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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暮餘霞以後,3

小说:《心中燒燃著青色火焰》 2025-08-16 09:50 5hhhhh 6050 ℃

03

明明剛才週邊都還是高樓林立的大廈,但拐了幾個彎後,眼前倏地出現一片蓊鬱茂密的森林。

雖然後藤小時候有被家人帶來過幾次,但直到現在,她還是常對此感到驚訝,在東京裡,竟然有這麼一大片綠意盎然的場所,不是學校、不是圖書館、不是遊樂園,就只是一個純粹只有樹木存在的地方。

而那間神社就位在這塊佔地廣大的森林中。

「無論什麼時後看都很震撼對吧。」

「啊,嗯。」她偷偷瞥眼看向身旁的喜多,只見對方正揚起一抹好看的笑。

「因為網路上都說光點大概七點左右才會顯現,所以我們就先從那個入口進去逛攤位吧。」

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望去,能看到有個紅色的鳥居,那裡是通往神社的其中一個入口,此時剛好有兩個穿著浴衣的女生正準備要進入。

看到這畫面讓後藤這才想到,感覺應該會穿浴衣來的喜多,今天卻只穿著一如往常有設計感的短裙和短袖。

這讓她感到了好奇,不禁在腦海裡想著:

「……郁代為什麼沒穿浴衣呢?」

「嗯?原來一里會在意這個啊?」

啊!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不、不是,那個,呃……」

可能因為看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喜多微笑了一會後,就直接回答了她剛剛的疑惑,「想說這樣比較好活動,畢竟我們今天主要的目的是要去找光點。」

「原、原來如此。」

「想看我穿浴衣嗎?」

才正要鬆一口氣時,對方突然又用像是惡作劇般的口吻拋來了問題。

「欸!沒沒沒有,沒有想看,啊,也不是不想看,我只是嗚噫!」

不過還未待她說完,喜多就抓起她的手跑了起來,臉上露出彷似小孩愉悅時的爽朗笑容。

「我們趕快進去吧!」

奔跑之際,後藤仰頭看了一眼天際,太陽雖然已下山,但天空依舊清亮,尚未轉黑,此刻的顏色就像是被蒙上一層灰的淺藍,由西至東,顏色猶若漸層,逐漸轉深。

進入入口處的鳥居開始,就是一條寬闊的南北向參道,如果是平常,應該是要有著能讓人感到遠離城市喧囂的幽靜,但現在因為是夏日祭典,所以道路旁多了各式各樣的攤販,路上則充滿穿著浴衣或便服的遊客們。

攤位開始逐一亮起了燈光。

人們都被暖黃的燈火映照,臉上洋溢的微笑彷似都變得溫暖柔和,除了被熙熙攘攘的閒談笑語環繞,空氣裡還瀰漫各種小吃的香氣,身旁則有各式攤販的吆喝,不遠處好像還傳來歌聲。

夏日的慶典無論何時總是如此熱鬧,接下來她們也將要開心的享受,應該是要是這樣的……

「我說啊。」

「是。」

「一里妳這樣不會不好走路嗎?」

「但、但是周遭的事物實在都太可怕了……」她又稍稍縮起了身子,此刻的後藤正緊抓著喜多的肩膀躲在其背後。

「真是的,怎麼重演了第一次認識時的畫面。」

「抱、抱歉。」

雖然已經稍微克服了一點對人群的恐懼,但一下子灌入太多感官刺激,還是會讓後藤一時片刻無法平靜下來。

她輕輕靠向了對方的背脊,能聞到一股淺淡的花香,手心也傳來熟悉的溫暖,透過這些,在此刻嘈雜的環境中,她才得以逐漸感到安心,隨著這一感受,後藤又稍微傾身將頭輕抵在對方背上,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動作,對方好像顫動了一下。

「雖然這樣是也不壞啦。」

前方傳來了喜多小聲的碎語。

在喜多飄散開來的聲音裡,後藤望向旁邊一個又一個的攤販,除了有分佈最多的食物和飲品攤位,還有遊玩類型的、販賣文創小物的……

其中看見一個射擊遊戲的攤子,老闆正綁著墨藍色頭巾,中氣十足的吆喝著,攤前則圍繞一些看似也是高中生模樣的顧客,雖然沒有看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感覺都是快樂的,大家感覺都非常沉浸在這夏日的夜晚。

心中莫名又浮現出剛剛喜多和朋友們笑鬧的樣子。

「那個……抱歉,和我這種人來逛應該會覺得很無聊吧,害喜多妳噗啊!」

才說沒幾句,喜多就突然停下了步伐,害後藤往前撞上了那溫熱的後背,接著,喜多廻過了身,面向了她。

「一里。」

「啊,是。」她抬起眼,發現喜多好像有點不悅。

「妳好像常認為我應該要跟其他朋友一起。」

「啊,是的,對不起……」

「我不喜歡妳這樣想。」

「抱、抱歉。」

「我今天最想待在一起的人是妳哦。」

「好、好的,真的非常抱……啊?」

有點意外的話語讓她愣住。

但沒讓她多想,喜多就快速轉回了前方,並繼續拉著她往前走著。無法看清剛剛對方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

應該只是對待朋友的話語吧……但是為什麼內心卻又……

不行、不可以。

她搖了搖頭,想讓不應有的念想消散。抬起空著的手,她攥緊了自己胸口的布料。

在持續往前的路途中,她們在一個小巧的攤位前慢下了步伐,攤位的紅布條上用黑墨寫著「回憶」兩個大字,在桌子的其中一小角擺了許多做成飛鳥模樣的木頭擺飾,看起來就像許多鳥暫時歇息在上方。

「好可愛,看起來不像普通的擺飾呢,一里知道這是什麼嗎?」

「呃嗯,好像是水笛?」

可能因為太久沒見,所以她一開始也以為只是普通的雕刻,但近看後就發現是水笛。

水笛就是一種笛子,平常只能吹出一個單音,但如果往鳥腹中注入了水,就變成能吹出類似鳥鳴般的婉轉聲響,是種有趣的童玩。

不過莫名覺得有點悲傷啊……

因為就像在述說著,人們最初只能以單調的聲音言語,直到在心裡流過淚後,才擁有了唱歌的能力。

後藤拿起一隻漆成紅色的小鳥看著。

說起來,雖然吉他聲越來越充滿某種熾熱的情感,但最近郁代的歌聲與往常相比,好像失去了一點什麼。

是因為明年的大學考試壓力太大嗎?還是又有了其他的煩惱?

輕柔撫觸手中的木製刻紋,她悄悄偷看身旁的人,對方也正拿著一隻在好奇觀看著。

這件事能問嗎?但如果不問的話,會不會就錯失了理解的機會?重新看回手中的紅色小鳥,那黝黑的眼睛正盯著她看,彷似在靜靜等待她的想法。

——不希望妳獨自煩惱,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事我都可以聽妳說的。

耳邊傳來以前自己對喜多說過的話。

垂下視線,後藤將水笛放回了桌面。最後在深怕惹人不快的不安之中,還是決定問出口。

「那個,郁代……」

「嗯?」

「是不是……」

她捏緊自己衣服的下擺

「是不是最近在煩惱什麼?」

「欸?」

「因、因為感覺歌聲好像變得不一樣……」

「原來如此……確實是有個煩惱,不過很抱歉呢,這個可能沒辦法跟妳說。」喜多臉上好像露出了一絲苦笑。

咦,為什麼?該不會是因為我不夠格聽,還是說是什麼非常重大的煩惱?啊,難道是重新思考後覺得應該要專注於大學,所以在默默想著是否要退團,啊!不行!

「雖然我很陰鬱不擅於給出什麼意見,但是還有善解人意的虹夏可以聽妳訴說的!」

「欸,不是的,不是因為討厭一里妳……」

「還可以請來專業的心理師團隊圍繞著妳,不斷給予妳關懷,房間裡則放著輕柔的音樂,並且為妳準備各種能舒緩身心的茶飲,總之讓周遭充滿安心的事物。」

「那種刻意營造出來的環境我倒是挺不喜歡的。」喜多露出彷似感到嫌棄的表情。

「啊啊,那個,但、但是……」

慌亂地想要說些什麼時,她聽見對方輕笑了一聲。

「那個啊……」喜多的笑容裡似乎帶著一絲落寞,那樣的表情,使其少見地露出黯淡的色彩。

對方輕摸著手中的粉色鳥形水笛,淺笑道,「其實只是因為我也還不太曉得。」

語氣就像在吐露秘密般,聽得她無法轉移開視線。

「還不太曉得自己煩惱的具體內容是什麼。」

這段話語、那寂寞的笑容,都在一一牽動她心底某塊區域,讓她總覺得應該要趕快說點什麼,但當她準備要開口時,對方卻提早一步打破了靜默。

「哈哈,氣氛怎麼逐漸要變得沉重起來。」

喜多放下了水笛,並再次拉起她的手。

「吶,一里妳看,那裡有一攤賣糖葫蘆的店,我們去買來吃吧!」

「啊,好、好的。」

準備遠離時,後藤轉頭看望,那些停棲於攤位上的木製小鳥們,彷彿在等待著誰來傾聽牠們。

以淚水闡述出的,是她不知道也無法知道的,隱約鳥鳴。

靠近冰糖葫蘆的攤位後,她發現包裹在糖衣底下的,不是一般常見的番茄或草莓,而是蘋果。

在冰糖的滴淋下,老闆緩緩旋轉著紅豔的蘋果,她也隨之落入思緒的漩渦中。郁代到底在煩惱什麼呢?吃了這個她的心情會不會就能變好一些?

不過為什麼是蘋果?因為這附近盛產蘋果嗎?如果換成其他水果不知道會是如何,但蘋果和冰糖好像確實是蠻相稱的,畢竟,蘋果有著甜與禁忌的典故,蘋果……是會使人想不斷沉淪其中的奢望。

攤位上方懸掛著黃色的燈泡,蘋果被亮黃的糖衣包裹,一陣涼爽的晚風吹來之際,她總覺得,那蘋果彷若變為了金色。

瞥頭探看身旁的人,喜多正開心與老闆對話著,在燈光的映照裡,對方好像也閃爍著暖黃的光芒,非常的……美麗耀眼。

她忍不住拿出手機,將鏡頭對準了所望之處。

一次就好,只要一次……

喀恰——

咦?

咦咦!我竟然沒關相機的快門聲!

快門響起的瞬間,喜多也同時轉頭望向她的方向,愣了一下後便很快就又堆起笑容湊向了她。

「剛剛是在拍我嗎?」

對方將手背在身後,調皮似的明知故問。

「吶吶,一里是不是也發現了拍照的樂趣!」

「啊,不、那個……」

「要不要我傳授妳一些攝影技巧!」

噫啊啊!郁代變得好興奮,太刺眼了!

「不、不用了……」

她想稍微退離對方一步,結果卻被勾住了手臂。

「那不要只拍我,我們一起合照吧!」

嗚噫噫噫!

04

「……一里總是很巧妙的躲開了鏡頭呢。」

是什麼靈異照片嗎?還是發生了異常現象?

滑動手機螢幕察看相片時,她忍不住如此想著。

「對、對不起。」

「沒關係啦,也都是挺有趣的照片。」她向對方微笑擺手表示沒事。

看完那些模糊的粉色身影後,她將手機收起,並再次牽起了對方。

是說沒想到剛剛一里會拍自己呢,是為什麼想拍呢?很想問但又不知該如何問,直接問會不會太刻意?

喜多一邊思考著,一邊吃起剛買的蘋果糖。

其實這種充滿糖分的東西她平常不太會去吃,畢竟太甜了,會增加太多熱量,不過在此刻,感受手心傳來的溫度,這種過於甜膩的滋味卻彷似使人融化般美好。

現在的天色幾乎完全暗下,所有攤位都亮起了燈,在黑漆漆的樹影之間,橙黃色的攤販街道變得像是一條溫暖的長河。

走過一個又一個攤位,她發現有些攤販顯得懶洋洋的,並沒有在大聲叫賣著,只倚靠攤位笑看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是在想著什麼呢?

她時常會為各種節慶著迷,也喜歡參與各種祭典,但是每當走過一個個林立的攤位,有時卻又會從心底深處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

她羨慕它們彷似各安其所的模樣,就像一個個待在屬於自己目標裡的人們。

「喜多真的很喜歡拍照呢……」

時常安靜沉默的後藤很少會主動與人攀談,所以突然聽到對方的聲音,心中不免小小驚訝了一下。

她帶著驚奇的情緒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只見後藤好像已逐漸習慣慶典的氛圍,雖然只能看見側顏,但能發現對方正泛著柔和的淺笑。

太好了呢。

就像漣漪一般,愉快的心情好像不斷綿延而出,覆蓋了方才稍微滲出的陰鬱。

「因為拍照真的很有趣呀。」她瞇起眼。

「發佈到SNS上和人分享交流時會很開心,看到讚數不斷變多也會覺得很有成就感。」

還可以感到普通的自己,好像也有了存在的意義。

追隨其後的這句話,她並沒有說出,因為不知為何,感覺要是說出口了,將會變得一無所有。

「原來如此,真厲害啊。」

「不會厲害啦,只是個大家都能做到的普通小事。」

「大、大家都能做到嗎……」

「咦!怎麼了!」

後藤突然像是被什麼打擊到一樣,倏地又蒙上了一層陰影,這使得喜多稍微被嚇了一跳,接著就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又刺激到了對方的青春情節。

「啊啊,撇除為了社交用,能用鏡頭看見不同的光景也是喜歡的原因哦!而且……」

突然回想起了什麼,所以她放輕話語。

「而且,拍照可以將某些瞬間保存起來。」她指尖輕輕摩挲手機的邊緣。

好像是從擁有了第一支手機時開始的吧,從那時她開始喜歡上了拍照。

調整著各種角度、光影,捕捉獵物般按下快門,看著滿意的瞬間被自己凝結成一張張相片,心底總令人感到雀躍,就像是小時候在沙坑裡堆好沙堡一樣令人欣喜。

是啊,真的很開心,所以就總是想藉由這種方式,試圖留住一點青春的記憶和味道,期望封存在記憶卡裡的那些回憶能永不褪色。

但是,生活久了她就也逐漸發覺了一件事,照片並無法呈現出任何聲音、聲響或氣味,無論畫面拍得再如何清晰,都無法表現出當下最鮮美真實的那一刻。

青春只能在當下品嚐而已,過去了,就只能緬懷了,只能用逐漸泛黃的記憶和相片緬懷。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雖然不能重新體驗,但至少能讓我不會遺忘,讓我絕不會忘掉。

無論是青春的美好。

還是妳。

「……好像稍微能了解。」

「欸?」

「啊啊,抱歉,擅自認為理解了妳,使妳感到不適,小的真是罪該萬死……」

「不是啦,我沒有不開心,只是對於妳會認同我的話感到有點驚訝而已。」

「嗯?為什麼?」後藤眨著困惑的眼。

「因為感覺我們的價值觀有點相反?」

「啊,其實有些事也還是能感同身受的,像是……呃嗯……啊!」

像是想起了什麼,對方猛然抬起頭。

「就像是剛剛郁代說的成就感,我發佈影片時也能感受到,那種被人認可的感受真的會莫名上癮。」

對方露出像是發現新事物後,想向父母獲得讚賞的可愛模樣,這使她感到心臟好像跳快了幾拍。

啊啊!不行,會被發現的,要趕快接續話題。

「對吧對吧,那一里要不要也試試看SNS?」

「咦!不不不不行,像我這種人玩社群會引出承認欲求怪物的!」

後藤的頭快速地搖晃起來,見到對方這個樣子,她這才想起以前確實好像發生過一次,對方為了my new guitar而浪費了許多錢,因此還被伊知之學姊叨唸了一頓。

嗯……好像確實不能讓一里嘗試這個呢。

05

除了每個攤位上各自懸著的燈泡,參道旁兩排的林木上也掛著傳統的紙燈籠,一路延伸到神社所在。

她們就這樣沿著燈籠的路徑隨性逛著,最後順著人流,來到了正殿的方場,此刻好像在進行什麼儀式。

靠近正殿的地方有幾位神職人員,一身白色和服,繫著白腰帶,來回走動巡視著,表情都顯得肅穆。

因為圍觀的人潮有點多,所以有點無法看清究竟在進行什麼,只能聽見不斷傳遞而來的太鼓聲,想來應該是太鼓表演吧。

喜多微微墊起腳觀望,發現表演區域的兩側以支架立起了火盆,盛著燃燒的媒炭與木頭。

一位神職人員正站在旁邊,以金屬的長鉗子翻動火堆,安靜地、無聲地,而被火光照得黃亮的臉上,神情專注,近乎寂寞的程度。

果然只有能長久忍受孤寂的人,才能顯得耀眼明亮嗎?

不知為何,莫名將那位神職人員與自己不斷在追逐的身影聯想在了一起。

是啊,或許就是這樣吧。

她知道的,有些事並不是單靠努力就能獲得。

所以她偶爾會羨慕著擁有音樂天賦的人們,羨慕著後藤一里。

喜多突然感到踮起的腳尖微微發酸,因而重新踏回了地面。

這感受,讓她想起總是練吉他練到發酸的手。

她總是一直不停努力伸長指尖,期望有天能觸碰到後藤一里那獨特的光亮,也總是不斷奔跑著,期望能追趕上對方,但是不管如何努力,總是感覺自己還是落後了一大截。

明明說過要成為能讓對方依靠的吉他手,結果卻總是只能落於其後,這讓她逐漸感到不安,深怕稍微懈怠了,就會被其他成員拋在後頭,所以就不斷暗自苦練,即使雙手已感到疲憊也不斷勉強自己,只要再練一會就好。

沒錯,只要再一會,接著再一次,然後又再一次……

練到後來,即使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也彷彿能不斷聽見奏響的旋律。

就這樣拚命想追上大家,先前還為此連大學都不想去唸了。不過……

——我希望妳能珍惜那些只有妳才能感受到的事物。

不過一里卻這樣告訴了自己。

那時她心中的焦慮才因而逐漸平定下來。

也讓現在的她不會再對此事感到那麼憂慮了。

總是如此呢,總是如此的讓人安心。

讓人想依賴在妳身旁。

她再次聽見太鼓的樂音傳遞自耳畔,一聲又一聲。

在日本古代,擊鼓是為了驅趕鬼怪,在神道教信仰裡,則是為了迎神,此外,太鼓的鼓聲有時也能用來丈量距離,當聽見清晰的鼓聲之時,就表示與那人互相靠近。

與人的交流或許也是如此吧,聽著胸口的心跳,感受著與對方的距離。

沉穩厚實的敲擊聲不斷迴盪在空氣中,體內也隨之被震動著。

就像自己那天的心跳。

一聲又一聲。

砰咚

「喜歡妳。」

「嗯?咦!喜、喜歡什麼?」

那天在後藤慌亂的聲音裡,她才猛然驚覺自己不小心說出了什麼。

「啊哈哈,我還沒說完呢,喜歡妳教我吉他哦!」

「啊,原、原來如此……也是呢……」

後藤不知為何好像語氣突然變得低落,不過慌亂的心緒讓她顧不上那麼多,腦中只不斷想著要讓對方別再回想她剛剛說的話。

她右手拿起撥片,輕巧的刷下琴弦,吉他發出了聲響。

「真的變好聽了呢,一里果然很厲害啊。」

然而說完後,對方卻悄無聲息。

她抬頭望向身側的人,只見後藤好像在想什麼。

「一里?」

「欸!啊,沒、沒有,這沒什麼的。」

後藤回答完就又快速竄回了自己的位子。

「一里總是很謙虛呢。」

「啊,沒有的。」

當後藤一里朝她露出了一個含糊的微笑之後,她們就又各自繼續練習著。

咚咚咚咚。

空氣中傳來的鼓聲變得快速,短而急促的音節讓她再次抬眼觀望。

到底為什麼面對她時我就會變得如此膽小?

感覺關係自從變成會互叫名字的朋友以後,好像就再也停滯不前了,因為不敢直面迎戰,所以經常旁敲側擊的試探著,但對方好像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也好像只一直把自己當成朋友。

難道真的沒有可能嗎……

擠在盲目的人群中,她一次又一次確認手心傳來的溫度。也是這時她才發覺後藤好像安靜了好一陣子。

是不是因為這裡人太多的關係?應該要趕快換到空曠一點的地方嗎?

還在思考要如何時,喜多突然感受到對方放開了自己的手。

「為什麼人們都這麼喜歡社交呢……」

一道小聲的呢喃飄到她耳裡。

她看見後藤低垂視線,雙眼變得黯淡,平時本就陰鬱的模樣又變得更加消沉。

啊啊,又是那副神情。

又露出了我所不理解的,寂寞的神情。

06

前往正殿方場走去的路上,在快抵達神社時,會再經過一個鳥居,它並沒有被漆成紅色,而是保持木頭的色彩與質地。

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鳥居的圓柱可能因為時常被人們觸摸,所以顯得光滑,顏色也變成了淺褐色,不過無法觸及之處,則依然保有木頭的粗糙紋路,顏色依舊深沉。

或許那裡是只有神才可觸碰的範圍吧。

帶著這樣的心情,後藤跟在喜多身旁,一起自鳥居底下走過。

人群在燈火通明的參道上來來去去,周邊的燈具與燈籠,皆發出暖黃色的光芒,彷彿讓人們都成為了沒有影子的人。

偷偷瞥眼,後藤看見對方的臉也被映照上橘黃的光影,那樣的面龐令她望得出神,不禁讓人想起喜多在舞臺上表演時的身姿。

對方每次在舞臺上被聚光燈籠罩的模樣,都一再提醒著她,那是多麼耀眼的人。

對方擁有著,她所沒有,也非常渴望能擁有的各種特質,因為如此,目光總是容易因而去追隨那閃亮的紅色身影。

對方是她所羨慕的存在。

是彷若觸手可及,卻又觸不可及的存在。

是呢,喜多總是不停閃耀著。

自己真的是喜歡對方嗎?會不會只是把憧憬誤認為愛情了。

既是同個樂團又同個班級,對她而言,喜多是除了家人以外相處時間最長的人。

所以,搞不好只是因為長時間的相處,又或者只是因為總是會特別約我出來玩,所以才對其產生了依賴感,出現所謂朋友的獨佔欲。

但……要是只是如此,為何總要讓我感受到這份悸動。

後藤微微拽住自己胸前的衣襟。

如果只是把對方當成朋友,情緒並不會像這樣跌宕起伏吧。

也根本不會像那天抱有那種不像話的想法……

「喜歡妳教我吉他哦!」

「啊,原、原來如此……也是呢……」

那天聽到喜多如此說道,她才從會錯意的混亂中回神。

明明是讚賞自己的話語,胸口卻傳來一絲苦楚。雖然她早已下定決心不能過於貪求,但偶爾好像還是會忍不住奢望著。

就在情緒慢慢要消沉下去時,後藤無意間瞥見了某道色彩。因為站於對方身側,而且喜多剛才彈吉他時也將鬢髮勾至耳後,所以能看得很清楚,儘管對方語氣一如往常,但耳朵卻略微泛紅。

郁代該不會其實是……

「一里?」

「欸!啊,沒、沒有,這沒什麼的。」

猛然回神後,她趕緊給予回應,之後就快速竄回了自己的位子。

「一里總是很謙虛呢。」

「啊,沒有的。」

向對方禮貌性投以微笑後,再來剩餘的時間裡,除了練習,就沒再發生任何事。

不過彈奏自己的吉他時,腦中卻一直浮現方才經歷的一切,無法平靜。

剛剛指導時所感受到的氛圍,好像也不同往常。

莫名讓人有點在意。

我能有所期待嗎?她忍不住如此想著。

不過這一念想只如曇花一現,在幾天後的某次下課,它就迅速消散了。

那時她正準備走去熟悉的學校角落,結果從某個轉角傳來喜多和朋友們的聊天聲,本來也沒特別在意,只想著要快速掠過,但仔細聽了她們的對談內容後,卻不禁放緩了步伐。

「快點如實招來!」

「就是啊,明明感覺就有喜歡的人。」

「真的沒有啦,妳們怎麼這麼緊追不捨。」

「真是可疑,該不會是籃球社的學長吧?還是因為玩樂隊認識的帥哥?」

「啊,難道是妳們樂團的山田學姊,之前不是常說著對方很帥嗎?」

「哈哈,是呢,還是移情別戀到伊地知學姊身上了?」

「在說什麼呢,對學姊們只有景仰而已。」

「這樣嗎,還是說是後藤同學?」

聽見自己莫名奇妙被提到使她嚇得差點發出聲響,隨著心跳驟然加快,她無意識屏住了氣息,心底不禁升起一絲微弱的期待。

然而那渺小的冀望很快就被打碎了。

她聽見喜多以非常快的速度否認掉,而其他人也嬉笑打鬧說著:確實不可能呢。

是啊,怎麼可能。

能夠成為朋友就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要不是因為參與同個樂團,不然我們應該就只會是毫無交集的兩人。

所以……

怎麼可能。

也不可能。

就在她回憶過往時,她們已來到了正殿前的方場,映入眼簾的是看起來在圍觀什麼的擁擠人群,沉重響亮的鼓聲不斷響徹著,感覺是在進行什麼儀式。

方場兩側的高處都掛滿了紅色或白色的燈籠,在喜多踮腳觀望的期間,她抬頭仰望著它們,看起來就像是天燈定格於暗夜之中,像捨不得離去的期盼。

真美呢,但熄滅的那刻終究會到來吧,明明是溫暖的光芒,卻莫名讓人想哭泣。

盤旋而出的傷感,讓她覺得現在周圍的熱鬧彷彿處於另個維度,自己就像是被抽離其間,與一切隔絕開來,喧囂聲都被堵在耳外。

身旁的人們都在笑著,她不禁感到在這個世界裡,好像只有自己是寂寞的。

落寞的心神讓她鬆開了被對方握住的手。

望著一個個歡快交談的人們,孤寂的情緒越發擴大。

「為什麼人們都這麼喜歡社交呢……」

喜多轉頭看向了她。

可能因為自己突然吐出的話太過不明所以,因此喜多只靜靜盯著,不似以往總是快速給予回應。

雖然情緒還是感到低落,但她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自己剛才喃喃說出口的碎語肯定讓對方感到了困惑,所以必須要趕緊再說些什麼才行,不過在她準備開口時,一道好聽又柔和的嗓音率先劃開了靜默。

「或許大家其實都是孤獨的,所以才會想不斷與其他人交流吧。」

只見對方正溫柔的看著她。

「因為期望能從眾多的交流中,找到能讓自己不再感到孤獨的容身之處。」

喜多說完時,表演儀式好像也剛好結束,人群開始陸續要從方場上散去。她們周邊是不停流動的人潮,處在這當中,凝望著對方,不知為何喜多的表情好像也帶有著某種孤悲。

雖然主詞是用「大家」,但隱約有種對方在說自己的錯覺。後藤腦中不禁閃過一些喜多和朋友相處時的片段,在那其中喜多偶爾會流露出一種寂寞的眼神。

雖然一直不太篤定,但郁代果然也有著屬於她的孤獨嗎?

「說起來,一里的歌詞常會表示自己的世界很狹小呢。」

「嗯?」

欸?怎麼突然提到這個?看見她露出不解的表情,喜多微微的歪頭也表現出了一些困惑。

「剛剛不是在想這一類的事嗎?」

「欸,啊不……」

「雖然我可能沒辦法完全理解你的孤獨……」

話說到一半,喜多把臉轉回了前方,並抬頭看著天空。

「也可能從某些方面來看,世界或許確實是狹小的,但加入了樂團,以及結識了與我完全不同的妳,這些都常讓我想著這世界果然很大呢。」

對方再次望向了她,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對於和我一樣,因為想改變自己而開始玩音樂的妳,不會也這麼覺得嗎?」

表演區的篝火還在燃燒著,橘黃火光淡淡照亮了喜多的面龐,那張臉上是從前至今,一直鼓勵著、呵護著她的表情,也是她非常喜歡的溫柔笑容。後藤不禁感到胸口逐漸發燙。

是啊,其實世界很狹小什麼的,都只是自己的謊言罷了。

只是因為害怕受到傷害而編出的謊言。

世界是廣大的,擁有著許多的可能,那我們之間也存有那個可能嗎?

要是我勇敢一些,是否有機會能去觸碰到那光亮呢?

「希望有天妳可以不再感到寂寞呢。」

「咦?」

喜多沒有回應她的疑惑,只看了一眼手機,說光點顯現的時間好像差不多到了,就拉起她的手,開始往旁邊的小徑走去。

「我們去找白色糰子吧!」喜多回過頭朝她開心笑著。

「……那個,為什麼要用食物命名?」

「咦!妳不覺得聽起來很可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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