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

“墨墨......”

雨夜中，腹部缝了很多针的他吃力的逃窜着，好似有什么吃小孩的怪物就在身后，尽管打着赤脚，尽管脚趾的伤口还在滴血，小小的猫咪依旧不愿意停下脚步，瘦弱的身体脏兮兮的，满是血污。

地上一朵朵鲜红的小梅花那样夺目，却又很快被雨点洗刷干净，好像老天都要将他存在的证明抹除掉一般，他多想敲响自己的房门，在父母的怀抱中得到温暖和庇护，可他的家人在外寻找并不在家，但他们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猫咪就在隔壁，仅仅隔了两面墙而已。

小猫踉跄的扶着小巷的墙壁，棕色的眼睛惊慌的看着四周，在确认没有任何人后才算是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垃圾桶旁，天气已经很冷了，他朝手心哈气，想要保留那仅剩的一点体温。

“呜...呜呜......哇啊啊......”小巷的地面坑坑洼洼，积攒了一个又一个小水坑，借着路灯那昏暗的灯光，小猫看见了脏兮兮的自己，长有白色的毛发腹部光秃秃的，上面吓人的伤口与缝合线替他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他哭泣着，哭的那样伤心，那样委屈，肚子空空无家可归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嗝...”就在小猫以为自己要像故事中那名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冻死时，一名衣衫褴褛满身酒气的流浪汉站在他的不远处，“救救我......”他试图向对方求救，但雨声轻易的盖过了他那微弱的声音。

“肚子...好饿...好疼......”小猫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身体朝着垃圾桶倾斜，最后撞在上面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流浪汉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过来，可直到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小猫才发现，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虎口，却又亲手把自己送进了狼窝，因为对方布满皱纹的脸上，那笑容分明和虐待自己的叔叔一模一样。

“不要！不要向他求救！快跑啊，跑的越远越好！”子墨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声喊叫，无能为力，那只是他的过往，或者说，临死前的走马灯。

流浪汉在见到小猫后非但没有带他去安全的地方，而是随手在垃圾桶里找了个破布袋子装了进去，他在阴暗无人的小巷子里穿行着，而那件破旧的衬衫袖子下，从胳膊肘处的针眼可以看出，这名流浪汉还是个瘾君子。

咚咚咚

苍老的手急不可耐的叩响了巷子深处的一扇门，“怎么又是你，再还不上钱小心我打断你的另一条腿！”门内走出一名穿着华丽的兽人，但他的语气蛮横而又尖酸，“诶，您先别急，我这里有一样好东西”流浪汉将手中的袋子展开，将里面的小猫给对方看。

“这算什么好东西？肚子都被剖开了，少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别回头卖不出去还赔钱......”对方甩开了流浪汉的手，但流浪汉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板与小猫一起交给了对方，“您行行好先收下用着，回头这家伙死了对您来说也无所谓的不是吗？求求您给我一支吧，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流浪汉越来越着急，甚至跪在地上恳求对方给予自己那能让他爽上天的东西。

“......也好，反正这种有缺陷的也可以卖给那些喜欢靠施舍来满足自己的蠢猪，拿去吧”兽人捏起小猫的脸端详了一会儿，随后便将布袋随手丢到屋子里，转过身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根针剂交给了流浪汉。

这便是恶鬼诞生的夜晚。

这......便是他厌恶，甚至憎恨奴隶这一词的开始。

丢在地上的小猫被疼醒，他强撑着身体从湿透的破布袋子里爬出来，腹部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淌血，弄的地板一片的殷红，但房间里好歹还是比外面温暖了不少，失去知觉的手脚也慢慢恢复了体温。

他睁开眼睛适应着灯光，这里看上去是一间酒吧？可又不全是，房间中心似乎是一处舞台，而舞台之上，赤身裸体的小兽被捆绑着，他们无不扭动着身体，脖子上标记价格的吊牌是那样显眼。

“不要......不要回来这里......不要...”子墨看着周遭的一切，那些不堪入目让他感到恶心，他跪在地上干呕不止，也打心底更加厌恶......自己。

“明明....不过是回忆一遍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无助感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他看着地上尚未“染血”的羽毛不住的落泪，因为他很清楚下一秒这根破碎不堪的羽毛会沾染上什么。

“叔叔？请问这里是........”他曾天真的认为自己终于脱离苦海。

“不要...”

“您能帮我找警察叔叔吗？”依旧天真的寻求帮助。

“不要.......”

“叔叔们要...做什么？”可他已经不再纯白。

“不...”

“不要！那种东西进不来的！”他被一双双与父亲一样宽大粗糙的手所沾染。

“不要！”

“好疼！好疼啊！”羽毛.......开始破损了。

“好疼......”

“谁来救救我......好疼！求求你们不要再弄疼我了！”随着伤口的开裂，心底的一些东西，也开始碎掉了。

“哎呀呀，我还担心没人看得上，没想到你还挺讨喜的，我也有点喜欢你了呢~”不知过了多久，灯光慢慢熄灭，人们也渐渐离开了，穿着华丽的兽人轻蔑的看着躺在一片狼藉中的小猫。

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兽人以为是流浪汉又回来了，叫骂着去开门，但是却在传来了一声惨叫与闷响后便再无回应。

小猫呆呆的看着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肉般的虎兽人，“不！不要！不要让自己后悔！不要......”子墨猛地扑过去，但是扑了个空，他的径直穿过了二人。

“不要啊......不要成为......怪物...”

小猫的眼神已经不似从前，变得阴冷无光，他指使虎兽人将被打晕的奴隶商人装进破布袋子里，随后虎兽人肩扛着袋子怀抱着小猫准备离开，在出门前小猫注意到了架子上那一管管的药剂，染红的爪子随手拿起几支后便离开了这里。

门外，雨已经停了，巷子里安静的出奇，虎兽人就这样带着小猫在巷子里游荡着，仿佛在寻找着些什么，很快，在一个垃圾箱附近他们找到了想要的目标，那名流浪汉此时就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猫叫虎兽人将自己放下，然后把那些药剂全部打在了流浪汉的胳膊上，不知道幻觉中流浪汉看到了什么，他的下面一下子挺起，在裤裆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小猫将其中一根针管的针头拔了下来，将那些恶心散发着腥臭的液体吸入针管内之后，便和虎兽人带着布袋子回到了那折磨他很久的房间。

他将自己的后面洗了又洗，随后卸下针头，将针管对准自己的后穴然后再把里面恶心的液体推送进去，袋子里的奴隶商人扭动挣扎，接受到指示的虎兽人照着麻布袋踢踹，惨叫与哀嚎被卧室四壁贴着的隔音棉盖住，他开始享受那些声音，享受这种支配着别人身体，带给别人痛苦的感觉。

“所以说，小朋友是被他拐走了吗？”警局里，警察手持着流浪汉的画像询问着小猫。

“是的，安德森叔叔看到我，把我带回来了”小家伙泪流满面，在看到画像后更是如崩溃了一般捂住了眼睛，“好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你的爸爸妈妈就在门外，我带你去找他们”警察将小猫带出门外与父母团聚，但是没有人注意到那埋在父母怀里哭泣的小猫，露出了得逞的奸笑。

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的过往作为燃料，灼烧他的身体，曾经的选择便是那一点火星，将他烧的面目全非。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弥散开来，他们或是哀怨 或是讥讽。

扭曲的小巷上方吊满粗糙的绳索与镣铐，与空中狰狞的笑脸组成一条阴暗蠕动的小巷摆在他的面前，那些被他亲手砍下的头颅在地面一蹦一跳，形成了一副既滑稽又诡异的场面。

“嘻嘻嘻嘻~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怪物就是怪物~”

“到死都不会有人记得你的！”

“明明自己也在做一样的事，真是恶心”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你终归还是要回到这里~”

“来吧~来吧~和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众人”围做一团将他包围起来，他们跳动着，嘴巴不断张合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我总是觉得很吵，脑子里面有声音，不希望想起的事情总是会在脑子里闪回”

“睡眠怎么样呢？”

“断断续续，不是失眠就是梦魇”

“有尝试伤害自己吗？”

“**********，*******，**，********”

“先生......您的这个状况很严重了，我建议您尽快服用药物和心理疏导，而且您的身体也有很大的问题，您现在急需治疗”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自己有问题，和别人不一样了呢？好像，已经久到记不得了.......

向别人求助，可是永远得不到回应，只能一个人在命运的道路上四处奔逃，“好累啊......”尽管只是呼吸，只是维系心脏的跳动，都已经快要精疲力尽。

“请救救我，医生”

“我想要有人爱我.......”

“但是.......爱是什么来着？”

当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正压在心理医生的身上，地上满是刺目的鲜红，医生的脑袋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一旁的烟灰缸血迹斑斑，映照着他的恶行。

“我总觉得有人要伤害我，我不想被伤害，所以，我把他们剖开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连滚带爬的依靠在门边，沾满鲜红的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伤害别人从不是他的本意，可那股打心底的恐惧却不断诱惑着他去伤害别人。

“只有提前出手杀了他们，就不会被伤害了，我只是在自保，我只是在救自己，对！就是这样！”他用这样毫无道理的话语安慰着自己，想要将过错安置在别人头上，但沾满血污的双手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洗净了。

他无法抑制心底的恨意与恐惧，每当看到那些相似的狰狞面孔，杀意便会不受控制的溢出，每当他从失神中反应过来时，那些猎物早已被自己开膛破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这些当做日常，当做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从最开始的恐惧和无法原谅，经由麻痹的内心转变为，我需要这样做，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伤害，才能活下去，所以他们的死是应该的。

甚至于到最后，他开始挑选想要屠杀的对象，被害者终于彻底变为加害者，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聚光灯照耀在他的前方，那是一根绞索，很奇怪，明明没有风，但绳套却一摇一晃，似乎是在向他发出邀请。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可是.......死掉就不会思考了.......不要感到痛苦了.......”他慢慢将绳索套在自己的脖颈处，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自己死掉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可是.......好不甘心”晶莹的泪花从脸庞滑落，滴落在地面溅起一阵涟漪。

“我明明，还没有看着那孩子长大，我还没有听他说爱我，我还没有和他一起生活，如果我死掉了，那孩子就又要一个人像居无定所的蒲公英一样了吧........”一想到自己死后，那孩子会再次流离失所，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家伙抓去，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醒醒，先生快醒醒，先生不是说想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可是只要活着，就要被伤害”这世界上真的有救赎吗？

“我已经知道先生的过去了，我也会保护先生的，所以.......求求你，睁眼看看我啊！”

“带着满身的血污活下去，可以吗？控制不住自己，继续这个样子，也是可以的吗？”我这么脏，真的能洗净吗？

“不要......不要丢我一个人.......我除了先生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他抬手朝着光亮的地方伸出，活下去的欲望时隔多年再一次涌上心头，“我或许一生都无法与自己和解吧......但是，我爱这个孩子，我想和他一起活下去”那光芒是那样闪耀，几乎让他睁不开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否像正常人一样“活在阳光下”，但他想要试试。

窸窸窣窣

“你！？也配！？”

“你只能在这里！你不能出去，外面的人都在骗你！”

“对，只要等你松懈下来，他们就会用更残忍的方式伤害你！”

“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死吧，我们是你的藏品，你的朋友，你存在过的证明~！”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那些被他亲手残杀的人们一蹦一跳的聚集过来，“滚......滚开！滚开啊！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他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头，试图用这种方式让声音安静下来，但却没有一点作用。

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他一人尝试抵挡，依旧不会有人来帮助他，也不会获得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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