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ON俯視著狼狽趴伏在地的「黑魔女」，眼神越發越深邃，從瞳孔底處散發出的寒冷更是讓人感到戰慄不已，卻無法逃開。他蹲了下來，近距離地看著EMMA，並伸出手緊緊抓住那隻拿著戒指的左手。

「――所以，你認為我也跟『那些人』一樣，為了你體內的那顆毫無價值的心臟，才來接近你的嗎？」他低沉地問著，刻薄的言語像針一樣刺在心上。

EMMA聽了之後便收回笑容，驚恐地回答：

「不，我從來沒有……」

「那就不要跟我要求這種事情！」SHION一聲大吼，打掉了她手上的戒指。

銀戒被摔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沒有主人的它只剩下冰冷的溫度和濁紅的污漬，就像是廢鐵一樣被丟棄在一旁，失去了所有價值。

EMMA發愣地望著勃然大怒的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知道嗎？這世界我最討厭的有兩種人，第一種是所有討厭我的人，剩下的一種就是擅自毀約的傢伙。」

「……。」

「如果你不想要繼續陪我玩下去的話」SHION發出了冷笑「我也是可以讓你離開，但是――」

他伸出了傷痕累累的雙手，並強硬地捧住了EMMA柔軟的臉頰，然後將左手戴有婚戒的無名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

「――咬住。」

他冷著臉下令，絲毫沒有任何讓人妥協的空間。

EMMA恐慌地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

然而對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如寒冰般冷酷，在他的身上有一股難以拒絕的壓迫感，讓她無法開口說出任何話語。

不得以之下，她只能緩緩張開嘴巴，用牙齒輕咬住SHION那細長的手指。

「……唔。」

好苦。

鐵鏽的味道瞬間充斥整個口腔，在無名指旁已經斷裂三分之一的中指仍淌著血液，濃厚的液體流進了嘴裡，並因為重力的關係而倒進了喉嚨，進入了少女的體內。

然後，SHION再次開口命令說：

「――咬斷它。」

EMMA瞪大了眼睛，害怕地搖著頭拒絕他。

「這可不行。要是你不讓它脫離我的身體的話，我們就沒有辦法終止契約了。」SHION冷嘲熱諷地說著。

「所以，咬斷吧――就像你剛剛對我做的一樣，反正我也不差這根手指了，你也能達成目的，這樣不是很好嗎？」在他的口氣中絲毫聽不見開玩笑的成分，而是認真地要求自己去做這一件事情。

「我……我做不到……。」

EMMA含糊不清用畏懼的聲音回答，嘴裡的液體則是已經多到流了出來，無法控制。舌頭泡在不知道是自己的口水還是對方的血液之中，且只要嘗試著開口說話，舌頭就會不自覺地纏繞上對方的手指，這點讓她感到特別的羞恥。

「哈。」

SHION再次發出冷笑。

「那你也真是殘酷。」

扭曲自虐的笑容掛在臉上，聲音在微微地顫抖。

「一臉輕鬆叫我將你的心臟挖出來，自己卻甚麼也做不到……怎麼？覺得我是個殘暴沒有血淚的傢伙？所以做這種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傷人的話語像是暴走般不斷從嘴裡衝出。

「還是你覺得我們之間的契約一點也不重要，是只要睡一覺醒來就可以隨隨便便放棄的遊戲？啊啊，原來一開始都只我一個人在認真看待一切，真是笨蛋呢。」

他已經不知道哪些是真心的，哪些又是刻意來刺激對方的？只知道自己正在嘗試各種方法來拼命挽回，但是，當他看見EMMA那雙如黑曜石的瞳孔逐漸失去光彩，便知道事態已經進入無法挽回的局勢。

「但是你放心吧，我不會那麼簡單就放過你的，我既不會拿走你的心臟，也不會讓你一個人逃跑，你知道嗎？這一切都是為了――」

「……――因為你受傷了啊。」

此時，女孩顫抖的聲音傳遞過來。

「在我的面前，不斷地受到傷害，不斷地傷透腦筋，而這一切――」

吐出的氣息逐漸變得清晰。

「……都是因為我一個人的關係。」

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了SHION紊亂的思緒，他怔怔看著在他捧在雙手中的少女，從手指末端頓時感受到一陣透心的冰冷，傳進了近乎麻痺的大腦中。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選擇這麼做呢？」EMMA無奈地笑了笑，眼眶中的淚水卻不自覺地滴落下來「我並不是值得讓你去這麼拼命的對象，因為我……很明白的，我是被拋棄的孩子。」

「從來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也從來沒有人期望我活下去，所以，如果……如果我就這樣一個人死去的話，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而SHION先生要是沒有跟我相遇的話，應該就不會受傷吧？所以我只能……」

EMMA沒有繼續說下去，剩下想說的話語梗在喉頭，讓她覺得自己只是進行無謂的訴苦罷了。

「――不會的。」

然而，他卻用著極其堅定的語氣回答。

手在發抖。

EMMA愣愣地望著SHION的眼睛，那雙漂亮的紫藍色瞳孔，他的目光――比起剛才的冷漠，更覆蓋了另一層複雜、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情感。

現在的你……到底在想些甚麼呢？

只要不要再和我牽扯上關係，你就可以安然無事地繼續生活下去了，不是嗎？

你不需要為了我這種人而感到愧疚的，或者，有任何情緒。

因為就連我對自己都無法抱有希望了。

繼續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只會讓你越傷越深而已。

讓我一個人就好，反正也已經習慣了。

所以……。

所以…….。

「我……」

「――EMMA。」

眼前的少年突然輕聲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放開吧。」

他將手從自己的嘴裡拿出，但是因為淚水的關係，所以她無法看清楚他現在的表情。

EMMA恍惚地望著SHION，原本想要說些甚麼，但是，他卻站起來並走到一旁的牆壁，將地板上的戒指撿了起來。

只見SHION仔細地用沒有受傷的右手，在擦乾淨了沾染在戒指上灰塵和血漬後，又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並蹲下來說：

「……EMMA，你知道到底甚麼是夫婦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EMMA瞪大眼睛看著他，沒說一句話。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

SHION拿起了EMMA的左手，輕輕地將戒指重新套回女孩的無名指上。

「――我，SHION ·埃利法斯 ·萊維，願意以EMMA為我合法的妻子， 從今天開始，無論是富有或貧窮，健康或疾病，我將永遠珍惜你到天長地久，我承諾我將對你永遠忠誠。」

他輕聲宣示著誓言。

頓時，代表第一個儀式完成的淡黃溫暖光輝再次籠罩兩人。

SHION用充滿血沫的手抹去了EMMA臉上的淚水，露出了些許無奈溫柔的笑容說:「我想大概就是差不多這樣的事吧，所以你不用自己一個人去承擔，因為我會陪你一起，不論是怎麼樣的困難。」

「但、但是我傷害了你……。」

「我會接受一切的，所以你要接受我的一切，這樣我們才是對等的關係。」

SHION堅定地說著，並伸出手將EMMA從地板上輕輕拉起。

「可是……」

「我們立下了契約，EMMA。」

少女身上的黑色魔力再次開始躁動，並漸漸包覆住她殘破不堪的身體。

「魔法師絕對會遵從儀式契約，從一開始我就絕對不可能背叛你，當然你也絕對不會背叛我，所以你……不用擔心在體內那傢伙對你說了什麼。」

「相信我……『沒問題的』。」

下一秒――

SHION有力地抱住了EMMA因恐懼而顫抖的身軀。

「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

「沒問題的。」

像是要傳遞安全感般的，不擅言詞的他重覆著相同的語句，試著去安撫少女的心情。

安心的體溫漸漸地暖和了身體，也融化了淚水。

與此同時，黑色的魔力開始從EMMA全身上下的皮膚不斷溢出，並一層層地堆疊起來成了厚實的保護膜。

只要是接觸到保護膜的任何身體部位，都會被侵蝕而腐爛流血，就像是在擁抱著滾燙的金屬般，毫無防備的他只能任憑黑色魔力的肆意蹂躪，且疼痛逐漸加劇並一發不可收拾。

――嗯，或許還是會痛的吧。

但是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痛。

不知道是不是心境轉換的關係，SHION卻漸漸地習慣並接受了這股痛覺，甚至覺得繼續這樣下去好像也不錯……之類的。

而理智很快地就將他拉回了現實。

「……抱歉，差點就要忘記了。」

SHION鬆開了在EMMA身上的雙手，渾身是傷的他臉上卻是帶著柔和的表情，並用著不可思議的輕鬆語調說：

「那我們接下來開始第二個儀式吧。」

EMMA眨了眨眼，困惑地開口問道：「第二個儀式？……要做些什麼呢？」

「要做什麼？……嗯，簡單來說，就是――」

話還沒說完之際，下一秒SHION便再次輕輕地用雙手捧起EMMA的臉頰，像是對待肥皂泡泡那樣溫柔，然後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無法再接近的距離為止。

「……。」

嘴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EMMA睜大著雙眼望著少年近距離下細長的眼睫毛，兩人呼吸的氣息互相交融，微熱的皮膚摩擦著彼此。已經不知道原本是誰的體溫比較高。

只知道空間中所有粒子像是凝固般，什麼也感受不到，周遭的事物漸漸地離兩人而去。

EMMA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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