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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大小姐的牢狱之旅(中),2

[db:作者] 2025-08-18 08:57 5hhhhh 5280 ℃

“你真傻,如果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怎么可能从戒备森严的重犯监狱里把你接出来呢?我跟你说的是真的,以后你来做我们这里的特聘专家,至于你的刑期,则由我们行动队监管完成。”周载鹏把手摊在腿上,用最轻的语气陈述着这14天以来他的战果。

“什么?意思是,我不用坐牢了?”小沫的心情又一下次被拉起来。

“不是啦。你肯定不能获得自由,但是也不用回到监狱了,现在开始,你由我们看管。当然,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你那间牢房就给我住咯。”周载鹏起身把手搭在小沫的椅背上,“这事情可亏死我啦,跑了这么多路,给自己要来一个革职坐牢的风险。”

“啊?真的吗?”小沫也激动地站起身,带动得脚上的脚镣哗哗作响。

“真的呀,谁让我见不得女孩子吃苦呢。不过我看你刚才挺豁达嘛,或许想通了也就能接受坐牢?”周载鹏调笑地说。

“我怎么会想坐牢……呜呜,周队,我真的受不了,我知道我错了,但是那日子也太难过了。我从小就爱吃,爱玩,牢里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吃得好差,我感觉我会饿死在里面的。这监室虽然昼夜明亮,气氛却像漆黑的暗室,这些天,我根本不敢想刑期,不敢想减刑,不敢想自己要待多久,出去以后还会有人对我好吗,出去以后我又是什么呢……呜呜……”小沫一改平常女强人的样子,一把抱住周队的脖子,趴在他肩上放声大哭。被抱住的周载鹏奋力克制着自己,他的直觉告诉他不应该与这个完全和自己不在同一人生轨迹的女犯产生感情,但眼前梨花带雨的小沫让他很难忍住一把抱住的冲动。他咬住嘴唇,轻轻拍着小沫的背,直到她的声音从含混的语言变成响亮的啼哭,之后又逐渐平息下去。

直到今天,他才算是真正放下了那条心弦。这个过程中的困苦让他曾经在深夜里默默流过泪,但现在他只有完成了诺言的安心,他对小沫说,都过去了,现在她不会受欺负了。之后,两人又攀谈了许久,一直到11点,周载鹏卸下压力后被困倦压塌了眼皮,小沫才提出要休息。

小沫有心理准备,直到自己虽然离开监狱,但身份仍是罪犯,所以八成也是被押到什么牢房去,脚镣可能一时半会也摘不掉了。周队巧妙安排了一下,提前打扫了一间部队的禁闭室让她进去,还给她一部没联网的ipad玩。禁闭室是个最好的折中方案,既满足了上级的监禁要求,生活条件也不算差,安全性更是无出其右,小沫有需要时,还可以及时叫他。周队安置好她之后,转身就要关门走开,但小沫叫住了他。

“周队,我真的很谢谢你。”小沫坐在床铺上,开始脱鞋子。

“啊,今晚说了很多次了。我真困了,回去睡了,至少得睡到明天中午。”周队捂着嘴打着哈欠就往门口走。

“不,不是说说,”小沫脱下脚上有些起球的囚袜,“奖励你,帮我洗袜子吧。”说着把两只囚袜塞进了周队手里。周队懵了一下,心想,难道被她看出来了?(这很难看不出来吧?)然后立马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连连摆手,但这毕竟不是第一反应,骗不了任何人,小沫立马躺在床上,抓起被子盖住,道了一声“晚安”。

吃饱喝足的小沫睡得很香,卸下重担的周队也想睡个好觉。小沫在监室里不怎么活动,脚汗不算多,但耐不住每周只能换洗一次,这次的袜子已经在小沫脚上穿了四天。周队把小沫的囚袜放在床头柜上,简单洗漱了一下,脱掉衣服,打开伴睡的沙雕小视频,准备和周公开大会。他设定15分钟自动停播视频,第一个15分钟过去,他还是有些清醒,于是又点上15分钟;第二个15分钟里,他思虑着,要不先把那双袜子收起来?第三个15分钟,他想了想,或许只是过劳了,再等等就好了。到了第四个15分钟,他的睡意几乎完全消散,下面的小帐篷也早就支了起来。第五个15分钟的他已经开始烦躁,回想了这段不长的时间内发生的许多事,想着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在任何方面依赖上这个小沫,只要好好帮到她就可以了。他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从不示人的APP,在上面上下刷动,但最终也没做出什么决定。翻来覆去地又过了不知多久,他放下手机平躺着,一些理性的东西逐渐抽离了出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从出任务到现在,除了那天晚上在宾馆里,趁着小沫去洗澡那次以外,他甚至忙到没有一点时间来释放自己。既然已经完成了这么困难的事情,那真的,像小沫说的那样,奖励奖励自己吧。

他闭上双眼,最终还是连接上了那条信息分子的通路。短链的有机酸只能停留在嗅觉细胞的表面,带他进入一片私密而无人窥见的梦境;费洛蒙则是上帝臻选的使者,穿过他炽热的血管,激活刻在基因里的悸动;最终,微量的胺类和硫醇让他深陷在放肆的幻想里,无法自拔。他再也控制不住心里那匹脱缰的野马,他看到小沫赤着左脚踩在跪着的他面前,酒红色的裙摆随着玉足丝滑地落下,掩住了周遭的光亮;他刚想接近那轨迹,右脚却迅速赶来,一下一下有力地踢打着他的面颊和额头,他似乎感受着强烈的疼痛和似有似无的眩晕,眼前的明暗随长裙的起落不断变化着。他双手保持着平衡,努力伏低在小沫左脚的脚面上,小沫也停下了踢打,把右脚踩在他的头上。脚镣从小沫的两脚之间垂下,冰冷的镣链压在他头上,压住了他放荡的灵魂。戴镣的女王无需掷出一言,就收服了脚下这低贱的存在。

终于,强烈的刺激横冲直撞地砸碎了大脑的闸门,冷酷而高效的激素分子迅速扩散到了他的全身。几分钟后,他似乎被抛进了虚空,感受到一阵降落后的失望,不愿意把自己从那迷乱的幻境中抽离出来。

第七幕 回报

“早啊周队,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周载鹏睡到十点多,才过来打开小沫的牢门。小沫早已洗漱过了,也吃过早饭,躺在床上想睡个回笼觉。周载鹏看到小沫敞着囚服露着内衣,立马转过身去。

“怎么还穿囚服?抽屉里不是给你预备了一套嘛。”

小沫并不知情,打开禁闭室唯一的储物柜,发现里面确实有一套便装,上衣是一件精美细致的白色竖纹羊绒衫,领口和袖口处布置着美丽的珍珠;下身则是一条黑色哑光半身裙,搭配简约而不失时尚。另一边还贴心地叠放了一件呢子外套,可以适应早晚的温差。这一切布置的还算妥当,但堆里大部分都是男人,叠衣服的手法不算熟练,衣服上难免有些褶皱。周载鹏一直没有回头,小沫换好了衣服,喊他转过来时,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走出门去,拿进来一个鞋盒放在地上。

“上次买的运动鞋被你嫌弃了,这次穿这个吧。”周载鹏蹲在地上,把鞋盒里的勃肯鞋拿出来,示意小沫过来试试。小沫走过去,看到他一直把鞋子拿在手里,有些迟疑。一阵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小沫用左脚的后跟踩住右脚的后跟,轻轻抬起右脚,朝着周载鹏手里的鞋子伸去,周载鹏也轻轻一推,把鞋子穿在她脚上。

“很合理,谢谢周队。”小沫打量了一下这双鞋子,然后把丑陋的橡胶囚鞋丢在一边。“我的袜子呢,你帮忙洗好了吗?”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额……这个嘛,那双袜子跟你这双鞋不搭的,我拿来你肯定也不会穿的。我昨晚太累了,没帮你洗呢,以后再给你买新的吧,那双是牢里带出来的,以后就不要了。”周载鹏想到昨晚自己做的事,脑子里飞速旋转,找到一万个理由搪塞小沫。

“哦,那真是谢谢周队了,我脚上这东西也是牢里带出来的,麻烦你给我卸了吧。”小沫坐回到床上,翘起二郎腿,摇晃着右脚。

看到这画面的周队又想起昨晚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幻境,想起小沫戴着镣踩在他头上的样子,气血又上涌到了太阳穴,感到一阵飘忽的眩晕。他假装没有听到,装作在兜里摸索什么东西,镇定了十几秒后,缓缓回答道:

“你不要心急嘛,都要一步一步来的。你在这里的时候,我也会申报你的减刑程序,尽量让你及早获得正规手续出去,而且你毕竟武艺高强,我这里的很多队员都还没见过你,如果不限制你一下,他们会害怕的。”

“好好好,知道了。我倒是没事,我怕周队不给我打开脚镣的话,周队顶不住呢。”小沫懒得戳穿他,轻轻放下二郎腿躺会床上。

“什么意思嘛?”周载鹏心中总有些无意义的慌张,仿佛他不承认,小沫就不清楚他的癖好一样。

“没什么,周队今天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就开始今天的服刑改造了,今天的改造内容是好好睡个美容觉哦。”小沫都快笑出来了。

“你先睡吧,一会儿给你把中饭送来,下午我让队里的小年轻见一下你。他们都是刚大学毕业,和你一个年纪。”

“啊?和我一个年纪?国内念大学要念到22岁啊?”

“那你以为呢。六岁上小学,十二岁上初中,十五岁上高中,十八岁上大学,二十二岁毕业,这是我们的轨迹。不像你,二十多年不知道都做了多少坏事哦。”

“啧啧,但是你们这样对你们的年轻人,也太残酷了,年轻就该好好玩啊。”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也要去准备一下了。你睡吧。”

转眼间到了下午2点,周队集合了队里的所有人,包括老队员、新队员,以及还在青训选拔阶段的初训队员,在广场上列队等待着。他则亲自走去禁闭室带小沫过来。走出禁闭室的时候,他默默拿出了一副手铐,小沫也会意地伸出手,两人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小沫明白他的无奈,他也明白小沫的不快。转过墙角后,他用手按住小沫的肩头,以押送的姿势带她走上主席台。

台下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老队员们知道这件事的具体意义,也清楚周载鹏在过程中的努力,所以没有多说什么;新队员和初训队员则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小沫的长相、身材和装束,无数猎奇的目光让小沫难免有点难受。初训队员打听清楚情况,听说要让一名罪犯给队里提供培训,有的感到不服,三五成群地发出起哄的声音。周队拿来麦克风,喊了几声控制了一下场面,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时候徐明及时过来救场,拿了一些套话的稿子给周队,让他跟着念念,先磨一磨底下这些愣头小子的性子。

周队念稿的时间里,小沫打量着底下这几十名站得笔直的警察小伙,发现确实如周队所说,自己和他们应该差不多是同龄。只不过,同样的年龄经过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他们不但充满着青春的稚气和冲劲,还勃发着一种刚毅的正气和不惧邪恶的胆气。同样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之前站在她身边那些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就没有这种感觉。

“下面,我来介绍一下,猎鹰行动队的新教官沫书曦。”

下面的起哄声又翻了起来,甚至有几个初训队员喊出“不要罪犯!”这种声音,然后被管带的老队员瞪了一眼,立马收声。

“我知道大家或许有意见。我不避讳,如你们之前听说的故事一样,沫书曦是金峰集团的大小姐,几个月前,徐队、陈哥和我前往越南,亲自将她抓获归案,押解回国。目前她已经被判处无期徒刑,如你们所说,她是罪犯。”

底下起哄的声音达到极点,小沫听到这些话,也有些挂不住面子,眼神开始左右飘忽,想做点什么动作,但手又被铐着,想挪动,脚镣的声音又无法掩藏,她只好站在那里忍受着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同时,她也是我们行动队的恩人。上次的行动计划里,我们缺乏实战经验,低估了东南亚的情况之复杂;并且内乱的变化情况也远超出我们的想象,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上,我们都坚决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甚至很难保全我们自己。但她及时配合了我们,帮我们分析形势,设计路线,并同意回国认罪伏法,用行动洗刷自己的罪孽。”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周队的讲解。

“中间甚至有一次,我们经历了一场人数悬殊的枪战,我也在这次战斗中负伤。国内的形势安全而稳定,咱们很少有实战的经验,在国际黑帮集团和雇佣兵组织面前,我们真的没有一战之力。这时候,是她坚决和我们站在一起,保护了我们,才让我们得以安全回到国内,站在这里跟大家讲话。这些经历,我全都写进了这次的述职报告里上报了,希望向上争取一个好的结果,但全部石沉大海了。我理解上面面临的压力,因为这件事的舆论热度太高了,他们如果给我一个交代,就没法给群众一个交代。这是一个没法两全的问题,我的能力也有限,在这件事上,我很对不起沫书曦。”

小沫事前没想到周队会这么说,心里涌起一阵感激的暖流。

“但是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不像以前。我已经向组织立下军令状,一年内,我们要消灭金峰集团旧部,并且切断整个西南边境的黑帮运毒通道。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所以我要求组织允许我把沫书曦请来,作为咱们的适应性特训专家。她虽然还需要服刑改造,但我们也需要她。”

周载鹏放下麦克风,走到沫书曦面前,毅然决然地打开了她的手铐。小沫有些惊诧,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周队带着她走到麦克风面前,示意她说点什么。

“我……我叫沫书曦,刚刚周队也介绍过了。我和你们都不一样,但请你们相信,我做下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于我的身世经历决定的,我没有受到你们这样的教育,缺少了正确的认知。现在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愿意与大家合作,帮助大家,洗刷我的罪恶。”

小沫用微微颤抖的语气说完了自己的真心话。广场上的队员们也很少听到没有官话发言稿的内容,也认认真真听进了心里。徐明拿过了麦,示意情绪有些激动的周队和小沫都先回去休息一下,基本的心理工作是打通了,但是后面的训练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毕竟还是要以小沫的真本事服人。

晚上,周队在后院支了一个简单的烧烤架,叫小沫过来一起吃点烤肉,喝点啤酒。

“你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嘛?”周队问。

“你是吗?你是的话,我就是呀。”小沫抓起一根羊排,撒上一点干料。

“我当然是啦。其实我也是警校毕业没多久的毛头小子,那次如果不是你,我估计就回不来了。这样的话,我姑姑会很伤心的。”周载鹏端起塑料杯,把里面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你姑姑?”

“是啊。我是我姑姑带大的,我和她很亲的。”

“嗯……我是我爸带大的。他的生活又忙又危险,而且也没什么可信任的人。大概我们都在为了牵挂着我们的人努力吧。”小沫想起了很多事,她给周队又倒上一杯,然后举起杯子,轻轻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我和那些毛头小子差不多,从小到大都是接受着简单的善恶二元论。在他们心里,我们与你们,就像围棋的白子和黑子,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但你教会了我,人很难走出自己的眼界和处境,所以世界上不只有黑白对错。”周队把身体重量完全压在椅子上,感受着难得的放松。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努力。我也会用尽全力回报你的。”

第二天一早,周队就把小沫带到了靶场。虽然昨天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手铐,但今天毕竟是实弹射击展示,所以还是给小沫戴着手铐。小沫站在中间的靶位,一名干练的老队员站在她右侧,去年警校毕业生里射击成绩第一名的新队员站在她左侧。两人都戴了耳机,但小沫没要,她觉得听开枪的声音让她感觉更自然。

第一关是手枪,新队员率先开了5发,发挥不算很好,只有一发打到8.8环,平均8.2环;老队员虽然年纪大了,但5发下来还是平均到8.6环。轮到小沫了,周队过来想为她打开手铐,但老队员的脸色不太好看,小沫也没在乎,直接拿起枪开始射击。对于手枪射击的姿势来说,手铐并不会过分限制射击的表现,但手铐的重量和铐环的摩擦让小沫不是很舒服。随着三声尖锐的爆鸣,9.2,9.0.9.2的成绩震惊了在场的众人。但是戴着手铐终究是不好控制后坐力,第四枪时小沫没握紧,子弹脱了靶。新队员面露喜色,但老队员知道这样绝对算胜之不武,所以干脆让周队解开小沫的手铐,直接开始下一场的步枪测试。

两位队员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结果也可以想见,步枪、冲锋枪和狙击枪的比试中小沫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本来他们提议把这场比赛直播给所有队员,现在想想,幸亏周队阻拦了这一想法,不然自己也太丢人了。

“希望大家认可我的能力,我也愿意尽力帮助大家,合作愉快。”小沫帅气地放下手里的枪,然后走到周队面前。两名队员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周队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先回。

“你这也不收敛点,这会儿不让他们赢你一场,下午他们得喊你比体能咯。”周队笑着说。

“那我戴着脚镣也比不了嘛,我就认输就好咯,体能本来也不是我的强项,对吧。”

和队员们的磨合过程比小沫想象中要轻松了许多,她也知道这里面少不了周队的努力。他这个性格很闷,总是沉默不语,但在幕后用上不知道多少力气,把路都铺好。行动队的基地足够宽敞,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沫负责设计了一些模拟野战场景的训练方案,布置了几处场地,亲自带领大家训练,把自己父亲设计的几套阵法全都奉献给了行动队。对环境的适应是在东南亚作战的主要议题,除了场景、动作、心理以外,单兵的装备还需要做更新,野外求生的知识、预防传染病和鉴别毒虫的知识更需要进一步普及。小沫俨然成了真正的教官,和周队一起努力着,队员们也很认可她的能力和知识,白天的训练中,大家都把她当做真正的专家。可是每到晚上,她还是要被锁进那间禁闭室里,让她回忆起自己仍然是罪犯的事实。周队的训练进度拉得很满,毕竟他的承诺期只有一年。两个月紧锣密鼓的时间里,训练已经饶有成效。

一天早晨,他悄悄走进小沫的房间里,看到她还在熟睡,就拉来凳子,坐在一旁看书。小沫醒来后吓了一跳,但一看是周队,只是抱怨了几句,说什么干嘛大早上过来。

“我来给你送个好东西咯。”周队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她的床头。

“啥呀?”小沫想探头看,但想到自己还没穿好衣服,还是不想被周队看到身体。

“你自己看看就好啦,我走了。”周队察觉到她的不安,就离开了。

盒子上并没有任何标记,小沫轻轻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部手机!虽然不是最新款,但自从被捕以来她还从来都没用过呢。她打开手机,看到里面的APP都是定制款,对外通信的功能基本都被去掉了,只能用来看看新闻八卦,刷刷短视频之类的。她可算是过了顿瘾,一直在禁闭室里玩着手机,玩到晚上吃饭时间都没记得洗漱。晚上周队叫她一起吃饭,她也一直抱着手机在刷。

“好啦好啦,别玩了。这次的手机是好消息,但是也有一个坏消息啊,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周队说着。

“什么事?”小沫已然心不在焉。

“就,我们训练了俩月,现在要练练兵,会派一些队员去肃清边境。”

“好哇好哇,我当然配合!咱俩带队去!”

“嗯……上面意思是,咱们俩就不要去了,让他们去。毕竟这事情是我跑了那么多地方求出来的,他们还是不完全信任我,更不信任你。”

“啊?那咱们干什么?”

“咱们需要帮上面缓解缓解压力,也正好来点机会给你批特殊减刑。”

“怎么缓解?”

“去了就知道了。”

几天后,小沫就后悔了答应他做这件事。“缓解压力”,意思就是周队押着她去各地“巡回演出”,要她穿着囚服在大众面前认罪悔罪,作为活案例宣传反黑禁毒的成果,像极了王小波小说里写到的“出斗争差”。在队里受了两个月呵护的小沫如今又要穿着囚服,披挂着手铐脚镣去不知道什么地方念稿,她肯定是很不愿意,但她好像也没什么选择权。穿上那件囚服的时候,她仿佛又觉得那像一套沉重的枷锁,套在了她身上。除却是单调的颜色和丑陋的款式,走在人群中被周围人紧紧盯住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而这套显眼的服装又很难避免路人的注视和议论。队里的生活让她暂时避免了想到自己是罪犯的事,如今又回到这个羞耻而沉重的身份时,她不由得产生一种无力感。

“巡演”的第一站是上海,是周队读警校的地方。他设想着悔罪会的场景,担心小沫会不会情绪失控,小沫则早已受不了长途押解的疲惫,靠着坚硬的椅子睡在车后的押解笼中。刚到地方,周队就被一群老朋友围住,那是他在警校的同学,如今也都在当地混出了一些名堂,听说他带女犯过来开悔罪会,就邀请他叙叙旧。周队不清楚情况,只叮嘱了他们照顾好小沫,就安心陪着朋友们去吃饭了。

小沫这边的情况却没那么好。上海对接的警察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只知道她是暴力重犯,还以为是监狱里押来的,不由分说地给她来了一套极端拘束:两个警察架住小沫,给她打开了手铐和脚镣,然后粗暴地脱掉了她的囚服衣裤;之后拿来了一套医用的约束衣,狠狠裹住她的上身,缠紧约束带;她的双臂被死死地固定在胸口两侧,双手则被扭到胸前,被皮手套裹住,动弹不得。这之后,警察还给她的手上又铐了一副手铐,因为隔着约束衣不怕划伤,直接铐到了最紧的一扣。小沫焦急地解释着情况,但这些警察完全不听,对着她的膝盖就是一脚,直接将她踢跪在地,嘴里塞上了一条毛巾,然后封上一条胶带。随后他们又把小沫放倒,拿出一条拘束带捆扎住小沫的膝盖位置,让她的双腿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最后,又拿来一副手铐直接锁在了小沫的脚踝上,手铐的口径肯定太小,小沫痛得几乎要叫出来,但嘴里又被塞住,完全叫喊不出。被拘束住的小沫全身上下已经一点都不能移动,连来回翻滚都很困难,并且随时可能会因为压到手脚的铐环而承受钻心的剧痛。几个警察抓住拘束带,像提一件货物那样拎起小沫,给她戴上了眼罩和隔音的耳机,丢进了一个铁笼里。

小沫感到十分的绝望,当天的时间不过到晚上九点,而第二天的悔罪会至少还要早上十点,他们显然没有给自己松绑的意思,也就意味着,这12小时内她不但没得吃喝,没法移动、翻身,甚至连听和看的权利都被剥夺。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这些都不是自己最大的不幸——她逐渐感受到小腹的阵阵疼痛,虽然夹住双腿的姿势有助于减轻这种感觉,但身体的明确信号还是让她明白,自己的生理期提前到来了。淦!本来算好的日子,和这次的悔罪会完全不冲突的,这一提前真是让自己措手不及,更何况还是在被拘束成这样的状态下。她想叫喊出来,但嘴完全被堵住;她甚至看不到身边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人正看着自己,有没有人在议论自己。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她感到血液洇湿了内裤,顺着大腿流了下去。她嘴里呜呜地叫喊着,委屈的泪水再也忍受不住——这就是代价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周队你人呢?不对,你应该不知情吧,你不会这样对我,也不会欺骗我的……可是,你快来救我啊,快来啊!

第二天,周队吃饱喝足坐在主席台的第一排,等待着悔罪会的开始。他突然想起,自昨晚押到以来,他还没有去见过小沫,不知道她睡得怎么样?不过既然自己叮嘱过好好照顾,那老同学们应该不会亏待她。

两个警察打开笼子,把小沫丢进院里,取下眼罩、耳机和塞嘴的毛巾,解开了她的脚铐和拘束带,给她穿上囚服裤子,又戴上了一副脚镣。小沫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整个人完全瘫软,没有一点抵抗的力气,只好任他们随意摆布着。披枷带锁的她被按着走上了主席台,周队立刻就觉察不对,拽着打头的老同学去旁边“抽烟”。谁知道,刚一走下主席台,他还没来得及发难,两个警察就“礼貌”地请走了他,把他请到警局会议室坐着。

小沫经历了一晚的折磨,又滴水未进,精神状态非常憔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穿着布满褶皱的囚服,被按跪在主席台前。昏昏沉沉的她感觉到身上因一夜拘束而产生缺血的酸麻,小腹的疼痛尤为强烈,至于镣铐给手脚带来的疼痛,反而显得是次要了。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已经听不清主席台上说着什么东西,总之都是一些讲自己犯罪经历的内容。又过了一会儿,警察把她拉起,然后拿来一份稿子,让她对着麦克风念了起来。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强支撑起精神,断断续续毫无感情地读者并非出自自己手中的“犯罪心理”和“悔罪心路”。底下的观众不知道她的处境,只以为她是在用消极的态度面对悔罪大会。有几个观众是毒品交易的受害者家属,不远千里特地跑到上海来想亲自唾骂这狠毒的罪犯,看到她这样的态度之后,台下的看客们开始产生骚动。念到自己罪行的部分时,有几个忍无可忍的观众竟然像古时看游街那样,拿起手里准备的秽物砸向小沫。

“打倒黑帮女罪犯!”

“死刑!死刑!枪毙!枪毙!”

“她害死了我丈夫!就是她!砸死她!”

随着台下的喊叫声一浪接着一浪,一颗鸡蛋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小沫的额头。黏糊糊并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让她感到十分恶心,她不敢喊叫,不敢停下,却也不能任由蛋液流到自己的眼睛和嘴里,所以只能用力甩头,把蛋液甩下脸去。周围的警察也对此无动于衷,并不管理会场的秩序,底下的观众也就变本加厉,无数的烂菜叶、番茄、蛋壳甚至小土豆都纷纷飞向小沫,甚至还有几个打歪了的,波及到了旁边的警察。小沫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继续读着稿,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言语里也只剩下呜咽。

“给我停下!停下!在干什么!没有秩序了吗!谁允许的!混蛋!”周载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骗服了守卫,赶到现场前来质问,可小沫早已经体力不支,昏倒在地上。

第八幕 患难

不知道过了多久,处在晕厥之中的小沫似乎听到一阵尖锐的吵嚷声。她费力地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发生了什么,但头上似乎坠着铅块一般,四肢也十分僵硬;但她同时也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像羽毛一般柔软而温暖,于是也就放弃了努力,放任自己的神经松懈下去。

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她睁不开眼,也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但身体的触觉很灵敏,感到好像有人时不时会搬动她的身体,手背上也偶尔有些许刺痛。她的思绪轻柔地飘荡着,甚至看到自己躺在一片树林里,随着秋风吹扫落叶的节奏翻动着,手背偶尔因触碰到地上的松针而刺痒。随着一阵一阵的凉风吹过,她的意识也渐渐清醒,感觉自己逐渐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张柔软的病床上,右手背上吊着点滴。或许是由于极度虚弱,她感觉眼前还是罩着一层毛玻璃,没法把眼前的事物看得真切。她用力摇晃着头,想变得更清醒一点,却立刻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从两颊夹住。起猛了的周队和她四目相对,突然感到一阵尴尬,又立刻把手放开,坐回到旁边的椅子上。

“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可能要死了。”周队拿起一张清风茶香湿巾,在小沫的脸颊上擦拭着,清凉的感觉让小沫清醒了许多,眼睛也恢复了光亮。第一幕映入眼帘的,就是周队脸上那对明晃晃的黑眼圈,不过他自己仿佛毫不在意。

周队擦完了小沫的脸,又开始擦着自己的脸,擦完脸换上一张湿巾擦拭着自己的眼镜。小沫用手肘支撑着自己坐起来,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一间简单的双人病房,床边放着床头柜、置物柜和输液架;明亮的床边摆放着两盆新鲜的绿植,蓝色的百叶窗帘上没有积灰,显然是启用不久。短暂的牢狱经历告诉她,从这里的布置可以看出,这肯定不是属于地方公检法的监管场所,换句话说,这不是看守所和监狱的医院——更深层次的意思是,在这段失去感知的时间里,她起码没捅娄子。她又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被一条柔软宽大的浴巾裹住,外面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没有沾到散发着消毒水味的床单。看来这段时间,都是周队守在旁边,她感受到的翻动,是周队在帮她翻身,手上的刺痛,则是因为她无法吃喝,一直在吊水。地上有一堆瑞幸和星巴克的外卖袋,粗略一看至少都有十杯。她突然想起,昏倒那天是她生理期的第二天,但现在已经基本结束了,按她平常的生理节奏,自己至少昏迷了整整四天,周队也在这里昼夜不停地守了整整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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