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抢先答道：“前面那八个脓包都被弄死了，第九僧肯定是个硬货，是我我就诅咒他！‘’

“我死去的那一刻，你便会被诅咒缠身，我诅咒你，诅咒你和你的子孙，你会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你的子孙会被斩尽杀绝，你的王国终将灭亡，而在场的，所有的人都会受到最可怕的惩罚！”

“不对。”

禅院直哉露出意外神色。

“但你这么答应该也不会死。”

“那为什么……”

“因为你会被囚禁起来，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到你死的那天。”

“你呢？”件问五条悟。

五条悟在听完故事后就开始思考。

但是他代入的是阿奴迦耶，他设想的是，对方说什么话能让自己打消杀死他的兴趣。

他曾多次身处阿奴伽耶的位置。死在他手上的诅咒师、杀手，在最后一刻，痛哭求饶的有、打亲情牌的有、破口大骂的有、色厉内荏的有、佯装不在意的有、诚恳悔过的有……

但是，他们都死了。

五条悟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

单手立掌：“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na mo”，是“拿摩”的发音，是“皈依、归命、顶礼”的意思。

五条悟连念了十次才停下。

*阿弥陀佛出家前，与佛陀释迦摩尼一样，也是一位尊贵的王子。为了普度众生，让众生远离生老病死之苦，他投身于清苦的佛教事业。在《阿弥陀经》中有记载，在他还是比丘的时候，为了表示自己献身佛教的决心，发了十四八个大愿。四十八个大愿包括：只要清净无妄想的连念十遍他的佛号，就能往生去极乐世界。

禅院直哉都急死了，“悟君，你怎么还念佛啊？”

“我是觉得，如果我要杀的诅咒师，毫不怕我，引颈就戮，就等着早登极乐皈依我佛，我会觉得没趣，可能放过他吧。”

禅院直哉露出恍然神色。

“不过也可能会杀吧。”五条悟犯难，“念十次是挺烦的，念一次就够了。”

“也不对。”件说道，“不过你这个虔诚模样，应该不用腰斩那么惨了。”

“听听我的如何？”家入硝子开口道。

几人都看向她。

“我死是您的王威，我活是您的恩典。”

“你怎么猜到的啊？”件诧异地问。

“中国有个词叫恩威并施，从第五僧的教训可以得出王讨厌佛，那绝对不能提佛，阿奴迦耶王再暴虐比得过夏桀商纣吗？周文王因为向商纣进言，被商纣关了7年，长子也被做成肉丸，他如果不送礼给这费仲、尤浑，向商纣请托求情，根本回不到西岐。那就当个奸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多看看中国的古装剧就知道了。”家入硝子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惊讶的脸孔，停在木头脸上，“其实你的名字也给了我提示，仁嘛。统治者谁不爱听自己好话？”

“你真厉害。”件赞赏道，但又变得忧心忡忡。

“怎么了？”家入硝子奇怪。

“可惜你碰到的是个不讲道理的变态。”

“第九僧没有活下来吗？”

“有哦，王给他留了性命，但是毁了他的双目，用铁索穿身，禁锢在埋葬僧人尸骨的塔底地宫。”

“我们已经猜出了，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吧？件大人。”禅院直哉催促。

“听我说嘛。听完你们就知道了。”

“根据中国的古相术，天生异相的人例如颛顼的额头宽得能跑马；勾践长了张鸟嘴；徐偃王的眼睛可以向上看到前额，像一双鱼眼；孔子的脸好像戴了恶鬼的面具；周公瘦得好像立着的枯树干；皋陶脸色发绿像削了皮的黄瓜，长了张马嘴，能吞自己的拳头；闳夭一脸黑毛都看不见嘴；傅说是个驼背；伊尹眉毛胡子都没有，看上去像个太监；舜是个瘸子，汤半身不遂，尧、舜远看都只有一个瞳子，近看则有上下两个。”

*东汉·王充：《卷三·骨相篇》：传言黄帝龙颜，颛顼戴午，帝喾骈齿，尧眉八采，舜目重瞳，禹耳三漏，汤臂再肘，文王四乳，武王望阳，周公背偻，皋陶马口，孔子反羽。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荀子·非相》：且徐偃王之状，目可瞻焉；仲尼之状，面如蒙倛；周公之状，身如断菑；皋陶之状，色如削瓜；闳夭之状，面无见肤；傅说之状，身如植鳍；伊尹之状，面无须麋；禹跳，汤偏，尧、舜参牟子。

“凡有此类气质神采，都是了不得的相貌。”

木头听到此处特别看了眼鵺，后者有些掩饰地把眼球往下转。

“不过千人有千般形貌，万人有万张脸孔，却从没有人能将这些特征集于同一张脸上，因为那是十全之相，普通人不可能存在这么强的运势。然而阿奴迦耶王的脸确实生具如此异相，在后世民间对其有天菩萨之称，是距离天国最近的人。阿奴伽耶运气好得出奇，遭到暗杀是家常便饭，但却能一次次化险为夷，而且都是因为各种不可思议的理由；他也曾数次遭历大劫，但最后总能安然无恙，所以他自认是不死之身。”

“可笑。”禅院直哉嗤笑。

“但他的好运他把第九僧剜去双目锁进地宫后结束了，那僧人预言他会在为自己修建的王陵里被人击穿后脑，他表面完全不信，内心十分害怕，担心自己会像预言一样，所以下令停止了自己陵墓的建工，而且时刻安排护卫在他后面。”

“某一天他的仆人发现他坐在王座上，一手拄着头，一手握着自己的宝剑，他已死去多时了，死因不明。”

五条悟迟疑道：“虽说人不可貌相，比如说心地善良的卡西莫多，但是阿奴迦耶给我的感觉仍然很怪异。”五条悟迟疑地问，“就像是某样与他不相配的东西，被他通过某种非常规的手段，比如巫术，得到了，但是事成之后，他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愧是道真的子孙。”件赞许，“像孔夫子那样的先贤都是生有异相之人，当得起上天这份眷顾，阿奴伽耶王空有皮相，没有骨相，如何承担得起这么大的‘气运’？”

木头深以为然地点头。

“其实他的脸不是天生的，缅寮有种称为“脸蛊”的被视为禁忌的古代邪术，阿奴迦耶王平生擅长养蛊炼药，又不断服食人脑尸虫，才得到所谓的那幅神佛般的面容。”

“真正有‘运势’的是他那张后天服药炼化得到的脸。”

“按照梵蒂冈教皇厅的标准，能在死后制造两次，或两次以上奇迹者就算“圣人”比如某人去世以后，其尸体不经特殊处理，放在常温环境下保存，历经千百年，不腐不朽，这算是一个奇迹，如果谁得了不治之症，诚心诚意地祷告膜拜，在接触尸体后，身上的疑难杂症不治而愈，便又算一个奇迹，只有出现双重奇迹，这具尸体才能被认定生前是位圣人。诸如此类，都是西方宗教的观点。”

“而阿奴迦耶王生具天人异相，运势强隆，如日在天在其死后，尸体至少出现过两次奇迹：一是死尸已经腐朽，只有头部未坏，脸似银瓶，依然栩栩如生；二是阿奴迦耶王死后陪葬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但是没有人能带走。”

“为什么？”

“因为所有看到他那张脸的人都忍不住寒毛直竖，只想毁掉它，结果全都横死当场，同伙皆不敢再看，只能钉上棺木，退出墓室。”

“这就是占婆王的诅咒吗？”

“对，但是这诅咒被一个人打破了，那个人很聪明，他进去墓室后没有碰任何一件财宝，而是先拿走了一样东西。”

“什么？”

“阿奴伽耶王的脸。”五条悟答道。

“对。”

“此人将自己的脸剥下，换成死尸的脸，如此便能逢凶化吉，战无不胜。”

“真是疯子。”

“他的秘密很快被另一伙人发现，他在归还阿奴迦耶王的脸时被堵在王陵里。”

“为什么他要归还啊？”禅院直哉不解，“他傻吗？”

“虽然他获得了财富、女人、名利，过上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但是他总是梦见阿奴迦耶王跟在他身后。”

“胆小鬼。”

“其实不是梦。直到别人问他‘那个老跟着你的是谁啊？’‘和你好像啊？’‘你是不是在拍古装剧？’他才知道是真的。”

“双方发生了枪战，但是第一个朝阿奴迦耶王的脸开枪的人，枪走火了，一颗子弹在狭小的墓室里反射，把其他同伙包括开枪者都杀死了。”

“这么神奇？”

“阿拉伯有句民谚说得好：运气是奇迹的代名词。即使你把一个正在走运的人扔进汪洋大海，他都能抱着海里的鱼游回岸上，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对付一个运气好的人。”

“这个人走出墓室后没发现对方还有一个放哨的藏在暗处，后脑勺被那人开了一枪，头炸得粉碎，那张脸也变得稀烂。”

“实际上并不是阿奴迦耶王的脸带来好运，而是某种诅咒附着在这张脸上，谁将阿奴迦耶王的脸移到了自己头上，阴毒的诅咒也随之附在其身，任何意图直接毁坏脸的人，都会被致命诅咒害死。”

“所以能打败诅咒的只有更强大的诅咒！”禅院直哉总结。

“所以……我不清楚到底是死而复活的五条悟，还是现在这个大脑换了的……”

“在2018年12月24日的新宿被诅咒之王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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