被祝福的魔女，媽媽是復仇的魔女。雖然⋯不太明白代表什麼⋯」

「呵⋯不知道沒關係。那麼⋯妳也知道⋯風靈是艾莉克特・薩瑪雅？」

「⋯嗯，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我的姊姊。」

「蘇萊塔，妳會恨媽媽隱瞞這些事嗎？」

「我不在意，我相信媽媽想保護我跟風靈。」

「謝謝妳的諒解⋯⋯」

　　普洛斯佩拉伸出手指，輕柔的撥開米奧琳涅的銀月色瀏海。

「⋯⋯這孩子⋯接受了妳的全部？即使知道妳殺過人？」

「對。」蘇萊塔的笑容多了寵愛，她小聲的開口：「米奧琳涅包容了我的一切，她給了我很多愛。我也想，給她很多愛。」

「⋯⋯是嗎。」

　　普洛斯佩拉頭痛的症狀越來越明顯，水星帕梅特正擴大她心中的仇恨情感，讓她執行非本意的行動——她想復仇，可是她不願意傷害艾莉克特。

　　就算無法阻止復仇計畫，也要設法干涉。

「聽好了⋯⋯蘇萊塔。」

　　普洛斯佩拉忍著頭痛，她張開唇，讓深紅色帕梅特和動聽嗓音一起溢出。

「——妳不准再搭乘風靈。遠離水星，遠離月球，遠離任何有帕梅特礦脈的星球。」

「⋯⋯」

　　蘇萊塔張著純粹無垢的藍綠色眼眸，頭上冒出問號。

「媽媽，我不懂，為什麼要我那麼做？」

　　？！

　　束縛咒語沒有生效？為什麼？

　　普洛斯佩拉伸手拉開蘇萊塔的高領外衣，露出底下的小麥色脖子——那裡沒有密密麻麻、眼熟的暗紅色細線，只有一條陌生的星光項圈囚禁著魔女，讓她不再被束縛咒語影響。

「蘇萊塔，這是什麼？」普洛斯佩拉有些緊張，她提醒自己別吵醒米奧琳涅。

「是我和米奧琳涅的羈絆。」

　　羈絆？這條散發星光的項圈，竟然能阻礙束縛咒語去影響蘇萊塔的精神。

　　普洛斯佩拉試著用手指碰觸星光項圈，卻碰不到，只摸到蘇萊塔溫熱的脖子，還因此逗笑了蘇萊塔。

「嘻嘻⋯媽媽，好癢。」

「⋯米奧琳涅・連布蘭⋯究竟是何等人物？」

「米奧琳涅是我的新娘呀。」

「⋯⋯」

　　太詭異了，既不是魔女，也不是強化人，米奧琳涅只是普通的人類⋯⋯為什麼能如此強烈影響精神被囚禁住的蘇萊塔？與她熱愛魔女的母親（諾特蕾特）有關係嗎？

「對了，媽媽⋯⋯」

　　蘇萊塔紅起臉，她湊近普洛斯佩拉的耳邊，小心翼翼，彷彿要揭露一個重要秘密。

「跟妳說唷，我鼓起勇氣，正式向米奧琳涅求婚了，雖然理事長交付的任務還沒完成，可是，在米奧琳涅滿十七歲的時候，我們會先登記結婚，到時候我會入籍連布蘭家呢。」

「風靈呢⋯？」

「風靈會跟我一起，詳情不太清楚，但是我們會成為總裁直屬的部下。啊，將來米奧琳涅會成為總裁，所以我和風靈也算是米奧琳涅的直屬部下？」

　　蘇萊塔好開心，她認為普洛斯佩拉會祝福她們。

「雖然我和風靈會離開媽媽的公司，可是新世開發公社是貝納里特集團旗下的企業之一，米奧琳涅也答應我，我和風靈可以時常去看媽媽呢。」

「⋯⋯唔、」

「媽媽？」

「⋯⋯沒事⋯只是有點頭痛⋯⋯」

「我、我去叫貝爾梅莉亞女士⋯！」

「噓⋯小聲點。別吵醒⋯妳的新娘⋯⋯」

　　普洛斯佩拉用左手按著頭部，頭痛讓她的意識開始產生變化。

　　她忍著頭痛，雙眼盯向蘇萊塔懷中的米奧琳涅。

　　這孩子對蘇萊塔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預期，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不論如何⋯⋯得先掌握更多現況。

「⋯蘇萊塔，把學生手冊借我⋯」

「好的。妳要聯絡戈多伊先生？」

「是啊⋯⋯媽媽去房間外講電話，妳在這陪伴米奧琳涅。」

「嗯。」

　　走出房間。普洛斯佩拉用蘇萊塔的學生手冊撥出一串複雜號碼，沒等太久，對方立刻接通了通話。

通話：「普洛斯佩拉小姐，您的身體狀況是否安好？」

「不需擔心，戈多伊，告訴我這期間內發生的所有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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