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还回荡着飞机的轰鸣，我已经下了飞机，在长长的走廊上，我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宫，永远都不到头……

直到离开前的那一晚，我才意识到我将很长时间，甚至是永远离开这里，这里的同学，这里的朋友，这里的熟人，还有我喜欢的刘老师，尽管我仍然不敢面对他，仍然害怕去接受他出卖了我，但我发现我越是逃避，就越是忘不掉…… 眼泪浸湿了枕头，我却哭不出声来，只有眼泪默默留下，我抱着枕头，夹着被子，就像拥抱着他，我已把身心都交给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回来，身体的一部分已经留在了他的身上，心的碎片也嵌进他的心里。不行，我一定得给他留下点信息，这是我对他残存的一丁点儿幻想、一丁点儿执念，如果他真的还爱我，我应该让他能找到我。刘老师的手机号我已经能背下来了，但这么轻而易举的告诉他，未免太唐突，万一他真的来找我，我恐怕就很难离开这里了，我妈妈也将知道真相……我拿起纸币，写下了我心中的想法，但改了又改，总觉得不好，又说不出来。最后只好言简意赅，因为信的重点，是背面的一行小字，上面有我即将就读的学校名称，仅此而已，我想以他的智慧，找到学校就能找到我，如果他已经厌倦了我，也不会费力去找，只希望他真的能来找我。写好了信，送给他并不难，我跟妈妈说去找几个朋友告别，飞奔出门，不顾脚下仅踩着拖鞋，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衫，走在熟悉却又变得陌生的路上，来到学校门口，把信交给传达室的老爷爷，告诉他务必交给刘老师，他的职责即使如此。然而交出了信，我却没有半点轻松，好像害怕他收不到、害怕传达有闪失、害怕他没有看到我的学校名称，害怕……我只感觉脸是热的、腿是凉的、眼泪是咸的…… “小晴！” 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小李子”，那是小李同学的外号，“你怎么了？又被欺负了？是……谁干的？” 他的表情很是激动，想必我脸上的委屈和伤感已经无以复加了吧，“没有，就是马上要离开了，有点舍不得……” 我没有撒谎，确实有些不舍，“没关系，又没有太远，寒暑假还是能回来的吧”，“嗯，能回来”，“还可以手机联系啊~~”，“对，是的”，我只是机械地回答，“没关系啦，离开我们这些朋友你肯定舍不得，但烦心事儿也不会找上门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不太明白他是否说的是客套话，但确实说到了我的心里，重新开始，这边的烦恼就放下了，但不知怎的，泪水却突然喷涌出来，完全不受控制，“呜~~~呜~~~” 我不想这样面对我的朋友，只好捂上脸，正不知何去何从时，一个肩膀给了我依靠，小李抱住了我，我从未注意到那个有点天然呆的邻居弟弟已经比我高很多了，“对不起，小晴，对不起……我太弱小了，保护不了你……”没想到他也哭了起来，我双手抓住他腰间的衣服，脸颊靠住他的肩膀，把泪水和鼻涕都蹭到他的肩头，“等我变得更强，我一定保护好你”，我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但我心里只有感激，并没有其他情愫，“嗯，你也要保重”，离别总是难免的，他送我到门口，我们各自别过，轻轻地，翻过这多彩而又烦恼的一页。

“请乘坐MF8115航班的旅客在5号口领取行李”，我和妈妈背着沉重的背包，穿过幽长的走廊，总算走出了迷宫。接机口妈妈的男朋友正在招手示意，我记不起他的全名，甚至姓氏都不太确定，张还是赵？正在我发怵如何跟他打招呼时，妈妈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投入热恋的少女那般，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她至少应该照顾一下我的感受，现在的我在一旁傻傻地站着，像是个800瓦的大灯泡。那男人倒是识趣，和妈妈并没有缠绵太久，立刻伸手帮妈妈解除了身上的枷锁，把沉重的背包放在推车上，“小晴的包也给我吧”，“嗯，谢谢”，我本能地用最礼貌的用语回敬他，“小家伙太客气了，看来还把我当外人呢”，他只是堆着笑容，把重负从我的双肩上移走，随后就推着车，头也不回地跟妈妈肩并肩走着。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多余，如果不是年纪小估计他们俩早把我送去寄宿学校了吧。坐在车里，我望着车外的灯光，大城市的灯光并不比小城市璀璨得太多，但那灯光连绵不绝、颜色各异，车开了很长时间，灯光只是在变幻颜色和形状，却没有减弱半分，放在我们那里，只要步行20分钟，就从灯火通明的大道，步入昏暗落寞的小径，让我们这些小女生不敢太晚回家。

“旅途辛苦，欢迎来到新家，今天赶紧休息吧，明天我再带你们转转”那男人像念发言稿一样用标准的普通话说着，妈妈显然是累了，我倒还好，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脑海里总会出现那封信，出现刘老师拿到信时的表情，有时又会担心烦恼和噩梦会不会翻过……热水冲洗着身体，我只希望能冲刷掉我身上被两个男人占有过的印记，即便有一个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自觉地摸向两腿之间，用手指模拟着刘老师曾经行进的轨迹，慢慢滑进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刘老师仿佛就在眼前，他瘦弱的躯干和我贴紧，宽大的手掌握住我的双肩，滑腻的舌头舔舐我的脖颈，粗糙的皮肤摩挲我的乳头，那根硬硬的肉棍慢慢深入，再拔出，又深入……“小晴，洗完了吗？”，妈妈的催促让我不敢继续，“马上啦”，我关上水，仔细擦拭着身体，不曾想我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自己挑逗自己，也许我真的很下贱？我照着镜子，那就是我，尽管外表一点没有变，但我究竟是不是变了？

“我叫于雅晴，12岁，来自……” 直到我自我介绍时，才发现和全班其他人相比，我说出来的话略带家乡的口音，在家里妈妈和我有同样的口音，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但现在全班只有我一个例外时，虽然没有任何人议论，但我自己内心就开始议论起自己了，“那是个美丽的海边城市，我也生长在海边，咱们都是大海的孩子，好的下一位……” 老师不知道是否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尴尬，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则立即坐下，脸上可能已经写满了“紧张”二字，但好在我坐在前排，并没有人能看到我的窘相，班上的纪律也很好，并没有人在窃窃私语，也没有人对我这个略显陌生的面孔有些好奇。第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度过了，过程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只是我通过观察，发现大家多数是从同一所小学毕业的，甚至是同班同学，在他们天然聚成一团的时候，我的心理有一丝落寞，不过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平淡无奇再好不过了，我只觉得之前和刘老师恋爱浪费了太多时间，也许应该认真对待自己的学业了，也许无人关注是对我最好的馈赠。

新学校的生活又过了两个礼拜，课程不紧不慢，我则将学习填充进了每一分钟的课余时间，每次翻阅语文书，仍然会想起刘老师高大的身躯，每次翻阅英语书，则不免回忆起那恶心的外教，但我很快就能平复心情，这里谁都没有，我开始了新的生活，尽管有些孤独，但至少很平静。在课间，女生们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聊天或玩着什么有趣的玩意，男生们则跑来跑去，释放着多余的能量，有时还会有男生跑到女生群体里大呼小叫，吓她们一跳，也有女生生猛地用拳脚予以回击。也有少数同学如我一样形单影只，多数是性格使然，沉默寡言，拿着各式各样的书独自阅读，生怕别人打扰了他们的宁静。我则是不得已成为了他们的一员，我何不渴望能和女生们一起闲聊，和男生们一起打闹，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却仍然无法照进我的心里……“嗨，于……雅晴是吧”，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嗯，你叫我小晴就好”，我放下手中无心看下去的书，抬头看着来者，圆圆的脸蛋略显几份黝黑，头上梳着长长的马尾，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有两个明显的酒窝，身材微胖，之前也见她打过男生，无论男生女生都能和她打成一片，“看你老是看书，你学习不错吧”，说着，她伸手去拿我手里的书 “爱伦坡，是谁啊，我都没听说过，够深奥的”，刘老师很喜欢爱伦坡，还给我讲过诗人和他13岁表妹的爱情故事，“朋友推荐给我的，我也是随便看看”，我差点说成男朋友，但还好理性让我不要这么放肆，“真厉害，我叫程原媛，你还记得吧”，我当然不会记住每个自我介绍的同学，平日也没有接触，“一个是高原的原，一个是女字旁的媛”，她看我一脸茫然的表情，应该猜到我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于是又强调了一遍，“这周末我过生日，要不要一起来，我们人数不够……” 我一时没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只知道这是个邀请，“好，我没问题”，对于突然起来的友善邀请，我丝毫没有拒绝的理由，“我还没说哪天呢，周六下午1点，XXX餐厅……” 她一边说一边用笔写下具体的地址，“我时间没问题” 作为一个举目无亲的大闲人，时间自然是充裕的，“你爸妈没意见你单独出来吧”，“没意见，他们不管”，“放心，下午6点就结束了，放你回家”，“好” 一番交谈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我要第一次参加新学校的集体活动，我还想知道她为什么邀请我，但言语无论怎么组织也觉得别扭，“那就定了，必须来啊” 她笑着走了，我终究还是没问出那句话，“噢，对了” 她突然转身回来，“你有男朋友吗？” 这突兀的问题让我很尴尬，身边甚至有几位同学也听到了，立刻转头瞄着我准备我的答案，“没有” 我回答的瞬间想到了刘老师，但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不去想这些，但我立刻察觉到这个问题的诡异，“那就好，如果有男朋友也可以带过来” 小麦色的脸蛋上闪过满意的笑容，转头在我眼前消失了。我听着她最后一句略显矛盾的话，不知道她到底想知道什么。

虽然我并不稀奇初中就有男朋友这件事儿，毕竟我三年前就把身体交给了一个男人，班上也有几对公开的恋人，还有一些未公开但放学能看到成双入对的同学，只是程原媛突如其来的邀请和结尾的这个问题，让我不免有些疑惑。我一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揣测着各种可能性，也许她只是单纯地想增加一个朋友，毕竟她人缘很好，也许是班上有男生对我有意，借她之口和我接触？可我毕竟刚来两周，也没跟什么人接触过，班上也没发觉哪位男生对我有特别的关注……总之我脑袋一片浆糊，很快就到了家，我决定不再想这件事，按时赴约就好，如果没什么意外最好，真给我介绍个男生我回绝即可，我现在并不想谈恋爱，刘老师的身影虽然愈发模糊，但我的身体仍然属于他的，我的心里已然放不下其他人。

周末很快就到了，程原媛也在期间找我聊一些有的没的闲话，我也观察过班里的男生，感觉即便最调皮捣蛋的那几个，也懒得往我这里看一眼，班里有几位很帅的男生，但不是高冷学霸，就是严肃的班干部，一副干部表情像极了我妈的新老公。这天有些小雨，我打着伞坐公交来到赴约的地点，这是个西餐厅，门口的“Fridays”英文通俗易懂，门口有两位高大的男生正在聊天，但我并不认识，看着像高中生，我壮着胆子进了门，餐厅里人不多，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墙壁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装饰，而装饰下方坐着男男女女几个人正在说笑，程原媛还有几位是我们班的女生，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每天见面会有些印象，“小晴，过来”，程原媛站起来招呼我，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是咱们班的于雅晴，大美女”，我不好意思地听着她的介绍，“你好” 脸上的假笑估计很容易被看穿，大家只是客套地寒暄，只有一位女生眼神里充满了厌恶，脸上则写着“不欢迎”三个大字，我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在日常是否跟她有过矛盾，程原媛把我拉到身边坐下，“今天是我13岁生日，咱们班我是第二大，你就叫我姐就行了”，也许她看过入学资料，因为我也看过，但我并没有兴趣记住每个人的生日，只知道我是来年4月份的，肯定比她小。“你别误会，因为最低消费人数是10人，我们凑不齐才找你的”，那位一直充满敌意的女生说话了，话语充满了火药味，“付娇娇，少说两句” 程原媛立刻凶了她，没想到她很听话，立刻扭过脸去，只拿余光来瞟我。“对不起啊，要不我还是不参加了” “别别别啊，来都来了，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理她”，“娇娇，你又耍脾气了？”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付娇娇背后传来，是刚才门口站着的两个男生进来了，原来他们也是派对的一员，那说话的男生站在其他人身边对比后更显高大，脸上棱角分明，褪去袖子的半只胳膊也露出健硕的肌肉和粗大的血管，“要你管，都是你搞的鬼” 叫付娇娇的女生没好气地回应着，他们的关系从对话看来不一般，莫非是情侣？“好了好了，给你买冰淇淋赔罪”，“滚~~”，那男生扶着付娇娇的椅背，俯下身子跟她说话，而付娇娇则把脸转到了另一边。“你们消停点好吧，今天我我生日”，“对，今天我们大公主生日，气氛别搞这么僵硬了”，另一位男生发话了，这时餐厅服务员正好上菜，大家似乎都忘了刚才的事情，立刻开始为肠胃运动做准备。“付娇娇是咱们班的你认识吧” 程原媛吃饭的空档，拉着我开始给我介绍每个人，“这位是付娇娇的哥哥，咱们学校高一的，篮球队主力，付强”，原来他们是亲兄妹，“这位是咱们学校高三的大学长，刘培晨，篮球队队长”，我终于理解他们的身高了，不愧是篮球队的，“这位是……” 我并没有记住每个人的本事，只记住了表现怪异的这对兄妹，不明白付娇娇为什么对我有意见，也不明白她说的“都是因为你”是什么意思。

生日派对结束后，大家都各自离开，付娇娇非要拉着程原媛走，程原媛则想送我回家，我说了不需要送，毕竟天还没黑，这里也是闹市区，不过最后付娇娇被她哥哥带走，程原媛拉着我一起走了。我很是不好意思，不过如果能和程原媛进一步拉进关系，也没什么坏处，“小晴，我直接说了吧，我这人不爱兜圈子”，她突然开口说到 “付强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他想认识认识你”，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也努力回味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哎呀，简单说呢，就是他看上你了，一见钟情，想跟你再接触接触，你要觉得可以呢，就可以互相了解一下，如果不可以呢，我就把他拒了”，我的思维勉强能跟上她的语速，但我突然感觉好像要被卖了一样，马上就要做决定。“你也可以不这么快就决定，他呀，我了解，从小一起长大的，愣头青，就是想干什么都不计后果，但人不错，很单纯，长得也算帅吧……”，“我……还不想谈朋友”，我委婉地表达了我真实的想法，“哎呀说就说太突然了么，这家伙非要让我传话，你刚转学过来都不太熟悉呢，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的口气就像以为聊八卦的中年妇女，很难和她的年龄联想在一起，“其实也不是非要谈朋友，就是认识认识……”，她看我面露难色，也就没有继续，“我现在学习压力挺大的，有些课还跟不上，这里的进度很快……” 我已经不知道找什么借口了，随口说起了谎话，总之让我先逃离这个话题就行，“嗯，行，我知道了，我去回绝他，不过这位大哥我了解，估计还会找机会接近你，所以他要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找他妹妹收拾他”，“哦” 最后一句话的荒诞程度我都不知道是否能相信她，但只想尽快结束今天的谈话，“那个，我还能跟你做朋友么？” 我支支吾吾地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明知道就算礼节性回答，这种问题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当然了，咱俩的交情跟他没关系，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下次还记得叫上我” 我都被自己愚蠢的回答厌恶到了，“好的，有的是机会，那就送到这了”，眼看出租车就到我家小区的门口，我下了车，跟程原媛道别。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总算可以梳理一下今天混乱的局面，付娇娇厌恶我的原因我也猜到一二，也许她并不喜欢我，更不希望她哥哥跟我扯上关系，但他哥哥为什么偏偏看上我了呢，想必篮球队的男生应该有很多仰慕者吧，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没心思继续去想，晕头转向地倒在床上，结束这浑浑噩噩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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