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痛恨所谓“规则”二字的？

或许是小时候老师那句“一个巴掌拍不响”，又或者是被人捅了刀子却被判为故意伤害的兄弟，亦或者是接受贿赂的审判长，被无故欺凌的女同学，没人去为她讲半句道理。

总之，我无限的痛恨如今所谓的规则。被伤害不能复仇，被欺负不能还手。如果这是人的偏袒或者是什么价值观的对立什么的，我不介意唱个反调。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泥土的清香伴随微风，我到院子的苗圃里翻起垄沟，种植了一些草莓的种子。距离秋天还有两个月多，距离上冻还有将近五个月，后面扣上大棚，应该可以很好的生长。

“哥哥是不是累了？冰箱里的冰茶给你倒好了。”

砺云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说实话，我教过砺云很多知识，唯独神出鬼没这个特点她学的最快，好像天生的能力一样，但我可不想让她来从事需要这种能力的工作。

“谢谢我的好妹妹哟～”我接过了不锈钢杯子，猛灌了一大口。花香，冰爽，还有些淡淡的咸味。

“我和你说过干活后喝的水加些盐，你记住了。”我笑着对砺云说。

“上次游泳后喝的盐汽水还挺好喝的，就顺势记住了。”砺云扶着我，淡淡的说。

“这证明你对细节的敏感。”我摸摸她的头，“我先回房间换衣服，你去厨房把冰箱的西红柿和牛筋拿出来，咱们今晚吃西红柿蹄筋煲。”

“好诶！果然哥哥最棒了！”砺云几个箭步冲进了家门，我都担心她刚愈合的刀伤万一挣开就不好玩了。我把农具放回工具间，也回到了屋里。

我脱下农服，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不多，但一丝丝阴险从我的眉头流露出来，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千万不能让砺云看出我想干什么。穿好便装，随后我从衣柜的暗阁里掏出了几瓶药剂，合欢散，断肠草，半步疯，全是我在过去自己琢磨出的一些毒药，自然是为了今晚的行动准备。然后我又拿出了一颗奶香巧克力味的糖。说实话，这个口味明明那么好吃却已经停产了，只能自己研究配方制作，成品味道不错，只是保质期较短，只能吃多少做多少。而这块糖里放了一些安眠药。

砺云，不要怪我，这是欧阳渡锋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私情。

我走进厨房，开始着手处理今天的食材。因为蹄筋是煮骨髓时从棒骨上拆下来的，所以只需要化冻就能下锅，把番茄切块下锅煸炒出汁，加入水煮出浓汤，开锅后下入蹄筋开始调味，盖上锅盖然后去焖米饭，等米饭熟了菜也可以出锅。我去菜园里摘了几颗黄瓜和一颗包心生菜，做一个拍黄瓜段，一个手撕拌生菜。把冰茶加到杯子里，今晚的晚餐就算准备好了。

“哥哥，我还真有些饿了……”砺云故作沉闷的说，其实就是嘴馋了。

“我这只有糖，想吃零食咱们后天一起去逛街怎么样？”我笑着对砺云说。

“好……”砺云懒洋洋的走过来，拿起了糖就含在嘴里，随后，又扑了上来。

“一起分享的香味才是最香对吧。”砺云离开了我的唇，眼神慵懒的看着我。

“我们永远分享，因为各有一半，所以才会变得更多。”我把额头贴上了砺云的额头。

“一人一半。”砺云又吻了上来。如果这真的是她所相信的家人的爱，那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她。良久，糖已经被我们的吻融化开，我们彼此离开了对方。饭锅也提示饭熟了。

“开饭吧”我的手摸过了砺云的后脑勺“我去乘菜，你拿碗筷。”

“好的。”砺云走向了碗筷橱柜。

那块糖的安眠药成分是少量的安唑仑，我早些年失眠，安唑仑已经对我没用了，不过也因为剂量小，砺云恐怕还需要俩小时才能睡过去。所以，先享受晚餐吧。

“酸，咸，咸，又有些辣味，好棒的味道！”砺云用蹄筋与番茄汤泡饭，边吃边承担着这个味道。

“配方是妈妈教的，我不过是把配方总结成了菜谱而已。”我喝了一口冰茶说。

“那明天我也做一个和妈妈学的菜行不行？”

“你啥时候学会做菜了？”

“因为想给家人一个惊喜，尤其是给哥哥一个惊喜，所以我一直在试着学做菜。”

“那我就期待明天的晚餐咯。”

吃饭时间终究是有一句没一句，晚上七点，餐厅收拾完毕，我趁着砺云洗澡回到卧室，把作战服放进烘干机里，又拿出了无线电，偷偷联络今晚的行动组。

“破阵子小队，全员于旧灌装厂内集合，时间是今晚十二点。”

“破阵子药师收到。”

“破阵子猎手收到。”

“破阵子快刀收到。”

“破阵子送葬收到。”

破阵子的四个分部全部回应，算了算时间，安眠药的药效还有半小时才彻底起效，砺云已经洗完澡来到了客厅，只是，身上只围了浴巾。

“怎么不穿衣服啊？”我问砺云。

“咱俩又不是没互相看过，这里就咱们两个还需要注意啥吗？”砺云干脆躺在了我的大腿上，反问我

“倒不是担心走光，今天刚下过雨，晚上的风吹的会感冒的。”我这么回答。

“没事，今晚睡觉再好好贴紧哥哥就好了。”砺云伸了个懒腰，说到。“我好像现在就困了，今天要不要早点睡啊。”

“应该是做了噩梦的缘故，那今天一起早点睡吧。你先去床上躺着，我去洗澡就回来。”说着，我公主抱带着砺云进了卧室，然后把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随后我借口去了浴室，换下衣服，打开莲蓬头掩盖打开烘干机门的声音，十分钟后，莲蓬头放出來的水已经灌满两个水桶了，把水关了，我换上作战服去查看砺云。

药效开始发作，砺云睡得非常沉重，至少未来的八个小时内她是很难醒来的。我轻轻的从外部楼梯下去，来到了放农具的工具间，打开地板上的暗门，烬灭（cold ashes），流炎（fire flow），遗嘱（dying words），震撼弹和粉尘手雷。

但愿今晚是一场屠杀，而非一场血战

现在是晚上八点，欧阳渡锋正在山地内的隐蔽道路前往河边的旧灌装厂，还有约十分钟路程。于此同时，破阵子行动组各成员也在以各式手段前往灌装厂。继“送云出关”之后，需要破阵子全员出动的事情还真是很少。

“哪怕上次渡锋解决三个主犯的时候，也仅仅调动了一名快刀组和一名药师组。不过……自从砺云小姐受伤后，渡锋就开始准备执行一些残忍的事。我看啊，是陈邵武去世后给他留下的执念在驱使他。”

“我哥哥的死对他产生的影响这么大，那你们为什么不拦着点？”

“我们都欠渡锋一条命，而且既是是他的兄弟姐妹，也是他的直属行动组。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对复仇行为持认同态度。”

“一拳落”

“万拳还”

“一滴血”

“抵命来”

“诚意相待，千金不换”

“报应不爽，吾等自来”

“你们在念叨什么？”

“渡锋为邵武写的墓志铭。他从那一天发誓，既不是要励志改变什么，也不是讲托付啥的肉麻话。而是要让每一个不义之人感受到万倍于自己的恐怖。”

“他相信极度的恐怖可以迫使人变得老实？”

“他只相信自己唱反调的能力无人可比。”

“那我哥哥……？”

“就这么说吧，你的亲生父母能在昭武垂危的时刻居然要举起刀子捅死他，倘若不是渡锋和枕及时出现，你的哥哥也不会有把你托付给耀文大当家的想法。”

“那段作战记录我看过，我并非质疑大家或者渡锋队长什么，只是我还是很难相信，渡锋队长仅仅十年来的经历就催生他如此残忍的念头。”

“这次恐怕并非单纯的复仇，渡锋从不杀从犯。倘若这次真的要杀，那说明渡锋有自己的考量。”

“现在是……八点十分吧，我们是不是太早了？”

“药师组的人很少跑外勤吧，如果你跟着渡锋多行动几次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咱们来的这么早了。”

沿河旧灌装厂，药师成员陈淞绮，组长李寒谷，快刀成员一位，送葬组长仇霜凝，猎手组长司徒枕，提前到达了灌装厂，谈话到这里，渡锋已经站到了顶棚上，然后扔了一根粉蓝色荧光棒下去。

“如果我说下次带你去给你哥扫墓，你会提前到吗？”我从仓库顶棚上跳到了钢架上，再到楼梯上，最后落到了地上。

“渡锋队长？不是说十二点集合吗？”淞绮显然不太理解我们这么早到的意义。

“其实渡锋总是有提前两三个小时先让自己出发的习惯，然后，在汇合地点留下自己的交代，就去做自己的工作了。但是这次，渡锋既然一反常态，我想我们有必要也更早一点。”司徒枕走到了我的面前“对吧，欧阳？”

“我可从不敢催促任何人在迟到时间前过来。”我微笑着说，但是眉头一点没变。“各位，现在你们的人员布局是什么情况？”我面向大家，开始收集信息。

“药师组我们两个就够了，我猜你玩的会很大，所以请了几个猎手组的机械师带着两个药师成员去荒地上布置药剂了。”寒谷如此汇报。

“很好，这次我们需要的全是气体安眠药与麻醉针，三十一人份，够吗？”

“光是气体麻醉剂我就带了能睡死一头大象的量，麻醉针这方面司徒哥已经带了四十支。没问题。”淞绮补充了内容。

“枕，你带战术烟雾弹和闪光弹了吗？”我转向了司徒枕。

“除了闪光弹，我连催眠瓦斯弹都预备了，还有两颗合欢散气雾弹”枕放下了战术腰包，里面是满满当当的战术爆破物。

“很好，快刀组除了我与姬鸿，还有三位已经正在赶往目标区域了。”我面向快刀组的兄弟“送葬组，霜凝你带着人在这里时刻监控我们周围的情况，监控位置信息已经提前发给你过了。”

“放心吧欧阳哥，我已经提前一天连他们每个人的具体到达时间都找到了，荒地周围的生物探测仪也布置好了，周围五百米内人在哪里一清二楚。结束了我们的人也会负责善后。”霜凝含着山楂棒，向我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大家，还是那么可靠。”我笑着点了点头。

“每次和你行动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计划，非要说的话，是大家被你练害怕了。”司徒枕叼着烟，吐槽了我一句。

“但我可从没抱怨过我们当中任何人。我们自从相识，到最后，每次大家都是最可靠的队友。我真的很感谢大家。”

“谢就不必了，我更好奇你今天的节目，票房高吗？”霜凝，调试着设备，监控着目标地点。

“不高，就咱们几个的私人局。”我也掏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呼……寒古呢，有没有提醒过大家提前服用合欢散的解药？”

“放心，我们来之前给每个参与行动的队员都发放了药物并监督服用，而且这次大家都备上了氧气面罩，不会有问题。”

“好，我们出发！霜凝，保持联系。”我带着大家向外走去，两位送葬组成员正好到达。

我们互相致意一下，便各自出发了。

行动计划如下

今晚在一家外环沿河的酒楼里，砺云的老师召集除砺云外所有同学聚餐，其中尽数包括三十一人从犯，其位置在三楼大厅，两部员工电梯与后厨直接相连。快刀组与猎手组首先通过大坝过河，从酒店后街出口潜入酒楼待命。这家酒店的后台垃圾桶在后门的一个小街里，晚上十一点以后会来垃圾车收，没有监控，所有厨师晚上十点便会下班，送葬组冻结所有下班岗位的监控，届时后厨通往后街的通路无人可以目击我们。猎手组兵分两路，一路去劫走垃圾车，提前在后街接应我们。另一路与我们快刀组行动，负责在各个角落引发烟雾造成慌乱。药师组负责释放气态安眠药，使我们快刀组可以尽快入场将目标转移到垃圾车。随后，所有人从后街撤退，但垃圾车需要多拐几圈绕开带有监控的路以到达荒地。药师组与猎手组与垃圾车撤退，快刀组借由夜色从后街的各条巷子内转移至河边，然后通过大坝到达旧灌装厂接应送葬组撤退。最后前往荒地来导演这场以近乎相同的手法，但将会造成特大恐慌的私人剧场。

半小时后

渡锋现在正在三楼大堂的演出后台内，这里不会有人，没装监控，适合埋伏。其他四位快刀组成员已经做好准备，只需要渡锋一声令下，就开始突袭会场。

to be continued

“我还是要再次致歉，砺云。但是哥哥此生为数不多的执念，就是要为受委屈的人出口恶气。哪怕我现在已经很难逗你开心，哪怕你从此离开，我也不敢在乎。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作为你的哥哥陪伴你，我也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所熟悉的欧阳家的血亲。但只要你还一日叫我哥哥，我就还有理由去保护你。我就不能放下这些可能会影响你人生的隐患。对不起，欧阳砺云。对…不起，我的妹妹……对不起……我此生唯一的挚爱与念想……对不起，我此生的伴侣……对不起…对不起……

当我拍完这条遗嘱后，我会去工具间的活板门下，放一把磨砂紫色的转轮手枪，从今天起，这把紫色的遗嘱手枪是属于你的礼物。弹仓内有六颗使用红色翡翠制成的子弹，这是我留给你的财产，枪的旁边，大概还有几根金条，你也一并拿去，哥哥的大限将至，接下来，靠你自己了。”

——欧阳砺云十五岁生日收到录像带，内容是欧阳渡锋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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