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血色月牙閃過。

　　有如鳥鳴般尖銳的叫聲響起，又一隻妖歸於塵土。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把他所受的傷ㄧㄧ奉還給使他負傷的存在。

　　那些無法使他倒下的終究會化成他的力量。

　　疼痛、兵戈、血之花，這些皆是構成名為刃的事物。

　　對於仇恨之人的復仇就是他的一切。

　　不知何時，眼前的一切皆變為那令他所憎恨的臉。

　　揮劍的動作沒有停下，甚至更加的致命，將所有斬殺已變成了最優先目標。

　　既然一刀不夠，那就再多補幾刀，直至腳下的物體失去一切動靜，直至萬物都歸為寂靜為止。

　　縱使傷口依然再增加著，但刃臉上的笑容卻從未減少，因為那傢伙還活著，還在源源不絕的冒出來，只要他的復仇還未結束，他就能夠繼續戰鬥下去。

　　“……刃……”

　　誰？

　　又一個人頭滾落，卻伴隨著鈴鐺聲的響起。

　　以染紅的視角內的敵人似乎減少了些，但仍是朝他襲來。

　　刀光再次化作血刃。

　　“…刃……！”

　　有甚麼東西在閃爍著，冰冷黏稠的空氣中似乎有一股暖流朝他的方向湧上。

　　刃獨自站著，不知何時，原本還在他周遭的仇敵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遲來的空虛。

　　不，自從他把那怨恨的根源給斬除後，他被一直都處在空虛的狀態。

　　所以才會尋求著死亡。

　　為了從無盡的空虛中解脫、為了讓不斷再生的血肉歸為塵土、為了……給曾在心底最重要的人贖罪……

　　但……是誰……為什麼……無法……想起……

　　「刃！！」

　　一個聲音把他從混沌的回憶中拽出。

　　與此同時，一股凶猛的火炎從地上冒出、翻騰，卷走了污濁，焚盡了還尚未逃走的妖。

　　而鈴鐺聲也隨著一把炎槍的到來揭曉了他的真面目。

　　穹的雙手各綁著一個鈴鐺，手持炎之槍，來到了此處。

　　刃下意識攤開了雙手，放下武器，讓自己處於毫無防備的狀態，去迎接那炙熱的火焰。

　　但與想像中會使他灼傷的溫度不同，唯有他所擁抱的火炎，是溫柔地擁抱著刃，像是心疼他身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拂過、治療。

　　白光驅散了一切，而在刃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落入了帶有些許焦味的懷裡。

　　刃醒來後發現自己仍然活著，並躺在穹的腿上。

　　似乎使用炎槍及重新淨化這片土地耗費了他不少力氣，臉色比起之前要蒼白了不少，他閉目歇息著，但也沒有放開抱著刃的雙手。

　　而在刃醒來後，穹也睜開了眼睛，原本如蜂蜜般的眼睛如今發著光，顏色也變得更加的鮮明，唯有在此時被那雙眼給注視，刃才有這看上去瘦弱的少年是神明的感受。

　　「為什麼，不用那把炎槍殺了我？方才是很好的時機不是嗎？」

　　刃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再次為他療傷，明知道他追求死亡，卻在能給與時收回。

　　神明歪了頭，像是不明白刃的意思。

　　他垂眸，戴著鈴鐺的手拂上原本有著傷口的臉，為刃擦拭沾在其上的血跡。

　　「因為會很痛。」

　　他像是理所當然地說著，眼裡沒有帶其他的情緒，好像刃的問題才是奇怪的。

　　「我不想讓刃再更痛了，所以沒有那麼做。」

　　刃沉默著，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怎麼去回答。

　　苦痛對他早已無所謂，但眼前卻有個替他疼痛的存在，反倒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刃的仇人已經不在所以刃才尋求死亡的嗎？」

　　「……！」

　　刃微微睜大了眼睛，明明自己並沒有與穹說過自己的任何事，但他卻能說出了部分的原因。

　　「……我剛剛看到了你的心魔，猜出來的。」

　　穹閉上眼，再睜開時，眼裡的光已經消失，恢復成了平常柔和的顏色。

　　他像是在思考著要如何開口，手輕輕地撥動著鈴鐺，隨著清脆的叮鈴聲，內含的神力也隨之擴散，由此得知他之所以能夠快速的淨化那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也有助一份力。

　　突然，穹解下了鈴鐺的紅繩，將其放到刃的手上。

　　在刃不解時，穹先說出了解釋。

　　「這個鈴鐺其實是我曾經的友人給我的。

　　「那個朋友不愛說話，有時說話又不好聽，弄得一些村民不喜歡他。」

　　穹突然開始抱怨起那朋友，嘴上說著他的壞話，但刃卻看得出來，穹眼裡只有懷念與笑意。

　　刃就這樣靜靜地聽著穹的話。

　　「但那個人其實是個溫柔的人，而且手藝很好，什麼東西需要修理，或是想要的，只要拜託他，他都會盡力做到最好，這兩個鈴鐺就是那時我求他做的。」

　　穹摸上另一個鈴鐺，像是想到有趣的回憶，輕輕笑了笑。

　　「那時聽到他要離開去別的地方，我就吵著要他留點紀念的給我，他被我吵的不耐煩，就把這個送給我了。

　　「那時候他還說，像你們這些活很久的種族，短命的人類不過是浮雲，記了也很快就忘掉，如果有不想忘的可以將記憶存進去，只要搖一下就可以想起來，怕我健忘還多給我一個。

　　「所以我存了很多，我要等他回來，說給他聽，說我沒有忘記，還要給他看我這些年的記憶。」

　　「那為什麼要給我？留給你那朋友不就行？」

　　刃打斷穹的話，更加不解了，既然是要留給友人的，現在又為何要轉送給他。

　　看穹的神情，這應該是很珍惜的物品才對，雖然不知道他等多久了，但為什麼現在放棄了。

　　穹的表情沒有了方才的喜悅，轉被落寞取代，但在與刃對上視線時，仍是堅定地表示這就是要贈予他的。

　　「因為刃現在比我更需要。」

　　他的手握住刃放有鈴鐺的那隻手，一股與刃相反純淨的力量流進刃的身體，方才還有些許騷動的業障被壓了下來。

　　「這個鈴鐺被我帶著也存了些力量，有鎮壓邪崇淨化的力量，雖然不多但也可以避免刃再陷入心魔，而且……」

　　穹停頓了下，像是在下定什麼決心，要面對那個事實。

　　「那個朋友，就算還活著，現在也已經是老人了，也有可能……他已經忘了我…………不過，就是這樣我才要親口講給他聽，證明我都沒有忘！」

　　他握緊拳頭，語氣激昂的說著，時間雖磨去了他的耐心和記憶，卻讓他的挑戰欲更加強烈，想要讓自己不要再遺忘更多。

　　「而且之後刃如果你有好的回憶你也可以記下來，這樣你在痛苦時，就可以搖鈴回想好的回憶來緩解了。

　　「這樣可以算是對看到你心魔的賠禮嗎？」

　　話說到這裡，刃也理解穹的意思了，看著手上的鈴鐺，刃卻覺得莫名地眼熟。

　　鈴鐺的形狀不是什麼少見的樣子，但上面的花紋則不同，是以一個複雜的紋樣刻成的，而在一個不起眼處，則刻上了一個星形的圖紋。

　　「你的友人，叫什麼名字？」

　　好奇心使然下，刃問出了這個問題。

　　穹低下頭、手指抵著下巴思考後，確認記憶無誤後，說出友人的名字。

　　「應星，他的名字叫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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