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行动的时间，敲定在1962年11月21日凌晨3点整，突袭乌索扬大厦的火种之子将分为ABC三个突击组，其中AB两组经由地道分别突袭大厦的东西两侧大楼，如果行动顺利，两支突击组将会在大楼中央会合，而C组则会在AB组行动成功后占领并防卫整个大厦的外围，以便阻绝乌曼人的援军。

总体来说，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有三：

1. 寻找并击毙内务部长斯维特拉娜·瓦西里耶芙娜·丘尔金娜，阻止“铲除者计划”的执行。

2. 尽量清空大厦内部所有党政军人员，包括普通文职人员及雇员，争取对乌曼内务部及情报系统造成毁灭性打击。

3. 行动成功后立即沿地下通道撤离，尽量减少伤亡。

而瓦西里将会领导组织A突击组攻击大厦东区，但当他接到任务指令后，心中却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M说明情况，这项指令是M亲自下达的，他没有怀疑最高领袖的理由，毕竟火种之子是M一手创造的，创立的时间是慈父上台的同一年，这么多年过去了，组织在M的领导下不但生存了下来，还在乌曼全国不断发展壮大，给了绝望中的乌曼底层百姓一丝希望，除了M，瓦西里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完成这样的伟大成就。

尽管M无论年龄、现实身份还是面貌都是一个谜，但这重要吗？瓦西里坚信M总以面具示人，是为了他本人发生意外后有人能替代他，因为火种之子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M已经不单单是一个领袖，而是一座丰碑，一座能带领人们反抗慈父暴政的精神图腾，他之于火种之子，就像慈父之于乌曼。

瓦西里将“普罗米修斯”行动的三个目标牢记心底，尽管他认为行动计划漏洞百出，但还是会义无反顾去执行，哪怕会因此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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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来到1962年11月20日晚上21点30分，距离“普罗米修斯”行动发起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

瓦西里在地下设施内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身边的火种之子男女战士们都异常兴奋，这些战士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可能是备受压迫的工人和农民，也可能是家庭成分不好而备受歧视的知识分子和资本家后代，也有从很小年纪就加入组织的骨干核心，而如今，他们终于可以对集权挥起自己的拳头，尽情发泄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尽管充满着风险，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酣畅淋漓的笑意，他们相信M的决定，也相信瓦西里的决定，在“普罗米修斯”行动传到他们耳朵里时，他们坚信自己会创造历史，即便失败，也能让全世界知道自己的存在。

尽管组织严格禁止饮酒，但瓦西里还是让手下们可以每人饮一小瓶啤酒或伏特加，轻松洋溢的气氛在地下设施内蔓延，火种之子战士们有的围坐在火堆前，拉着乌曼特色的手风琴，跳着传统的民族舞蹈。有的在写家书，写完的家书被装进三角形的信封中，在乌曼的传统寓意里，三角信封代表着永别，是传递遗言的特有方式。也有少数几名战士在为手中的武器擦拭上油，眼神中充满了杀气，这些人应该是有亲属死在乌曼军警或者夜莺的手里，而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甚至能看见一两对战士情侣赤裸着下身，毫无顾忌地做着爱……

对于这些毫无组织纪律的行为，瓦西里没有阻止，他转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点燃一支烟。在这里，他遇见了老朋友格里高利，这名原夜莺旅馆的店主今夜依旧显得很精干，容光焕发的他似乎一夜年轻了十岁，身上依然穿着当店主时的黑西装，白衬衣以及那双一尘不染的黑皮鞋。

瓦西里打趣道：“怎么，格里高利，不和我们一起行动？”

格里高利理了下苍白的头发，笑道：“我老了，这是你们年轻人该干的事情，哦对了，这个给你。”说完，他递给瓦西里一封信。

“情书吗？”瓦西里调侃道。

格里高利耸耸肩，说道：“是那个叫奥布莱恩的奥克兰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这几日你没在达沃旅馆，在得知火种之子要攻打乌索扬大厦后，他留下这封信就离开了。”

瓦西里接过信，看见信封上写着“瓦西里亲启”几个字。于是他打开信封，抽出了信件，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赶快终止你们的行动，这是个陷阱！”

瓦西里面色凝重，缓缓将信件揉成一团，并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面前的格里高利问道：“有什么问题吗，瓦西里？”

瓦西里迟疑了片刻，面露笑意道：“没什么，只是奥布莱恩这个老狐狸担心我们会失败，自己独个溜了。”

格里高利苦笑道：“很符合他OCIA（奥克兰中央情报局）的身份。”

“快去喝一杯吧，格里高利，等行动结束后，我会要求品尝您做的鱼子酱。”

支开格里高利后，瓦西里的心里愈发不安，他不明白奥布莱恩为何会给留下这样的信息，或者说，奥布莱恩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个陷阱？难道，是OCIA潜藏在塞斯卡的间谍发挥了作用？

“不不不，坚决不能相信奥克兰合众国情报机构的鬼话。”瓦西里独自摇头否定道。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心理安慰，因为此时距离行动只有五个半小时不到的时间了，属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敢也没有权限叫停M下达的指令。

他低头看着已经被烧成灰的奥布莱恩的信件，无奈地笑了笑，自我安慰般地说了句乌曼外交部发言人常说的一句话：“奥克兰合众国的情报就是个笑话！”

“你在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瓦西里抬头一看，雷吉娜正站在他面前，今天的她身穿一身火种之子普通战士的服装：头戴一顶黑色的呢子鸭舌帽，身穿一件褐色棉衣，棉衣外缠着武装带，下身是一条同样褐色的紧身棉裤，脚上是一双高帮的工作皮鞋。

瓦西里见到这个女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他还想着奥布莱恩信件的事，简单应付了一句：“这次行动你在毒蛇领导的B组？”

“我有个请求。”雷吉娜面对瓦西里放下手中的AKM突击步枪，两人都背靠着墙壁面对面而立。

“说吧。”瓦西里又点燃了一支烟。

“我想加入你的A组。”

“为什么？”

“A组负责攻击乌索扬大厦的东区，丘尔金娜就在那里。”

“哈哈！”瓦西里笑了起来，表情有些不羁，“原来是这个理由。”

雷吉娜皱着眉疑问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瓦西里将嘴里的烟吸了一大半，“你是担心我的安危，想和我在一起，才会做此决定的。”

雷吉娜心中恶狠狠地想：“才这么几天，这家伙便如此轻浮！”于是她低沉着脸，走到瓦西里面前，冷冷地说道：“只要能杀死丘尔金娜，我愿意做任何事。”

看着眼前这名前夜莺成员坚定的表情，瓦西里笑着摆摆手道：“好吧好吧，到时候你就随我的A组一起行动吧。”

得到瓦西里同意后，雷吉娜头也不回拿起靠在墙角的步枪转身便走，在即将拐角的地方，瓦西里叫住了她，提醒道：“嘿，我们可先说好，加入我的A组可以，但你一定要听从指挥。”

雷吉娜一脸怨气地看着他，极不情愿地点了下头。

这时一名火种之子战士来到瓦西里面前敬了个礼，说道：“M先生要单独见您。”

瓦西里莫名感到紧张，他不明白此次召见的目的。

————

1962年11月20日晚上22点整，距离“普罗米修斯”行动发起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M在自己的地下办公室里召见了瓦西里，这里也是几天前他第一次召见瓦西里和雷吉娜的地方。

但此刻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由于带着面具，瓦西里看不见M此时的表情，他主观判断M此时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兴奋或紧张吧。

见到瓦西里到来，M没有说话，只给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两人隔着玻璃茶几在沙发上相向而坐。

M首先开口了，是一句表扬的话：“这几个月来幸苦了，我们能筹集到发动起义的资金，你功不可没。”

要在以往听到最高领导人的表扬，瓦西里定然会很开心，然而M在此时这个时间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有别的意思……

瓦西里站起身，对着M深深鞠了一躬，说道：“为了火种之子的事业我可以献出生命，请问您此时召见我有什么新的指示吗？”

“你先坐下，喝口桌上的茶吧。”M的声音很客气，这一刻似乎将瓦西里当成了外人。

在隐隐的不安中，瓦西里按照指示坐下喝茶。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无形的压力在办公室中蔓延。瓦西里感觉后背在出汗，甚至有些呼吸困难，他知道这是心理作用。过去，M一直是一个神秘的领袖，未成出现过一次，所有的信息情报都与他单线联系，而他此时的突然出现，既是惊喜又是压力。

许久的沉默还是首先被M打破，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说道：“你这几个月靠获取被暗杀夜莺身上制服马靴得来的资金，总计有多少？”

瓦西里给了M一个精确到个位数的数据，显然这是一笔巨款，用来发动起义绰绰有余。

M将手放下，又问：“据我说知，这笔巨款除了用来购置起义所需要的武器弹药外，贿赂塞斯卡官员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吧。”

瓦西里如实答道：“是的，贿赂官员占到了全部资金的五分之三，他们或强迫或自愿，都同我们建立了合作关系，这也是火种之子能在塞斯卡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

接下来，是M同瓦西里之间的一连串对话，差不多都是M问瓦西里答。

M：“贿赂持续了多长时间？”

瓦西里：“从火种之子在塞斯卡成立支部开始便一直存在，差不多有十多年了，这两年随着火种之子成员逐渐增多，资金逐渐丰厚，越来越多在塞斯卡的乌曼官员被我们收买。”

M：“火种之子的资金主要来源于成员的内部捐助，敌对国家间谍集团的资助，以及你所提到的西方财团的交易所得，对吗？”

瓦西里：“没错。”

M：“你所贿赂的官员中最高到什么级别？”

瓦西里：“最高到中央政治局委员。”

M：“有多少人？”

瓦西里：“这……十七名政治局委员中，有……有三名是我们的人。”

M：“整个塞斯卡为你们效力的大小官员总数是多少？”

瓦西里：“街道干部以上437人。”

M：“覆盖范围？”

瓦西里（望着M沉默片刻）：“涵盖了塞斯卡党政军机关，行政和事业单位，以及大型国有企业……”

对话暂时结束了，瓦西里感觉过程像是在审问，他不理解身为火种之子最高领导人的M为何会问自己这些问题，他不应该是了如指掌吗？或许，是M平日里百忙无暇，根本记不得这些“琐事”。

M起身朝瓦西里摊出了右手，缓缓说道：“瓦西里·彼得罗维奇·柯内什金，我知道贿赂乌曼官员这事一直是你在负责，现在，我需要你把这些官员的名单提供给我。”

瓦西里咽了口口水，内心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抗拒的情绪，这不应该啊？下属向上级提供情报，不是理所当然吗？但他的内心为什么要抗拒？

见到瓦西里在犹豫，M并没有再度索要名单，而是威严地站立着，双手背在身后，无形中给予瓦西里一股无法抵抗的压力。

“M的做法没有错，明天过后我不知是死是活，把一切情报交出去才是稳妥的选择，这一点M看得比我明白！”瓦西里内心不断在给M的行为找理由……

十几分钟后，名单到了M的手上。

“很好，”M收起名单，右手按在瓦西里左肩上，“名单我暂时替你保管，行动结束后如果你还活着，你将会迎来真正的新生。”

“新生？”瓦西里不解地望着M。

M点了点头，肯定道：“不错，新生。”

瓦西里不太理解M这话的含义，因为在他的生命里，自成为火种之子一员起，便已被他视为新生！

名单交接完毕，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但瓦西里却迟迟不肯走，今天的M太奇怪了，而他也跟着奇怪了起来……

“怎么，瓦西里，还有什么问题吗？”M问道。

在这一瞬间，瓦西里想起了漏洞百出的“普罗米修斯”行动，以及被他奉为笑话的奥布莱恩的信件。

“对不起，领袖！”瓦西里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恕我直言，‘普罗米修斯’行动漏洞百出，首先我们不清楚入侵地点敌人的布防情况，冒然进攻恐会损失惨重！另外，如果是要阻止‘铲除者计划’的实行，是否应该先找到病毒的储藏及投放地点，在第一时间予以摧毁，直接进攻乌索扬大厦，会不会打草惊蛇惊动敌人？还有就是如果我们的目标是消灭丘尔金娜的同时大量消灭大厦内的乌曼党政军人员，那时间为什么要选在凌晨三点？为什么不在白天上班的时间发动进攻？最后就是为什么袭击成功后我们要迅速撤离？为什么不能占领电台号召全国人民一起反抗并揭露‘铲除者计划’的恶行？我们在全国有数不清的同僚和支部，这是一次彻底推翻慈父集权统治的机会！”

瓦西里鼓起勇气说出了他全部想说的话，而M并没有反驳也没有打断，只是默默地听默默地看，位于“微笑面具”眼眶处的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瓦西里。

说完话的瓦西里有些胆怯地低下了头，脑海中一片混乱，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收场。

很快，他听到了M的声音：“第一，入侵地点不会有敌人布防，相反，你们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第二，病毒的储藏地和投放地点我会派人控制，这点你不必担心。第三，凌晨三点丘尔金娜必定会在乌索扬大厦内出现，优先除掉她是我们的首要任务。第四，你对慈父一无所知，你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强大，所以火种之子必须要存在下去，不能像赌博一样一次压上我们所有的筹码。”

瓦西里抬头看着M，身体仿佛钉在原地，即无法行动也无法言语，他恨自己的轻薄与无知，恨自己不该提出现在看来如此可笑的疑虑，他早该想到M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对……对不起……”瓦西里低着头，强迫自己不要流泪。

M走过来，再次将自己的右手放在瓦西里左肩上：“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能堵上全部，要是火种之子消失了，反抗慈父的所有希望也就破灭了。”

瓦西里咬紧牙关抬头看向M，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我知道了！”他高声说道。

“快去做最后的准备吧。”M用沉重的声音再次强调道，“记住我说的话，瓦西里，只要这次任务你能活下来，你将会获得真正的新生。”

“真正的……新生！”此时此刻，瓦西里的目光中绽放出久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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