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放的那张纸，压得Guy的脚步沉甸甸。他竭力控制着声响。

“欢迎回来，Guy。”两个人今天并没有约定什么，但是意外地，东还醒着。

“我回来了。”像是下锚一样的话语，Guy突然觉得心上不再像刚刚那样漂泊不定。

雪白东坐在房间远侧的沙发上，灯影下。从他那里散发的温暖聚成了波光，几乎要驱逐Guy这一边寒冷的气息。206号室的节奏因为他的存在而缓和下来，但Guy又感到思觉更加清晰了。他不由得向他靠近了一步，又像有难言之隐似的哽住了喉咙，只好局促地出声问他。

“你已经要睡了吗？我把这边的灯关上。”

东摇了摇头，笑意并没有褪去。“先开着吧。今天酒吧生意也很忙吧？密刚刚给我发line说明天要预订高级棉花糖作为他的奖励呢。”

“嗯。 御影帮我做了很多事。” 他把包挂在平常的位置，深知自己没有多少寒暄的话语，但还想要拖时间。

“快去洗漱吧，还有热水可以泡澡哦。” 东又在对他笑了，使得Guy想要用微笑或者从下而上的亲吻去回应。

“我会在这里等着Guy回来。” 他这样说，让Guy非常动摇。

“……那我先去一下。” 他佯装平静地回答说。

Guy从浴室水汽腾腾地回来时，房间的亮灯少了一盏。这夜之国度已经被东所统治。

“Guy的眼睛很深邃，所以不太容易看出来。” 东贴过来，一瞬间靠得很近很近，“眼睛是不是有点肿？有什么伤心事吗？”

Guy无意识屏住呼吸。东的眼睛那么漂亮，那瑰丽的瞳孔中总不好倒映出自己难堪的表情。

“昨天我回来太晚了。Guy，你那时不是在哭吧？”

对方明明毫无逼问之意，Guy却忍不住把脸颊贴到他伸出的手掌心里。

Guy总也学不会拒绝雪白东。

“对不——”

“没有在责怪你的意思。有什么心事，能说给我听吗？”

Guy像细柳般的眉毛突然皱了一下，像是太过漫长的围城过后的缴械投降一样的。

东只是看着他，体温透过掌心传到他的脸颊，稳稳地接着那眉眼中流淌下来的一切的情绪。

“我……我遇到了应当是我父亲的人。但他有自己的生活。他说，不会再与我有交集了。”话说完了，血也冷了一半。

好残酷。东在心里这样嘲讽，但也知道，这种话如果说出口只会让Guy伤心。

他决定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人身上。

“Guy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爱人没有回答，只是用手紧紧地攀附在他的手指上，无声地哀求他的包围。那其中有着全然的信任。东思及此，心简直要融化。

“很不好受吧。” 东一缕一缕地梳着他的头发。“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明天再——”

仿佛没有明天，Guy柔情似水的亲吻突如其来，这主动性把东吓了一跳。头发落在额前，遮住了Guy闭上的眼睛。是痒乎乎的吻。

Guy很少像这样露骨地有求于他，急不可耐，濒临绝境。东的心里慌慌的，却还是温柔地拨动他的发丝，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褐色肌肤和脸廓。在他的手里，Guy的呼吸 一下子升温了。东镇定了一点。哪怕Guy选择把过去的故事遮盖在一层层看似平静的厚重帷幕之下，仍有些事情是自己能改变的。

“可以……可以去沙发上做爱吗？”

他们都知道性爱抵御不了悲伤。然而，他的请求一板一眼像个小孩子，让东爱得不能自已。“当然可以。” 他不太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心狠到拒绝如此可爱的Guy的请求。

东稳稳地摸到Guy的胯间，冷静却深情地，隔着衣服按摩着他的男根。Guy不得已从索吻中分出心来喘气。他几乎要顺势坐到东的手上，把两个人都带到地上。

东已经预见到他这样的反应，另一只手环过Guy的身体一把抱住了他。“前面已经湿透了。”他幽深的微笑化作吐息飞到Guy的颈间。

东自认为还没下力，Guy已经控制不了前后扭动的腰。“好啦好啦，这就来这就来。” 东把手伸进Guy的裤子里，随着他的节奏用手掌根压迫着Guy欲要扩张的小穴。在他的手里Guy的身体仿佛何时都能门户大开。

“放松点。”他提醒他。Guy一松气，整个人就瘫软滑到了地上。东赶紧接住他的身体，顺势让他躺倒在沙发上。沙发果然是宽敞的好。东拉了一张床单下来，把他们两个人兜住。

等到深色肌肤的腹肌被东的挺动所冲破形状时，东咬上了Guy脖颈后曾经名为“开关”的伤痕。他不清楚Guy的每一片记忆，Guy自己也做不到。但是这一处他们都记得，是“垃圾堆”的训练留给他的戳记。

Guy以啃咬回报他的啃咬，拼了命，只是没得力气可用，涎水淋漓地却毫不介怀地，缠绕在东的头发上，手上。东花费了很久很久才教会Guy放下心中的担子，对他做这样的事情。

东发狠地抓着Guy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使得Guy更加没处借力，只能在东最喜欢的甘美的“啊，啊，啊”的吟哦中被掳走到他从未去过的境地。从含蓄的呜咽到无法自持的浪叫，眼前的明灭让Guy心虚起来，但他和东已经越嵌越紧，越嵌越紧，太晚了，想什么都太晚了，他自找的，得到了东十倍百倍的奉还。快感从双腿间一股脑儿涌上来齁住了他的唇舌。啪。他一顿一顿地机械地任凭高潮与余韵摆弄，呼吸被忘却天外。

电颤遍他的全身，像是坏掉了，像是东从他体内射出的精液奇妙地穿透避孕套射出来糊住了他的脑子。喘息的味道和热浪的震动。外面是无人知晓的满开寮的幽夜。

“拜托了……不要停下来。”

“什么？” 东当然只能停下来，不然真的会把Guy操到坏掉。

太鲜明了，东感到汗滴从脸旁画下一道线，不由得抹开脸上的头发，但是Guy拼了命地抓住了他那只手放在Guy自己的身上，迷乱的眼睛因为眼泪汪汪而更加迷乱。

“求求你，求求你，雪白……”

Guy动都动不了了，他的下半身塞着东的阴茎，只剩下生理的、惯性的痉挛，和一切性感的余孽，要把他们一起焚毁在海沫一样的床单里。但他还是哀求着，挣扎着调动着全身作出他哀求的姿态，哪怕嗓子都哑了讲不清话，可还是要说，不要走，不要走，那丝绒一样的文静的声音被钻成千疮百孔的破布。

东突然明白过来的那一刻，他的心都要碎了。

停下来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像之前的每一个人那样。

像父亲一样，像母亲一样，像“垃圾堆”里对他好的上官一样，像王宫里对他笑的人一样，像希特隆尼亚一样，像希特隆尼亚一样，像父亲一样。

Guy想不明白为什么，或者说他其实从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的离开是理所应当的。那是他世界的重力。

他都接受了，因为接受总归比较简单。一旦习惯了被抛弃以后，抛弃就像山涧里的水的坠流。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此刻，只有这一次，他撒不开手呢？

继续吧，空气中抖动的快乐在催化着，我愿意永远像这样下去，你听见了吗，我愿意永远像这样下去，只要能把你留下来。

我妄想着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的微弱的扭动已经称不上是色情的扭动，却像是临死的最后一口气，有多努力就有多徒劳。绿眼睛里面的痴迷比藤蔓还紧密地爬上来。若是在两人认识的第一天，东断然不会相信Guy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东来说这是致命的。东从来都是对Guy予取予求的。

“我也不舍得停下来。”东从两人像锁芯一样紧紧扣死的地方稍微抽身出来一点。Guy的呜咽声立即失控了，但是被东的手指轻柔遮盖。

“但我更不舍得伤害到你。” 东抱着他的手封得很紧很紧，惟恐他感觉不到。“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你听到吗？Guy。所以，直到你厌烦为止，一定会有下一次的。”

抱着他就无法看到他。他沉痛地体味着这句话，感觉到Guy的眼波在身侧摇动。该用什么去融化他细小而堆积的绝望呢？

“你把我看成什么都好。不想要爱情的话，室友就好。不要室友的话，陪睡人就好。做你的被子枕头，你身旁的空气，什么都好。”

东感觉到Guy如释重负的吐息。他亲了亲他因为睡意和不安的双重侵袭而耷拉下来的眼皮。他再也不想看到爱人因为这样的悲伤而流泪。

“……想要。”

“嗯？”东回溯着刚刚听到的微弱的，但甜蜜胜过世上一切的话语。

“……只要雪白给的，我都想要。”

“嗯。”东轻笑。

“只是枕头、空气的话，好寂寞。”

“是啊。若真是那样，我也会寂寞。” 他吻了吻Guy的短发，贴合着两人毫无间隙的温暖。

世界上有需要确认的事情和无需确认的事情。Guy似乎认为前者居多。不过，无论Guy想要找他确认多少次，东都会给他一样的答案。以他的爱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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