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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装泡沫,2

[db:作者] 2025-08-17 11:57 5hhhhh 4080 ℃

“所以唐吉诃德家在打什么算盘?”他把重要的问题问得漫不经心。

“不会祸及你们。”

“我听说你们要帮凯多做事。”

“没有人能拒绝凯多。”

“我以为你们是平起平坐的。”

“你以为这里是谁的地盘?如果我们想发展生意,那就得听他的。”

“反正我没听过他的。”

“……你们同样臭名远扬。”

“但比不上‘唐吉诃德’,柯拉松先生。”

然后“柯拉松”便沉默了,静悄悄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男人的声音渐渐弱去,到底只剩下飘渺的呼吸,尤斯塔斯走上前,从他怀里将密码盒抽了过去。他转动密码盘,今天的日期,象征着一个和他素未谋面的小女孩,一场小小的悲剧。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张黑色的移动硬盘,里面的资料大概就是唐吉诃德家想要东西。

在直觉的作用下,他握住自己挂在胸前的匕首,转身便迎上了那把绒镡的刀,两把刃器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锐利的鸣响。“柯拉松”的斩击很重,震得尤斯塔斯掌心发麻,但从刀刃上传来的却只有稀薄的杀意,仿佛只是一记试探,没用什么力气。

“你真是个缺乏教养的家伙,”他悻悻地说,“唐吉诃德家的人都像你一样吗?”

“我可比他们要礼貌多了,维多利亚当家的。”

伴随着“柯拉松”的声音,走廊上迸发出了又一声金属间的锐鸣,尤斯塔斯优点后悔自己没有直接拔枪,但也庆幸,毕竟用枪就没意思了。

“让我听听你的条件——别忘了我还要帮你做替罪羊呢。”

“不如让我听听你想要什么。”

“你总不会毫无计划。我的雇主不可能在政府的谎言下相互找到彼此,然后指名要杀一个共同的证人。而且这里被清得太干净了,除了我安排的,剩下的人都被这家伙自己支走了,因为他知道你要来找他。”

“所以你才会亲自过来?”

“我闻得出这里有诈。”

“……你是个喜欢挡在帮派前面的首领。”

“只有懦夫才会躲在影子里。”

说罢,尤斯塔斯便用手肘向对方击去,手中的匕首瞄准那副头盔眼睛的位置,而“柯拉松”则向后退步,挥动的刀刃在他的衣领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口子。不等他们各自站稳脚跟,两把刃器便又咬在了一起,重重一声,回响在黯淡的白炽灯光下,然后被灯丝轻轻闪烁的声音所代替。

“我准备的是钱,但没有多到能收买你。”没有感情的电子音这样静静地说。

“你倒是很清楚我的价钱。”

“中介和我说过指名你是什么价格。”

“你也有想杀的家伙?”

“但我已经决定亲自动手了。”

“柯拉松”猛地向刀施力,试图迫使尤斯塔斯退后,但尤斯塔斯却更有力量,只让对方得到一阵金属摩擦的吱呀声响。

“我想到一个主意。”在野蛮的碰撞中,他几乎压不下自己的笑意。

“说说看。”

“如果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你得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任何要求。”

“我不喜欢这种充满未知的交易。”

“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他举起手里的移动硬盘,“不然我的下一击就会对着这玩意扎下去。”

“……那我也要加一个条件。”

“是什么?”

“你不能主动来找我。”

“只能等待偶然?”

“对。”

“……你还真是浪漫。”

“成交吗?”

“但是钱也要给我。”他挑起对方的刀刃,猛地向后跃去,与之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收起匕首,将手探向了自己和温彻斯特挂在一起的M1911——如果得不到的好的反馈,他也就不打算留着对方了。

“……我知道了。”说完,“柯拉松”便收起了刀,以一种相对无防备的姿态,走向了他,“钱会通过中介打到你们帐上。”

“你的身手还挺好的。”

“就这么给我了?”

“你总归是不敢食言的——除非你想让我把今天的事捅到唐吉诃德家的耳朵里。”

“我就是唐吉诃德。”

“也许你真的是,但我刚刚想了一下:唐吉诃德家才不会耍这种把戏。对那个多弗朗明哥而言,处理这种程度的小角色,应该和碾死蚂蚁差不了太多。”

“你比我想得要聪明一些。”

“白痴可做不到我这个位置。”

“但别再深究下去。你知道的,知道得越多——”

“就越危险。”他不屑地咂舌,“算了,我也不讨厌一面之缘。”

在他们说话的空隙间,高层写字楼内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然后便是警卫的脚步,大概是其他人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他看向“柯拉松”,而“柯拉松”也向他点了点头,继而从太刀的阴影中抽出了一把制式的格洛克——就该这样。

“一人一半。”那道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对他说到。

“你少对我指手画脚。”

他熟练地为子弹上膛,将枪口对准脚步声所在的方向,穿着制服的警卫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下一秒便随着枪声跌倒。“柯拉松”的枪法很准,几乎是正中眉心,让对方走得无烦无恼,但尤斯塔斯仍然自信自己枪法更好。

“你猜他们还有多少人?”

“三四个吧,但我猜他们已经不敢上来了。”

“你们之后的计划是什么,把这层楼全部都炸掉?”

“不然呢?”

“坏消息,那也是我的计划之一。”

“所以现在这层楼里被安置了两倍的炸药?”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头盔下皱起了眉,有些火大地调侃到,“我和你可真是心有灵犀。”

“你们的还有多久?”

“不到五分钟。”

“真巧。”

他们短暂地对视——如果隔着头盔也能算得上是对视的话——然后不约而同地跑向了走廊另一侧的落地窗,尤斯塔斯举枪打向窗户的角落,令玻璃裂出蛛网般的纹样,随后“柯拉松”又开响了另外两枪,使之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看来我们没有时间道别了,维多利亚当家的。”

“可别忘了你的承诺。”

“当然了——下次见吧。”

“柯拉松”踩着窗沿一跃而起,轻快地跳出数米,转眼便消失在楼宇之间,再也看不见了。而尤斯塔斯则靠着钩爪缓降至地面,并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路边瓦耶接应的车里,同时火急火燎地催着对方撤离。

“这可不像你。”瓦耶一边发动引擎,一边感到好奇。

“别管那么多——这楼马上就要塌了!”

<<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帐户上突然多了这么一笔钱?”基拉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自己像往常一样站在咖啡机前的搭档。

“对,我甚至忘了问他打算出多少。”

“这都够把你租的那间公寓整栋买下来了。”

“他自愿的。”

“你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事关唐吉诃德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希特至今还以为那栋楼会断成两截是他准备的炸药出了差错。”

“……我会和他谈的。”

“要查吗?”

“别引起唐吉诃德家的注意。”

“和医生交往久了,你也变谨慎了。”

“这和特拉法尔加没有关系。”

“随你怎么说吧——你那天回去之后,医生有察觉到什么吗?”

“没有。我换了衣服才回去,睡前还陪他喝了一杯。”

“你不能每次都这样。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现在你不怀疑他是别有用心了?”

“他要是真的别有用心,我帮你买的骨灰盒早就派上用场了。”

“那你要不要抽时间去我那边坐坐?我的意思是,和他见一面。”

“我可演不来你的打工族前辈。”

“如果不是他不喜欢被拍,我早就给你看照片了。”

“基德,你是知道我的口味的。”

“就是因为我知道——”

“我和你是一个口味。”

“只是偶有重合。”

“你不能保证他不是下一个维多利亚。”

“……说到维多利亚,到底是谁在传我是维多利亚?”

“这谁知道,另一个版本还说我是维多利亚呢。”

“你?”

“我。”

他们面面相觑,但怎么想都无法在彼此身上看到哪怕一丝和维多利亚相像的地方,以至于他们开始大笑,许久之后才慢慢停下。他让基拉放点消息出去,至少别再让外面的白痴把他们当成维多利亚,但基拉却觉得这样就好:外界对他们知道的越少,他们越能远离不必要的麻烦。

“对那些家伙来说,‘维多利亚’只是一个名字,”基拉说,“就算换成‘伊丽莎白’‘安洁莉娜’‘克莉丝汀’或是‘玛格丽特’也是一样,他们只是喜欢对女人的名字想入非非罢了。”

“那可真是一群蠢货。”他放下喝空的咖啡杯,低头整了整领口。

“你要走了?”

“你知道的,这几天有啤酒节。”

“我和瓦耶他们昨天去看过了,没什么意思,都是以往的那些东西。”

“但是特拉法尔加约我——听说今晚会有烟火。”

“他倒未必是想看烟火。你也从来不在乎那个。”

“……我以为你会替我高兴。”

“我说过我不会在这件事上挺你,”基拉的声音冷冰冰的,“这种关系早晚会把你杀了。”

<<

夜幕飘落在繁华的街道,五彩的霓虹闪闪发光。尤斯塔斯站在挂着节日飘带的路灯下,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特拉法尔加迟到了,因为新来的医生在他准备下班的时候遇到了麻烦的病例、因为跨河大桥堵得要死、因为搭他过来的同事找不到可以停车的位置——但不论原因到底是什么,尤斯塔斯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

抬眼望去,周围满是沉浸在欢乐气氛中的人们,或是站在临时搭起的木板房摊位前,举着酒杯聊天,或是手挽着手,在路上有说有笑地走着。不论东方或西方,都聚集在这座城市里、聚集在这条街道上,哪怕只是站着,也能看到来自各个地区的脸庞。

十几分钟后,特拉法尔加终于姗姗来迟,还不等他发火,就已经环住他的肩膀,问他今天过得怎样。他本想抱怨,但到底像是被风堵着喉咙,半天就憋出一个“好”字来。

“不生气了?”

“……我想你了。”

于是特拉法尔加轻快地笑了,勾出的弧线狡黠又柔和,尤斯塔斯看得出神,几秒后才想起要把对方往怀里抱。初夏的晚风从他们身旁拂过,卷着小摊里食物的香气和从他人杯中飘出的酒气,尤斯塔斯将脸埋入特拉法尔加的颈间,嗅到檀香和琥珀的味道。

“你喷香水了?”

“借了同事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你约会。”

“我又不讨厌消毒水味。”

“但是我想特别一点,”特拉法尔加抚上他的后颈,轻飘飘地问到,“适合我吗?”

“嗯。”

路过的人们悄悄瞥向他们,多半是好奇,小部分是无意,还有零星几个是“受够了情侣”。尤斯塔斯对此满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在乎的只有自己怀里的特拉法尔加而已。他们在路灯下又抱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都热得有些难受,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们在沿街的摊位买了食物喝酒,站在酒桶装饰的高桌前,成为了人群的一部分。邻桌的中年人在谈论几天前的爆炸事件,同时批判了还没开始的烟火表演,因为“太不安全”。

“那件事闹得还真大啊……”尤斯塔斯不禁自言自语。

“毕竟是发生在市中心的爆炸,整栋楼都被拦腰炸了。”特拉法尔加拾起他的话茬,自然地说了下去,“而且政府居然声称爆炸是由电路起火引发,真是把民众当傻子骗。”

“那你觉得是谁干的?”

“大概是哪个帮派里的蠢货吧——那些人做事总是没轻没重的。”

“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医生。”

“我以为他们是不会去正经医院的。”

“他们当然不会自己来,但难免会有被救护车拉来的……每一个都挺麻烦的。”

“你要小心一点。”

“在担心我?”

“……对。”他说,“我听说他们是会杀人的。”

特拉法尔加没再接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金色的眼中泛着柔和的光,显得狡黠又漂亮。他想这个人应该是不怕死的,就算死亡漫步至此,也会显得十分无力。远远的,人群中传来了细微的躁动,继而一瞬化作惊叹和欢呼,在本就热闹的街道上此起彼伏。他猜烟火表演已经开始了,但特拉法尔加仍旧只是看着他,于是他们接吻,黏糊糊的,靠在一起的十指也慢慢相握,仿佛一秒都不曾分开过。

与他们无关的烟火在河面上绽放,红的、黄的,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比不眠的城市更为明亮。烟火绽开的声音很轻——至少比枪声要轻——但层层叠在一起,也就变得嘈杂了,令人想起那天夜里的爆炸。

如此想来,那个自称“柯拉松”的男人后来去了哪里,现在又身处何处呢?但不论如何,只要身处阴影之中,他们总是会再见面的。特拉法尔加问他在想什么,他说是最近的工作,于是特拉法尔加又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说自己帮客人赊账了。

“是店里的熟客?”

“不,以前从来没见过。”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嗯……一时兴起吧。”

<<

“那个时候还是夏天,七月上旬,差不多是升温最快的那几天。特拉法尔加买了辆二手的车,说是为了上下班方便——他总是很晚才下班,一场手术从下午做到晚上十一二点。他会把车停在两百米外的停车场,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两个饭团,然后再回家,把我乱脱的靴子也整齐地摆在鞋柜旁。他有时会买酒,听装的淡啤,但不会马上喝,只是放在冰箱里,像是一种装饰。他会把我从沙发上叫起来,和我接吻,然后做爱,仿佛真的情侣那样,抱在一起睡觉。我以为那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但它却一直继续了下去,就像看不到尽头似的,没完没了。

“他比我瘦,骨架也小,很适合被抱。他闻起来像我——一瓶沐浴露洗不出两种味道,而我闻起来也像他,毕竟家里的洗衣液一直是他选的。他身上有很多纹身,每一个都很适合他,但我没和他说过,因为总是转头就忘了。他很温暖,也很柔软,呼吸很轻,但只要抱着就能感受得到。那种轻微的起伏总是让我着迷,因为那象征着他的生命——他还活着。很少有人能和我相处这么久,以至于我会觉得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而且在遇见他之后,我就没再看上过别的家伙了。

“那段时间,我在工作时候总是格外小心,几乎没受过伤。但是有一次,目标的保镖给我来了一刀,血流了不少,害我只能把整个现场都给烧了。我本来应该让自己人帮我处理一下,可谁知道那天我是怎么想的,我就那么血淋淋地回去了。我告诉他,我和混混打了一架,他说我冲动,但没让我报警,还帮我做了缝合。他说家里没有不留疤的线,但会帮我缝得好看一些——我觉得他是故意的,跟他喜欢在我身上留吻痕是一个道理。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个真正的普通人,既不知道那些暗处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握枪。他会为了家务分配和我吵架、会抱怨我买的桌布品味太差、会给我看他在路上拍的照片、会问我明天要去哪里工作……我们分享同一听啤酒、同一桶雪糕,他让我觉得自己在‘生活’,甚至像是有了‘家’。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但即使如此,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毕竟他所留给我的回忆都是鲜活而真实的。

“秋天的时候是他的生日,二十五岁的生日,为了庆祝,我们在面包店买了一小块蛋糕。而在那之前,他自称已经有十几年都没有踏进过面包店了。他不喜欢面包,对蛋糕也没有多少好感,但他想吹蜡烛许愿,因为这样比较有‘仪式感’。所以他只用上面的水果沾了些奶油,剩下的都让我吃了,我问他许了什么愿,他说希望我能爱上他——他在骗我,但他也知道我是骗他的。那天我做得很仔细,让他去了四五次,最后他靠在我怀里,一声不响地流了些眼泪,才慢慢睡了。

“后来有一天,他说想去海边,就请了年假,载着我一起去了。我当然是会开车的,但是我的设定还在学车,不能上路,所以我就坐在副驾驶上,拴着安全带,一直看着他。他的脸生得很标致,如果我是女人,一定会往他的床上爬,但他却说自己没有女人缘,也没交过别的男友——要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品味的家伙还是太多了。我们在海边散步,他说夕阳就像我的眼睛一样,我一直记着,那天的夕阳照在海面上,亮闪闪的,非常漂亮。

“有的时候我会想,我应该早点对他说实话,然后以一种理想的方式把他杀了,让他属于我,永远地属于我。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的心跳总能让我感到自己‘活着’。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无法回到那种和他相遇之前的生活中了,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也会疯掉的。最近基拉经常说,我应该把他忘了,然后去找个新的——可是这个世上只有一个特拉法尔加啊。

“所以我在找他。我已经找了几个月了,但只有一些零散的消息,没有确切的踪迹。我以为你们会知道他在哪里,结果也是和之前一样,他比我想的更擅长躲藏。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他还活着,我总会找到他的。我在识字之前就杀了第一个人,身上背着几百条人命,但我只犯过一件罪,那就是没有对他说实话。如果一切重来,回到他向我搭讪的那个晚上,我会告诉他,我是个刽子手,刚刚轰烂了一个人的脑袋,来这里抽烟,盖盖身上的火药味,就像现在这样。”

<<

临近圣诞的时候,气温逐渐降至了零下,不算特别要命,但对尤斯塔斯而言,却已经足够冷了。直至搬来这里,他才知道有一种季节叫做“冬天”——在那个尸体极易腐烂的国家里,他甚至是分不清春秋的。特拉法尔加总是忍不住笑他,因为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里把自己裹得像熊一样,而他看着对方那身不算太厚的秋装,每次都难免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是尤斯塔斯人生中平平无奇的一天,没有工作,起得很晚,特拉法尔加在出门前和他吻别,就像他们所习惯的那样。他叫了外卖,抱着手机打了一下午游戏,然后又缩在被子里打盹,直到附近的餐厅全部停止营业,才去便利店买三明治。他没有收到特拉法尔加的消息,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的医生总是很忙。

直至拂晓,窗外的天空泛起微微白光,特拉法尔加才终于回来了。那是他第一次在梦中听见对方的开门声,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警戒,而是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他坐起身,走向玄关,只见特拉法尔加正靠在墙边,有些虚弱地半闭着眼。他问对方发生了什么,得到的自然是一阵沉默,于是他便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累了。”

“……尤斯塔斯当家的,”特拉法尔加的声音很轻,要很努力才能听清,“抱一下我吧。”

玄关的空气中飘着薄薄的血腥味,他明白自己应该去怀疑、去警惕,但他的身体却先于他的思考,迈出步伐,像拥抱一朵云那样,慢慢抱住了特拉法尔加。在那几秒里,他想象到了很多东西,像是枪声和被刺伤的锐痛,可他等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特拉法尔加只是靠在他的怀里,呼吸轻得好像随时都会停止。

“……特拉法尔加,”他稍稍加重了语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在门诊闹事……我总不能放任他去捅隔壁的老头子。我缝了几针,又观察了几个小时……不算很严重,但是院里想把事情压下去,一直轮流和我谈话。”

“你应该让我去接你。”

“……你的驾照考下来了?”

“绕开检查不就好了。”

“别那么幼稚,尤斯塔斯当家的。”特拉法尔加放松了些语气,发冷的手指攀上了他的背脊,“我已经回来了。”

“你看起来就像个蠢货。”

“我也这么觉得。”

“……你该休息了。”

“你今天有排班吗?”

“我应该有吗?”他看着眼前的玄关,顿了几秒,又补充到,“我是说……我可以翘掉。”

可特拉法尔加只是沉默着,任由时间流逝,就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回答。于是选择的权利来到了他的手上,去或不去,两个选项,但其实哪个都是一样的:他帮不上对方什么忙。

“我会早点回来。”他放开手,稍稍退后半步,有些犹豫地说。特拉法尔加点点头,跛着腿往房间里走,他上前扶起他的肩,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上视线。他们接吻,意乱情迷,相拥着往地上倒去。特拉法尔加枕着他的手臂,身子微微蜷曲,两眼轻闭,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说话的声音也像是梦呓:“我快要爱上你了。”

“你早该爱上我了。”

“那你呢?”

“我应该爱你吗?”

“你不该爱我。”特拉法尔加笃定地说,“但我想。”

“那我就是爱你的。”

“……真不像你。”

“那要怎样才像我?”

“谁知道呢。”

他闭上眼,感受对方那份薄弱的心跳。梦境在安静的公寓中弥漫开来,披在他们身上,闻起来像是死亡。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安宁,只有奶油似的白色,配着不绝于耳的层层海浪。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特拉法尔加仍旧枕在他的怀里,额上布着汗珠,眉头微微皱着,一副不太安稳的模样。

他抱起他,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他帮他脱下外套,然后是衬衣,露出缠得整齐的绷带,又用被子轻轻盖上。他向来是不会照顾人的,就连基拉都会在受伤的时候拒绝他的探望,所以他只是蹲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就起身出门了。

冬日的冷风钻进他的衣领,如刀一般割过脸庞,他在停车场看到特拉法尔加的车,车门上留着几道昨天没有的明显刮伤。他绕过它,坐进自己的车,盯着车里的机器人车饰发了很久的呆,才终于开到了路上。他没把这件事告诉基拉,更是没和其他人说——这是他的生活,轮不到任何人来多舌。

年尾的太阳总是沉得很快,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迎接他的是关着灯的公寓,黑暗之中没有一丝琐碎的声响,特拉法尔加的鞋子整齐地摆在玄关前,令他没道理地感到安心。

卧室里开着窗户,和室外几乎一个温度,特拉法尔加缩在被子里,被子上还盖着一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毛皮大衣——那是他的东西。他弯下腰,不等指尖触及发梢,就和那双金色的眼睛视线相交。那道视线仿佛来自于野兽,警觉又尖锐,但又一瞬缓和下来,好像一切都只是短暂的错觉。特拉法尔加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拽着他的衣领吻他,或许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低烧,对方的口腔比平时要更热一些。柔软的情感在他心中滋生,但还不等他有所感受,这个吻就已经结束了。

“我翻了你的衣柜,”特拉法尔加哑着嗓子说,“没找到别的被子,就借了这个。”

“你就这么需要那点新鲜空气吗?”

“空调太吵了。”

“我看你平时倒也睡得挺好。”

“你的心跳比空调更吵。”

好吧——尤斯塔斯叹了口气,他的医生总是牙尖嘴利。他打开床头的灯,查看对方的伤口,特拉法尔加笑他看了也没用,但还是解开绷带,露出缝合的位置。于是他看到两条细长的缝合线:一条在左腹部,大概三厘米,像是刺伤;另一条则斜斜劈着,有十几厘米,但应该不深,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

“会留疤吗?”他随口问他。

“我不是那种体质。”

“……是吗。”

“你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因为我会妒忌。”

听到这话,特拉法尔加愣了一下,随即便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直到伤口开始发疼,才喘着粗气停下。他不顾对方虚弱的呼吸,用愤懑的吻堵住了那两瓣还在发抖的唇,惹得特拉法尔加用力拽住他的头发。但和往日的那些暴力比起来,这可谓是不痛不痒,就像猫的爪子隔着裤子在挠。

后来他们叫了外卖,坐在床边分着吃了。特拉法尔加吃的不多,倚在他的肩头,半梦半醒地思考着什么。而他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就着听装的酒,脑子里也满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办法向对方开口。于是他握住特拉法尔加的手,像往常一样,十根指头交错着相扣,左手拇指抚过对方右手的虎口——那里有茧,比掌心的更厚。

然后他想起自己刚刚获得身份的时候,基拉曾经告诉过他,这个国家有一句谚语,叫做“房间里的大象”,意思是人们对无法视而不见的事物避而不谈,一同掩盖真相。他问基拉是从哪里听来的,基拉说是这边的情报贩子,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把所有客人都叫做“大象”。

而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的卧室中就已经站着大象。

<<

时间来到几天后的十二月三十一日。

自早上醒来,他们的窗外便飘着雪。特拉法尔加的伤已经好了一些,但还没有拆线,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的。尤斯塔斯声称要上通班,因为店长找不到其他愿意上班的家伙,而特拉法尔加也没有抱怨,反倒告诉他自己晚上要去参加医院的年会,不一定能在十二点前回来。

“你伤成这样,他们还要你去参加年会?”

“社会人的世界就是这么运转的。”

“……别太勉强自己。”

“快去打你的工吧。”

尤斯塔斯踏出家门,迎上刺骨的风,又退回来,多围了一条围巾,顺便亲了亲特拉法尔加。特拉法尔加笑他像个孩子,他也懒得否认,干脆多亲了几下,才匆匆冲出了家。

今天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那个“凯多”举办酒会,宴请宾客的一天。宴会旨在维持地下世界的表面和平,拒绝出席就等同于与凯多为敌,虽说尤斯塔斯没有多少想去参与的意思,但自从收到请柬开始,选择权就不在他们手里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那个老东西怎么今年会突然想起我们来,”在被昆西和豪珀摁在化妆镜前后,尤斯塔斯到底还是抱怨了起来,“他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继续无视我们吗?”

“你在市中心炸了一栋楼,基德。”基拉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虽然那不是你的错,但很显然,它被算在我们账上了。”

“就算是这样,我们有必要从一早就开始准备吗?现在才刚过十点,我中午还要吃午饭呢!”

“多试几个造型总没什么错,”昆西一边往他脸上拍爽肤水,一边轻快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是带着方案来的。”

“我看你们就是单纯想折腾我——我平时的妆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你就在最后一天让大家高兴一下吧。”

“你也少在那里幸灾乐祸了,宴会是不能戴面具的。”

“我可以把刘海拨下来。”

“基拉哥要是想换个造型,我也可以帮你化哦?”

“呃……我可以先自己动手试试。”

“得了吧,你根本就不会化妆。”基德皱着眉说。

“头儿,现在有时间吗?”

“又怎么了!”他回过头,只见布吉提着两套西装走了过来。

“你比较喜欢哪一套?”

“相比我的,你还是先去给自己挑一套吧!”

“基德老大——”希特从布吉身后探出脑袋,手里拿着另一套西装,显然也是想让他试试。

“你就不要也来凑热闹了!”

“……我也去给你挑一套好了。”

“基拉!”

“反正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我又不是要去和凯多结婚!”

“但是也许会有新的邂逅。”

“我已经有特拉法尔加了。”

“……昆西。”

“嗯?”

“把他弄得招蜂引蝶一点,最好能让那里所有性子够野的男男女女都去向他搭讪。”

“基拉——?”

“放心交给我吧。”

“昆西!”

在经历了一番可谓混沌的躁动后,夜幕终于缓缓降临了。宴会除了禁止覆面之外,就再没有别的限制,出示请柬,无需安检,就可以直接进入酒店。这种规定虽然看似充满风险,可在凯多的统治之下,却显得理所当然。宴会厅里净是些附近的熟面孔,哪怕没见过面,也多少听过一些传言。尤斯塔斯很难把这当作一件趣事,只能说是工作——一件保护帮派不被轻易摧毁的工作。

身居主位的凯多身形高大,黑发披肩,似鬼似神,伴在周围的“三灾”和“飞六胞”也不容小觑,一言一行都透着危险的气息。席间,人们向凯多敬酒,尤斯塔斯也只能有样学样,硬着头皮去做交际。回来的时候基拉问他凯多怎么笑得那么大声,他说自己告诉凯多,自己早晚要坐上他现在的位置。

“说得不错,”基拉点头,“就该这么说。”

“对吧?”

“对了,在你去敬酒的时候,唐吉诃德家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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