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德点起了一根雪茄，他在火把的映照下从黑暗之中笑着走了出来。举着火把的是刚才克莱夫追踪的那个高大精瘦的男人，希德告诉克莱夫他叫嘉布。克莱夫周围的人也纷纷出现，收起了剑鞘。他们是姿态迥异的禀赋者，每个人的左脸都刻着禀赋者的烙印。他们也穿着统一的轻甲，似乎是这个藏身处为了他们这些守卫的士兵而量身定做的。克莱夫记得他们有一个统一而响亮的称呼叫做“石剑”。在解除了不必要的威吓以后，周围的队员纷纷绕过克莱夫，轻松地走入了洞口深处。

“这可有点不妙。你让我想起了以前那个家伙。他总是会疑神疑鬼地提出一些问题，然后费尽心机地让部下们为他卖命。”

“希德，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觉得你猜测得准确吗？我到底是不是希德？”

别绕弯子了，你就是希德。克莱夫盯着他看了许久，在内心默念着。

希德笑得更大声了：“好了好了，年轻的王子殿下，我们的人引导你前来此地是因为怕时间一久藏身所终究会暴露在你们东部战线的侦查工作中。老实说，我对你的战略部署感到非常惊讶。这不像是传统的布兵策略，你为什么不集中兵力在一个地方，而要分散兵力扎营呢？你将主营设置在了国境线的哪里？我真的很担心你的主营就在我们藏身所附近。”

“我们并没有分散兵力。”克莱夫不想对希德多透露自己的防御计划。如果说这就是战略性的对抗，那么克莱夫从开始步兵的这几个月就将了希德一军。

“克莱夫，”希德用沉着的语气直呼克莱夫的名字，“我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对吧？但我知道这个藏身所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你，你也别给我出难题了。”

克莱夫认为希德作为显化者的实力或许远在自己之上，但他仍然因为要保护所有的禀赋者而主动向自己妥协，显然是个顾全大局的男人。克莱夫隐隐觉得他们之间或许能聊得非常投机，而自己也早就有求于人，因此一拍即合地跟着希德踏入了藏身所。

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巨大的天空文明遗迹笔直地插入坚硬的巨岩，中庭被掏空用来行走，两侧紧贴岩壁的部分被改造成适合生活和起居的房间。很难想象在这样的黑死地带能引入先进的灌溉和排水系统，然而中庭的深处却存在着天然的地下水蓄水池。要说改造思路的话，倒比自己在克瑞希达主营旁边的遗迹改造思路更为简单，因为这里并不是军事设施，而是便于大量难民隐居的空间。

还来不及感叹这样巧妙而纯粹的隐居环境，克莱夫便跟着希德走进了他的房间。

“我想要尽可能多地收容禀赋者。”希德的将雪茄拿在手里，吐出一个烟圈，“当然，罗扎利亚有一个贤明的大公，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政策，因此你们的禀赋者过得都还算不错。这个藏身所的禀赋者大多是从桑布雷克找到的难民，有一些是被主人抛弃的，有一些则是即将被主人打死而被石剑部队救起的奴隶。”

“听说你们这儿有一个从南国来的医务兵，可以治疗很多顽疾。”

“你是说塔雅。她的医术几乎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不，还没有神到能治好石化症的地步，但这可能是她当初跟随南国的部队久经沙场不得不习得的本领。”

希德将雪茄熄灭，卷起了左手臂的袖子。石化症从手掌处开始呈不规则的经络状往上蔓延，所到之处，皮肤尽数化为坚硬的石灰状态。从面积来看，石化症已经侵蚀了他一半以上的小手臂，并且还有扩大的趋势。

“你作为不死鸟的骑士想象过你的未来吗？身体因为过度使用魔法而慢慢地僵硬，变直，不能动弹，最后成为一具枯瘦的岩石般的尸体。”

克莱夫深知石化症的危害性。对于他这样被不死鸟赋予了炎之魔法祝福的骑士而言，徒手过度使用魔法的后果和禀赋者无异，他们的下场都将是石化而死。因此在大多数场合，他都只会精进剑术后应战，而不是使用魔法来加重身体的负担。

同样的，虽然显化者们较禀赋者更不容易石化，但将时间拉长一些来看，显化者们的未来是不是都会像希德这样呢？

再联想到约书亚的状态……如果真正到了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是否连约书亚也要和自己一起上战场，使用不死鸟的法术直到战争的胜利？天生病弱的约书亚从体质上就输了常人一大截，一旦用到法术，他的身体仅靠不死鸟的转生之炎到底能支撑多久也是最值得担心的事。

克莱夫不敢再想下去，这本质上是因为母水晶的存在而导致的阶级矛盾和世界格局的问题。在希德还没有出现之前，克莱夫就曾与父亲、默多克将军多次探讨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只要给使用魔法的人分发水晶，通过水晶激发魔法的话，就能避免石化现象。”

“这可真是理想的选择。”希德将袖子拂回原位，说道，“水晶在这片大陆的所有国家都被政府机构严格管控着，不被私自流通于民间。你只能在战场或是黑市的交易现场看到它，但后者一旦被管控机构发现，所拥有的人则必定会得到刑罚的严惩。”

克莱夫将双手交叠于胸前，说道：“那么我们是否该首先考虑怎么处置母水晶？我只是打个比方，罗扎利亚如果能够破坏全大陆的母水晶会怎样？能否改变全大陆禀赋者和显化者的命运？”

“哈，这个想法大胆到疯狂。想想看你的父亲是如何坐上大公宝座的吧？”希德发出了会心的笑声，将桌上的大陆地图摊开，指着风暴大陆最北端说道，“北方地带没有了源龙之眼的母水晶后快速被枯潮侵蚀，成为了黑死地带。那里的北方部落和诸侯国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内乱不断，最后被罗扎利亚趁机吞并了。罗扎利亚上一任不死鸟的显化者和你父亲一起立下了赫赫战功，那时候你才9岁。”

“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查明源龙之眼是如何消失的。”

“这点我得向你道歉。因为源龙之眼的消失和我有关。”希德饶有兴致地抬头观察克莱夫的表情变化，“是我破坏了源龙之眼。”

克莱夫惊诧于希德平淡的叙述内容包含着如此出乎意料的因果，他将视线转向地图的北端，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很惊讶是吗？母水晶的消失会导致大面积陆地的枯潮化，二十年前谁也不相信这个假说。虽然还没有调查出枯潮的原因，但很可能是因为我们破坏了母水晶和以太之间的平衡性。”

“……你的意思是，不能破坏母水晶？”

“比起破坏，我认为应该有不影响到这片大陆和生物的解决措施让母水晶自然消亡才是最好的办法。我听说桑布雷克正在研发母水晶的逆向工程研究科技，说不定这就是找出母水晶和以太之间存亡关系的关键。”

“但是话说回来，在所有国家都将最强兵力集中在母水晶周围的时候，你是如何得到准确情报而突破防线又完全不被任何人知道行踪的？你当时在为哪个国家的特务机构效力？”

希德摊了摊手，说道：“只凭我是显化者还不够吗？十几年前，只要听到雷神拉姆的名字，就没有人敢踏入任何树林。”

克莱夫冷静地观察着希德，对方的打趣显然不足以论证这种结果，因为母水晶太过于贵重和稀有，轻易破坏母水晶这种事仿佛是对父亲当年与前任不死鸟显化者艰难地合并诸侯国的事迹有着荒诞的嘲讽。

克莱夫摇摇头道：“我很遗憾，如果这证明了显化者的强大能力，那么你现在的石化症状就是咎由自取。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以前在为谁效力？是桑布雷克，还是沃鲁德？是不是曾经被哪个昏庸无道的国王蒙骗了眼睛？”

希德哈哈大笑起来，他实在太喜欢听面前这个俊美而沉稳的年轻人说话了。

“是的。你和年轻的他非常相像，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我在沃鲁德当骑士团长的时候，被巴拿巴斯的游说蒙骗了眼睛，和特务小队一起将北方的源龙之眼捣毁了。”

克莱夫在听到巴拿巴斯的名字时，眼前浮现出了几个月前与约书亚聊天的景象。那个时候他们刚好谈过沃鲁德是否会进攻铁王国的事情。而巴拿巴斯·扎尔姆这个名字，正好是风暴大陆的对岸——灰烬大陆上唯一的国家沃鲁德现任国王的名字。

想到这里的时候，希德房间的门被打开了。嘉布端着红酒和酒杯走了进来，说道：“请新来的朋友喝一杯酒吧，这可是藏身所最近得到的新品，上好的‘戈唐红酒’。只可惜我们这儿没有特别好的调酒师，只能让你品品购买来红酒。”

克莱夫稍稍动了动容，他想到了从不会喝醉的自己被梅芙调的奇怪的酒水折磨得醉倒后走错房间的事情，因此只是拿过酒杯小抿了一口，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贪杯。

“据我所知，他可是千杯不醉。”希德在一边夸赞克莱夫，“来我们藏身所可能是害羞了。”

“调酒师的话，我们罗扎利斯城外的酒馆里就有一位，而且那个孩子是个禀赋者。”克莱夫放下酒杯，诚恳地直视希德的双眼，“把‘浴盆’酒馆里那个叫做梅芙的孩子接来藏身所住吧。她一直过着不如意的奴隶生活，对我说她想加入你的队伍。”

希德的双眼闪烁着亮光，他觉得他似乎一瞬间拨开了云雾，看到重重山峦后面黎明的曙光。

“希德，我还有一个请求。”

“我洗耳恭听，尊敬的王子殿下。”

“你知道桑布雷克有母水晶的逆向工程技术了吧，我们能不能把这些技术窃取过来，占为己用？或者说，我们把桑布雷克最博学的哈尔波克拉特斯二世本人和其他科学家一起绑架过来，让他们直接在藏身所传授大家学识。”

自认为自己是全大陆最大胆的“恐怖分子”的希德在听到克莱夫的言论后简直甘拜下风。

“你是说绑架？这或许并不难，比起破坏母水晶容易得多。甚至我们可以制造他们已经死亡的假象。”希德重新抽起了雪茄，他感到这是从沃鲁德脱队以来最畅快的一次对谈，因此他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拿出了桑布雷克的皇国地图，并将地图转了一个角度给同谋犯克莱夫看。

“从国境线北方的王者瀑布就可以进入桑布雷克的水晶采矿区了。我们已经买通了采矿区的禀赋者们，让他们帮忙打通采矿区和皇宫的捷径方便石剑队伍出入。”

tbc.

小说相关章节：【FF16 | 克约】 何为新生【FF16 | 克约】 何为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