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锁是老式的大铁坨，自然难不倒雷爪，倒是锁链在铁栅栏上缠了不知道多少圈，拆起来十分费劲，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更是响彻走道，雷爪拆得满头大汗，一旁的碎牙也焦躁不安地不断回头看，窃贼多少有点不喜欢大动静。

　　牢门打开的一刻，小狮子急不可耐地爬了出来，可枷锁不允许他逃跑，没几步就趴在了地上。

　　“别乱动！很吵！”雷爪用踩住小狮子的背，蹲下身又把枷锁一一解开。

　　终于，小雄狮自由了，他半跪着，仰望着蒙着面的狼兽，眼里光芒闪烁。雷爪没心思接受膜拜，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招呼碎牙一左一右架住小狮子的胳膊，也没问后者能不能走，直接就往入口去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可不敢在这逗留，哪怕还有别的兽被囚禁，那也爱莫能助。

　　沿着昏暗的过道往回走，轻微的脚步声在狭窄回廊的反射下清晰可闻，让地下室显得分外压抑。雷爪有些沮丧，这回钱没赚到几个，包袱倒很沉重，要不是时间拖得太长很不安全，他还想再去楼上搜刮搜刮。

　　爬楼梯比来时麻烦许多，小狮子如同他干瘦的外表那般没什么力气，还得有人在后头托着屁股才爬得动。雷爪担心碎牙手脚太笨，只好亲自殿后，他一边爬一边往上顶，生怕小狮子掉下来，并非担心对方受伤，而是这一砸非叫出声不可，吵醒屋主人就危险了。身处小狮子的底下，雷爪能嗅到一些腥臊味，他能猜到这变态屋主人对小狮子做了什么，心中的厌恶不由更甚，这世界上的坏蛋何其多，他也不例外，但他觉得大奸大恶肯定都是那些最有钱最有势的混账东西！

　　短短的十几阶楼梯，几只兽愣是磨蹭了几分钟才到顶，雷爪累得够呛，等碎牙爬上去后他立即低声叫道：“快把他拉上去，妈的，真难伺候！”

　　一只白色的肉爪出现在了活板门上，小狮子随之爬了上去，雷爪长舒一口气，一直这么抵着小狮子的屁股，他手都酸了。

　　雷爪还没爬上去，顶上又传来了沉闷的撞击声，雷爪不由得骂道：“你们他妈轻点！快！把我也拉上去！”

　　爪子再度出现，雷爪想也没想就抓住了，一股力量硬生生把他抓了上去，他心说碎牙这小子力气突然变得好大。一道闪电划过，他才看清一个高壮的剪影站在自己面前。他愣了一下，之后立即反应了过来，当即就要抬脚踢这只兽的裆部，哪知道对方动作比他还快，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个膝顶，差点没把晚饭给他顶出来。

　　手臂上的钳制消失了，雷爪闷哼着跪倒在地。大脑因充血而思绪混乱，以前行窃也不是没被抓过现行，但这次很不一样，眼前这只兽显然是穷凶极恶之徒，甚至都没给他反击的机会。

　　“老大！”一旁被撂倒的碎牙慢慢站了起来，他冲向巨大的黑影，紧紧抱住对方，大喊道：“快跑啊！快跑！”

　　黑影笑了笑，拎小鸡似地拎起碎牙，揭开纸壳面具，用低沉地嗓音说道：“挺讲义气啊，还在玩几十年前那种老掉牙的套路。啧，你还长得挺可爱，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黑影说罢又低头瞄了眼被他踩住胸口的小狮子。

　　“看来你还是没有学乖，没关系，我会手把手教你。”

　　雷爪听得怒火中烧，他恨这些人，恨这些衣冠禽兽，比那个些个黑商还可恶，黑商只是要钱，这禽兽则是一点一点地毁掉他人。他越想越气，逃跑的念头瞬间抛诸脑后，再说了，碎牙还对方手里，要跑也是救下来一起跑，他决不会撂下自己的小弟！雷爪摸了摸别在腰间的蝴蝶刀，现在已经由不得他考虑后果了，要是被这死变态抓住，可比坐牢惨千百倍！他缓慢而用力地握住其中一个刀柄，将蝴蝶刀甩直，再深吸一口气——他猛地冲了上去，刀尖对准了黑影的腹部，眼看即将刺中，结果对方一个侧身，他扑了个空，还被顺势绊倒在地，下巴咣当一声砸在地板上，差点脱臼。

　　“小瘪三！想捅我？！”黑影对着雷爪的头就是一脚飞踢，骂道，“他妈的！看我不弄死你！”

　　碎牙看得目眦尽裂，他疯狂地挣扎着，爪子在空中乱挥。黑影一时间制不住碎牙，只好重重地将其摔在地上，再去找雷爪的麻烦。

　　雷爪意识模糊地看着黑影逐渐放大，他心里满是不甘，明明这一笔成了就有好日子过了。他不知道黑影要做什么，再踹好几脚？还是直接用刀捅进他的心窝子？反正不管是哪个他都好不了。他等待着末日降临，结果只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啊啊！狗杂种！敢咬我？！”

　　小狮子拼尽全力咬住黑影的后跟，任凭后者怎么踩他都不松嘴。皮糙肉厚的碎牙趁着这机会爬到了雷爪身边，他抓住雷爪的肩膀轻轻晃了晃，见其没反应，便拾起掉在一旁的蝴蝶刀，趁着黑影在跟小狮子纠缠，一刀捅进了黑影的后腰里。更大的惨叫声响彻了房间，而碎牙充耳不闻，又捅了一刀，这次在背上，然后是大腿、腹部、胸腔……直到叫声渐渐微弱，温热的血液沾满爪子，蝴蝶刀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他才失魂落魄地退开。

　　闪电再次点亮房间，血花的残影被烙在了视网膜上，每次眨眼都清晰可见。

　　屋内重归寂静，好久，轰隆隆的雷声才自天边传来。

　　碎牙呆立在原地，老大没动静了，黑影也没动静了，小狮子也没动静了，屋子里满是血腥味，嘴里也都是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仿佛灵魂出窍。就在他迷茫之时，一片雪白唤醒了他——

　　“老大！碎牙！啊？这里……怎、怎么搞的！算了不管了！快把老大扶起来！外面警察来了，再不跑来不及了！”

　　碎牙无意识地点点头，和雪尾一起扶起雷爪，踉踉跄跄地朝来路走去，紧接着小狮子也缓过气了，他推开身上一动不动的成年狼兽，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雪尾都在尝试唤醒雷爪，他喊了不知道多少句老大，但收效甚微。结果还是暴雨管用，刚翻出窗就把雷爪浇醒了。雷爪坐在灌木丛里喘了几口气，见同伴们都没什么大碍，紧张感顿时缓解，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放松，远处已经有不少条交叉的白光了，警察肯定在往这边赶。

　　雷爪撑起沉重的身躯，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雪尾和碎牙生怕他摔倒，便一左一右架着他走，至于小狮子，也被碎牙捎带上了。

　　几只小兽在暴雨中缓慢穿行着，时不时就要蹲下来躲避警察的搜查，来时也就花了十几分钟，回去竟用了半个多小时，高高的围墙更是成了天堑。雷爪和碎牙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只能由雪尾来架人墙，在此之前雷爪还放下身段试了试狗洞，结果连肩膀都挤不进去。雪尾没那么大力气，个头也小，架得相当不稳，雷爪试了好几次都没摸到墙顶，倒是一道光扫了过来，墙边比不得草丛里，四只小兽便全都暴露在警察们的视线之下。

　　“在那边！抓……”

　　模糊的呼喊声让雪尾完全慌了神，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雷爪也摔了下来，碎牙急得语无伦次，小狮子也傻住了，雷爪见小弟们阵脚大乱，硬生生地压住恐慌的情绪，指挥道——

　　“雪尾！你和狮子先钻狗洞过去！过去之后跳河里，找个隐蔽的地方上岸，碎牙，我俩分头走，分散条子的注意力，躲起来肯定没戏，找机会翻墙吧！”

　　“老大……”雪尾抓住雷爪的胳膊，却被狠狠甩开了。

　　“快他妈的走！别在这当拖油瓶！”雷爪恶狠狠地骂道，回过身摁住雪尾的头就往狗洞里塞，“别他妈再给我添麻烦了，有多远滚多远！还有你！也快点滚！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在雪尾的哭声中，两只最小的兽接连钻进了狗洞，雷爪又骂了几句，直到墙那头的哭声消失不见，他才吸了吸鼻子，扭头示意碎牙往相反的方向跑。碎牙咬咬黑色的嘴唇，依依不舍，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服从，很快便消失在瓢泼大雨里。

　　雷爪在“聚光灯”下慢慢走着，仿佛在散步，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可能跑掉，不如当个诱饵，再保护一次小弟。

　　会怎么样呢？一命偿一命？还是在牢里关上几十年？甚至一辈子？反正最不可能的就是像以前那样毫发无损地从警察局出来。雷爪边走边想，完全没在意围拢过来的警察，仿佛在梦游，他只看见一根粗黑的警棍，划开手电的光线，砸在了他已经满是淤青的头上。

　　“啐！渣滓！”

　　这是他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很贴切，可他觉得比起那个变态富豪，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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