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穹起身，往尚且存在光明的地方奔去，期望能找到出路，並祈禱著消失的少女的平安。

　　啪！

　　最後的那一盞燈熄滅時，象徵希望的大門也隨之關上，穹撞上了黑暗中的不知名牆壁。

　　他試圖打破那面透明牆，卻在身後聽到了緩緩朝他走來的皮鞋聲。

　　那個腳步非常緩慢，像是已經確認獵物無法逃跑的獵人，悠哉的朝他所獲得的戰利品走去，準備享用他的辛勞所換來的成果。

　　「阿哈！你把星用去哪了？」

　　發現自己已經逃不了的穹，鼓起了所有勇氣，朝著那以世間所有『歡愉』為食糧的星神問話，甚至直呼其名。

　　但『歡愉』並沒有被觸怒，反倒維持他那一貫的語氣，先是嘻嘻笑了幾聲，才用祂那像是隨時都處於亢奮狀態的聲音回答道。

　　「「哦～那個小姑娘？替代你的小姑娘？佔據你本來位置的星？你在關心她，多麼的慈悲！」」

　　掛著笑臉的面具出現在穹眼前的黑暗，象徵著主人心情似的上下晃動著。

　　原本聽起來應該會像誇獎的話，透過這個星神的聲音及面具，卻是變了味，有了點嘲諷的意味。

　　「「別擔心，別擔心，那個女孩沒事，只是讓她去不會打擾我們的地方。」」

　　又一個面具浮現在了穹的眼前，紅色的笑臉愉快的在穹身邊打轉。

　　穹依舊警戒著，卻遲遲沒有等來那腳步聲的真面目，皮鞋與地面接觸的聲音仍舊在這個空間迴盪著。

　　於是他猜測，阿哈還沒有完全找到他。

　　雖然『歡愉』代表性的面具一直在這打轉，但卻沒有看到星神本體，也似乎沒有要抓捕他，只是想把他困在這的樣子。

　　也就是說，只要穹移動位置，讓面具無法定位，他還是要機會逃掉。

　　穹不確定自己的直覺是否正確，思考不算是他擅長的，但此刻，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若是再被抓到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逃跑了。

　　穹的腿部發力，跑離原本的所在，朝著直覺覺得會有出路的地方奔去。

　　『歡愉』的笑聲仍未停下，甚至更加愉悅，好像穹的逃跑也在祂預料之中，甚至更讓祂興奮。

　　「「要來玩鬼抓人嗎？阿哈！這個我很擅長，阿哈很喜歡這個遊戲。」」

　　星神說著，那腳步聲也跟著停下，等待穹跑得更遠後，才打算去追。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

　　穹聽到一個人在輕輕地哼著歌。

　　這首歌他曾在下層區與孩子們遊玩時聽過。

　　孩子們手牽著手，牽成一個圈，輪流經過兩位用雙手搭成的橋，當歌唱到一個段落，橋落下，被圈住的孩子就是下一個當橋的鬼了。

　　而穹現在就是那個只能忐忑的經過那座不知何時會倒塌的橋的孩子。

　　他努力的奔跑著，努力跑離這個空間，不被鬼所抓。

　　「Build it up with iron bars,iron bars, iron bars.

　　Build it up with iron bars,

　　my fair lady.」

　　腳步聲逐漸逼近，歌聲漸漸從有些模糊變成清晰。

　　剛好跑到一個岔路處的穹必須做出他的抉擇，是該先藏起來，還是該繼續往前。

　　穹看了些四周，做出了決定。

　　腳步聲與歌聲同時在穹方才所處的位置停下。

　　一個只有往左或往右兩個選項的路口，一個被各種雜物所堆砌出來的小山。

　　獵人的雙手手指交對，互相輕碰彼此，對於現在的情況忍不住感到了興奮。

　　這種小小的賭博遊戲有趣的地方在於，你覺得機率似乎很大，但其實你卻很難猜出你想找出的目標位在何處。

　　也因此，若是能夠在其中猜中或找出自己想要的，那便是至高的歡愉。

　　獵人看著在那雜物小山中矗立的大垃圾桶，微笑著靠近它。

　　穹聽著更加靠近自己的聲音，將自己的身軀縮的更小，捂住自己的嘴，不讓一絲聲音洩漏出去，在聽到在自己周邊停下，更是覺得只要呼吸的大聲點，都會暴露自己的所在地。

　　嘰呀——

　　蓋子以讓人心急且緩慢的速度掀起，內裡的物品被暴露在視線之下。

　　空無一物人。

　　垃圾桶內沒有他所尋找的少年的身影，只有垃圾靜靜躺在裡面。

　　在仔細查看附近沒有更大的藏身處後，腳步聲再次響起，遠離了那堆雜物，往岔路口走去了。

　　歌聲再次響起，聲音不再清晰，而是慢慢的飄散在空氣裡，最後消失。

　　「Iron bars will bend and break ,bend and break, bend and break.

　　Iron bars will bend and break,

　　my fair lady.」

　　直到確定歌聲完全消失，穹才敢撥開身旁遮擋身體的雜物及箱子，拿起罩在頭上的紙箱，爬出自己藏身的小架子。

　　止不住的冷汗及顫抖的身體說明穹仍未完全脫離恐懼。

　　但他知道如果在這裡停下，『歡愉』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回過頭來尋找他。

　　他強迫自己站起身，往與腳步聲最後消失方向的相反處前進。

　　實際上才經過幾分鐘的鬼抓人，但對穹來說卻顯得十分漫長，而這個遊戲也終究是迎來了結束。

　　穹看到前方的路口有了屬於路燈的光亮，即使並不是什麼亮眼的光，卻是穹這長時間的堅持下，所得到最亮眼的希望。

　　他抬起腳，朝光明跨出了一步，卻在踏足自己前方的地板時，聽到了一個細小的聲音。

　　那個聲音非常不起眼，細微到非常容易就被忽略，但它引起的動靜是一點都不小。

　　砰的一聲，暗紫色的煙霧自穹的腳下升起，攀附到他的臉上，遮蓋了穹的視線。

　　那煙霧像是有意識一般，無論穹怎麼樣的去揮，試圖甩開它，但煙霧就是死死的抓住穹的臉部，不讓他有見到光明的機會。

　　就在這一刻，那歌聲如鬼魅一般出現了。

　　「Build it up with silver and gold,silver and gold, silver and gold.

　　Build it up with silver and gold,」

　　歌聲很近，近到穹感覺他們只剩下幾步之間的距離。

　　穹此時以顧不上到底有沒有恢復視野，只能往前朝自己方才看到的出口前進。

　　只要有辦法脫離星神掌控的範圍，他就有辦法使用開拓的力量傳送逃離這裡。

　　但是……還能逃去哪……

　　還沒來的及細想這個問題，一堵牆便阻止了他繼續思考下去，還未恢復視力的穹沒辦法理解自己現在眼前發生了什麼，但如果記憶沒出錯，他應該是往著有路燈的街道奔去，沒有牆才對，他也沒有自己轉向有牆壁的那端的感覺……

　　一雙手從他身後環抱他，像是在擁抱自己的愛人那般溫柔。

　　身後的人比穹高一個頭，體型也比他更壯，在穹沒辦法視物的情況下，有一個體型及力量上遠在他之上且不明的存在將他懷抱著，只會讓人感到恐懼而已

　　他應該要繼續逃的。

　　他應該要掙脫的。

　　但他卻無法。

　　腳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法動彈，生物的本能在尖叫著逃跑，但不管是那因過於恐懼而無力的腿，還是因為脫力只能靠在男人懷裡、被男人懷抱著的身體，讓他無法逃的，還有一個原因。

　　星神的注視。

　　穹可以感受到，阿哈，『歡愉』星神，現在正在此處，正在注視著他。

　　星神的力量、上位者的絕對權能、存在，正壓在他的身上。

　　「「my～fair～ lady～」」

　　最後一句歌詞唱出，耳邊男人的聲音與星神重疊。

　　鐵橋垮下，你已被困住了，我美麗的熟女。

　　在被拖入黑暗的前一刻，纏在穹眼前的霧氣終於有了些微的鬆脫。

　　穹看見了曾象徵著他的希望的街道逐漸模糊，變成了與周遭相同的景色。

　　從最開始，他被帶進這個空間時，他的希望與絕望，都早已在星神的掌握了。

　　穹無力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卻理所當然地墜入黑暗，唯一的回應，只有將他帶入絕望的手，緊緊的回握住，與他一同沉淪在這歡愉。

　　畢竟，能獨佔所愛之人的身、心、靈，就連絕望、希望都是祂給予，這難道不算是一種歡愉嗎？

　　『歡愉』一如往常地笑著，但內裡卻多了一些期望，祂認為，這些愛意如此的明顯，祂所愛的存在，是否也該與他一起——

　　「阿哈！」

　　愉快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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