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眺望的身影也返回了基地。

高度机械化的都市中，摩天大楼和闪烁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漂浮在空中有序行驶的悬浮车辆，着装清凉笑容妩媚的女人出现在广告里。

而远离这种赛博朋克式喧嚣的，一处远在郊外的宅邸中，一名管家模样的男人推着餐车，缓缓推开了餐厅的门。

一名身形富态的中年男人坐在餐桌后，旁边早有女仆摆好了刀叉餐盘。

随着盖子的打开，肉类炙烤的香气弥漫在餐厅里。

不同于外面那些救济贫民的合成营养液。

这份五分熟还带着诱人着粉红色汁水的肉排是天然的产物，并非合成肉，是上等人才能享受的食材。

肉排入口即化，外表被烤出焦层，内里还锁住了汁水，软嫩多汁，和牙齿触碰的瞬间仿佛化成了肉汤流进了口中。

“不愧是5A级的肉！”

哪怕是如同富态男子这样的财阀，这种顶级的肉类也并非时刻都能享用到。

还得等一年一度的出栏日，旗下的养殖场去预定。

不过这种肉排的烹饪不需要太多珍贵的调料，只需要用恰当的火候炙烤即刻。

因为早已有调料浸入肉中。

一些憧憬，一点爱慕，加上少许的使命感，以及有自我牺牲的崇高来增添层次。

这块肉排的汁水要比以往的更加鲜甜。

“罗切尔先生，养殖场那边今年的申请已经传过来了，您看？”

穿着黑色西装的管家请示着。

品味过肉排鲜美的罗切尔先生同意了，他现在心情很好。

旁边的女仆胸口亮起蓝光，终端面板投放在了空气中。

“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资源额度要上调两成，还要基础的机械制造知识...真当看不出来他打的什么算盘？你告诉他资源额度没问题，基础机械制造的知识就别惦记了，好好驯养肉畜，明年的出栏日还需要保证5A级的肉类供给。”

罗切尔先生的话在这里就是法律，收了好处的管家并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一点养殖场的好处，但是他不打算为了这点好处丢了工作。

装配有物资的飞船驶过高楼，冷冷的俯瞰着底层脏乱的旧城区，在哪里，罪恶滋生，但是那又如何呢？高处的楼层里仍旧车水马龙，机械鸟儿的歌声永远清脆动听。仿生花四季开放。

罗切尔集团的广告铺满了大街小巷。

“不是所有天然肉，都是罗切尔出品！”

开拓者基地内，狮兽人里昂坐在顶层的办公间内慢条斯理的整理着文件。

刚刚送走一批开拓者，他就要马不停蹄的投入到下一批的人员选拔中。

剩余学员遣返地下的工作也要处理好，种种事务都积压在他身上。

他必须亲力亲为。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格雷斯推门而入。

“是格雷斯啊，坐吧”

里昂说着，他总是笑眯眯的，不像是其他同族那样不怒而威，带来压迫感。

他更像是某些草食系的兽人，温和，包容，让旁人生出信赖的念头。

只不过格雷斯并没有坐下，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

“格雷斯啊，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带着那小子逃跑呢”

里昂的话让格雷斯绷紧了尾巴，爪子下意识的握紧了。

但格雷斯没有动手，还是克制住了。

里昂那碧绿色的眼睛里只有淡淡的讥讽。

“反抗派还剩下多少有生力量呢？怕是没剩下多少了吧，不然也不至于和我这种叛徒合作了~”

虽然嘴上说着，但是整理文件的爪子却没有停下。

“里昂，你越来越像人类了”

狮兽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是么？那真是多谢夸奖了”

里昂的笑容没有变化。你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的勇武，却有着浸透了芯子的诡计和狡诈。

“你知道么？今年配给的资源上调了两成，猜猜看是因为什么？”

里昂毫无负担的说着谎，哪怕是失败的试探在他口中也成了喜事。

格雷斯应该知道，也必须知道。

他大可以带着皮耶鲁一走了之。

然后呢？没有足够优秀的开拓者，这座基地配给的资源就会被削减。

进而陷入恶性循环。

或许有朝一日，这座基地就会被废弃，没有了资源供给的兽人们只能消亡在这片土地上。

在这星空的囚笼里，他们别无出路。

“你们既不愿意戳破星空的谎言来一场鱼死网破，又唾弃我这种与人谋粮的叛徒，你们大可以抱着理想溺毙，却又在现实面前不得不向我低头，何苦呢？”

里昂的目光带上了一丝怜悯，但只是一瞬间就没了，仿佛错觉。

他从来不觉得这些反抗派是威胁，这些家伙们根本意识不到兽人们所缺少的究竟是什么。

里昂已经从过往的惨痛中吸取了教训，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成为唯一一位返航的“开拓者”。

格雷斯躯体在这种怜悯似的目光下仿佛缩了起来，任何的理想和未来在现实面前都将退让。

尤其是听到里昂口中那多出两成的资源配给中会包含淘汰掉的武器时，他沉默了。

格雷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鉴定。

似乎看出了格雷斯的迟疑，里昂又添了把火。

“你看，个体的死亡，对比之下能够为族群带来更大的利益，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很划算不是么？”

“并且，这个死亡的个体不会是你，你反倒是利益的享受者”

里昂和人类打交道学到的最实用的就是说话的艺术。

言语是如此的锋利，如此的悦耳动听。

“当然，如果你觉的刺耳，那么我们换种说法”

“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句话被格雷斯反复咀嚼着，连口腔中都泛起了苦涩。

他明白了。

他们达成了一致。

临走前，里昂递给了格雷斯一沓档案。

“这是挑选出来的有潜力的学员”

格雷斯接过档案，看着纸质档案上那些还有些青涩的学员。

他不理解里昂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学员是AI统一分配的。

“我们的罗切尔先生要求明年的开拓者内必须有5A级的学员”

“而他对皮耶鲁的评价很高”

“一些憧憬，一点爱慕，加上少许的使命感，以及有自我牺牲的崇高来增添层次”

里昂模仿着罗切尔先生的神态，那种叹咏调一样的赞美。

“也许我们明年就能增加一门基础机械制造的课程了”

“这是必要的牺牲？！”

这句话从格雷斯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这是必要的牺牲。”

格雷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失了魂一样打开了角落里的保险箱。

里面是一串串铭牌，连带着绳子都有些破损的模样。

上面的名字他都认得，但是现在却无法面对他们。

这份重量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逃避了。

格雷斯从手上摘下了属于皮耶鲁的铭牌，那种空虚感和失落感来的格外强烈。

虚假的星星闪烁着冷冰冰的光，在这颗死寂的星球上无声地哀悼。

属于星空的憧憬和美丽传说依旧在土壤中发酵，地下的种子们仍前仆后继的奔向星空。

开拓者于星空之上，为地上的兽人们开拓着未来的道路

格雷斯珍重的将属于皮耶鲁的铭牌放进了保险箱。

“对不起，皮耶鲁，这是必要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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