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們帶來了什麼，今晚？」在出發去探查周圍的四人小組之中，白髮的吸血鬼衍體最先回到營地。

總是能很快探查完負責方位或範圍的狡黠精靈，邊捲起往上固定的袖子，邊往潮濕洞窟的黏稠空氣之中嗅了嗅。「魚？」他最終是皺皺鼻頭，讓嘴角笑起的弧度更稍微扯寬了一點，改用他加強聲調以代表滑稽的方法在問。「… 啊哈，我們最親愛的法師，就是那些你說你打死也絕對不肯去動手煮牠們的，『魚』？」

「啊…對。」蓋爾說，他豎起右手，搖搖平行地面橫擺的兩根手指，指尖延伸的盡頭指著的就是阿斯代倫。「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對吧，你說得沒錯。」

「怎麼，這麼快就必須改變心意…是我們令人悲憫的存糧，終於可憐的要見底了？」阿斯代倫說。

「那才不是。」伴隨輕蔑鼻音傳來的回答，是吉斯洋基人遠遠從布匹擦拭的長劍劍柄上面，拋來了她的語句。「昨天告訴過你了，我們行軍的存糧大可再支持一個月。」

「深水城巫師說是因為…看過你前幾天摸給他讀讀解悶的煉金配方書籍——附帶一提，我個人並不贊同偷竊——他說從那裡面找到好點子，是可以完美搭配魚來燉煮的地底烹調草料。」

「哦，那嚴格的說來都是『苔蘚』…嗯，你知道的，威爾，地底沒有陽光，我不確定我們湊巧找到的任何鬚根物質，都是不是可以稱之為你說的那種『草料』…」

「那麼鍋子旁邊擺滿的東西都是什麼？啊，就別跟我說能完美搭配魚骨的『苔蘚』，都要長得像是紫蟲胃袋殘留的沙子跟口水黏液…還有那些是蠕動的眼睛還是觸手嗎？…我可鄭重說明，我是不會想吃地板那些材料煮出的任何玩意…」

「真不好意思，我剛剛湊巧也問了你問的，而蓋爾他有回答地說那些只是『噢喔，他顧火時想要順便調點煉金溶劑而已，沒事，都不是食材』，也不管那場面對別人的心靈跟胃口能造成什麼影響…」莎爾的牧師接著說。

「…結果他就沒打算要聽進去的樣子。」威爾補充。

「你們是說說看我為什麼非得要聽進去不可吶？那要求極度的接近不合理。」手裡從切菜短刀換為木勺的巫師反駁。

「誰曉得…大概是害怕那些從煉金原料提析的混濁灰燼鹽粒，會被不小心攪拌消失在你調煮的巫師湯糊裡面，嗯？」

「那種事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當然，別開玩笑…我很小心的，對吧？…這很重要…煮一手好菜的重大職責，攸關營地裡的大夥，如何維繫與注入我們明天到未來的充沛希望活力…」

幾個最接近營火的男女手裡拿著木碗，讓吹著勺裡熱氣的法師，滿意地給他們舀了各自滿滿的一碗。

那裡頭包括一手支著後背，隨意站直打量盛滿碗裡湯糊的阿斯代倫。

他表情看起來並不是擔心味道，他關心的從來都是在任何情境或反應下都不能洩漏自己，他隱匿自己遭遇到任何事物的感覺，而蓋爾心裡對他的看法也是。

蓋爾敢打賭他等等喜歡或不喜歡湯汁味道的表情，大概都會表現得一模一樣。

今天的湯也是保證完美…幾乎，就像是以往蓋爾在自己塔中料理的所有菜餚一樣。

儘管如此，拿起薄布擦手的蓋爾還是眨起眼皮，希望可以看出阿斯代倫究竟覺得這湯的味道怎樣。

…因為這煮法畢竟是蓋爾為他而試驗的，費心去除原本魚肉那一股鐵鏽一般的濃厚腥味存在。

對那吸血鬼的衍體來說，那些地底盲魚的氣味…無疑是過於像血了。

蓋爾看他嫌惡皺起眉毛跟鼻子的表情就曉得了。

而蓋爾在阿斯代倫不明顯撇臉退開兩步的時候，便決定最好別使用那些氣味過於強烈鮮明的魚，也別讓人拿著牠們再靠近營地。

結果…

事實證明，他對自己拒絕稀奇事物的意志仍然是過於自信。

對於尚未清楚明瞭的難題、界線或事實，他都想要去學習、知道跟突破。

那些魚的挑戰…想起來就很有趣。

況且他們的存糧確實有限。

如果德魯伊保證那些魚能吃的話…為什麼不去試試呢？

反正他時常被留在營地，他可以煮飯的時間很多。

…嘗試的過程總是很有樂趣，嘗試尋找新奇調味的材料，嘗試烹煮的變化手法，沖去不少疲憊。

就是那些他們無數次嘗試捕捉，而大德魯伊哈爾辛保證能吃的古怪斑點鯰魚…那鏽鐵氣息爆炸的魚臭一開始難以根除，憑試驗切碎投入不同苔蘚的香氣過後，現在大不相同，煮起來的味道確實已『堪稱』完美。

這在蓋爾伸出食指滑過從濃稠湯裡攪拌抽出的木勺背面，咂嘴嚐過指尖沾到的鮮美湯汁鹹味，由衷發出心裡愉快讚美哼響的深水城法師是敢如此肯定。

阿斯代倫知道他不清楚吸血鬼，蓋爾不知道他們吃不出任何平凡的食物美味。

…他就是個倒霉的法師傻瓜。

偏偏他看著吸血鬼衍體的眼神時常懷有期待。

所以阿斯代倫現在嘲弄地低頭看湯，他不想掃開那傻子自以為是的樂趣。

離開綠籬圍繞的和平樹叢谷地，他們隊伍直接落入地底令人迷惑的黑暗處境，沿著夾雜不可見暗紫微光的凶險路程前行。

…見證著地底無數的複雜與危險。

他們在每日簡短移動的路程，隨時駐營休息，往前探查之時，優先剔除容易嚴重受創的成員，謹慎地保持所有人的充足體力。

換而言之，他們前進得很慢。

因此他們留在營地相處的時日漸多，漸漸地彼此都在熟識，互相挖苦或交談的言語都顯得更為自在。

這是蓋爾所喜歡的融洽感…沒有武力衝突，他開始喜歡這一群人的為伴。

但對於蒼白髮色的吸血鬼精靈卻不是。

蓋爾能發現他偏紅的眼裡升起更深沉懷疑的影子。

並非更加地懷疑別人，而似乎是懷疑著他自己。

…彷彿可以信賴別人的感覺，才令他無比疑惑。

蓋爾是想要更了解他一些，他對阿斯代倫展現著這種感覺的原因，是變得有點…著迷，他很想去知道緣由。

這是他該死的好奇心…他就想完美地弄清楚『一切』。

他知道阿斯代倫該死的看得出來，在他小心跟在蒼白的身影背後，看那身影蜷起地啜飲動物，旋即被撲襲的身影輕柔釘死在樹幹上。

那紅色雙眼的譏嘲非常嚴峻，一邊傾頭吻他，一邊夾雜甜蜜言詞的愛撫，無比精熟的性慾技巧，直到人類法師勉強維持冷靜地把他噓著趕開。

那時阿斯代倫眨動瞇起眼睛幾乎沒有表情，微微上挑的眉頭洩漏一點疑惑，急促喘氣抹眼的蓋爾則感覺自己在把一隻手從大腿上接近重點部位的地方移開，以避免他迅速升起誠實身體反應的那種驚慌無奈。

白髮精靈很懂展露自己的身體魅力，他們在蓋爾第三次忍不住尾隨觀察吸血鬼進食的結尾靠著接吻，延續推展的肢體行為幾乎沒遇到什麼困難，以至於他們後來又試了好幾次。

沒有困難…他們委婉分享著釋放身體自由的亢奮。

沒有太多問題，不涉及強佔的侵奪或擁有，給予或拿取的東西幾乎是沒有。

那些結束得很快…結束後的他們都還能是自己。

…不需改變。

但僅僅是發生在清晨黯淡樹林裡的誘惑，並不能充分填滿或滿足到蓋爾最原本的好奇心，儘管有謎題一般的手指在他們偷情的身體之上滑移，霜寒地形成無數混亂挑逗出來的液體沾黏輪廓。

比起這些，蓋爾是更想去知道…他無法知曉的…

有關手掌挪移著撫觸到，赤裸割裂的身體背面痕跡，那頸子上永遠無法消除的，時而被他好奇的手指所按撫，兩顆孔洞狀沉默的深潛牙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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