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隖走在市集發現了人們習慣跨越街頭病死餓死的屍體，亡者的靈魂們試圖拖曳自己逐漸腐爛的屍體往隖靠近，直到軀體無法回應亡者的期待，亡者們終於放棄，反而開始走向隖，伸長手臂，掌心向上，依序排隊向女人祈求。

　　他們不想繼續感受到死亡帶來的孤寂和無助，他們不想再看見所愛之人的悲慟，他們渴望能夠擺脫人間煉獄並自由的世界！

　　隖蹲下身，手掌附上亡魂的掌心，給予那副瘦骨嶙峋的指節一個輕柔的吻。

　　亡魂喜極而泣，感恩讚頌，然後沒入隖的口腹。

　　當亡者進入女人的喉，梁仁能清晰聞到環繞在隖身上的汗香，她不知道那些亡魂去了哪裡，但她知道那些亡魂滿足祥和，有誰能讓死亡變成一尊光榮？或是停止生命的禮讚？

　　如果她的神讓人民對死亡失去恐懼，並且以此榮耀，她會懷疑神的目的，質疑神的存在！

　　但是隖有種不同於天神們的魅力，她似乎…讓人世間的痛苦因死亡而獲得解脫，因死亡得到新的力量，亡魂鬼怪自願成為女人的血肉，成為女人的一部分。

　　梁仁沒想過自己會如此羨慕，羨慕那些鬼怪亡靈能夠永遠依偎在隖體內。

　　隖越來越靠近梁仁的臉，用袖口輕拭梁仁臉上的淚。

　　「對不起，我嚇到妳了，我很可怕吧！」

　　梁仁搖搖頭，她淚流不止，她激湧起的這股羨慕變成怨恨、變成忌妒，她從來沒經歷過這種感情，她從小受神明喜愛，四歲就當上巫女，她就像神明們捧在手中的明珠，是被愛情灌注長大的，卻也是個神明的奴役，用完可棄，神明對巫女的喜愛變化莫測，有時沉重有時無情。

　　梁仁生來被賦予的任務就是產下神子，就算因此遭到神明詛咒殺害，她依然得持續與神明交媾，直到誕下神子，終生不能婚嫁，終生不能戀愛，向神明犧牲奉獻。為此，神明願給她的付出交換一個禮物，當產下神子的那刻，她可以選擇一個人或神，給予她純粹的愛、永恆不滅的愛、犧牲奉獻的愛，不管輪迴幾世皆是如此。

　　但梁仁其實不在意自己是否生子，是否戀愛，或者又為誰付出了一切。

　　她想要的是遠離天眼的世界，她不必為神明喬裝打扮，不必配合神明的喜好選擇自己的食物，不必保持潔淨之身連蚊子都不能殺，不必聽從神明的指示對受難的人們無動於衷。

　　她可以從隖妖異的能力感覺到…女人可以給她所渴望的，一個脫離天命的機會，一個自己下判斷的唯一選擇。

　　「妳不可怕，我能感受到這些亡靈的徬徨無助，但是我是祀奉神明的巫女，我只能聽從神明的聲音，我只能對亡靈的求助視而不見，但妳…能給予他們安慰和自由，妳的存在是世間的祝福。」

　　隖瞪大眼睛，總是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漠臉龐浮現照耀夜空的芒星淺笑。

　　「妳說的話就像蜜糖讓人舒服上癮。」隖放下袖口，梁仁已經不再流淚：「但我不是善類，我犯過應當毀滅的過錯，我只是求生意志高過悔恨，才沒有以死亡向那些被我殺害的人贖罪，我活至今日只有一個念頭，我想尋求自己誕生於世的答案。」

　　「我想看見神明，並尋求自己的價值。」

　　梁仁與隖四目相望，女人的眼神沒有半絲虛假，卻有著對神明的質疑和憤怒，就算看見了神明，隖大概也不會好好跟神明溝通，除非神明一時慈悲，寬恕隖那龐大的罪孽，他們才有可能好好對談：「妳想跟神明爭理嗎？」

　　 隖淺笑的面容戲謔，如滿天飛來的弓箭貫穿心臟般讓人劇痛，女人上揚的雙唇藏不住舌上的苦，目光陰翳，熄滅夜晚最後一柴光火。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但妳不信神，妳如何能聽從神明的天啟？如果答案不如妳預期，妳還能忍下妳藏在內心的痛苦，接受命運的安排嗎？」

　　隖久久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答案任性、自大、猜忌、粗魯，將挑戰上位者的威信。

　　「也許我有很多質疑，但我沒有要跟神明爭辯，我只想知道關於生命的真理，減緩求生帶來的痛苦。」

　　「別多想了，隖，生命本來就是為痛苦才誕生的，為了脫離苦海，人類的文化思想才會進步，朝著平等和諧的世界前進。」

　　「如果神明是為了建造更好的世界才讓我誕生，那麼我就是那個負責扮黑臉的角色，神明負責給予信徒希望，而我則會毀壞這份快樂，如此一來，那些痛苦之人就會厭恨我，更加努力向神明祈禱。」

　　「而我…帶來的死亡，讓人類逐漸離不開信仰，只聽從神諭，最後人類就會不再質疑、不再思考，為神明犧牲供奉，甚至打著信仰的名號作惡，總有一天，為了像神一樣永生，殺害異議人士，殺害我。」

　　「妳這不就是在跟我爭辯嗎？」梁仁微笑：「神明的誕生是為了讓人類更好才存在的，因為神明是人類在祈禱中產生的信仰，好的願望就會創造神明，不好的願望就是誕生魔鬼。」

　　 「而妳…擁有的那份力量，給了那麼多死亡之人安慰，妳難道不是那些亡魂呼喚而來的神嗎？妳難道不是那些將死之人的英雄嗎？妳給予了最溫柔的終結，傷痛者心懷感恩，照顧者如釋重負，妳在人類最痛苦的時候給予了結束的可能，有些東西就是不該永恆存在，病痛、貧窮、絕望、憤怒、罪惡，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永恆的人生要遭遇這些，並且沒有終結。」

　　梁仁注意隖不能認同的嚴肅表情，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才相處幾天的人，何況他們根本沒有親近到可以談天說地，但是梁仁想好好地擁抱眼前深陷罪孽並無法自拔的女人：「請妳不要對自己感到害怕，隖，妳並不是為帶來死亡而存在，妳是為了結束世間的痛苦才擁有這份力量，這是世界的恩賜。」

　　隖反覆咀嚼梁仁的話語，她其實也有想過這個答案，但是…她帶來的死亡不分善惡、不分年紀、不分種族，死亡的那刻一切公平，卻為何…善良的人深受病痛折磨而短壽，無惡不作之人安詳度過晚年？\

　　所以，她總是遠離人群，不與人接觸，她總害怕自己帶來的死亡讓珍惜之人絕望、讓惡人得勢掌權。這股力量像大海激浪，席捲平靜的沙灘，包容暗流下的食人海怪！

　　2.

　　隖每天早晨到處尋找路邊的屍體，一具一具搬運掩埋。

　　即使臭味難聞，屍體吸引動物食腐，裸露腐朽的臟器帶來疾病，因為這裡的人們認為只有犯下天戒之人才會死亡，認為死者生前不潔，故沒有人願意處理屍體，

　　隖的舉動讓人們恥笑羞辱，孩子作歌嘲笑隖生來低賤，大人們走到隖面前吐痰，並對她嘶吼大叫，罵她是個沒有信仰的異端，並威脅她如果不停止造墓的行動，就要代替神明懲治她！

　　隖沒有任何反擊和逗留，因為對屍體的不潔信仰，人們不敢接觸到隖的一根寒毛，擔心下一個死亡的就是自己。

　　梁仁收到很多人民的投訴，他們希望國家可以處理隖這個異端，希望流放的、希望火刑的、希望下熱鍋炸的。梁仁沒有回覆這些提議，她只告訴不理政事的天幬大人，隖需要保護。

　　因此天幬命令隖不准再去城裡，行動範圍只能留在梁仁祭祀神明的天幬領山。

　　從那以後，隖和梁仁常常同進同出。

　　那些見過隖的神，因此明白人類為何要信仰宗教，為何要祈禱，為何擁有了恐懼，又從何時開始愛惜自己。他們試圖告誡梁仁，隖的存在伴隨毀滅，不能在這個國家久留，但是梁仁越加跟隨隖一起行動。

　　「妳又要去幫神明暖床了嗎？」隖勾勒梁仁的小指，暗示想要女人留下溫暖的被窩。

　　「這是我的工作。」梁仁親吻隖的額頭：「妳先睡，不要等我。」

　　「妳不會討厭跟神明交媾嗎？」

　　「恩…這個詞有點不恰當，我和神明不須擁抱，是彼此精神相通，那個感覺非常舒服，有時候像在淺灘泡著海水，又像人生達到夢想，也像在眾人面前布道並受人跟隨，是種偶爾寧靜、偶爾雀躍的心情。」梁仁穿上衣服，確定每個飾品都在顯眼的位置，與神明侍寢就得穿上這套歷代巫女傳承的新娘禮服，她們必須在神明面前得體美麗。

　　「跟我在一起的話，妳將不只有這套禮服。」隖趁梁仁穿好衣服之前，從背後擁抱梁仁，然後伸手搓揉梁仁的胸脯。

　　梁仁忍受酥麻的快感，拍掉隖的手掌。

　　「我必須生下神明的孩子。」

　　「這又是哪個神明安排的命運？」

　　「妳不會諒解的。」梁仁淘氣眨眼：「是一位天神跟我交換條件，只要我生下一位神子，我就能選擇一位人類或神明給予我純粹的愛情，他將為我犧牲奉獻，對我至死不渝，並且長達永生永世。」

　　「這是詐騙吧！」

　　「別潑我冷水。」梁仁一邊打掉隖不安分的手指，一邊穿好禮服，一下子變得美麗動人。

　　「跟你談交易的神明在利用妳的性命完成他的計畫，我知道9星神不允許神明讓巫女懷孕，而且他們只懲罰巫女。」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梁仁回頭看像隖，眼前這個女人渾身散發的妖異如同白晝時有一顆星星散發黑色光芒，如此深邃如此巨大，她被拖引，她被捲入漩渦。

　　她不知道怎麼回事？

　　她跟那些闇物一樣迷戀隖的魅力。

　　當她們互相撫摸的時候，身體發燙，心靈契合，梁仁總在內心提出疑問，為何她直到此刻才遇見了這名女性。

　　一個能終結世界所有生命的女人，一個可以挑戰天的女人，一個為自己的存在感到難受的孤獨靈魂。

　　隖冷漠的外表下，那份脆弱，讓梁仁很想保護她，很想擁抱她。

　　她的存在絕對不是罪惡，她要讓隖明白這點，她要告訴隖她的真心話。

　　在她誕下神子的時候，在她遭到神明殺害之前。

　　3.

　　刳心很久沒有使用成人的外貌，因為體積比孩童大，很耗法力，再加上長達百年跟妖魔鬼怪飲酒作樂的因素，他盡量保持最節省法力的樣貌，有時甚至會變成蝴蝶翩翩飛舞。

　　刳心不討厭天幬，在兄弟姊妹裡，他最疼愛的就是天幬，而天幬也一直仰慕著他，但是他害怕天幬要他說出承諾，自從那小小巫女在他的領山逝去，他才明白神明是何等任性、殘酷、無情！而他也正如自己的發現，是那般自私的神，不為誰人奉獻，而要人奉獻於他。

　　這份傲慢讓他自我嫌棄，因為他把生命當作可消耗的奴役，他看到小小巫女死亡的那刻，他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兄弟姊妹們又不再爭執，同時，他發現自己是何等軟弱無力，即使努力了許久，嘗試各種方法，甚至讓人類安居樂業對他虔誠信仰，他依然敵不過兄弟姊妹的法力。

　　尤其是天幬，那個從人類骨骸誕生的怨靈，居然成為一顆比他更加閃耀的星球！

　　他忌妒怨恨天幬！

　　他快要被泥沼般的負面情緒掌控，然而天幬卻像知曉一切，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派來一個巫女帶他離開荒廢的領山。

　　天幬對他的種種示愛，讓刳心驕傲，卻又無所適從。

　　即使與天幬相擁，刳心腦海卻總是浮現那小小巫女絕望的頭顱！

　　刳心總算有了自己的小屋，他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終於說服天幬，讓刳心離開天幬的祠堂，並且得到巫女侍寢的機會。

　　梁仁走進刳心的帳篷時，刳心一直瞧著她的腹部。

　　雖然尚未成熟，並受隖的厲氣掩蓋，但是仍逃不出刳心的眼。

　　「是哪位神明又讓巫女犯了天戒？」

　　梁仁保持笑容開朗，她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被神明詛咒殺害。

　　「我不能說。」

　　「告訴我！我知道一直有神明犯下天戒！巫女換了又換，卻仍讓巫女懷上神子！所以我厭恨神明，厭恨無法改變兄弟姊妹的我！」刳心憤怒握緊拳頭，他忍耐竄入心頭的憎恨！那股情感強大的足以讓他墮落，但他仍然維持著一絲不越界的理智。

　　梁仁端坐在刳心面前，像刳心行禮。

　　「溫柔的刳心大人，我知道你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我想生下腹中之子。」

　　「如此一來妳會被神明詛咒！妳會被撕裂靈魂永世不得超生！」刳心沉默一會，他突然靈機一動：「我要讓妳成為神，就可以避免神明對妳的討伐。」

　　「刳心大人，我們才相識不到多久，你不該為了我勞心勞累。」

　　刳心苦笑：「我…過去一直相信我們兄弟妹的存在是為了讓人們安居樂業，但是，我們神明因為跟生死無緣，並不在乎人類的生死，我們只想得到人們信仰，讓自己永恆壯大。」

　　「妳腹中的神子即是我們神明最好的力量來源，因為他將是先知，渡化眾人的覺者，然而，我的兄弟姊妹們卻不想讓我們之中的神特別強大，才立下那無理的規定。」

　　「妳是神明為了達成私欲，帶著僥倖心態犯戒的受害者。」

　　刳心凝視臉上沒有任何恐懼及憤怒的女子，梁仁像是一座石雕，永恆智慧及形象慈祥。

　　「妳必須墮胎，否則眾神將為妳腹中之子發動戰爭。」

　　「我早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我要生下這個孩子，就算他不是先知或覺者，我也會愛他、保護他，我被神明用肉體擁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我會去面對並且解決困境。」

　　「愚蠢…這可不是像登山那般往前走就會到終點！」刳心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他都警告到這種程度了為何梁仁執迷不悟！

　　「他是天神的孩子，有天神的血肉，他不是神明強大自己的陰謀，他是世間必然發生的祝福，因為神明即使做了壞事，也是為了更加深遠的未來。」

　　「妳的信仰為何如此深廣？妳不質疑我們讓妳面臨危險和苦難嗎？」

　　「我從來就不信神，我相信自己，因為我知道向神祈禱你們也無法拯救眾生，我只需要神明的祝福那就夠了。」

　　「妳…」刳心覺得自己靈光一閃的方法過於無理，但他不希望任何巫女因為懷有神子而遭遇不幸，他願為種下惡果的失職天神保護這為巫女：「還有個保全妳的方法…跟我聯姻，歸入神籍，但要獲得其他8位天神的認同，妳我才能結合。」

　　梁仁咀嚼思索。

　　「刳心大人，你正如天神們說得那般慈悲，其他天神才會如此愛護你，但是我明白神明也有所侷限，你拯救不了眾生的。」

　　「但是我可以拯救妳，對我這個無力的神明而言，光是能拯救一個人，我就感到十分圓滿了。」

　　4.

　　隖看著梁仁回到小屋，臉色蒼白疲憊，她匆匆換下禮服，準備包袱。

　　「隖，我要離開這裡了，剛從刳心那裏離開，我就向天幬大人提議退位，並獲得准許。」

　　「這麼匆忙？天都還沒亮呢！」

　　「我可等不了天亮，再過不久我的祕密就會被所有天神知曉，到那時沒有人能夠救我。」

　　隖立刻保持警戒。

　　「夜晚很多妖魔鬼怪，我護送妳吧！妳要去哪裡？」

　　「我不知道，沒有信仰神明的國家是唯一選擇！」

　　隖了解了情況，梁仁觸犯了9星神唯一天律，但巫女不責怪神明，也不怨恨腹中之子，『為生下神子而存在』，即使將被天神殺害詛咒，梁仁依舊保持這份信念與榮耀。

　　「那我們走吧！我用法術將妳隱身，雖然會很難受，但只要忍耐天神就不會發現妳。」

　　「不，我不希望孩子受瘴氣汙染，這孩子得帶著智慧與神力誕生。」

　　隖笑了笑。

　　「那麼我準備一條特別的道路離開這裡，妳千萬不要被路途中的魔物迷惑。」

　　隖說完關上小屋的門，她蹲下身呼喚某種東西到門板外頭，喃喃自語並討價還價，最後勝利的站起身，打開門版。在兩位女性眼前的世界，已不是天幬一手創造的國家，是一片長滿蘆葦蜿蜒曲折的河流，河水看起來清澄水淺，卻停著一艘扁舟。

　　隖向不敢置信的梁仁伸出手掌，等待女人牽起她的五指。

　　梁仁努力讓自己從震驚中回神。

　　門外的世界有著隖身上吸引她的魅力，因此她可以判別，這片河流不屬於人世，也沒有天神管轄！

　　梁仁握上隖的手掌，兩人一起坐上扁舟。

　　「這是甚麼地方？」梁仁注視河面，常有不曾見過的水中生物躍起，或飛來巨大的昆蟲獵食，像神話故事的走獸群體渡河，場面十分壯觀。

　　「這裡是我無意間發現的地方，因為我很想知道被我吞食的亡靈究竟有甚麼結果，所以我創造自己的生靈，然後把她吞噬，人就被帶來這裡。」隖和梁仁一起划著槳，他們順著河道前進，河道旁自由生長的水草散發螢光，彷彿在指引旅人的歸處。

　　「那這裡是亡靈的世界？」

　　「恩…這裡是天界的反面，是惡鬼存在的地獄。」隖說得一派輕鬆：「所有被我吃掉的亡魂都會變成地獄惡鬼。」

　　「可是這裡…很美，充滿自然的力量…」梁仁注視岸邊如同蛇怪的生物，吞了一隻比自己身軀龐大的動物，隨後脹腹產卵，小蛇怪破卵而出：「這才是所謂的一生一滅。」

　　「妳所看到的生物都是惡鬼，他們暫時無法用語言溝通，但是透過進食和死亡，他們進化快速，我們兩個都不是亡魂，這裡不能久留，否則我們也會同化，一個小時內必須回去人間。」

　　「妳到底是甚麼人呢，隖？」

　　「妳像是人類，又存在天理之外，擁有黑暗般改變真理的力量，妳又不是惡人，不利用自身的能力逼迫別人屈服或者是掌握權力。」

　　「妳為何而存在？」

　　「我也想知道答案，但是我看不見神明無法與神溝通。」隖划槳快速，卻十分輕鬆：「不過，萬一我的存在沒有意義，我也無法求死，藏在黑暗的妖魔鬼怪們會悲憫我，為我捨身奉獻，我也無法判斷自己是人是魔。」

　　「要是讓妳感到害怕我很抱歉。」

　　「別說這種讓人心痛的話，我絕對不會害怕妳，是妳觸動了闇物不曾存在的良善，我認為這點比讓人盲目信仰的神佛更加偉大。」

　　隖回應梁仁悲傷並得到安慰的複雜笑容，但這笑容比受眾人愛戴更加幸福，梁仁發現自己心臟跳動快速，她不曉得自己身為神的巫女，為何一直無法將目光從隖身上離開。

　　他們離開地獄，回到人世，身處在一個靠海的洞穴裡。

　　原本還想趁著下雨休息一晚，天上的雷聲卻越來越響！

　　那股龐大的力量讓梁仁頭皮發麻，居然為了殺她一人，9星神特地駕到，但因隖的干擾，他們還暫時找不到梁仁。

　　隖懷抱梁仁的身軀：「讓我擁有天眼，讓我來抵抗神明的討伐！」

　　「太危險了！妳不該為了我與神明為敵！」

　　「不必顧慮我，梁仁，我本來就跟天神不對盤，妳只要想著該如何讓腹中的孩子平安健康，如何教育她走上正道，妳只需要思考這些就好。」

　　梁仁明白，這世界總算有人願意保護她的孩子，願意讓她完成自己的使命。

　　梁仁不再多話，她踮起腳尖，親吻隖，她們糾纏、愛撫、結合，梁仁將自己的血液抹入隖的舌尖，在隖的眼皮畫上血咒，在隖的四肢灌入法力。

　　暴雨的夜晚雷聲轟轟，但隖與梁仁互相依偎，做了一場難得的美夢。

　　自那以後，隖和梁仁彼此照應，一邊面對天神的追殺，一邊為自由和即將到來的生命，尋找自己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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