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丑回魂

凯罗尼亚，一个典型的资本高福利国家，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那些无事可做的中年男人，他们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流浪汉或者游氓———其中一部分人甚至仅仅依靠政府的补贴便过着富裕的生活，他们不关心什么党派执政，也不关心经济上的发展，他们更爱在沙滩上懒洋洋的晒上半天太阳，和后花园路边看到的漂亮女孩搭讪，他们诅咒看到的好或坏的所有新闻，不关心联系已经离他们而去的前妻反而更喜欢电视上的那些歌手和偶像组合，似乎资本主义依靠一代又一代的工人们的血汗最终造就的就是这么一批享乐家了。

似乎，法院在这个自我陶醉的狂欢世界里，是一个比较能寻求清净的地方。

只有在这里，那些肆无忌惮当着社会垃圾的人，认清了现实，获得一个和醉生梦死相反的结局。

法院的墙不高，在白天，行人每走过一段墙都能看见几十年前就画在上面的陈旧壁画，尽管墙上的壁画在长期的风吹日晒中有些脱落，但上面看不到一点儿童涂鸦或是滋生的青苔，足以见得这还是一个较为神圣的地方。只是，如今教堂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黑夜在蓄谋已久后覆盖了整个大地，只有挂在半空摇摇欲坠的盏盏街灯用昏黄的光照亮这里。

嗒，嗒，嗒。

灯光下有人在走。

但是，那人走的却是近乎癫狂的舞步……身后还跟着两个如影随形摇摇晃晃的黑影。像极了一场即兴表演，富于夸张性的舞台剧。

然而，即使是舞步中全无规律的重踏，脚踩在地上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如果有人在旁边见证，他一定会发现那些漂亮的脚从脚踝到脚底的部分与其说是穿着鞋，不如说是包裹着一层厚薄适中的鞋状黑色气囊，三条越来越颀长的影子扭动着走到墙边，竟是灵巧地搭起了人桥！不过片刻，便无声无息地全数从老墙上方翻了过去。

显然，三条黑影无意在大门和墙壁前面作过多的停留，只是，才刚刚落地，门后高悬的白炽灯就狠狠地打在了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上。“桀桀，这就是给我们事先准备的欢迎仪式吗？”一个莫名的邪性声音从扎堆的黑影里传出，可以看出这个家伙并没有慌乱，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一张同样惨白的脸———那是一张滑稽可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的女性小丑的脸，暗红色的嘴唇像是镶嵌在尖头鼻子下面似的，一头乱蓬蓬的彩色头发就蔓延在这张僵白女人脸的周围。这样一个小丑，居然穿着油亮异常的黑色胶衣，胶衣似乎是衣裤一体的设计，除手脚和脑袋以外的所有身体躯干都被胶衣覆盖着，发出油亮又微暗的光泽，从而让女性身材前凸后翘的曲线保证了连续性，胸部的拉链没有拉到头，露出上半边那有些丰腴的白嫩双乳！

“这次任务是那位大人吩咐的，你别拖后腿。”一阵女人的嗔怪声轻轻响起，说话的是另一个低着头的神秘人。三人的装束几乎是一模一样，她们脚踩着特制的消音气囊，身上则穿着性感修身的连体黑色乳胶衣。笑脸小丑女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了白炽灯的照明范围之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的小丑在表演最拿手的滑稽剧。

“嘘~嘘嘘~”法院的台阶下是茂盛的花卉和草丛，这些神秘的黑色胶衣女显然是潜入的老手，空气中的一点动静都无法瞒过她们的耳朵，比如此刻在这里闲逛的巡逻保安———一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穿着制服戴着警帽一步步地向她们藏身的草丛走来，他全然不知草丛后面的潜入者已经绕着圈子跟他玩起了躲猫猫。刚才的白炽灯明明是照到什么东西了，可是他眼见的这一带明明空无一物……

在保安愣神的工夫，几条黑影如鬼魂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只戴着黑色蕾丝花边短手套的小手毫不迟疑地从身后探出，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口鼻！被堵回去大半的“呜呜”叫声根本无济于事，强烈的酥麻感传遍了保安的全身，手套上涂抹的麻药剂量绝对足以让一个成年男性立即失去意识，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在软绵绵的躺下去，蹭到了女人挺拔的胸部，迷迷糊糊之中看见的是一张哭泣小丑的脸———夸张的眉毛，塌掉的嘴角，过分惨白的脸以及刻意用涂料画在眼睑下方的两滴黑色的泪！“安静，小弟弟，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有小丑在笑，就有小丑在哭，哭笑，都是掩饰真实的虚伪。两张惨白僵硬的脸彼此对视一眼，飞快地扒掉了躺在地上的保安的衣物，不管是哭是笑都不妨碍她们最真实的欲望。

几枚串在一起的钥匙从衣服口袋里轻轻地掉在地上，终于被人拾起———那是第三个胶衣女人，不……她也是一个小丑，一个在光秃秃的脑袋上和嘴唇上钉满了钉子，眼眶周围涂满了烟熏妆一样的粉墨的家伙，但是面容却比起那一哭一笑的两人，一眼望去更加精致妖艳。在夜晚侵入法院，欲行不轨的神秘人，居然是三个身材妖娆多姿，长相却各有怪异的小丑女！

“嘶嘶”的轻响声里，是小丑们拖着裸体的男人在地上滑行。

保安的神志稍微有些清醒了，他感觉到蕾丝手套的微糙感仍然在脸上挥之不去，当他睁大眼的时候，看到的小丑已经不再哭泣，反而咧开大嘴在笑。“嗯……呜呜……”保安闷哼着挣扎却全都成了无用功，因为他的嘴里现在塞着他制服上佩戴的领带，双手也被软绳一圈一圈地捆了起来，如今他整个人被脱得只剩下一条底裤，赤条条的躺在地上。“你醒啦？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喔。”小丑的嘴巴依然咧开，浮夸的笑意没有一点改变，但是她维持着这样的姿态说话只是让年轻保安感到瘆人。

这是草丛的后面，是循环照耀的白炽灯扫不到的地方。

“嘻嘻嘻，怎么了？看你有点害怕呀小弟弟~”抖了抖乱蓬蓬的彩色头发，小丑女的声音还在从那张带着邪性笑容的嘴里飘出来，她的右手不知何时托出了一个玻璃质地的小瓶。五官就像是僵在脸上一样，就连那瞳仁发白的双眼也不例外，年轻保安在极度的恐惧中越来越清醒，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判断，小丑女那张不变的脸到底是真是假了。

带着这样一副面孔的小丑女看到年轻保安那恐惧的神色只是歪了歪头，不假思索的拿掉了他嘴里塞着的领带，然后，保持着一直不变的笑意，用力掰开男人的下巴，狠狠地将蕾丝玉手里攥着的小瓶药水灌了进去，再粗野地捂住保安的嘴防止药水从喉咙里被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起效的太快，年轻保安似乎感觉到小丑女的声音变得柔媚起来，丝丝入骨。“天这么冷，喝了药你的身体才会热起来呢~还不感谢我对你这个废物的恩赐~”

另一边，档案室里两支手电筒交错着照亮柜台上的文件，门上贴着的“机密重地”仿佛已经沦为了一个笑话。一袋袋陈旧的文件被两个性感的胶衣小丑打开随意翻阅，她们是故意打扮成这样来窃取证据的———年轻保安没有注意到笑脸小丑女耳朵旁的微微凸起，那似乎是用以拍摄的微型摄像头，他的一双眼睛现在正在随着黑色胶衣的拉链上下游弋。年轻人的欲望本来就是洪水，现在，堤坝，被掘开了。

在白净诱人的胴体映入保安眼帘的时候，小丑女彻底扒开油亮的胶衣，猫一般俯下身，用胸部抵住男人的脸，蕾丝手套灵活地隔着底裤爱抚着对方迅速膨胀起来的下体，轻车熟路地带着保安肆意扭动了起来！

“嗯~呵呵……小弟弟，给姐姐好好表现一下吧~”年轻保安恍惚间居然嗅到一股奶腥味，他有些忘我地从女人的双乳里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样姣好的肉体居然顶着一张狞笑着的小丑面容。“嘿嘿嘿，这么喜欢我的脸吗？”小丑女冷冷地看着身下的男人，年轻保安明明感到莫名的害怕，却在药物的催情和女人的挑逗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这如此荒唐怪诞的一幕就这么真实的发生在了断案执法的法院里，男女之间的逗弄和纵欲使人不忍直视。“真乖~我们马上就进行下一个更好玩的环节~”小丑女一边说一边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掌刮蹭抚摸着保安高高耸起，灼热亢奋的下体，时不时从中挤出星星点点的白色浆液来，也顺带着一起挤出年轻男人低沉的吼叫。

另一边，档案室里的文件依旧摆放的整整齐齐，地上的脚印正在被逐渐抹去。神秘女人假扮成的小丑们似乎已经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剩下要做的，只是证明这里没人来过罢了。

外面的年轻保安整张脸上全是淅淅沥沥冒出的汗，他已经被药物和小丑女几乎榨干了。女人的蕾丝玉手最后摸了摸他那昏昏沉沉的脑袋，当着他的面摘下了耳朵上黏着的微型摄像机，轻松写意地挥挥手。“今晚你的表现这么好，我会一直留存观赏的，嘻嘻嘻……不过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话，我也不介意像今晚一样再给你和你的家人添点麻烦~”感觉到浑身脱力甚至有些酸痛的保安终于意识到，自己除了渎职不力以外，污点和把柄也被凌辱自己的小丑女拿捏住了。捆住保安双手的绳子被解开，但如今的他只能像烂泥一样糟糕的躺在地上，目送着刚刚玩弄过他身体的怪异小丑远去。

彻底……被骗了啊。

黑色的小轿车里亮起微弱的火光，穿着黑色胶衣的柔软身躯彼此缠绕在一起，两根手指捏住一张画着公文字样，已经几乎燃烧殆尽的纸张。眼看着最后一点火苗要蔓延到自己的指头上，光秃着头皮的小丑女把她挂满了钉子的暗色嘴唇艰难地张了张，极不自然地“噗嗤”吹出一口气来熄掉了火。另外两个小丑女正在互相把手搭在对方包裹着黑色乳胶衣的腰肢上揉搓，通过一声声猫叫春般的吟叫，享受着彼此带来的快感。

嘟！嘟嘟！放在车前的手机震动了几下，烧毁了证物的秃头小丑女一把拿起手机，仔细地端详着闪烁光芒的荧幕。光线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映出几分难以言明的诡异。“姐妹们，别玩了~”小丑女扁了扁镶满了钉子的嘴，很难想象她凝望着手机这么久都没有眨一下眼睛，还在玩耍的两个胶衣小丑女停下了手，转而摸起了自己的脸，顺着耳廓摸向脑后。

“怎么啦？才刚玩到兴头上就要扒掉这层皮~真没意思~”女人的娇嗔声逐渐明显起来。

在脑后牢牢地固定，支撑着这些小丑脸皮的几条抽绳，松开了。

“当然是因为，主人有新的吩咐。”

（二）舞台鬼刹

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入郊外，那里有很多富人的别墅，不管是谁的宅邸似乎看起来都一样豪华……这些借权谋私的执政党官员早就谋划好了他们精致的私生活，群众的昏乱是他们在这里享受奢靡的最好良药。车门打开后下来的人影依旧焕发着黑色的乳胶光泽，但是脚上却换成了装点着钻石的红色尖头高跟鞋，细长的鞋跟敲击着地面，伴随着房里美妙的音乐旋律回荡在侍立门口的黑人仆从耳中。

“开门。”黑人仆从微微鞠躬，拉开了门把手，这些宅邸似乎是今晚男欢女爱的快活林———越到接近凌晨的时间，里面搅动的男女们居然玩得越加疯狂。

厚重的皮沙发上躺着一个慵懒的中年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醉的不成样子，可是那眼睛却是毫无疑问的没有一丝浑浊。这是一个犀利政客最起码应该保持的清醒。“你们回来了？这次的行动太差劲了，是想让我等到天亮吗？”三条被胶衣包裹的性感人影齐齐地立在男人面前，丝毫不介意男人对她们的指指点点，看起来，这个不失敏锐和智慧的中年男人，就是她们的所谓主人了。“不……主人，我们不敢……您要我们销毁的东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如果说刚才作案的还是三个病态扭捏的假面女怪盗，现在在主人面前，她们的语气倒是像极了被驯化的宠物。

黑色的乳胶衣绵延到颈项的位置就结束了，但这些女怪盗们依然没有露出真面目———覆盖在她们脑袋上的是一层精巧紧致的黑色哑光头套，头套的下沿轻轻收束进了乳胶衣，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布料紧紧地绷住她们的脸，头套上没有裁开专门的眼孔，相对地，却是在双眼的位置戳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孔使得这些蒙面女能够探视外界。头套对应嘴巴的位置则是剪出了狭长椭圆形的开口，方便露出女人们粉嫩漂亮的嘴唇来做些什么调情纵欲的活计，这样的设计充满了神秘感，又兼具情趣和诱惑的意味。

“过来。”男人冲着最前面的胶衣蒙面女招招手，蒙面女黑色头套下露出的嘴不自觉的抿了抿，脚底的镶钻高跟鞋以妖娆的步态戳在地面上博取着主人的眼球，“对，很好……再靠近我一点。”男人一点点坐直了身体，直到面前的胶衣蒙面女扭动的身体轻贴在自己的胳臂上才从身边取出一个方形的、小巧的不锈钢支架按在了蒙面女的嘴上！

“呵……嘶……”一阵微微的疼痛和喘息声，令人毛骨悚然，蒙面女的嘴巴在支架的框架下被迫张大，舌头也因为应激的缘故渗出一片明显的涎水。

由于紧致黑色头套对面部的遮掩，另外两个蒙面女无法看见同伴的痛苦表情，但她们对主人的行径依然选择了沉默。男人搂抱住被迫开口的蒙面女，如同看到了猎物的猛虎一般……此时对他而言恣意快活的舌吻，也是对下属办事不力的惩罚！随着男人的身体压上，黑色胶衣蒙面女也仰面躺在沙发上不断颤抖着，随着微微的喘息声，脚下的尖头高跟鞋很快就在本能的踢蹬中掉落在地上了。

这场惩罚持续了大约一刻钟。

“哼哼……表现不错……你们这些人玩这个倒是比做任务出色很多。”男人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玩够了的他轻轻取下了蒙面女嘴里的支架，那张小嘴已经被支架卡得有些泛白了。“嘶……谢谢主人的赏赐，以后还……还请主人多关照。”听到同伴打哆嗦的冷颤声，其他两名同样戴着紧致黑色露嘴头套的蒙面女连忙单膝跪在地上向她们的主人谢罪，目睹此景的男人居然挤出一丝明显的笑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们跪什么？你们可是当下最火热的女子偶像团体，怎么能随便向别人下跪呢？”

蒙面女们不敢抬起头，她们或戴头套或扮小丑隐藏真容的原因正在于此———舞台上的身份与她们现在的丑态，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看在你们这么费心取悦我的份上，下个月给你们的营销造势和分红，今天就给你们~不过一起给你们的，还有个更有趣的任务。”男人冷冷撇下几句话来就转身离开了这座豪宅，不知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们那位经纪人会代替我转达你们的，夜晚游戏我玩够了，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可是要干正事的。”

望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蒙面女们环视周围，确定再无别人后才脱下了戴在脸上的黑色头套，露出她们精心隐藏的真容。这些偶像女歌手们青春靓丽的脸颊无疑相当漂亮，但是在此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聚光灯下的明艳和荣膺的奖项并不是她们自己用双手争取来的，在这个地方，这个时代，努力改变一切只能被当作笑谈。

蔡，一个正当二十二岁年华的美女，高挑又匀称的身体曲线足以让所有守候在电视和手机前的男人垂涎三尺。从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完整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是境外移民的缘故，总感觉她在女子偶像组合中是稍微欠缺自信和沉默寡言的那个，抛开本国民众排外的老毛病而言，她如天鹅般高贵而轻盈的舞技确实无可挑剔。

珍妮特，女子组合的主唱……就像那些金发碧眼、把自己的身体画满了纹身的女高中生一样带着不良少女的气息，她的年纪恐怕比起蔡还要小一些，但是她的化妆功底是三人中最好的，她足以用擅长的浓妆把自己打扮成一副妖艳荡妇的成熟模样，这能尽量让她的外貌更贴近一些她那勾人的磁性声线。

娜拉，则是三人里最年长，也最稳重的一位。如果不是因为保持得当的魔鬼身材，光看面容人们甚至会怀疑这个女人是否已经有三十岁了……她可以完美地处理各种乐器的协奏，在舞台上演奏出最美妙的旋律，偶尔，也会作为副歌手为珍妮特调音。在团队中蔡和珍妮特大大小小的矛盾最后都会闹到问娜拉要个说法，幸好她给出的裁决一向令人满意。

这是她们聚光灯下和支持者眼里的模样，而现在留在这里的，只是三个身穿黑色胶衣，手里捏着头套，脸上充斥着倦怠和迷惘的年轻女人罢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们都要好好打理精神———一场预先和粉丝约定好的盛大演唱会在不久后就要举办，现在不是失神落魄的时候，在舞台上她们作为偶像，必须要对得起自己的粉丝。

只是，似乎是要应验怕什么来什么的定律，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在演唱会上发生了。

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依照默契和惯例，狂热的粉丝在安保们的拥堵下依然把这些女明星的周围堵得水泄不通……无数只手伸上前来只为了获得一张签名甚至是一次握手的机会。不过似乎这一次又有些特别，蔡在签名之余，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穿过安保的防线悄悄地向她们化妆和更衣的后台走去！

那一刻，蔡很想喊叫，但是霎时又噤声了……只因为她知道，那里有经纪人留下的不得了的东西：富豪先生交给她们的任务和薪水支票。

蔡用她那贴着漂亮假睫毛的大眼睛给娜拉使了个眼色，两人似乎同时达成了一种共识，大人应该办大人的事，于是她们先后退出了和粉丝的互动，把应付狂热粉丝的任务交给了三人中年纪最小的珍妮特。

“娜拉，看来我们得回去一趟了……”

粉丝们的叫声依然强烈震撼，但是两位偶像女星却已经不关心这些事了。她们要尽早地找到那个溜进去的男人，在他发现她们的秘密之前。

这位身材发福，长相油腻的男粉丝杰克来到后台，感受着周遭芬芳的香水味和女性残留下来的体香，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猛吸了几口空气来满足自己近乎癫狂的欲望———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是幻梦，是奢侈，是唯一的天堂。如他所见，桌上除了化妆品和零零散散的装饰物以外还有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张天文数字的支票，以及几个小巧精致的电脑优盘。

优盘上刻着小小的字，杰克还没来得及看，就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娜拉倚靠在门框上，向他挥手打着招呼，这位成熟丽人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位安保人员，似乎是专程来到这里与他赴一场甜蜜的私会。日渐发福的杰克低头看了看自己肥大的肚腩，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时，也在强忍住心头砰砰乱撞的小鹿，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手里把握着的，是能够改变偶像们一生命运的东西。

这些优盘，是那天晚上别墅里的执政党官员的。

偶像歌手三人组每为官员完成一次任务，她们那段时间的竞争对手就会立即遭到官方的刻意打压，然后在不知不觉中销声匿迹：优盘里储存的视频，则是那些曾经闻名一时的偶像歌手在自己的家里对着政府的公文，以及黑洞洞枪口签字的模样。女子三人组合的主人以这样一种方式将自己的奴仆一手捧上了神坛，如果这些视频和支票的事传出去的话……

但杰克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看着娜拉痴痴地笑。

“宝贝，你能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吗？那对我们太重要了~”娜拉轻轻咬了咬香润的嘴唇，向着他的粉丝抛出一个令人心动的媚眼，低吟声仿佛要把男人的魂魄勾走，杰克没有犹豫地把支票放回在桌上，但优盘却早已落在他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了———这家伙除了小偷小摸以外还是个十足的色胚！他想要的不是钱，但有些东西，他会看得比命更重要，这些优盘里的东西，恐怕是些珍藏起来的不传之秘吧？

杰克欣喜于眼前的娜拉没有发现桌上少了什么东西，却没有发现倏忽出现在身后的怪异小丑，一头棕色乱发披在头顶，两滴画在眼睑下的墨泪让这个家伙看上去触目惊心，她没有穿着演出的装扮而是随便披着一件黑色大衣，大衣下伸出两只戴着皮手套的手，竟捏着一条细到不可察觉的钢丝！杰克看着娜拉尴尬的神色，全然不知这只是在处死他之前的扭捏掩饰。虽然细钢丝套上杰克脖子的动作并不熟练，但终究是绕成了一个漂亮的圆圈……在小丑女的发力收紧下，瞬间就在杰克的脖子上勒出了血痕，钢丝毫不留情地嵌进肉里，杰克直接疼痛到发不出声来———他的喉咙似乎在缺血的干涸中要被撕烂了，小丑女那塌掉的深黑色嘴唇不住的颤抖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杰克那肥硕的短手甚至越不过他过于肥胖的肉体去阻止身后的神秘杀手，只是在不停地抓着，抠着脖子上根本抓不住的细钢丝……

哭泣小丑女脸上画出的两弯漆黑粗眉压在双瞳上，甚至让她的眼神都不太能让人看见了，她就这样使劲地收紧着手里的钢丝，涂画的怪脸上却甚至没有流下一滴冷汗……蔡从来没有想过，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会这么痛苦和漫长，但是她更清楚，一旦让这个家伙活着离开这里，自己和同伴们的人生就会彻底毁掉。所以，在娜拉搔首弄姿吸引着她的粉丝注意力的时候，蔡在杰克的背后戴上了面具，化身为了那个夜晚出现在法院的哭泣小丑。如今的她只是一个看不见任何表情、躲在面具后面的胆怯者，死命地拉扯着手里的钢丝，以更像是拉锯的姿势一点一点结束着杰克的生命……

终于，杰克躺在了地上，脖颈上的血线深到甚至能渗出淡淡的血腥味。

穿着大衣的小丑女，则是叉开腿跪坐在地上，仰面朝天大口地喘着气。虽然，她的脸上那下撇的丑陋嘴角并没有动过，她就这么以像哭又像受难的表情看着天花板，至于娜拉则是蹙着眉头走到杰克的面前，翻出了这个家伙身上的每个口袋，把那些优盘一个一个攥在手里。“你说，珍妮特在外面还要多久才回来？”许久，回过神来的小丑面具女轻轻用手扒起面具的下巴，将这张哭泣的人脸面具整个向上抬起露出自己那汗涔涔的脸，她不敢正眼看向杰克脸上惊骇痛苦的表情，只能向娜拉投去求助的目光。

她是舞者，但这时早已变了屠夫。

“唉……没办法，这种事情不是能预料到的，”娜拉一边拍着蔡的背安慰道，一边掏出手机给珍妮特发出一条直接就地遣散安保人员的短信。“让上帝保佑我们吧。”

（三）禁断之恋

“你……真的喜欢这样吗……”蔡回到家，缓缓打开自己的衣柜，各式各样的漂亮衣裳满满当当地闯进眼帘，但她只是拨开那一件件衣物的时候，压在绯色连衣裙旁边的黑色乳胶衣依旧泛着扎眼的油亮光泽。每次穿上它，蔡都会发自内心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变得冰冷———这不是什么魔法，倒更像是人的心灵本能地回应了。这件乳胶衣穿在身上，让她可以抛下偶像的身份，做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自己，她戴上黑色露嘴头套就成了奴才，去舔舐，去低头，去成为大人物的玩物，来享受这些人指缝里漏出来寻常人求之不得的残渣；戴上小丑面具就成了恶女，用自己的手，为主人做着最龌龊的事。

身份的变换之间，她偶而能变成聚光灯下最闪耀的存在，享受着粉丝们投来的热切目光与鲜花……但是，这样热衷于为她呐喊的一条生命已经在她的手上消失了……叠好的乳胶衣一点一点翻折开来，露出里面那张怪异的小丑面具，左右各有三条细长的抽绳耷拉着———三人组合正是靠着这几条绑绳将面具固定在自己的脸上，而那干瘪的嘴角，以及眼底的黑泪似乎都在说明这张貌似滑稽的脸只是一个笑不出来的失败者，最先沾染腥臭和人命的失败者。

有一瞬间，蔡很想把这身衣服和面具烧掉，但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样愚蠢的念头。面具是她区别于这个国度其他艺人的标志，戴上面具的她，是主人手下的小丑；脱下面具的她，则是一无所有的废物。只是，有些事情给人留下的阴影，根本不是财富和利益能够轻易抹去的，她要活着，她要活得比别人好，因为她已经快有一个自己的家庭了。

令她魂牵梦萦，甚至愿意丢掉自己的阴暗面开启新生活的男人，叫龙德尔。

这个男人同样是一位身材矫健，技术高超的舞者，各家媒体大肆用笔墨渲染他，营造他。按理来说，蔡并不相信这些，但是不得不说，作为移民的她确实对这个国家最优秀的男人们依旧抱有些许的幻想，他们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碰见的，那一天，在想钱想疯了的演艺公司的一手包办下，两个人走上了同一处舞台，年仅二十岁出头的蔡即使不施粉黛也浪漫到令人心折，但那场演出中更出色的却是英锐果敢的龙德尔。他的舞技之炫，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牵动姑娘们的心弦，即使是蔡，也不能例外。

很快，蔡就私下里送上了自己的情愫和爱意，舞台上的贵公子———龙德尔坦然接受。这一切没有一点风声被那些该死的媒体知道，不然鬼才知道这段低调之恋要经历多少挫折。

数天后，是他们照例要去宾馆活动活动身体的日子。

“喂喂，你是说，确定不去跟拍这种男欢女爱的大场面吗？哪怕这玩意能够炒作出惊人的利润，老板也无所谓？”蔡走下楼梯，通过围巾，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她要在引起他人最小注意力的前提下到附近的宾馆去，但是停在她居所前一辆平平无奇的小轿车里，居然早就埋伏着令人厌恶的狗仔记者！此时这个头戴贝雷帽的家伙仿佛听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会心一笑。“既然都是那些大人物的意思了，我们这种小角色自然不好插手……反正，少的是老板的利润。”

龙德尔早早地就在宾馆等待着蔡了，他挂在床边支架的衣服上喷满了达官贵人们才会用到的高级香水，这些名牌货总是和明星分不开的……很快，蔡就如约推门进入了，她穿的衣服实在是过于厚实了，以至于龙德尔下意识地对她身上的汗味儿皱了皱眉。蔡留心到了她的情郎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在龙德尔的侧脸亲了一口。

“亲爱的，不要这样嘛……我去洗个澡，马上你就会见到不一样的我了~”

浴室里的水还在哗哗直流，龙德尔坐在靠门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屏幕，指节的划动间发出一条又一条的短信，他除了和蔡有这一段不为人知的恋情，还要给他身后的那些大人物们时时汇报着情况。

犹如飞毛腿导弹的狗仔记者们之所以会放过龙德尔和蔡的私密恋情，正是因为对当权者不满的那些反对派官员们事先支付了更大的报酬。这位龙德尔先生，也只是他们一手捧红的棋子罢了……他们需要这样一个优秀而有魅力的男性，去征服作为外来移民的蔡，毕竟对于他们这种高官而言，打听到本国的某个偶像和当权者私交甚密并不怎么稀奇。

如果能用这样的计策，在那些掌权官员的防线上凿开一条缝……

这片土地上的权力，就要通过大选，重新洗牌。

龙德尔看着给他的上司们发去的短信，脸上露出难堪的苦笑———事实上谁也不能否认他是真心爱上了蔡的，只恨人在宦海，身不由己。蔡的沐浴冲水声音渐渐变小，与之对应的则是房门的把手轻轻旋转：大概是有些工作人员，用万用房卡打开了门，准备行些小偷小摸的事儿吧？慢悠悠的“吱呀”声中，龙德尔将自己的手机砸在床上，烦躁地站起身来。

不算那些狗仔，就连这里的工作人员，都不介意看看我们的绯闻吗？

蔡裹着纯白色的浴巾出浴了，别具风情的细颈漂亮得犹如雍容华贵的天鹅，带着晶莹水珠的长发披散在背上，给她添上了来自遥远东方飘飘欲仙的色彩，舞者矫健的身材更是让她半掩的胴体看起来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任何一个男人看了这些，恐怕都要欲火焚身，不能自已。舞台上的明珠，就应当以这样完美的姿态把自己奉献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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