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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与圣女与龙 作者:Kan,2

小说:恶龙×骑士Paro 2025-08-18 14:43 5hhhhh 2070 ℃

  Vanitas,在哪?

  尽管教堂尖塔上的大钟依旧纹丝不动,Ventus却如同被敲醒了似的,疑问在他大脑中反复回荡,也使他双目更清晰地看见乌鸦如何聒噪地在墓园里乱飞,惊走其他尝试靠近这里的小动物。这下连乌云也变得透亮起来,Ventus气势汹汹地、坚定地大踏步走进墓园。他为什么不早点走动?他在等什么?

  Vanitas,他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有些气恼。他恼的是Vanitas不肯如实相告,这样明显有黑暗生物存在的地方,Vanitas比他更容易探知真相,却三缄其口;他还恼火于Vanitas擅自行动,对他这个同行的伙伴——尽管不情不愿、尽管有所顾忌、尽管最终目的并不一致——不告而别。“至少应该说一声吧!”Ventus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出来。他的话语惊扰了墓园中乱窜的乌鸦,也惊扰了小镇凝滞的气息,像他手中的匕首,尚不足以刺破头顶的厚棉絮,但也能引起一些变化了。

  在他踏入墓园的那一刻,恶意向他汹涌而来。Ventus闪身躲过一道黑影,片刻之后发现那不过是几只乌鸦,可乌鸦带血的利爪相较于身形似乎过于巨大了,很快,乌鸦再次扑向他。这次Ventus有所准备,他从纷乱的黑羽中脱身,跳上一块墓碑,以自己优势的角度挥动匕首,向其中一只最大的乌鸦背部刺去,乌鸦在低空难以灵活躲闪,被他刺中,一道黑烟瞬间笼罩了这一小块空间。黑烟中,余下的乌鸦并未因头领跌落而惊慌,它们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集结起来发动冲锋 ,Ventus又一次避开,但漫天的黑烟不仅妨碍视线,还裹挟着至恶至邪的情绪,不断冲击Ventus,甚至于———Ventus从中品尝出一点倦怠感,它想要覆盖他,就像覆盖这座小镇。“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太不尊重……对吧?”Ventus坚定了目光,在他旋转匕首主动发起还击之时,一场狂风随他而至,无数看似微小的气旋卷起枯枝败叶,卷起凋零的花,卷起腐殖土壤的微粒,忽然冲破黑烟封锁,将鸦群吹得七零八落。而后那些气旋在Ventus身边蜷缩成锋利的气刃,盘桓着等待狩猎目标靠近。Ventus被旋风包裹着,在形态各异的墓碑之间跳跃,追捕猎物,用匕首割断它们的翅膀或是爪子。伴随一阵阵凄厉的啼叫,Ventus听见了更悠远、愤怒的吼叫。

  是龙。

  圣骑士Ventus训练有素的感知力被调动起来,准确抓住恶意袭来的方向,一道气刃射出,堪堪截住袭击。黑暗来源处因此掀起更高的浪潮,沉重的威压试图让Ventus就此臣服,然而不知怎么的,Ventus发现敌人尽管强大,却没有调动全部力量直接将他碾碎,一声声闷雷般的低吼除了有愤怒,也有极不寻常的不耐烦,以及……Ventus一时晃神,险些被余下几只还未清除的乌鸦啄伤。他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借助风的力量沿着墙面跳跃,在飞扶壁之间闪转腾挪,最终跳到教堂顶端。

  他好像听见Vanitas的声音了。

  轻轻的,不屑的,一声嗤笑。

  Ventus几乎是和那股强大恶意的来源同步被激起怒火,比起对方的驱赶之意,Ventus更希望接近单独行动的同伴。Ventus借着高处视野观察到森林正像海浪一般翻涌,乌云遮蔽的天穹反而明亮了几分,云层中隐隐有闪电穿过,每次穿云而出都落在绿色浪涛最波澜起伏之处。他顺手清理掉剩余一点麻烦,俯瞰小镇,发现雷声像是把这里惊醒了,人们也许是预感到大雨将至,慌乱地四处躲藏。Ventus试探性地让风扫过街面,一些行路人紧张得快要窒息。他听见他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又来了,又来了!”

  与之相对的是镇长府邸,在四下躲藏的居民环绕中依然阴沉、笨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Ventus顾不上远处奔袭而来的更加危险的生物,轻巧地从屋顶跃下,踏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只在路过少女雕像时稍稍停步,低头看了一眼。随后他再次跃起,乘风飞向不远处屋顶——接下来是高大的常青树、歪歪斜斜的烟囱、破损的瓦片、不知何时甩在屋顶的旧扫帚……他不得不一一踏过,赶在一个连他也不太清楚的理由发生之前达到镇长府邸。

  阴沉的天空下传来几声难以言说的鸣叫,如巨兽嘶吼,又像沉重的鼓声。狂风在Ventus意料之中与他争夺起控制权,连续使用魔法对此时的Ventus来说负担有些重了,因为他正一心二用着帮助沿途居民抵挡阵阵暗涌。夹杂在暗涌中的,忽然他能听到熟悉的声音:“你还有精力想那边?”Ventus感到不爽,但显然敌人也很不爽,闷雷掀起又一轮交响乐,密集的闪电险些使Ventus看不清路。

  事实再次证明他预感的准确性,准确得几乎像是写好剧本的滑稽戏。Ventus摸到高墙边缘的那一刻就被击飞,巨大的冲力将他甩出去很远,重重地撞在一间石屋上。石屋的窗户颤抖着,脏兮兮的玻璃后面似乎有人在窥视,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得撞翻了桌椅。Ventus摔得眼冒金星,爬起来时像是四肢都被镶在地砖上,得用十倍力气才能拔出来。

  或许正是这样呢?Ventus问自己,如果真是这样,他要如何应对?

  当疼痛从后背肌肉,从肋骨,从小腿,从腰椎逐渐扩散,窃窃私语也从四面八方零散地、细碎地拼凑起来。

  “看呐,这样的骑士。”

  “镇长大人还没驱逐他吗?”

  “不知道,镇长大人很久没有出现了。”

  “我看他也活不了太久。”

  “快走吧。”

  “好像听见钟声了。”

  “快走。”

  “不行……圣女……”

  “别管啦!”

  “快走。”

  不和谐音符扰动着与风博弈的凝滞的空气,教堂又一声钟声响起时,杂音完全消散了。Ventus利剑一般冲向那道弹开他的墙,这次伴随着呼啸而来的风,在前所未有的坚定意志加持下,他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墙壁,整座府邸犹如被斩断的蛇,每一块砖都挣扎着挤压旁边的同伴,在愈加昏暗的天幕下徒劳扭动。“真恶心啊。”Ventus的自言自语在风声中与另一道声音重合,一个厌恶地低沉下去,一个兴奋地高亢起来。

  “你休想!”尖叫,似曾相识的尖叫,Ventus在被恶龙侵扰的人那里听到过,在他还是学徒时斩杀的邪恶那里听到过,在无数清醒或昏迷的瞬间,从遥远而漫长的时间中听到过。但这都不能让他再迟疑半分。Ventus慢慢抬起持握匕首的手,恍惚间它变得无比沉重,就像是……像是它并非一把趁手的武器,而是一具有着巨大骨架和厚实肌肉的躯体。Ventus并非第一次亲身感受这种连结,可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绝对力量带来的信心——以他近乎全部的力量驱动,以匕首为伊始,重新化身为风之利刃。Ventus挥出了他从未达到过的强大一击。

  原本扭曲成结的建筑被瓦解,结构崩塌之余砖块七零八碎地掉落下来,随即在更加锋利的气旋攻击下湮灭,粉尘随风弥漫了整个广场,呛得踉踉跄跄落地的Ventus也不得不咳嗽几声。烟消云散过后,残留在原镇长府邸中心的秘密被揭开。

  皱巴巴的黑布之下,一具已不成人形的干尸蜷缩着,下巴机械地张开、闭合,尽管牙齿已然完全脱落,却仍在咀嚼。当Ventus看清它嘴里的“食物”时,根本顾不上思考,旋风随召而出将干尸碾作齑粉。Ventus胃里翻江倒海,却只是泛酸,此时他才模糊意识到自己昨晚没来得及补充多少体力,现在自然也来不及了。

  被原本矗立在广场中央的房子波及,附近的房屋也都出现不同程度破损,一部分居民慌张地逃出来,捂着口鼻向这边张望——倒是意外地反应灵敏。他们隔得远远的,探头探脑,东瞧西看,忙乱地奔走着,恐惧地交谈着。凡此种种,杂音再度萦绕Ventus脑海中,他像是能接收到所有声音,又清晰地明白不止是声音,他连痛感都如此强烈。

  他未曾受伤的右腿因钝击而疼痛,至少有一千棵大树倒在上面;他不见伤口的左腰被划开一道口子,利刃险些卡在骨头上;他被重击腹部,因此胃才这样疼;利爪深深刺进他后背,他应当远离了,但重压没有放过他,石头,不,石子砸在他身上……Ventus艰难地抬头,模糊视线中只看见仇视的目光,可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你做了什么啊!”

  有人这样喊道。风更大了。

  “你压根帮不上忙!她发怒了,她会把我们都杀了!”

  另一个人说。

  Ventus没有时间疑惑,也没有义务回应任何人——Vanitas在路上反复刺激他。

  不,你知道这是我的义务。Ventus心想。是你先利用它,让我无法远离你。

  他没办法一心二用——这点Vanitas也时常讽刺他,甚至刚才还在嘲笑他——因而无法一边对抗不存在的痛感一边从真实的伤害中保护自己。

  那些碎石子砸破他的额头和手臂,如果他们在面对长期关闭的镇长府邸时也能有这样的准头就好了。Ventus无法克制恶念滋生,在这座小镇里,恶念如同苔藓,覆盖每一个阳光未能如约而至的角落。他没有辩解的习惯,当前小镇危机尚未解除,邪恶的触手已经将这里紧紧缠绕,小镇外,由于风墙阻拦,幽灵般通体半透明的野狼成群结队巡视,敌人的增援暂时不能进入这里。而那繁茂的、阴霾覆盖的原始森林正在成片倒塌、重生,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随时可能吞没小镇。Ventus知道了,他知道Vanitas一定在浪潮之中,或许龙就是掀起浪潮的始作俑者之一,另一与之缠斗的黑暗生物,Ventus对它一无所知。

  它用乌云切断了小镇与阳光,用低语沉睡了小镇应有的活力,再假惺惺地用钟声激起些微反抗,品尝调剂口味的甜点。

  是他和Vanitas的到来打破了规矩。

  【那又是什么规矩呢?】Vanitas轻蔑的笑声此刻再清晰不过了,想来是占了上风。

  他不能再等下去。

  大地开始震颤,这次是Vanitas造成的,他正在将自己的力量与敌人的缠绕在一起,借力改造山坡和谷地,弯曲河流和道路,企图使得一切变成有利于他的样子。受他启发,Ventus将风的力量渗入砖块之下,膨胀的地面被重力解构,被狂风撕裂,掀起砖块和泥土。震动中摔倒的居民慌慌张张互相搀扶起来,惊恐地看着Ventus,脸上满是绝望。Ventus手势一转,涌动的“地龙”长鞭似地横扫小镇,毁坏了几乎一半房屋的根基,更多人逃出房屋,不再浑浑噩噩,可清醒之后是更恐怖的现实:小镇之下,炽热的暗红色熔岩已然翻涌至地表,滚烫的蒸汽瞬间笼罩这里,烟雾肆意弥漫。人们四下奔逃,哭喊着末日到来。Ventus知道这不过是幻象,因他揪出埋藏在地下腐蚀小镇的毒虫“口器”,黑暗力量才这样报复。不,他们还没有这种能力。Ventus摇摇晃晃站起来,抹去额角的血,沿着他破坏的道路向镇子外面走。

  “站住。”他随手拉住一个忙得原地打转的居民,“有个老人。”

  “什、什么?”居民害怕地看着他。

  “有个离开了镇子的老人,他从哪个方向走的?”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那人高声叫起来,“我一直在工作!”

  “你知道!”Ventus吼了回去,也许是他脸上的血或身上零零碎碎的伤镇住了 那人,尽管声音打着颤,还是给他指了方向。

  Ventus松开他,“多谢。”说着,匕首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迅速划过他的咽喉,那人就此化作和乌鸦相同的黑雾消散了。小镇上一定还有不少这样的细作,可Ventus没有时间逐一清理,只要抓到幕后黑手,只要结束最终的一场战斗……他沿着老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路上满是在幻象中逃难的居民,Ventus平生第一次没有停下脚步帮助别人,连他自己都很惊讶。可是在最紧迫的事情面前,好像又有那么一点狡辩的余地:他得找到Vanitas呢!那条跟他缔结了契约的龙,他本应铲除而非顺从的黑暗生物,或许……或许他可以利用他的力量。Ventus奔跑的脚步略显迟疑,然而他并没有放缓。不知道Vanitas一个人能否解决麻烦,如果是两份力量叠加呢?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简单得会让从前的伙伴们惊掉下巴。Ventus无疑在朝龙期待的方向坠落,虽然他还会在深渊里下坠很久很久。

  小镇大门依旧紧锁着,守门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门外充盈着的是他之前布下风墙的呼啸声和不死心的邪灵的咆哮声。他不能耽搁太久,Ventus明白,他必须尽快到达森林深处,那片绿色波涛深处。小镇被黑暗腐蚀的秘密在那里,Vanitas也在那里,还有解决问题的希望……

  轰。

  Ventus被剧烈的晃动震得刹住脚步,一道泥土垒就的高墙就这样击碎守护小镇的木门和围栏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累及四周房屋也被托举起来。风墙被破坏了,狼群咧开利齿朝他奔袭而来,Ventus发现自己低估了敌人所能调集的资源——是啊!盘踞于此相当之久而未被教廷察觉,又能经年累月地、大面积地操控小镇众多居民,敌人早已积蓄了他无法想象的力量,这远远超过他在神之泪所学。Ventus看准第一头狼扑来的时机一跃而起,匕首稳稳插中狼的眉心。

  【嘶……】

  他听得真真切切,却分辨不出Vanitas所在方向。当他落在狼背后时,又俯身躲过另一头的撕咬。Ventus抽出匕首,再度空翻,这次他单手撑在后方狼群背上,趁势向刚刚拔地而起的土山上攀登。狼群俨然意识到他的目标,果然在奔出去一段距离后,像是听到指令似的集体回头来追捕他。Ventus目标明确,就是要甩开狼群——当然引导它们远离小镇也是成果之一。他片刻也没有停留,甚至不看凶恶的追兵,而是放出力量探寻信息,再让风将信息带回来。很快他便锁定了新的方向,投身进了更加凶险的森林。

  森林早已不复来时的静谧,粗壮的古树在两股原始且野蛮的黑暗冲撞下要么变得躁动,要么被碾成碎渣,一股力量欣喜若狂地想要给Ventus指出某种具有显而易见陷阱的方向,另一股力量则在感知到他的到来后焦躁地排斥他,恨不得让森林立即团成一整块,不给Ventus任何闯入机会。Ventus凭借风的浮力尽量保持自己在树冠上飞驰,这样就不用去碰地下密密麻麻朝他涌来的过于热情的毒虫和猛兽,他眼见着云海、树海掀起惊涛骇浪,在阴沉昏暗的苍穹下交织在一处,恍惚间他就像来到了真正的大海上,成了海浪里淹没的一粒沙。他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正如他无法抵抗旅馆里的睡意,也无法拒绝墓园里的恶念,他的思绪飘荡着,脚下一空,坠入漆黑一片的密林。

  旋风托住了他,这是他最本能的反应力。严酷的训练使得Ventus在落地的一瞬间转身迎敌,但还是被蜂拥而至的攻击压制。他现在真正来到了敌人的地盘上,并且在这里,Vanitas的力量也变得不受控了,Ventus正和森林一起,同时承受两份重压。更糟的是,Vanitas并不如他所想的持续占据优势,契约正在抽取他的力量——与先前Vanitas给予他的“帮助”相反。

  【如你所见。】

  “既然如此。”

  两道声音同时在Ventus身边回荡,其中陌生的那个听起来更加狡黠,也隐隐约约透着一股疲惫。然而Ventus不曾有机会深究,强烈的困倦将他拖向沉睡,脚下崩裂的大地更是将他卷入树木与岩石的漩涡之中。他挣扎着,试图召唤风,可丝毫没有回应,他的身体依旧在下落,连带意识也被沉重的山石掩埋。

  地动山摇之后,一切归于宁静。

第3章 暴雨

  远离神之泪的边陲小镇,常年被包裹在森林的阴影中,徒劳地延伸向日渐干涸的水道。藤蔓覆盖之下,荆棘与腐化植物悄然入侵了整座小镇。小镇被太阳抛弃已久,教廷似乎也忘了这里,不再派遣牧师解救被世界边缘的邪恶炙烤的人们。

  讽刺的是,当另一股黑暗前来挑衅时,森林竟罕见地下起了一场暴雨。

  带着凉意降落的雨水冲淡了Ventus身上的疼痛,尽管这场雨来得迅猛又强势,Ventus却感到一阵久违的抚慰。他被雨水浸泡,从黑暗强加于他的梦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似乎是暴雨冲刷出的落叶上,他保持四肢摊开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翻过僵硬的身体,扶着一颗倒塌大树残余的树桩站起来。雨水持续带走热量,但也带走了某些不属于他的躁动,他的思绪回到了神之泪,回到与挚友们相处的时光,这使得他短暂获得平和的心境。

  对,这样的心境只能是短暂的,因为与龙的契约还在,且,龙就在附近。

  Ventus又变得苦恼起来,他突然想起离开小镇前将那里的地基扫得七零八落,降雨也预示着教廷很快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个方向,还有,他用来赶路的马留在旅店里,没来得及取走,也忘了松开缰绳。他还感到重新燃起的热,逼迫他血液重新沸腾,驱使他迈动脚步向引力的另一头走去。

  暴雨中的森林变得喧闹,不再是一片死寂,Ventus猜想小镇大概也是如此。当人们真正醒来,会发现先前的恐怖景象不过是幻影,他们被魔法蒙在鼓里,当眼前的迷雾散去,必然惊慌失措,但也一定有新生的喜悦。也许他们正奔走相告,或是清点损失的财产——当中有Ventus造成的一部分(这点使得Ventus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在森林里,被黑暗操控的生命也苏醒了,青草在枯黄的地衣间获得喘息之机,迎着雨水肆意生长;树木一改僵硬之姿,舒展了树冠和腰身,随微风轻轻摆动;松鼠在树洞中探头,朝Ventus叫唤,“我可没有食物给你。”Ventus无奈地说。当他走近,毛茸茸的小东西迎着他的手心蹭了蹭,又缩了回去。他开始暖和起来,也许是燥热由内而外显现了温度吧。

  他一步一步终于挪到来到这里的目标身边。

  Vanitas以人类形态瘫软在泥土和落叶当中,肩膀倚着一棵树,姿势看起来极不舒服。但他双目紧闭,呼吸——如果龙很依赖这个——极其微弱。细碎的伤口从裸露在外的部分皮肤能猜到大概遍布全身,有些极深,血肉向外翻出,隐约可见白骨。Ventus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准确来说,Ventus还没见过哪个黑暗生物主动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他应当是神秘的、强大的、不可一世的、居高临下的。他不该让Ventus看到这一幕。

  Ventus因清楚自己的立场而五味杂陈,他突然发现立场和道德评判在当前完全是失效的,因为他没法解释,也没法控制……他只想靠近Vanitas。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在Vanitas身边蹲下,用手轻轻抚过那些伤口,以期给予龙力所能及的治疗。毫不意外地,越是接近Vanitas,他越是发热得厉害,一些面对伤员时不该有的念头纠缠着他,而那些恰恰是Ventus竭尽全力要摆脱的。“要是我分心了,也都是你的错。”话不受控地从嘴边溜了出来,Ventus说完便非常懊恼,这样的表达完全超出他的本心,他怎么能……

  “你还要磨蹭多久?”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看起来快要死掉的Vanitas说话了,一张嘴就是Ventus讨厌的腔调,“雨下成这样还不满意吗?”

  Ventus没法回答。

  “烦死了。”Vanitas开始皱眉,“这玩意闻起来像圣骑士。”

  “也许就是呢?”Ventus忍不住反驳。托Vanitas和不知名敌人的福,地震加上暴雨几乎改变了边陲小镇的自然面貌,这下瞎子也该看得到异常了,新的牧师或许就在路上,没准还会招来更厉害的人。Ventus曾有一刻寄希望于真正的同类能找到自己,可现在他只想躲得远远的。

  Vanitas似乎不知道他思想上的变动,依旧自顾自地说:“她只是暂时养伤,继续留在这里于事无补,而且她很快就会回来,到时你又要伸张正义了吧。”

  “她?”Ventus不解地问,“谁?”

  Vanitas缓慢地睁开眼,像个普通人类。

  “这么说……你没调查出她的身份?”Vanitas话里有十二分的算计和琢磨,但Ventus发现那都不是冲他去的。他诚实地摇摇头,看见Vanitas挑起的嘴角,又不甘心地说:“我查到了圣女像的事。”

  “什么圣女像。”

  “就是墓地里的……”

  Vanitas笑得更刺眼了:“这也算一件事吗?”

  “……没有圣女来过这里,塑像不属于教廷。”自然不算,Ventus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和Vanitas分开后一无所获,至于雕像,他只是瞥了一眼,确认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位罢了。

  “没长五只眼睛,也没有翅膀和多出来两条腿,当然不属于教廷。”Vanitas继续讽刺他。

  “我是认真的,如果不是圣女,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秘密。”Ventus有些懊恼,实际上他只能算是从零星几个能说话的居民口中听到他们提了一嘴,可谁也说不出为什么给她塑像。

  Vanitas似是厌倦地哼了一声。

  “但是,”Ventus压抑内心的不安,选择说出真实想法,“我们该离开了。”

  他没料到Vanitas的反应如此强烈——Vanitas仿佛根本没受过伤,动作急切而迅速地从地上弹起,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抵在树干上。Ventus自己的伤还未痊愈,被撞得痛呼一声,下巴随即被利爪化的一只手死死钳住。

  “你做什么……”他被捏得生疼,话到一半只得停下。

  是契约,一定是因为契约,Ventus对疼痛的耐受度下降得太多了,身上莫名的燥热仍在持续刺激他,从不情愿地泛着泪花的眼中,Ventus和龙对视。对方警惕地注视着他,邪气开始溢出,加重了Ventus的不适。

  “啊……”Ventus忍不住呻吟。

  他无意间的示弱取悦了Vanitas,Vanitas松开他,微微后仰,用最喜欢的角度俯视骑士。“我还以为你要继续调查下去呢。”语气中不无嘲笑。

  算了……Ventus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懒得去理清思路。先前的战斗仍然震撼着他,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或许并非如此)黑暗生物间的厮杀,Vanitas主动挡在了他前面,虽然是以不告而别的方式。他确信其中某些时刻,Vanitas还在分心照顾他。契约在某种程度上使他们共享了生命、命运以及力量,而Ventus直到现在才开始品尝到其中滋味……他心情复杂地看向Vanitas,发现对方也在用同样的情绪看着他。

  “我们可以走了吗?”Ventus决定将接下来的事交给直觉和本能,他的语气变得柔软,身体也放松下来。Vanitas顺着两人间逐渐轻松又亲近的氛围,与他搀扶着站起来,拒绝他推开手臂的动作,强硬地将他半抱在怀里。

  “你确定现在能走?”

  Ventus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尤其在他们贴得这般近时,能在暴雨中感受自己明显急促炽热的呼吸。可在他忽然想通一点事情之后,他就能猜到,为什么Vanitas话语中带着调笑,却没有继续做什么。“不想让我见……她,那就应该是现在走吧?”

  龙眯起眼睛,轻巧利落地将他推开,转身往森林外走。

  Ventus却快步追上,握住他和自己一样湿漉漉的手腕,雨水和仍从伤口往外渗出的血不出意外地打滑。“先给你疗伤……”他闭嘴了,Vanitas反手握住他,然后在接下来短短一段时间,他们没有松开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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