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鸟】

　与泡狐龙的战斗一直重复到了太阳升起又落下七次。除了在短暂的休息里吃饭和睡觉之外，我们只是一直在战斗。在此期间，我能从他身上偷走多少就从他身上偷走多少。即使如此，比赛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五分钟后停了下来。因为我偷得越多，泡狐龙也就越能理解我的动作并采取下一步行动。

　不过，如果现在真的下狠手的话，随时都能杀了这家伙吧。我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我想从他身上攫取更多。我要把这家伙的力量更多地据为己有，我要让他把一切都暴露出来。

　「我说啊，狼」

　「啊？」

　被唐突的叫声打断了攻击，天空中升起了刺眼的月亮。即将满月的、稍微缺了一点的月亮照亮了泡狐龙的脸。

　「我累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我乖乖点头。虽然内心还是很想战斗，但如果在疲惫不堪的时候突然遭到袭击的话，就算我和泡狐龙一起战斗也有可能会死。

　「一起战斗吗？」

　太傻了，声音里漏出了内心的吐槽。

　「怎么了?」

　泡狐龙疑惑地回头看。我才不会和这样一个看起来像花一样的龙合作，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我想吃」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仿佛千刃龙的刃鱗刺进了我的心。如果我杀了他，这次就结束了吧。

　「肚子好饿，睡觉前我想吃点东西」

　还没有，我还不想结束这一切。我把涌上心头的截然相反的感情掩饰起来。

　“噗”的一声喷出水来，泡狐龙笑得很开心。

　「小孩子一样呢」

　「……要你管，再说，你也没你说的那么老吧」

　「呵呵，是这样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记起时间的流逝了」

　我咽了口唾沫，看着仿佛在眺望远方什么地方一般，仰望天空的泡狐龙的侧脸。嘴巴痒痒的，心里平静不下来。忘记时间的那条龙的那颗心，现在在哪里呢？没有在看我，对吧？

　再一次，我忍不住想让你回头。我现在就想把你推倒，让你啼叫。

　我任由冲动向他靠近一步，望着虚空的泡狐龙眼中闪过光芒，回过头来。

　「但是，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日子，肯定也是一段激昂激昂、想忘也忘不掉的回忆吧」

　「切……！一股老头子的味道」

　你回头看我的那张脸，我为什么要移开视线呢？

　「那么就，回家吧」

　这么说完，我跟在走在前面的泡狐龙后面。

　阴冷的冬天开始覆盖溪流。这样下去，明天就要下雪了。不，照这个样子的话，很可能马上就要下了。

　「说起来，狼不喜欢寒冷，对吧？」

　「啊？就这种程度，我完全不在乎」

　确实很冷，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

　「冬天很长的」

　察觉到口气微妙的泡狐龙要说的话。我至今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都是在尽可能避开寒冷的土地。所以，根本就没有在一个地方过冬的想法。

　「不行，我还没有完全偷走你的力量。冬天的寒冷忍忍就过去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吧」

　「啊？」

　泡狐龙停下了脚步，我的思绪也停止了。他说了什么，我不明白。

　「我的力量和技巧，全部都灌输给你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了」

　到底在说什么啊，这家伙。

　「在冬天第一场暴风雪来临之前离开这里吧。即使是我，如果不把自己关在洞穴里的话，这积雪也是无法忍受的」

　到底在，说什么……

　「即使是你」

　「闭嘴！」

　跳起来，扑上去。我本来以为会有抵抗，但泡狐龙却毫无抵抗，甚至到了不自然的地步。被翅膀拍打着、仰面翻滚的泡狐龙虚弱地抬头看着我。

　「杀了我吗？这样也好，你不是打算偷走所有东西然后杀了我吗？」

　「闭嘴……」

　「如果被你杀了，那也是我的愿望」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明明被挑衅得头脑发热，精神却像无边无际的乌云一样冰冷。

　「不要自作主张啊！我还没有看到你的力量呢！」

　「不，我给你看了」

　「才没有看到！」

　「这样啊……既然如此」

　眼睛突然变了颜色的泡狐龙，朝我的脸上喷出泡沫。我一个踉跄，马上被他用尾巴击打，再用头撞飞。

　「这就是答案」

　被冷冷地宣告着的泡狐龙的爪子压住了脸，有泥土的味道。

　「不是我变强了，而是你变弱了」

　「什么……？」

　情绪逐渐低落。仿佛就这样一直往下走，直到与地面同化为止。

　「无者愈强。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已经是毒药了」

　「别开、玩笑了……」

　压抑的感情爆发了。我刚起身就把泡狐龙推开，卷了起来。

　「随便你怎么说！你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别得意忘形了啊！」

　只要一挥动嘴角，瞬间就能杀死对方。但是，我却动不了。

　「是吗……」

　面对一动不动的我，泡狐龙一下子眯着眼睛转过身去。

　「别再靠近我了，如果再靠近的话，就做好杀了我的觉悟吧」

　毫无防备。随时都可以吐出火焰弹干掉他，也可以耿直地冲过去。如果是现在的那个家伙，即使那样也能轻易杀掉他，我如此确信这一点。但即使我知道，我也确信自己杀不了他。因为语言的利牙，已经深深地刺中了我的要害。

　啊啊，越来越远了。那家伙的背影，已经，那么小了。

　我真的想要偷取力量吗？内心深处有没有想过，其实永远都不用偷东西呢？欺骗的代价，让我的脚动弹不得。

　够不到。明明是飞起来就能赶上的距离，为什么？

　「等一下！」

　听到我的怒吼，泡狐龙稍稍停了下来。然而，他并没有完全停下脚步。

　我的感情沸腾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几乎要裂开了。就像在沙漠里缺水的时候一样，我发出了干燥的呜咽。

　「你也要、你也要留下“我”一个人吗？！」

　泡狐龙吃惊地转过身来。然后，锐利的视线的前方寄宿着悲悯。

　「我也是，一样啊」

　痛苦的叫声，震耳欲聋。

　「我再也看不到我所爱之人站在我前面的样子了。我的存在，一定会成为你的负担」

　不要，不要再这样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想变得更强吧」

　什么都不要说，求你了。

　「这就是，我最后教给你的“强大”」

　什么都——

　「这一次，真的要说再见了，黑狼鸟啊」

　我一步也动不了。

　比以往任何伤口都要深的尖牙咬进了翅膀，抓住了我，永远不会放开。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渐渐变成小点的泡狐龙的背影。

　从笼罩的乌云中，飘下了无数的白粒。连背上的积雪也不拂去，我一动不动地依靠着这份沉重。

　暴风雪的前方，再也看不到泡狐龙的身影了。不仅如此，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到底，想做什么呢？

　是为了什么，而发誓要变强的呢？

　我不知道。

　「可恶……」

　也许是因为雪被体温所融化的缘故吧，水顺着脸颊流到下巴。

　从喉咙里发出的恸哭，混入愈演愈烈的暴风雪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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