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琳」之行动

　　第二天是礼拜六，傅雪照例来到报社，只不过比工作日晚了一个小时。

　　「傅雪，来了？」值班的眼镜女孩儿王小荷对于这位名记的加班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前些日子上报的母女俩刚才来找过你了。」

　　「哦？她们现在人呢？」傅雪边说边在自己的电脑旁坐了下来。

　　「回乡下了，她们得到了那个负心男人的赔偿，是专程来感谢你的。」

　　「她们应该感谢的是法律和社会正义，唉，不过心理上的创伤却是无法赔偿的。」傅雪正说着，包里的手机响了。

　　「喂，婷婷？」傅雪一边点着鼠标一边说，「对，刚到。」

　　「还说呢，你不记得是怎样回去的了，告诉你，你喝醉的时候那些男生可都是色迷迷地望着你！」

　　「什么，什么？昨天晚上你怎么不说？」

　　「这个……，你气死我了！臭诗婷！我马上过去找你！」

　　「公共关系科！你们警察局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部门？好吧，先不跟你说了，我会记住你的……」说完，傅雪「恨恨地」放下了手机。

　　「傅雪，你跟谁打电话呢？」王小荷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问。

　　「别说了，王小荷，马上准备车，去警察局！」傅雪说着迅速站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王小荷舍不得手中香浓的咖啡，「十分钟不行吗？」

　　「黑社会头子雷威被捕入狱了……」傅雪说着跑了开去。

　　「啊？……」王小荷也急了，这可是炙手可热的新闻，前些日子报纸上全是那个光头老大的犯罪记录。「我马上叫新闻车！」

　　放下傅雪的电话，诗婷得意地笑了，总算报了上次的「一箭之仇」，不过这次光明报社得到的仍然是第一手新闻。

　　「诗警官，开会时间到了。」一会儿要做会议记录的姜雪子敲门进来提醒她。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等诗婷走进会议室，与会人员算是到齐了。

　　「现在开始开会」，傅鹏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干警，顿了顿嗓音说，「这次会议的主题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就是昨天刚刚破获的３１２毒品案件的专题会议。」

　　「应该说破获这起案件的意义还不完全在于毒品，关键是抓住了Ａ市的青龙帮头目雷威，并使他的帮会遭受重创……」

　　接着傅鹏便开始介绍这起大宗毒品案件的详细情况。

　　近几年来，随着全球经济的飞速发展，作为全国一流的沿海城市之一，Ａ市已经逐渐完成国际化接轨，成为世界著名的现代化大都市。然而伴随着物质文明建设的高度发展，被物欲冲昏了头脑的人们道德观念日趋淡薄，城市的犯罪分子日益猖獗，贪污腐败更是屡禁不止。

　　在这种情形之下，去年这个时候，傅鹏被调来Ａ市从事公安局长一职，自然是肩负重任。一年多来，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局长绞尽脑汁，为了降低这一地区的犯罪率可谓是殚精竭虑，可是却收效甚微。经过仔细侦查，傅鹏发现根本原因出在上层机关和公安局内部，无奈之下，他请示上级在警局内进行大范围走马换将，这位雷厉风行的局长几乎将内部所有可疑的人都设法调离了Ａ市，并补充了大批新人。可是，有一个他认为最可疑的人却仍然坐在这里，没有办法动他，此人就是市委书记的小舅子，刑警大队长李云龙。

　　此时的李云龙正端坐在会议桌前，表面上和其他人一样，佯装仔细听着并认真做着记录。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昨天那么重要的行动，傅鹏竟然没让自己参加，这不明显是把他李云龙给晾阳台上了。

　　「……同志们，虽然猖獗一时的青龙帮目前来说是偃旗息鼓了，但是，还有其他几个以贩卖毒品为主业的黑社会组织仍然存在，这些个黑社会组织，就是下一步我们要进行重点打击的对象！」

　　「可是局长，我看过一些近几年的一些毒品案情记录……」诗婷发言道，「其他几个黑社会团伙的行动比青龙帮要隐秘的多，抓他们应该不是问题，关键是得罪证的搜集。」

　　「是的」，傅鹏笑着接过话题，望着老刑侦科科长张明良说，「所以我们要加强刑事侦破工作。」

　　「哎呀，局长，你可千万别看我哈，」头发已经有些花白的张明良笑着摆手，「我可是马上就要退休了，这些工作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做吧，现在正是应了那句古语『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老张啊，你的退休申请上级还在考虑中，毕竟还差两个月嘛！如果没有被批准的话，你还得暂时把这项工作给担着。」傅鹏又看了看李云龙和诗婷说，「为了加强刑侦工作，去年才把刑侦支队从刑警大队分离出来组成独立科室，但是刑事侦破工作刑警大队仍然担负重要责任，有些案件需要你们独立侦破，有些需要你们密切配合，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啊。」

　　「总体来说，最近的工作取得了很大进展，大家也都辛苦了。尤其是昨天的行动，主要依赖于各位的奋不顾身，英勇战斗！在这里，我要表扬一个人，她就是刚调入我们局不久的诗婷警官。」

　　从昨晚到现在，诗婷的事迹早就在警局内部传开了，现在经傅鹏这么一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着。女警官的那张小巧的俏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红晕，她微笑了一下平静地说，「局长过奖了，我只是做好了自己的份内工作而已，靠大家的努力才采取得了抓捕行动的成功。要说表彰，牺牲的同志更值得表彰，可是，无论怎么样，他们……」

　　说到这里，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傅鹏沉重地说，「诗警官说得对，无论怎样的物质奖励和荣誉勋章都不能换回烈士的生命。但是，这就是刑警，一名合格的警察，就是要随时准备着为了崇高的警卫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同志们，纳税人的生命安全，社会的稳定，我们的亲人的平安幸福，需要我们这样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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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清晨，一辆蓝色的轿车在戒毒所门口停了下来。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她悄悄地环视了一下前方，朝门口的警卫走了过去。

　　平时站岗时雷打不动的警卫阿辉禁不住眼前一亮，大概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起来。首先吸引他视线的是对方那副精致的天使般的面孔，她的眼睛很黑，像一泓深潭，却泛着一种淡淡的深蓝色。淡淡的柳眉微微上扬，闪烁着一种非常自信的气势。不算很长的秀发有一部分柔顺地披在肩上，另有一股却蓬蓬地盘在头顶，一小片刘海儿轻轻向一边分去，微微遮住左边上扬的眉梢。

　　那身着蓝色警服的绝妙身段简直是玲珑到极致，警裙下面露出一截纤幼均匀的小腿，精秀的小脚踩在一双款式典雅的半高跟鞋上，优雅从容的步伐透露出一名警务人员特有的自信和威严。

　　眼见这位美丽的女警到了跟前，阿辉这才注意到在她匀秀的双肩上分别缀着二枚四角星花，不禁肃然起敬，啪得一声敬了一个礼，大声道：「警官好！」

　　「你好！我是林菡，请问傅局长到了吗？」林菡平静地问道，如同天籁之音。

　　「啊，原来您就是林警官，傅局长刚到，请您把车开进去吧。」

　　这是Ａ市唯一一家强制戒毒所，规模和设施都是一流的，林菡把车停好，径直向办公楼走去。

　　林菡今年２７岁，原在Ｄ市警局从事刑侦工作。昨天刚刚接到调令，要她今天早上八点到Ａ市公安局报到。想不到就在昨晚，却接到局长傅鹏的电话，要她一早先到到戒毒所和他碰头。

　　林菡在一名警务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了会客室。

　　「局长，一年多没见了，您还是那么有精神！」林菡一见到傅鹏就高兴地说道。一年以前傅鹏是Ｄ市公安局长，林菡是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哈哈，林菡哪，我可是老喽！很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啊！」傅鹏说着站起来，对刚刚把林菡带进来的警员说，「黄医师，麻烦你带我们去病房里转转？」

　　「好的，局长，你们跟我来！」说着戒毒医师黄力便先走了出去。

　　林菡微笑着示意局长先行，自己慢慢跟在后面。三人出了办公楼，徒步穿过花园式的广场，朝医务楼走去。

　　「老局长，这次您把我要过来，准备给我安排个什么差事呢？」林菡半开玩笑地问道。

　　「小林啊，把你调过来那肯定不是一般的工作，要不然也不忍心让你和田文分开，对了，小田最近还好吗？」傅鹏从容地岔开了话题。

　　「他啊，还不是老样子，一个教书先生，跟一帮学生待时间长了，自己也整天跟个孩子似的。」

　　两人说笑着走进了医务楼，这里所有的吸毒患者都在这座楼里。内部的设计和医院差不多，每层楼里分成很多个病房，有所不同的是，很多病房隔间的门是铁制的，看起来更像是监狱的笼子。

　　「黄医师，」林菡诧异地问，「为什么要安铁门？」

　　「这都是为中毒很深的患者准备的，他们都是被安排在单间。由于毒瘾发作的时候患者极其痛苦，以至于精神暂时失常，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给他们准备了铁门……」

　　黄力话音未落，旁边的一个病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狂叫。

　　「这便是患者毒瘾发作时的情况了。」黄力说着在传出声音的门口停住了。

　　林菡从门上的玻璃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内部的情况，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痛苦地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他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疯了似的地嗷叫着，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

　　林菡有些不忍心看下去，转头问黄力：「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自残吗？不能给他们注射镇静剂之类的药物吗？」

　　「会的，」黄力看了看表，「再过十分钟，如果病人的情绪还不能控制地话，便会开门给他打一针，让他安静下来。但是如果每次都通过药物控制病人的情绪的话，那么戒毒是没有任何效果的。等到病人能够自行控制住时，他们就可以转移到其他病房了。」

　　林菡不再说话了，三个人继续往前走，一个个形容憔悴的面孔跃入他们的视线。

　　「林菡，」傅局长说话了，「你知道吗？这一年多来，每个月我都要来这里一次，看看他们痛苦的样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菡一怔，她对傅鹏带她来这里的原因也猜到个七八分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等，」林菡在一间病房的门口停了下来，盯着里面的一个女孩子问道，「黄医师，这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你等等，我查一下，」说着，黄力翻开了手中的名册，「１５１８号……」

　　里面的女孩子蜷缩在床脚，浑身颤抖着，显然是毒瘾将要发作的样子。她的眼睛很大，却深深地陷在了眼窝里，脸上黯淡无光，简直已经瘦到了骨头里，一头乱蓬蓬的短发就像是枯黄的树叶一样粗糙而毫无光泽。

　　林菡越看越觉得眼熟，但一时有想不起来是谁，好像是隐藏在她记忆中很深很深的地方，「她是不是姓纪……？」

　　「１５１８号是纪小琳。」黄力看著名册肯定的说。

　　「对，她是纪小琳……」林菡嗫嚅着娇嫩的朱唇，一下子惊呆了，纪小琳是她的中学同学，在她的印象中，纪小琳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一笑起来两腮上挂着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在中学时期是她最好的朋友。上大学后不知什么原因，就再也没有了纪小琳的消息。

　　可是现在，那张娃娃脸竟然变得象骷髅一样，林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毒品竟然可以把人变成这样？！

　　「纪小琳中毒很深，被送进来时已经患有轻度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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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医务楼里走出来时，林菡脑海中还浮现着晓琳从前的音容笑貌，她抬起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忧郁。

　　「谢谢你，黄医师，没什么事了，你忙去吧！」傅鹏握了握黄力的手说。

　　「那我先过去了。」说着黄力又返回了医务楼。

　　傅鹏和林菡向停车场走去。

　　「局长，」林菡轻舒了一口气，强打笑颜道，「您带我来这儿是和我将要从事的工作有关吧？」

　　「是啊，」傅鹏严肃的点了点头，「小林，本来是把你调过来担任刑侦科科长的，可是我临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哦？」林菡放慢了脚步，静静地等待着傅局长的下文。

　　「雷威被捕后，Ａ市大的黑社会贩毒组织还剩下一个，就是所谓的天宇集团。」

　　「天宇？」林菡说，「我倒是在报纸上经常看到，那不是一家入选世界五百强的跨国公司吗？」

　　「问题就在这里啊，」傅鹏接着说，「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毒品生意是这家公司的一项重要的黑色业务，天宇集团实力雄厚，旗下涉及的产业极多，人脉关系非常广泛。很难搜集到他们的犯罪证据。」

　　「您的意思是？」林菡停了下来，看着傅鹏，等待答案。

　　傅鹏也站住了，说道：「天宇集团总裁钱钢是个好色之徒。上级领导决定派出一名女警打入天宇集团做卧底，搜集钱钢的犯罪证据。此人不仅要求容貌出众，有丰富的刑侦工作经验，而且户籍不能在本市。我想来想去……」说到这里，傅鹏轻轻地拍了拍林菡的肩膀，继续向前走去，「只有你一个人符合条件。」

　　林菡微微低下了头，大脑飞速地思索着，她曾在警校接受过特训，对于卧底工作再熟悉不过了。这是一项非常残酷的任务，一旦开始，生死完全听天由命……

　　「当然，这主要看你的意思，如果你感觉不合适的话，现在可以马上去局里任刑侦科科长一职，卧底的事我再另谋人选。」傅鹏又叹了一口气说，「说实话，我是不希望你去啊，在我被调来Ａ市之前，已经有两名派往天宇集团的国际女刑警惨遭杀害，这次故伎重演，胜算并不大。但上层领导豁出去了，目前来说，这好像也是唯一可以将钱钢绳之以法的途径。」

　　「局长，」林菡抬起了头，坚定地说，「我接受这次任务！」

　　傅鹏停了下来，盯着林菡那双隐隐泛着蓝光的迷人眼睛，表情严肃的可怕，「林菡，一切后果你可都考虑清楚了？」

　　林菡轻轻地点了点头，缓缓地抬起衣袖，右手停在了耳边，玫瑰色的指尖对准青翠的眉梢。刹那间，傅鹏那周围布满皱纹的眼圈湿了，眼前这位年轻女警就像是一朵圣洁的雪莲，她形容的美丽，她思想的清纯，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天使，不沾有一丝的世俗和私欲。明知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凶多吉少的火坑，仍然毫不犹豫地毅然前行，这是怎样一种凛然的气势。

　　「这次任务的代号是『琳之行动』。」傅鹏说着，轻轻地握住林菡右手慢慢地放了下来，目光中充满了父亲般的慈爱，「答应我，林菡，一旦有什么变故，马上退出，不得有任何迟延！」

　　「是，你放心吧局长，林菡是不会让你失望的。」林菡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从小失去了父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在内心深处早已经把这位严肃正直的上司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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