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莉娅旁敲侧击的询问着青和黎姝，关于家庭的情况，老师的职业在这种时候很好用，无论问什么，都只要用“为了孩子”来解释，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说出口。

　　“我明白了，您在家里多陪陪他，这孩子在学校里不太爱说话。”格洛莉娅挥挥手，在黎姝的挽留声中离开了家。

　　刚走到二楼，格洛莉娅看到一个男人迎面走来，他一身酒气，但身上穿满了名牌衣服。她没有多想，匆匆回到了学校。

　　房门被重重敲响，青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躲进屋子里，卡在视野盲区，而黎姝则颤抖着去开门。不出意料，又是临武回来了，大概又是没钱了。

　　“黎姝，钱。”临武刚一进门就打着嗝，对着黎姝要钱。

　　“我，我没有钱了。”黎姝紧张的说。

　　出乎意料的，临武没有发怒，只是坐在沙发上，喝了几口啤酒，也没有抱怨啤酒不凉。临武拿着酒瓶子，在屋里到处翻找，就连画框后面也没放过，凑出来了二百块钱。

　　“那是孩子上学的学费了！”黎姝伸手想去抢回来，但弱小的她怎么是醉酒的临武的对手呢，黎姝被临武用力的推开，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墙角，也没得到半点关心。

　　临武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快速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淡去。

　　“妈，你没事吧？”青立刻跑出门，搀扶起黎姝，让她坐在床上，从床头柜里轻车熟路的拿出碘酒和便签，纱布，仔细的包扎好黎姝后脑的伤口，所幸只是皮外伤。

　　本以为万幸，父亲今天没有在家里一直打骂他们母子二人，结果幸运女神似乎只是斜着眼看了他们一眼，破旧的房门外很快传来了吵杂的交谈声。

　　随后，本就脆弱的破门被撞开，一盆还带着几根猪毛的血被撒到黎姝和青身上，瞬间把青的视野蒙上血红的滤镜，本就不算多么顺滑的毛发被黏连成一块一块的。

　　“是临武家是吧？你俩就是那玩意的妻儿？他欠钱了，该你们还债吧？”为首的黑衣人重重踢了青一脚，差点把他肋骨踢断。

　　青在紧张中，发现了三个人身上共同的标识——不管是手上，还是胳膊，或者脖子，至少在某一位置会有青色的水滴状纹身。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把钱都拿出来！”后面的马兽小跟班拿刀子抵住黎姝的颈动脉。

　　“没钱了……钱都被临武取走了……”黎姝颤抖着，声音嘶哑，没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气一下。

　　“没钱？你他妈告诉老子你没钱？”为首的虎兽讨债人认为是黎姝想拼命护着自己的储蓄，于是直接用匕首在黎姝胳膊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并死死捂住黎姝的嘴，让她连惨叫都做不到。

　　“那边那个小子，把你家钱都拿出来！不然我把你妈杀了！”

　　“我这就去拿！冷静一点！”青害怕这几个法外狂徒真的动手，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可他家哪里有钱？青只能四处翻找，把唯一剩下的伙食费都取出来，东拼西凑来了三百多北联盟磅。

　　讨债人明显很不满意，临武在外面欠了十多万的贷款，上家门来都只能要到三百多。他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黎姝，把屋里的东西打砸一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青立刻跑向黎姝，推了推她的身体，却感受到了一丝不祥的冰冷。他把黎姝抱起来，放在床上，但无论如何努力，黎姝都没有一点要醒来的迹象。

　　于是青放弃了，沉默许久，他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现在已经不可能对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了。

　　青走下楼，骑上黎姝的自行车，飞也似的骑到最近的派出所，得到的只是一句“我们知道了，马上立案调查。”

　　万念俱灰的青彻底放弃了，倒不如一起死去，于是青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距离他最近的福临河，扒着防护栏，盯着发绿的水面犹豫不决，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走来的虎兽。

　　“干什么呢？”虎兽在青身后拍了拍青的肩膀，看到了青满是泪痕的脸，立刻明白了事态，何金在这条破河附近生活二十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这河每年都有自杀的，却都被定义为意外死亡。

　　青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他，何金并没有逼他说什么，只是也趴在他旁边的栏杆上，手指抚摸着粗糙的锈蚀，身后的虎尾自然的摆动，偶尔会碰到青的尾巴尖。

　　“总之，小狼，死了的话可就什么都没有咯。”何金露出温暖的笑，青的内心更加动摇了。

　　“你说，我是个冷漠的人吗？”青看着水面，小声说。

　　“我觉得不是，你只是觉得世界太阴暗了吧，所以不愿意相信别人之类的？”何金凑的更近了。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总之，能活着就活着吧，大冷天的，回家吧。”何金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瓶冰红茶，塞进青手里。

　　“至少活着，还有机会感受到一点人情呢。”

　　“谢谢你……”

　　青终于忍不住了，握紧手中的饮料瓶，挤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但眼泪还是决堤了。

　　何金离开了，青此时已经没有一了百了的想法了。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不会让你们有好下场的！”青对着水面大喊，即使这样也没有得到任何人一秒钟的注视。

　　黄昏来临，夕阳染红了天边，火红的晚霞让无数行人踩着雪驻足拍照，青只是匆匆走过，寻找着容身之处，那个家已经不可能回去，天知道那群讨债的半夜会不会杀回来。

　　于是青走进一条死胡同，走到最里面，收集了些横七竖八堆在墙边的快递箱，扫开积雪，把快递箱拆开，平铺在地上，当做临时的床铺，好在天公作美，今夜还不算寒冷。

　　“醒醒，醒醒。”

　　睡梦中的青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青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一只有着奇异的黑色毛发的虎兽正俯着身子看着他。

　　“唔……唔啊！”青被吓得立刻坐起来，下意识逃跑，一扭头却只有斑驳的砖墙。

　　“放心，不是恶人，我是青神钰，你直接叫我钰就好，我就在这附近住。”

　　“我是青……月白青……”青怯懦的回应，自卑和害羞让他不敢抬头看着钰的脸。

　　钰习惯性的扯了扯衣领，伸出手把青拉起来，这才显出两人的身高差距，青只有一米七几的身高，只能抬头才能和钰对话，但钰没有让他这么做，而是微微俯身，和青处于同一高度。

　　“去我家休息休息？”钰把手搭在青的肩膀上。

　　“如果不打扰的话……”青当然很想去，饥寒交迫的他已经想不到危险了。

　　“放心，我一个人住。”

　　于是，钰让青坐在他电动车的后座，载着他回到自己家里。

　　从没走进过高楼的青低着头，不敢去看周围路过的居民。

　　终于，咔哒一声之后，钰推开了房门，让青走进去。并拿出一双新的拖鞋，丢在青面前。

　　“把拖鞋换上，随便坐就行，桌子上有饮料。”钰自顾自的走进厨房，厨房里发出了烹饪的刺啦声，青的肚子也同时发出咕噜声。

　　很快，钰端着一盘炒肉和两碗米饭走了出来，放在青面前。

　　“吃吧，不用客气。”

　　看起来钰是个老好人，以后赚到钱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青正想着，身体已经先过脑子狼吞虎咽起来，钰的手艺很好，酱汁恰到好处，唇齿留香。

　　“明天带你去我家怎么样？这边只是正在往外租的闲置房。”钰托着腮，勺子在杯子里打着转，融化掉里面的咖啡粉。

　　“嗯……”青只是轻声应下。

　　日子变得平淡了，钰带青到了其他区，让他在一所私立学校读书，亲自承担了青的一切学习费用，而班里的同学都不敢欺负青，就连老师们也都对他笑脸相迎，青本天真的以为，这都是看到他用的东西很贵重，攀炎附势而已。

　　直到他高考完后的升学宴，钰早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青的养父，升学宴也由钰出资筹办，地点定在了相滕酒居，这是整个相滕市最大的酒店，钰直接包下了整个礼堂，想必价格不菲。

　　青紧紧跟在钰的身后，来参加宴会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并且身形高大，只有少数几个看起来就是干部的人，穿着棕色的麻布西装，其中一个狮子兽人，口中叼着镶了金的烟斗，仅剩下一只的灰色眼睛从远处审视着青。

　　“别怕，他们都是我的手下。”钰低声安慰着青，但似乎起了反效果，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青内心却没法安静，这些看起来像是黑帮的人，都是父亲的手下吗？

　　钰牵着青的手走上台，稍微抬高了一点话筒，开始致辞。

　　“感谢各位抽出时间来参加爱子的升学宴，想必各位有人身兼数职，不太希望我多说什么，那么我长话短说。我并没有亲生儿子，青，是我的养子，但这不代表各位有任何理由不尊重他。今天是爱子的升学宴，同时也是青的成人宴，我认为，该让他了解他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了。”

　　“父亲……？”青小声的说。

　　钰转过身，挥挥手，台下的一名犬兽立刻被他身边的壮汉夹起来，硬生生带到台上，聚光灯也同时照了过来。

　　“这……这是……”青的身体有些颤抖，手心不停的冒汗。

　　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一个冰凉，漆黑的物体塞进青的手里，青更加害怕了，身体不住的颤抖，钰立刻挡在了青的身前，不让台下的暴徒看到他儿子的窝囊样。

　　“会用吗？你先把保险扣下来……对，然后对着他……嗯，很好，开枪，别给我丢人。”

　　钰让开了，青颤抖着举起枪，对准了那名犬兽的胸口。

　　“你们会被绳之以……！”

　　犬兽的话还没说完，子弹带走了他心脏的温度，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喷涌而出，犬兽的口中流出鲜血沫子，鼻子也冒着血泡泡。

　　第一次亲手夺走别人的生命，青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此时哪还有什么报仇雪恨，哪还有什么好奇心，一切想法都随着子弹一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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