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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罪之黯,2

[db:作者] 2025-06-23 08:41 5hhhhh 5400 ℃

  同样出现的老熟人,还有灰蓝小姐。不过娜白今天的举止好像有些过分了,不仅迟到,居然穿着一件明显是被撕烂了的裙衫,脸上还得意洋洋地,仿佛这才是那一件价值二十万金卢玛的套裙,一进休息室就四处张望找人。

  沃伦皱了皱眉,连忙迎上去。

  但是已经迟了,灰蓝小姐已经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尖声对试图把自己强行拉走的哥哥高喊:“放开我,我对利维娅就说一句话,说完我自己会走。”

  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投向这里,尴尬的沃伦只好松手。

  雄赳赳的娜白,就像一只获胜的小猫,趾高气扬地走到在屋角与威廉坐在一起的姑娘面前。

  “你们知道吗,今天伊凡和我亲热了,他把我按在床上。瞧,这条裙子就是他撕烂的,他的力气可真大。你们还想知道后来我们在床上又做了什么吗?”

  “够了,娜白!”几步赶过来的沃伦训斥道。

  “抱歉,威廉,我为我妹妹的粗俗向你道歉。其实今晚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波维已经在中午向我辞行,坐马车连夜离开了博湾。据说是要去迎风花城。”沃伦诚挚地向小庞鹫表达自己的歉意,眼角却扫了利维娅一眼。

  自始至终,姑娘都波澜不惊,保持着优雅的微笑在看着灰蓝兄妹的表演。

  “没什么,几年没见,娜白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心情愉快的威廉丝毫不以为意。虽然有些戏剧性,但灰蓝家传递过来的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好消息。至于一些噪音,在威廉看来,不过是些败犬的远吠罢了。

  这小小的一幕,并未打扰众人的兴致,夜还长着呢。

  似乎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参加过这样的深夜聚会,也许是病后初愈不胜体力,栖凤小姐提前告罪离去,并且拒绝了主人亲自送到夕颜馆的殷勤请求。

  走出公馆的门口,户外的清凉驱走了宴会的闷热和吵杂,让人精神一振。披上斗篷,利维娅准备乘马车回夕颜馆。

  “栖凤小姐。”阴影中传来半老女人的声音。

  姑娘如遭雷殛,止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让利维娅再次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炉火熊熊的偏殿,那条左穿右绕的长廊,那扇再也没见打开过的门……

  一个瘦高的身影,慢慢从阴影中走到了姑娘的面前,掀开兜帽露出王宫女侍韶华已逝的面孔。另外还有几个黑影从四周围拢过来。把利维娅和老仆围在中间。紧张的老洛克右手插在黑色侍者服里紧握,眼角不时地瞟着旁边灯火通明的杜若公馆。

  “见到栖凤小姐出现在聚会中,显然身体已经大好了。否则我们可能就得去夕颜馆登门造访了,有人已经等得很心急了。”半老女侍上前一步,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剑拔弩张。

  慢慢地点了点头,利维娅交待身后的老仆人驾着空马车先回去。

  忠诚木讷的老人急了:“老爷吩咐过……”

  “放心吧,这是伊丽莎白公主来接我进宫说话的。请转告父亲,我今晚住在龙翼菊堡,不回去了。”

  “可是……”老仆人并没有被说服,久历风雨的他感觉到这并不是像姑娘所说的那样简单。

  “没什么可是的。照我说的去做。”一向温文尔雅的栖凤小姐发起火来,可不那么容易面对。

  带着龙翼菊徽章的马车向着王宫的方向疾驶,不愧是王家的专用马车,即使以这样的高速奔驰,内部也只有应着马蹄声的轻微振动。王都最璀璨的天使之环大街两旁奢侈的煤气灯已经燃起。

  一切都那么似曾相识。宽敞的车厢内,姑娘和王宫女侍相对而坐。

  “上次……走的太急,还没请教过您的姓名。”

  “米莱狄。百合。我以前打交道的,都是些平民家的女孩子。作为贵族小姐,您是第一个,不认得我也不奇怪。”半老女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她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姑娘,就像在给王宫里的一个贵重花瓶估验真伪。

  沉默片刻,王宫女侍的声音再度响起。

  “尊贵的小姐,给您一些忠告吧。不要逞强,对于一会将要发生的事情,尽可能地去逢迎他。这样他才会早早对你厌倦,然后去追逐下一个目标。”

  半老女人的话惊世骇俗,对于国王也毫无敬意。但是从米莱狄的口中说出,却是再自然不过,仿佛事情就是那样。

  “这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他着想?”姑娘甜美的嗓音充斥着极少见的讽刺意味。

  “某些道德上令人讨厌的选择,其实最终可能对大家都好。不要尝试和他对抗,这只会激起他的欲望,在你身上倾泻更多的时间、关注和……折磨。等到最后你失去对他的吸引力的时候,对他来说,只是扔掉一件旧衣裳,而你会发现失去的是整个美好的青春年华。”

  “有效吗?”姑娘沉默了一阵,问道,讥诮之意依然浓厚。

  “曾经有过一个姑娘……我忘记了她的名字,当然这样对我和她都好……”半老女人的声音低沉了下去,然而转瞬又变得尖利高亢:“别指望在床上刺杀他,你还不如指望他‘马上风’死在你的肚皮上。老实告诉你,即使没有喝下乔西的药茶,那天晚上你也逃不掉!”

  依然是那座偏殿,依然是男仆乔西,只是没有了欺骗性的笑容,代之以拘谨适度的恭敬。也对,伪装已不再需要。

  桌上除了那副茶具,还多了许多瓶瓶罐罐。

  “小姐,需要来一杯上次的茶吗?”乔西问道

  “不用了。”姑娘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意味。

  “我们这里有一些别的药物,你也可以考虑。这有助于放松你心理的负担、道德的限制、束缚你良心的绳索,一会儿也会让你好受的多、更快地投入。这是为了你好,说实话,对这事你还没什么经验。”米莱狄在一旁插话道。

  “我们不想你因为紧张而伤了他。”米莱狄又加了一句。

  姑娘一言不发,但是态度却再明白不过。

  “那么至少喝下这杯药茶,总不成,你想以未婚少女的身份为国王生下新的继承人?”半老女人最后让步。

  “乔西,你懂得药草?”喝下那苦涩的药茶,将杯子交还侍立的乔西,姑娘问道。

  “草药是一门精深的学问,女士。它或许比不上炼金术那么玄妙,实用价值却大得多。”乔西虽然不是真正科班出身的药剂师,但是多年的浸淫,也让他有了职业上的自豪感,话也就多了些。

  领着姑娘在长廊中穿行,米莱狄头也不回地说道:“您很勇敢,非常勇敢,和她一样勇敢,但不知是否同样聪明。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不要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卧室门口。米莱狄推开了门。

  屋内,依旧是明烛高照,熏香缭绕。

  国王已经坐在宫床上等待着。坐着的亚伯拉罕,更加显得大腹便便,凸起的肚子一鼓一鼓的,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青蛙。

  身后,房门被再度关闭。国王已经急不可待地走到身边来,伸手想要撕扯姑娘的衣裙。

  姑娘一侧身,“我自己来。”

  国王把这当成是姑娘饮用了某种药物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是食髓知味的少女,已经拜倒在自己的雄风之下。

  衣裙被一件一件解下,整齐的搭放在床边椅上。修长的手指在解开第一个扣子的时候,还有些颤抖,很快便镇定下来。随着姑娘的肌肤裸露得越来越多,亚伯拉罕的呼吸也越来越粗。

  姑娘已经一丝不挂。室内的亮度和温度似乎都上升了不少。大概是出于本能,利维娅的双手相握,带着双臂遮挡在胸前。

  国王如同一只发情的公狗,早已坐不住,此时更是走过来,气咻咻地绕着已经赤裸的姑娘转圈,欣赏那白得发亮的身体和那让人迷醉其中不惜死的曲线。

  经过长时间的将养,国王在那个疯狂的夜晚,在利维娅身上留下的伤痕,都已经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时间似乎的确能抚平一切伤痕,似乎的确能。

  时间也在改变一些东西,姑娘原本齐肩的长发,变得更长,已经与乳下平齐;原本已经丰挺的胸房,自那夜以来,似乎也变得更大了。

  国王嫌那交叉的玉臂遮挡住了雪峰的无限风光,伸手就想要拉开。第一下居然没有拉动。国王讶异看了姑娘一眼。利维娅的肩膀颤动了一下,双臂分开,垂在了身体两侧。

  姑娘的僵硬的姿势和肌肉,泄露了内心的紧张,却也造成在这个姿势下,乳房挺得比平时更高。那一对半球形的玉乳,顶着的两个鲜艳的小红豆,暴露在空气里渐渐挺立。

  国王一把抱住姑娘,将头埋在丰胸上流连不已,来回吮吸。抱扯着几步来到床前,将利维娅顺势放倒在床上。

  姑娘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只是望着头顶的大玻璃镜,看着肥胖男人在自己身体四处征挞,看着自己的一双玉腿被用力向两边分开。

  亚伯拉罕的肥厚的舌头渐渐向下进发,继续上次未能完成的对那神秘源泉的远征。手指拨开那片黑色的森林,露出那条玫瑰色的细缝。桃源细长紧闭的入口,也被稍微用力拓宽,带着粘稠唾液的舌头,伸了进去,寻幽探胜。

  姑娘本能地想要夹紧双腿,但是双腿早就被国王的双臂、手肘和肩头牢牢地制住了,只有大腿基部的肌肉无奈地抽搐着,丰胸剧烈地起伏,双手痉挛地抓紧了床单。

  国王好整以暇的舔舐着那道密缝,直到感觉其中湿润着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口液。然后他集中力量去进攻那颗深藏的红豆。蛇一样灵活的舌头,刺激得那颗红豆充血变硬,从包裹着的肉皮中挺起。然后用牙齿轻咬。

  姑娘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哀鸣。一股热流激射,桃源中泛滥成灾。外边的黑森林也被挂上了滴滴晶莹的水珠。

  国王站起身,满意地看着床上喘息着的利维娅。姑娘的双目已经无法保持视线的集中,双手无力的松开了之前紧握的床单。代表官能兴奋的红晕在丰胸和两腮泛起。

  “已经准备好了啊,利维娅!”国王抬起姑娘一条腿,扛在自己的身上。姑娘的双腿被这个姿势再度分开成钝角。硬得发痛的凶器,“扑哧”一声,插入了那温暖的腔道。

  隔了这么久再次进入利维娅的身体,享受着秘境里本能的吸吮和挤压,国王无法控制自己,好像14岁那年第一次扑倒身边的小侍女,以极其暴烈的速度和力度抽插着,仿佛要贯穿姑娘的花蕊。

  姑娘的魂魄仿佛已经离开了身体,飘荡在空中,俯视着床上的自己,在自己身上的国王。激烈的动作,罪恶的交媾,密合的下体,淫靡的姿势,急促的呼吸,发亮的肌肤,挺立的嫣红,纷飞的汗液。

  被肉欲和官能浸洗着、烧炼着。这就是帝都之花堕落的形态么。

  就这样,亚伯拉罕还觉得还不过瘾,他后退一步抽出凶器。下体骤然空虚的姑娘不及任何反应,就被翻弄成跪伏在宫床上的姿势,然后国王叠了上去。

  视线与镜子脱离,魂魄被骤然拉回躯体,摆着屈辱姿势的姑娘,紧咬着牙关,承受着来自后方的冲击,玉乳被迂回而来的粗糙大手的肆意玩弄,修长的颈项被肥厚的舌头舔舐。身体似乎已经适应,异物全方位的入侵,被转换为烧灼的火焰,在全身每一条脉络肆虐咆哮。快感在积累,随着动作节奏的加快,步步逼近危险的临界。

  随着身后国王的一声低吼,连最后一丝神智也不能保持的少女,也发出被丝织品捂住的悲鸣,紧绷到极限的身体轰然垮塌在床上。

  慢慢恢复神智的利维娅,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变成了仰卧的姿势。国王半躺在身边,在吸嗅着自己颈间发际的体香。国王的一只手无意识地玩弄着自己的左乳,将乳头揉起,再摁下。

  感觉到手中的乳头开始变硬,少女的呼吸也再度变得急促起来,国王意识到少女已经清醒过来。他将利维娅的玉手牵引到自己已经再度硬挺的凶器上面,让她感受那里的火热与狰狞。

  看到姑娘的眼睛陡然睁大,看向自己,国王不怀好意地一笑,“利维娅,夜还长着呢。”

  清早,在夕颜馆外下了马车,晨归的利维娅拖着疲惫的身躯,正要上楼回房,却听见自己老父沙哑的声音在大厅的角落里响起。

  “你还知道回来。”

  栖凤侯爵显然一夜未眠,一把多年以前制造的小提琴被拆开了一半,搁在一边。雪白的鬓角似乎向上延伸了不少,一向一丝不乱的头发也不那么整齐了,脸上钻出了散乱的须根。

  侯爵两眼通红一脸阴霾地盯着女儿。

  “我回来了,父亲。”女儿低低的声音。

  侯爵慢慢站起来,走到女儿面前,颤抖的右手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扇了下去,在利维亚桑清秀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指印。

  从未对乖巧的女儿动过手的侯爵,爆发了。

  “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如果你要波维,去啊,去找他啊!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配得上他么!”

  姑娘低下头去,长发披散,遮住了火辣辣的脸,也遮住了姑娘的双眸和嘴角的殷红:“对不起,父亲,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

  不再看无言的父亲脸上的抽搐,姑娘静静地转身离去。在上楼前,利维娅停步回头:“您说得对,我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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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场:巨案

  理所当然的,发生在夕颜馆的这一场小小风波,并不为外界所知,也没有人的生活因此改变。真正将要改变众人生活的风暴,此刻仍然远在地平线外,无人知晓。

  对于利维娅,生活似乎恢复了正轨。白天在琴室练琴或者纵马在博湾附近驰聘,晚上在夜宴中消磨时间。

  与以往稍有不同的是,姑娘经常会提前离去,乘搭王室的马车,前往龙翼菊堡与伊丽莎白公主夜话。只是每次翌日晨归,凯莉总是得准备好浴盆和热水,经过漫长的洗浴之后,利维娅会拥被高卧到下午甚至黄昏。

  而栖凤侯爵,则不再过问女儿的行踪,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外出游历上面,陪伴他的也不再是自己的女儿,有时是热情的爱斯特尔伯爵夫人,有时干脆就只是那把已经不堪再用的小提琴。

  至于波维,仿佛已经被众人心照不宣地遗忘了。

  有经验的老渔翁,会告诉你,风暴来临之前总有种种迹象可循。山中的樵夫,也往往会指点你去看那八月的第一片红叶。

  就如同五年前在杜若庄园伊凡·庞鹫首次登台亮相的那场夜宴。依然是在杜若庄园,只是这次的不速之客,不是(也不可能是)阴沉的雷欧。夜蝠,而是治安厅的一名行色匆匆的官员。

  宴会的主人小庞鹫被叫出去以后,就再也没回来。没多久各个家族的头面人物,也都带着家人纷纷离开,不告而别,全然不顾这是否合乎礼仪。主客两空的宴会,草草收场。

  走出杜若庄园,不见龙翼菊纹饰的马车,独自一人的利维娅心头一松之余,涌上来一片茫然,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二天,提前从游历中返回的栖凤侯爵,给姑娘带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血债累累的“王都侩子手”、辅佐亚伯拉罕登基的最大功臣、草鹭王朝的盾与匕、国王最信任的两大权臣之一、一生遭遇34次刺杀没死的传奇人物,伦道夫·庞鹫,终于没能续写第35次的传奇。

  与波维的那次不一样,王都博湾城乃至整个威尔莱特,这次真的乱了。

  国王的震怒,让锈迹斑斑久已疏于转动的暴力机器隆隆作响,迸发出近年从未有过的高效。

  公爵死讯传来的第二天,一份嫌疑人名单火速出炉。

  两周后上百名嫌疑犯几乎全部被捕。

  几乎全部——除了赫然列于名单首位的大公前养子伊凡·庞鹫。

  这个与庞鹫家族脱离关系后改名波维·情歌的年轻人,围捕当夜,仅凭一人之力,将情报厅的10人缉捕小队耍得团团转,甚至还有人挂了彩。拒捕成功的波维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20多年的老仇人的惨死,并没有使栖凤侯爵感到什么快意,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烦心。夕颜馆内,栖凤侯爵与女儿展开了多日未曾有过的深入谈话。

  “沃伦和威廉都来找过我了。事到如今,你和波维也真的不可能有什么关系了。以后的日子,你是怎么想的?”

  “我打算答应威廉。”姑娘平静的就像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终生大事。

  “什么!”比姑娘的态度更让侯爵吃惊的,是她的选择。“为什么是威廉,你在想什么?”

  “有时候,某些道德上令人讨厌的选择,其实最终可能对大家都好。对于现在的我,威廉才是最理想的伴侣。”

  “沃伦也许太过聪明了,但是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没了伦道夫,庞鹫很快就要不行了。”

  “是的,庞鹫很快就要不行了,如果只有威廉。”

  姑娘的回答让侯爵也感到不寒而栗,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多年对女儿精心培养和严格要求的成果,然而这种形式的表现并不是他想要的。

  国王要找回他的金子,威廉要捉回他的仇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从利维娅身上暂时移开了。订了婚的姑娘,反而有了一年多以来难得的自由。

  于是,人们看到利维娅每天晚上都在博湾的贵族聚会中出现,也总是在散场后一个人独自离去,从未答应过朋友们同车而返的邀请,甚至连结伴而行也很不情愿。

  虽然每场必到,但是姑娘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露台远眺,最好是三楼的露台,大概是那里看得更远。不过,以前的利维娅就对觥筹交错和赌桌上的游戏不感兴趣,这倒也不怎么令人觉得奇怪。

  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姑娘在三楼凭栏远望,长久无语。二楼露台突然传来的对话,打断了利维娅的出神。

  “你觉得伊凡那小子,现在是已经流亡海外了,还是畏罪自杀了?过了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

  “要我猜,他会在,呃,你觉得他,呃,已经畏罪自杀的时候,呃,出逃海外。”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么?呃,庞鹫一家最大的爱好,呃,就是装死。亲儿子威廉是这样,呃,干儿子伊凡,也是这样。也许我们的老伦道夫,呃,现在就正在杜若庄园的地窖里,在成堆的金子上面,呃,抱着光溜溜的莱瑞拉夫人……”

  “你小子喝醉了以后总是这么粗俗,到时候可别吓坏了我妹妹。这样吧,我妹妹嫁给你以后,不准你喝酒,你的酒都归我喝。”

  “遵命,呃,殿下。不过,每天至少给我留,呃,一瓶的宽限吧。”

  “提起地窖。嘿嘿,你该不是打上了这儿地窖里的那些葡萄酒的主意了吧……”

  两个醉醺醺的男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只留下始终一声不响的利维娅,在三楼发呆。沃伦总是暗示着什么,试探着什么,即使喝醉了,也没人敢确定,他的口无遮拦不是一种伪装。

  悠闲的生活,总是不能长久。这一天,威廉·庞鹫和帝都治安厅的负责人少见的一起来拜访栖凤侯爵父女。仆人们被打发暂时离开以后,四个人在夕颜馆的花厅里整整谈了一下午。离开时,威廉显得心满意足。

  送走威廉一行,侯爵与女儿相对无言。最后还是侯爵没话找话地打破了坚冰。

  “你不觉得吗?威廉提出的计策,需要的对人心的把握,似乎超过了他的能力。”

  “也许是他哪个下属的建议吧,被他拿来献宝。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姑娘不以为意,心思仿佛不在这事上面。

  又是良久的沉寂,利维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抑或是想通了什么。

  “父亲,有一件事拜托您,我想借洛克一用。”

  伊凡·庞鹫出逃的第18个月,各地开始兴起了一种传言——那个号称威尔莱特最漂亮的女人,国王的外甥女,栖凤侯爵的女儿,一条裙子价值二十万金卢玛的利维亚桑·栖凤小姐,重病不起,不久于人世……甚至还流传出栖凤小姐想在死前见旧情人一面的荒唐言论……

  自从传言开始散播,利维娅就再也没在公众前露过面。每天都只能从夕颜馆厚厚的窗帘的缝隙中向外凝视,经常一看就是一整天。

  格瑞塔·翡玉去世557 日之后的那一天,本应和之前之后的任何一天都不应该有什么不一样。波维的到来,改变了一切。他原本几乎就要成功了,装扮成前来送货的马车夫,其实已经在夕颜馆周围出没过好几天。在情报厅学到的,在过去五年中时刻实践着的侦查与反侦查技术,令首都那些多年游手好闲只懂教训小流氓的的治安厅警察们都成了睁眼瞎子。

  如果不是那一天真正的马车夫有急事提前了到来,波维可能真的就这样进入了夕颜馆。

  没等埋伏的治安厅的警察们反应过来,被拆穿了的年轻人,如暴怒的狮子般冲向庄园的门厅。

  老洛克截住了他,背后远处纷乱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年轻人发出了绝望的吼声,扑向老人。老洛克出奇地没有使用惯常的火枪,而仅仅使用一对空手和他搏斗。旗鼓相当的两人难分难解。

  老人觑到一个空子,近身角力的时候,在年轻人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年轻人的手脚居然就这样慢了下来。似乎可以兵不血刃?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波维倒下。老洛克愤怒地站起来向贪功的警察们失望地吼叫。

  大概是因为刚才老人自己也是在射程里生死一线吧。他又不是那些姓氏里带翅膀的贵族老爷小姐们,不过是贵族们家养的一条狗,大家彼此彼此,治安厅的警察们才懒得理他。一拥而上,把身染鲜血的逃犯按倒在地。

  枪声响起后,夕颜馆的主人奔出门厅,她的美艳令警察们也一时失神。忍着疼痛在地上挣扎的年轻人看到姑娘红颜如昔后如释重负。

  姑娘蹲在年轻人头边轻声地对他说了些什么。

  年轻人的回答令在场的警察们莫名其妙:“我知道,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见你……”

  姑娘又说了些什么,垂下的长发让人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年轻人挣扎得更凶了,大概是想要抬头窥视。有机会表现的警察们卖力地将他的脑袋死死地按在草地下的泥土里

  姑娘想起了什么,对一边的老洛克高声地喊道,“快,洛克,快去通知父亲大人。”

  听到了这句话的年轻人,突然停止了挣扎,只是随着伤痛不停地抽搐。

  伊凡·庞鹫落网。

  法庭之上,年轻人只求一死。即使没有夕颜馆仆人的出庭,讲述在近两年前的那场决斗之前波维对罪恶计划的自我暴露。所有的证据,包括在他居所里搜出的袭击计划,都已牢牢地指向了他。

  奇怪的是,庭审结束以后没多久,那位作证的仆人就卷铺盖离开了夕颜馆。大概是这些贵族老爷小姐们,不愿自己的阴私被下人们随便在大庭广众宣扬吧。

  也许这真的有效,之后娜白。灰蓝小姐对夕颜馆的造访,就没再传出什么闲话。虽然灰蓝小姐离开的时候满面带泪,而栖凤小姐那天则比平时多换了一套衣服,当晚也没有出现在博湾的聚会上。

  更没人知道,在灰蓝小姐冲出夕颜馆以后。利维娅的盯着手中的《女王传》发了很久的呆。当她再度抬起头时,才发现父亲栖凤侯爵已在书房门口静静地站了许久,痛苦地看着姑娘的脸。

  两天后的夜晚,归来的侯爵神情疲惫,双肩低垂。

  “他逃了?”等候许久的姑娘,颤抖的声音,充满了希冀与恐惧,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侯爵摇了摇头。

  “那么他死了。”姑娘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侯爵还是摇了摇头。

  “他到底是……”

  “我去的太晚。他太虚弱了,不可能骗得过国王或者威廉。”

  “我知道了,父亲。”姑娘的目光凝固了。

  侯爵死死地盯着利维娅,认出了什么,声音中掺入了从未有过的惊慌。

  “我认得你的表情,这是……她的表情。听我说,一切肯定还有转机!相信我,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到最后侯爵已经是一边大力摇动着姑娘的双肩,一边对姑娘大喊。

  姑娘挤出一丝微笑,“是的,父亲,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囚车缓缓驶出博湾城,前往泽德里克山的路很远。面罩黑纱的姑娘望着远去的囚车,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终将独自沉入水中,注定此生无人相伴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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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幕:远行前夜

  大概命中注定,波维只是博湾的过客。从六年前被伦道夫带回王都算起,每次在博湾待的时间都没超过三个月。而这一次,更只有短短的一周。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也就慢慢地不再被人们提起。

  除了少数几个人。

  国王想要回他的金子,一直念念不忘,但在内心深处又害怕年轻人会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

  威廉想要亲手割开他的喉咙,父仇不共戴天,但在内心深处又拿不准利维娅会怎么反应。

  利维娅,大概她已经忘了波维。现在的姑娘,更像是王国最勤奋的官吏,每天都会去庞鹫公爵府准时报到,与威廉度过忙碌的白天,埋头处理那永远象山一样高的文件堆。

  当然,白天的忙碌从未影响利维娅晚上在龙翼菊堡的夜话。当国王获悉姑娘在公爵府的新工作,脸色当时就阴沉了下来。从那时起,利维娅在夜晚搭乘王室马车的次数比以前又频密了许多。

  反过来,龙翼菊堡频繁的夜话,却也从未影响过姑娘白天在公爵府的工作。姑娘晨早归来,不再补眠,而是稍作梳洗打扮以后,再度出发。

  饶是这样,利维娅反而愈加光彩照人,丰姿绰约。

  凡人的生活可以很充实,充实的生活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让人容易误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直到永远。而这时候,游手好闲百无聊赖的众神,便会恶趣味地摆弄命运的陀螺,改变旋转的方向和轨迹,

  驿道上再度响起急报的马蹄声,一如两年前格瑞塔·翡玉大公的死讯,这次传递的消息,主角也依然是一位庞鹫。

  伊凡·庞鹫,在入狱的第六个月,以一人之力,久病之躯,杀警夺门,释囚冲关,发动了歇斯底狱百年未有的炸狱风波,被杀害的狱警和被镇压的犯人,一夜之间三百条人命。而主犯自己,却因毒瘾发作,如同死狗般的倒在了监狱的南塔之上,既没能幸运地趁乱逃脱,也没有如其他犯人那样死于乱箭之下。在暴乱之后,又被押回了地牢。

  掩盖在平静水面下的潜流,再度骚动起来。

  在歇斯底狱暴乱消息传到王都的第三天,利维娅和往常一样,带着宿夜未眠的疲倦,一早从龙翼菊堡乘车归来。凯莉接过小姐的外套,在递过热毛巾的同时,还呈上了一封信。

  “凯莉,这信是哪儿来的?”正要去准备浴盆的小女仆没走出几步,就被小姐叫了回来。

  “今早一位女士送来的,她拿出了凭证,但是不肯进来等。”

  “嗯,让洛克备好马,我一会要出去。”

  “是去公爵府吗?我这就去让洛克套车。”

  “不,我要去外面散心。好久没骑过马了。”

  博湾南的可利尔湖,是王都附近的八景之一。只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游玩赏景的好时节。山间的红叶已经落尽,只剩下光秃难看的枝丫,看雪景则又嫌太早。

  一个窈窕的身影坐在湖边,面目遮蔽在斗篷的兜帽中,漫不经心地向湖里投掷着面包碎屑,尽管成双成对的天鹅早已离开此地,向南飞去。

  远处,一匹骏马在快速地接近,马上的骑士身形低伏。顷刻之间,骏马来到湖边,一声长嘶,双蹄高高抬起、落下,生生地停住。骑士安抚好爱马,摘下骑帽,解开了那原本紧紧扎拢的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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