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注意到時間已到晚上時，幽瑪才探頭到廚房去。

誠還沒回來。

畢竟兩人沒預定過要一同進餐，還有……即使關係有變好一點，自己依然是他的原型，會被討厭也是理所當然。

點過餐後的幽瑪，將牆壁運送到達的兩份餐點，連同餐具端到中央的餐桌去。

正在想要不要先吃時，住處的大門像看準時機打開，讓他停下了快要放進口的湯匙。

「誠，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因為對方還戴着面具的關係，無法看出他的面色。

但即使是用變聲器轉變過的聲音 ，也藏不住其中帶出的倦意。

「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喔。」誠先是在一樓四處巡視一圈，接著走回餐桌前，一邊遺憾地說：「唔……家裡竟然沒被你拆掉，本來還作好要再裝修的準備呢。」

「哈啊，為什麼我要將這裡拆掉了？」

「誰知道……說不定看到奇怪的東西，然後一氣之下作出常人不會做的事情吧。」

果然這個人是故意將箭靶留著，刻意讓自己看見的。

性格真是惡劣。

「我可不是小孩子，自然有大人的氣量在。」

「是嗎？倒是見你一人要吃兩份晚餐，難不成是再發育？」

幽瑪也沒好氣跟他吵了，只擺手示意誠走過來，貼心為他拉開放着餐點位置的坐椅。

「誠，要是有氣力的話倒不如用來吃飯，快點坐下。」

確實也餓了，而且本來回來的目的也是吃飯，誠也順水推舟接受幽瑪的提議，坐下後拿下面具開始享用桌上的食物。

餐點是幽瑪自己點的，也許是出於和自己差不多的理由，所以兩人的食物是一樣的。食物也不是昨天的病號餐，而是普通的餐點。

「還合胃口嗎？」看著誠勻速進食的模樣，實在很難看出高不高興，也無從判斷對食物是否滿意，幽瑪還是抱著被嘲諷的心理準備提問了。

「為什麼這麼問？」誠嚥下口中的食物，覺得幽瑪的提問很有趣：「記憶回來後，不是應該很清楚嗎？」

「人的口味是會變的，不是嗎？」幽瑪無奈地笑了笑，但對方既然願意提問，至少是個對話的開始。

「嗯……口味改變嗎？一般來說，也許能克服從前不敢吃的東西，但說到底還是不會因此變成喜歡吧。」誠順著幽瑪的提問開始思考：「就像不喜歡的東西就算失憶忘記了，再吃到時還是受不了那個味道一樣。」

「……上一次難道是故意的嗎？！」

「嗯……誰知道呢。」其實真的是意外，但誠並不打算告訴幽瑪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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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飽肚子後，事前沒有約定，但誠很自然地把自己房間的浴室讓給了幽瑪使用。

雖然喜歡泡澡，但總體來說還是淋浴更有效率，哪怕已經工作了一整天，但代辦清單上的事務依然不斷在增加，他隨意尋了間客房的浴室，洗完澡後回到房間，腦裡也還是想著需要優先回覆的郵件。

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幽瑪拿著吹風機向他過來時，他才會一直到被碰到頭髮才驚覺過來。

「今天換你忘記吹了。」幽瑪晃了晃手裡的吹風機，有點得意地笑著說。

「幼稚。」誠撇撇嘴，放下手中的平板，任由幽瑪撈起他的頭髮。

「應該還比不上你。」和誠說過的其他話相比，區區幼稚兩個字的殺傷力對現在的幽瑪基本可以忽略，但這並不妨礙他不痛不癢地回嘴一下：「你戴面具時可從來不好好說話。」

「我也沒逮到人就問秘密研究所在哪裡。」誠到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想轉過頭去再捏兩把對方的臉頰，問問他到底有沒有搞錯。

「唔！可是你最後還是帶我去了啊……」

「這才是最糟糕的吧？！一點戒心也沒有，如果不是在卡納伊區，失憶的你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了！」

「說到底，我會失憶……不也是因為你嗎？」幽瑪說出口後，後知後覺地發現這麼說似乎不太好：「我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你也沒說錯。」誠心平氣和地說：「本來也就是我計畫的沒錯。」

「誠……」幽瑪還在他身後，他現在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語氣可想而知，肯定又是一副苦惱的模樣。

「行了，已經乾了。」讓幽瑪關掉吹風機，誠打開平板後，又選擇關上。

「明天還要繼續呢。」誠低聲說著，說給幽瑪聽，也說給他自己。

後天呢？大後天呢？更之後……

躺進床被裡，那些在白日被龐雜工作壓下的情緒與雜念找到一小角空隙，便迅速地攻佔了疲乏的大腦，陰暗的囈語在耳邊悄聲窸窣。

但沒關係，他已經習慣了，至少，這是他作為誠＝加具土命存在時獨有的小問題，不是嗎？

他不能停下，起碼現在不行。

卡納伊區的居民還需要他。

同樣的念頭在過往的夜裡被反覆唸誦，已經成為最牢固的鐵鍊，習以為常地將那些不受歡迎的黑泥重新繫住，牢牢地押回更幽暗的深處，剩餘的一小點已經不能對他造成什麼傷害，只是讓身體稍微沉重一些，腦袋昏沉一點而已，甚至可以說是幫助了睡眠。

腦袋裡負責維持最後一刻清醒的角落習以為常地呢喃著：這樣很好，只要睡著，今天就過去了。

「！」在疲憊的困倦逐漸麻痺身體時，一隻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背脊，一下子驅散了那股昏沉的睡意。

「睡著了嗎……」他聽見幽瑪小聲嘟囔道：「也太緊繃了吧……算了，不管了。」

那隻和自己同樣大小的手緩慢、輕柔地反覆撫摸著他的後背，帶著安撫的意味。

「……」他其實應該坐起來，讓某人乖乖回去睡覺，別多此一舉。但他的身體第一次拒絕了大腦的指令，歡快地放縱在暖洋洋的睡意裡。

「……晚安，今天辛苦了。」

知道誠早已睡過去了，但幽瑪還是自言自語般說了這句話。

結果今天還是沒能談上啊。

來到誠的家已是第二天，兩人也還沒進行事件後續討論，而誠也需要忙碌天照公司的內部問題。

也有可能是認為同樣的大腦能聯想到一致的結果，所以才沒有特別提及。

確實，就算幽瑪沒有出席天照公司的會議，誠沒提及過工作內容，但大致都能猜測他回去是為接著公開真相時作事前準備及對策，以及安排後續的方針。

但對幽瑪而言，失憶時期的他學會了人與人溝通的重要性，因此更希望誠能夠找他討論，或是主動尋求自己的幫忙。

明明今天才說過要學着把事情託付給別人呢⋯⋯但這次懂得先找公司人員作內部討論，算有進步？

從誠進入房間時，他已注意到，對方手有幾次都停在平板的屏幕開關上，如果自己不在的話，一定會繼續工作到早上吧。

這樣想著的幽瑪，看著在旁平穩入睡的誠，輕輕拿走那放在床邊的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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