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嚕...』莉莉摸著發出叫聲的肚子。

『好餓...手也好痛』莉莉皺眉默念著。

莉莉往床邊看過去，矮櫃上的鬧鐘已差不多一點了，看來自己已經睡了好幾小時，不過身邊並沒有大人的身影，包括哄自己睡的柔柔媽。

當莉莉再次把頭轉回來，她眼角瞄了莉娜也醒著。

「叔叔，醒著啊？」莉莉問。

「痛醒了...」莉娜回覆道。

「我還以為叔叔不會痛呢...」莉莉看著莉娜說。

「妳把我當甚麼了？」莉娜回應道。

「餓嗎？」莉莉問。

「餓啊...但沒胃口...」莉娜說。

「要鬧嗎？」莉莉問。

「別了～他們今天已經夠忙了，就別再煩他們吧。」莉娜對於早上的事還是耿耿於懷。

「爸爸媽媽照顧自己的孩子，天經地義吧～」莉莉理所當然的說。

「不是所有事都是理所當然的...」莉娜抬起左手放到自己額上。

「妳說我們餓到明天會死嗎？真不知道寶寶餓個一天半天會怎樣...」莉莉看著天花板說。

「說不定死了就能回去...」莉娜平靜的說。

「也可能死了就是死了。」莉莉的語氣也無起伏。

「......」莉娜沒有說話。

「不知道爸爸媽媽現在在做甚麼呢？會四處找我嗎？」莉莉的視線依然沒離開天花板。

「五年了...」莉娜說。

「嗯？」莉莉聽不太懂。

「一瞬間就過了五年了，我媽不知道過得怎樣...」莉娜抬起沒受傷的手，時而看看手掌時而看看手背。

「放心，妳爸會照顧她的。」莉莉安慰著。

「我爸早就不在了...」莉娜說完輕呼了口氣。

「不...在...？」莉莉望著莉娜。

莉娜也轉過頭來看著莉莉，雙方沉默的對視了一會。

「嗯...不用驚訝...就是妳想的那種『不在』。」莉娜說得很平淡。

「該死的...我又說錯話...」莉莉往自己嘴巴打了下。

「不...我才該死那個！」莉娜搖著頭說。

「害死自己爸爸還不夠...還害得妳摔斷手，柔柔亦因為我而扭到腳！我真是個災星！」莉娜激得握緊拳頭。

「甚麼害死自己爸爸？妳要不要把話說清楚。」莉莉開始覺得莉娜有點不太對勁。

被內疚感壓垮的莉娜，沒有把莉莉的話聽進去，開始往自己的臉上摑。

「叔叔！」莉莉拉住了莉娜，制住了她的自殘行為。

「叔叔！所有的事都是意外！今天的事也是！」莉莉急著安撫莉娜說。

「要不是我老喊著想要遊戲機，我爸就不會去加班...他就不會...」莉娜神情悲傷的看著莉莉，淚水無聲的越過了她的眼框，往被自己打得通紅的臉頰流下。

「叔叔...別說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沒事...沒事...」莉莉把自己移近莉娜，輕撫著她那被自己摑得通紅的臉頰。

莉娜沉默了一會後，吸了吸鼻水、深呼吸好幾下後便開聲道...

「讓我說吧...也得要給妳的手有個交待。」莉娜看著莉莉打了石膏的手。

「我爸是我家的唯一經濟支柱，只要他一天還接到工作，我們全家還勉強能吃得飽穿得暖，不過維生以外的花費，就想都別想了，慶幸的是我們沒有住房壓力，因為房子是爺爺留下來的...」莉娜停頓了下。

「就是因為這樣的家境，所以根本不會像別的小孩那樣有零用錢，爸媽也不覺得你需要，因為我學校離家很近，三餐都是在家吃...」

「大家都說窮人的孩子都早熟，但凡事都有兩面，我就是走到另一面的那種，我想大家都知道錢很重要，包括我，但知道和體會完全就是兩碼子的事了...就像大家都知道生小孩的過程會很痛...但男生和沒有生產過的女生就無法體會到，就像這個概念。」

「也許我爸比較大男人，覺得不用每事都需要和家裡交待，又或者作為父親的他，只要能夠讓孩子三餐溫飽，無憂無慮的成長就可以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一個月能賺多少錢，他沒說，我也沒想過要問，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那時候我想要的遊戲機竟然會花掉我爸大半個月的薪水...」

「哈！每次想到這裡都想打死自己...」莉娜發出自嘲的為笑聲。

「自從在朋友家玩過遊戲機後，回家整天纏著爸媽要他們買，或者是被我纏煩了，或者是出於對孩子的愛，我爸開始加班加到很晚，而我每晚亦等到我爸回來才睡覺，為的就是想知道還多久就能買到遊戲機...」

「直到有一晚，我爸很晚都沒回來，還是小孩的我終於撐不住在客廳睡著了，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我媽吵醒了，叫我去穿鞋子要出門，睡矇的我完全不知道甚麼事，最後我媽等不了直接把我背走，印象中我家樓下有輛車在等我們，車是誰的從哪來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媽背著我上了車後，我在車上睡著了...」

「直到我再次被叫醒，我已經到了我爸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工地，聽說是要建個甚麼大型商場之類的工地，現場超吵，救護車消防車不斷進進出出，我記得有些東西著火了，有些則倒得一塌糊塗，工地裡不斷有被壓得血肉模糊的傷者被救出來，我亦看到有很多人不知道在等甚麼...甚至有些比我年紀還小的小孩在追追跑跑，看來不少家庭的爸爸也在意外現場。」

「我忘了我跟我媽站了多久，就記得我媽握著我的手都握痛了，看著死傷者、人體殘肢被挖出來被搬出來，才十歲的我開始意識到不對勁，不停左看右看，期待我爸會從某個角落完整無缺的走出來，但等了又等，等了好久都沒看到我爸，不管是被抬出來的還是他自己走出來的 ...」

「直到我被我媽拖著跑，我爸.....」

說到這裡，莉娜停了好一會。

「我爸終於被人抬了出來，他當時的模樣，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儘管他的四肢已完全扭曲變形，但他看上去並不痛苦，滿臉鮮血的他看到我和我媽時，還能清晰的說上幾句話...」

「『萌萌』...咳哼...」莉娜清了清喉嚨。

「那是我的名字，妳想笑可以笑，我全名叫㠀岐萌。」莉娜瞄了瞄莉莉，只見她兩眼水汪汪的，嘴巴已經合不上。

「『萌萌...明天我來接你放學，帶你去買遊戲機。』，我爸說完這句後就把一疊濕碌碌的東西塞到我手上，然後他就被抬上救護車...」

「其實隔天是星期天，我根本不用上課，我爸那時候已經神智不清了，當我低頭看看我爸給了我甚麼時，竟然是一疊染了血的鈔票，後來才知道我爸的工作是是每天下班就會發工錢，而甚麼工作才會下班就能收到錢呢？就是臨時工，原來我爸口中的加班，就是在白工做完工作後，晚上到工地裡打臨時工...」

「當下我已經不想要甚麼遊戲機了，我甚至想把手中的鈔票退回去，把健存的爸爸換回來。」

「後面聽其他輕傷的工友說，大家都說我爸人很好，領錢永遠領最後，這樣其他人就能早點回家，而且工作上也不計較，常常幫人，有人說，要是那天要是他先領工錢的話，他早就回家了，就不會 ...」

「嘶...嗚...嘶...」

莉娜聽到旁邊傳來聲音，側身一看，原來自己的過去把莉莉弄哭了，她伸手去撫摸著莉莉的臉。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的...」莉娜說。

「妳為甚麼把這麼重要的事藏起來！我跟SSR總是向妳吐盡心聲，妳總是對自己的事隻字不提，妳還當我們是朋友嗎！就算不把我當朋友...倒把我當成妳的妹妹啊！我...嗚...我現在可是妳的妹妹啊！我不要妳獨自承擔這種事啊！姐姐！」莉莉說完便一下把莉娜攬到懷裡。

「我可不想讓妳們傷心啊...傻妺...」被莉莉攬住的莉娜掃著莉莉的背說。

「以後不准你這樣！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我都要和妳一起承擔！我兩現在可是姊妹了！」莉莉認真的說。

「行行行...」莉娜裝作妥協的說。

「所以這就是妳想急著回去的原因嗎？」滿臉淚水的莉莉問。

「嗯...因為突然失去了經濟支柱，我們經濟陷入困難，我媽到處籌錢，把家裡能賣的東西都賣，我媽甚至把她結婚時的嫁妝────僅存的少量金器也賣了，後面還四出打工，甚麼工作都做，為的就是要應付我爸的醫藥費...最後把自己身體搞垮了，搞得全身都有些小毛病，我不在就沒人照顧她了......」莉娜明顯是很擔憂自己媽媽。

「（吸鼻水）...所以...妳爸到底是...?」莉莉不懂的看著莉娜。

「把妳搞亂了嗎？我爸沒有即時死去啦，其實上救護車後不久就昏迷了，後面只能靠儀器維持生命...一躺就躺了好幾個星期，而且醫院都是每天算錢的，要是沒錢就會被強制出院，這跟直接宣告死亡沒分別...因為我爸需要那些儀器，而且我媽還期望著他能好起來。」莉娜深呼了一口氣。

「保險呢？不是都有保險嗎？公司都要幫員工買保險的吧？不管你是正職還是臨時的。」莉莉問。

「哈！我那個時候甚麼都不完善，哪有這種東西，也不存在甚麼社福機構，就是一個完全自生自滅的社會...」莉娜嘲笑道。

「姐...」莉莉再次抱緊莉娜。

「後面即使我媽怎樣工作我應付不了醫藥費、生活費還有我的學費，雖然我媽說過寧願自己不吃也要給我上學，但看著我媽除了睡覺那幾小時外都在工作，我也很心痛，要是我媽過勞死的話，我就變孤兒了，所以我堅持不去上學，一開我媽不給，但總得面對現實啊，拿不出學費，學校怎通融最後還得繳的，所以最後我還是停學了，然後到處去尋找賺錢的方法，不過一開始無從入手，只能到處找汽水機，搜刮一下有沒有硬幣掉到機械底部，我那時候才十歲，手小，可以伸手進去摸，我把我所知的所有汽水機都搜一遍，幸運的話一天能摸到十多塊，不過這種靠運氣的事費時又不實際。」

「後面到賭檔門口...跟人家討錢...」直到現在，莉娜想到小時候伸手跟人討錢的事，還是覺得很丟臉，所以把後面說得很小聲。

「嗯？」莉莉聽不清楚。

「就...咳哼...在賭檔門口跟賭嬴的人要錢...」對於這部分的過去，莉娜有點難啓齒。

「會有人給？不！小孩能在蹲賭場門口？」因為莎莎比叔叔小很多，所以莉莉不懂莉娜那個年代到底是個怎麼樣的。

「妳就把我的小時候當成一個『三不管』的年代好了。」莉娜接著說「有沒有人給也是看運氣，不過會被那些『守門』的人趕。」

「後面看到有小孩捧著盤子，上面有些香煙汽水啤酒啥的兜售，我也想去試一下，但我不知道哪裡可以要到貨，我那個年代，我那個社區，都是窮人住的，所以很多懂事的小孩會自己出來賺錢，當然有些是大人硬迫他們去的，不過大家為了賺錢都變得很精明，即使我跑過去問那些在擺攤的小孩，也不會有人理你，誰想多個人來和自己搶飯碗。」

「之後即使我弄到貨了，還是問題百出，就是原來擺賣也有劃分地盤，你不能貿然就過去賣東西，不然會被那些群起來的小孩趕，要是還不走就會被打，打架很不划算，手上的貨隨時會被打壞，你就不能把東西賣出去，就不能向給貨的人交待，最後還得賠錢。」

「吃過一次虧後我也不再碰這種生意，雖然我已經忘了第一次要回來的貨是怎樣賣光的......」

莉娜停了下，沉思了一會。

「啊！想起來了，因為到那個賭檔會有條小路是必經的，我就在那裡堵人，搞得那班在賭檔門口擺檔的沒生意，直到我把東西賣光後他們才知道，然後被追著打...哈哈！」莉娜想起那些淚中有笑的往事，不禁也笑了出來。

「最後有被打嗎？」莉莉對莉娜的過開始聽得津津樂道。

「打不到，根本沒人追得上我～」莉娜一臉自豪的說。

「之後找到一份很危險但很好賺的工作，這檔事，要是小孩被抓也會有事，就是幫人『顧貨』，當時我那個城市好像開始搞外貿，就開始出現很多島外的貨物能賣到我住的城市，但就是進口稅很貴，有些人想要但不想付稅或者付不起，開始找些門路把島外的貨弄進來，用一些小船，我就是負責顧著那些剛上岸的貨，想買的人跟運貨上來的船家都要給我些辛苦費，因為能落貨的地方是我找的，而且只要說不顧或者把他們供出來，他們就很麻煩，所以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寧願花點錢打發我這個小屁孩走也不想惹麻煩......顧貨的事我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後面管治越管越嚴，稅開始調低，才沒人冒這個險，我才失去這門生意。」

「錢是賺到些，加上我媽一天打好幾份工和跟親友借的錢，原本算著我爸只能躺幾個星期醫院的錢變成可以躺了幾個月...」

「不過生有時死有命，也許我爸是大限已到，即使再躺多久也不能好起來，最後，我爸在器官衰竭下走的...」即使已過多年，莉娜提到這事還是會有點哽咽。

「姐...對不起...我不知道可以說甚麼......」莉莉自責的說。

「甚麼都不用說，願意花時間聽就已經足夠了。」說完莉娜溫柔的笑了笑。

「我爸的事完了，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無窮無盡的還錢之路...」莉娜苦笑一下。

「一開始我很天真，以為剩下來只要把錢還給親友就算完事了，直到有天回家，看到有兩個剛在我家門口潑完漆油的壯漢，朝著正要回家的我走過來，經過我身邊時還故意把我撞倒，一副要殺人的樣子跟我說記得還錢，我才知道我媽借了高利貸...」

「原來單靠我們賺的還有跟親友借的錢根本就是杯水車薪，能讓我爸躺那麼久的錢原來是跟高利貸借的，後面又開始了跟親友借錢來還高利貸的生活，舊債未清根本沒多少人會再借錢給我們，有些甚至直接斷絕來往，不過人之常情嘛，我們也沒怪別人...」

「只要不準時還錢那班人就會來搞事，潑漆油堵鎖匙孔，最過份的就是來潑屎潑尿...這個連鄰居也會影響到。」

「而且所謂還錢也就只是還利息而已，本金根本連碰都碰不到，直到有次我看到他們在我家樓下堵我媽，還把我媽推倒在地上，把那天剛買來的雞蛋全都砸破了...」

「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啊！衝過去就揍他們，但還是小孩的我只有被推人倒在地上的份，雖然那年我已經十一歲，但身型長得瘦小，這種身型打架很吃虧的，我有跟妳說過吧，四十歲的我也就和妳一樣高而已，一個男生就只有那麼點身高...哈！」莉娜又再次自嘲起來。

「身高又不重要！」莉莉覺得不應該用身高來評價一個人。

「妳已經是我認識的人中最厲害的！」莉娜露出一副崇拜的樣子。

「這叫厲害...嗎？」莉娜揚了揚嘴角。

「我就忍不住我媽被欺負，盤算著要幫我媽出這口氣，我知道他們會在甚麼時上來討債，我就撿了一堆裝汽水的玻璃瓶，裡面全裝滿水，在瓶口塞上碎布啊報紙啊，排在整個走廊的兩邊，然後自己手上拿著一個，但我拿的那個是裝了汽油的，說到這裡妳應該知道我想怎樣吧？」莉娜斜眼的看了看莉莉。

「汽油彈？妳不怕把大廈也給燒了嗎？」莉莉睜大雙眼說。

「老實說，小時候真沒想那麼多...不過我沒錢去買足夠的汽油，走廊上的瓶子就只有兩三個是裝汽油的，其餘都是水，等到他們出現在樓梯口，我就吸了口煙，然後用煙點著手上的汽油瓶...」莉娜說到這裡，被好奇的莉莉打斷了。

「煙？妳不是說連買汽油的錢都不夠，妳哪有錢買煙？而且...姐姐妳抽煙？」莉莉覺得前後矛盾。

「煙是地上撿的，有些人抽一抽就扔了，沒錢抽煙的人都會這樣做，我當然不抽煙啊！只是用來做做樣子，增加一下自己的威攝力而已。」莉娜看了看莉莉。

「噫！好噁！」莉莉做了一個想吐的表情。

「哈哈～我也沒辦法啊...妹妹！」莉娜笑著搓了搓莉莉的頭。

「然後呢？」莉莉非常想知道後面是怎樣。

「我就對著他們大喊啊！我說錢我們一定會還，但不是今天，今天我們沒錢，想把他們嚇回去。」莉娜說。

「所以他們回去了嗎？就這樣？」莉莉似乎期待著會有甚麼事情發生。

「哈哈～當然不是，他們混黑的也不容易被唬到，何況面對著一個小孩子，他們隨意踢翻了好幾個瓶子，都沒聞到汽油味就知道我在騙他了。」莉娜說。

「那妳怎麼辦？又被揍嗎？」莉莉緊張的問。

「妳是忘了我手上那瓶是真的嗎？我就扔了出去啊！其中一個蠢材還耍帥的揮揮手上的小刀把玻璃瓶打爆...」還沒說完的莉娜又被莉莉搶話了。

「然後呢？然後呢？」莉莉心急的問。

「他就變火人啊，還直接從樓梯的窗戶跳了出去。」莉娜聳了聳肩。

「妳...妳...妳殺人了...」莉莉驚恐的說。

「沒，那人沒死，我們家住的樓層不高...他傷得不輕就是。」莉娜並不覺得那算甚麼。

「都被嚇走了嗎？」莉莉追問著。

「倒是沒有，另一個有點惱羞成怒，二話不說的向我衝過來啊，但我早有準備，我在走廊的雜物裡藏了個鐵鎚...」莉娜還沒說完就被心急的搶話了。

「鐵鎚？妳瘋了嗎？妳是沒想過會出人命嗎？」莉莉擔心的問。

「想過啊！我超怕他們會把我媽給弄沒了，而且我只是個小孩耶，對方是個壯漢，我不應該準備點東西嗎？」莉娜看著天真的莉莉說。

「.......那之後呢？」莉莉無法反駁。

「就跟他扭打成一團啊，最後兩敗俱傷，我亂打一通的打中了他的眼睛，而我也被他劃出一條很長很深的傷口。」莉娜邊說邊舉起自己的左手，把手臂後面展示給莉莉看。

「很嚴重吧？有去醫院嗎？」莉莉皺著眉頭問。

「嗯...很痛也流了很多血，我沒錢去醫院啦，就學電影那樣，往傷口倒了些燒酒，燒酒還是從鄰居家門口的神位拿的...哈哈～」莉娜笑著說。

「虧妳還笑得出來...」雖然事件早已過去，但莉莉似乎像是身歷其境的擔心著。

「現在想起來挺好笑的啊，小時候真傻，不過痛倒是永世難忘...我以為這樣就能消毒，結果還搞得發炎，後面還發燒了，我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會這樣完了，慶幸的是，我睡的床沒有床褥，就鐵架上面放木板，所以半夜滲血滲個不停，隔天用水擦擦就可以了，我媽並沒發現...」

「妳是不是搞錯了甚麼？這個時候妳竟然在擔心血漬？」莉莉顯得有點激動。

「被我媽知道可不就嚇死她嗎？所以我包了好幾條毛巾在手臂，不用白色的就好，那就不明顯，我一次過說吧，我知道妳會問，我不是說自從我爸過身後我就停學了嗎？期間我也是甚麼都做，很多時候的工作都是出賣勞力的，會常流汗，我就騙我媽說那些毛巾是綁著方便我工作時解下來擦汗的。」莉娜說。

「（吸鼻水）...年紀小小就要承受那麼多...」聽著聽著莉莉又再次鼻酸起來。

「沒事啦～我還是成功活到四十呢～」莉娜彈了彈莉莉的鼻子。

「那妳怎麼辦？」莉莉問。

「找支縫衣服的針，用火燒了燒就忍痛把傷口縫起來，可能是我的爸保祐吧，縫好後血就止了，後面就讓它慢慢好，然後結出一條醜得嚇人的疤...哈哈哈哈哈～」莉娜不當這種過去一回事的輕鬆笑了起來。

「明明這種事就不值得高興，為甚麼妳還能笑出來！」莉莉嘟著小嘴說。

「自己亂縫的還能止血，不該高興嗎？在那之後，來討債的人變得溫和了，沒上來，都在樓下堵我或者我媽，也沒再做一些惡劣行為，見到我媽就粗聲粗氣的叫還錢而已，不敢再動粗，被火燒的那個人我再也沒見過，被我打中眼睛的我後面才知道他是被我打瞎了，後面大家都叫他『單眼佬』，單眼佬也是再來討過一兩次錢後就沒再見過他了。」莉娜說完搣了搣嘴。

「所以是不用還錢了嗎？」莉莉以為事件就這樣解決了。

「怎可能！換人來討而已，而且高利貸也是算得上公司，他們有BOSS的，只是一班混黑的人經營而已。」莉娜解譯說。

「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傳出去的，搞得社區內那些小混混......就是那些整天無所事事又不讀書又不工作，整天到處生事的小伙子，突然把我當大哥了，有些只有一面之緣，有些根本不認識的，不過這樣也有好處，可以有些門路方便我找工作，而且只要給這些人一點好處，他們就會幫你做事，我可沒叫他們去做傷天害理的事啊，我只是叫他們幫我顧顧我媽而已，因為我整天在外面工作，要是我媽有甚麼事也有人來通知我這樣。」莉娜說。

「大哥！」莉莉逗著莉娜玩著。

「妳在笑我嗎？嗯？又大哥又姐姐又叔叔...妳是想我當哪樣？當哪樣？嗯～～～」莉娜邊說邊撓著莉莉癢癢。

「哈哈哈哈...別...哈哈...對...對...不起啦...哈哈...叔......姐姐...」莉莉求饒道。

「後面還發生了個事，我覺得挺有趣的，就是來討債的又換了人，可能是新來的，就照傳統辦事，不知道跟我媽討債已經有一個要『溫柔以待』的不成文規定，他們來勢凶凶，還打算動手，然後給那些無所事事的小混混看到，於事一傳十十傳百，他們幾乎被整個街區的小混混圍住了，我正要回家街時看到一群人，嚇得我以為我家失火了，我立即推開他們走進去看啊，然後那堆人有認識有不認識的，認識的人就一貫叫我大哥，但我說過很多次不要這樣叫我，明顯那些人並不上心，不認識的人以為我是真的某個幫派的大哥，一個叫全部一起叫，到走到中間時，那兩個壯漢早已嚇得坐到地上，其中一個還尿褲子了。」莉娜意氣風發的說著，她也不得不承認那次事件中，自己挺威風的。

「那後面呢？」莉莉問。

「人太多，一時之間跟他們說沒事會暴動的，他們就是來湊熱鬧的心，一心想搞搞事找樂子，然後我跟那兩個壯漢說，這種事不花點錢解決不了的，我叫他們給在場的人都給點好處要他們散了就行。」莉娜說。

「嘩！」莉莉就感嘆了一聲，但表情變得有點奇怪，兩眼發光的看著莉娜。

「接著有好幾個月都沒來討債，變成了寄信，但我們明知怎還也是還到利息上，我們還是會還，因為我媽立借據時，對方要求要有東西底押才能借，我媽就底押了房子，要是真的不還，對方可以從法律途徑收走我們的屋。」莉娜像是有心事那樣，視線又回到天花板上。

「利息真的還了好久好久...直到認識妳們前，我還在還...」莉娜吐了口氣。

「後面我真的沒辦法，這樣下去真的沒完沒了，而且我媽一天比一天老，我也想存點錢給老人家以便不時之需，我還想著要在我媽有生之年帶她去一趟旅行...然後我就叫上些比較熟的小混混，給了些好處他們，叫他們再找些人，跟他們說要去搞事情，他們就會高興得不了的跟了上來，我買了好幾卷大膠紙，用來打包那種，再去領了些錢出來，叫銀行把那些錢都換成最少幣值的為鈔票，這樣看上去就像是很多錢，然後我再去找兩罐家用的液化氣空罐抬在肩上，就去找高利貸的BOSS談判。」莉娜說。

「妳...妳該不會是想...」莉莉顫顫驚驚的問。

「放心啦，空罐來的，我也沒打算跟那種人同歸於盡啊，而且如果是兩罐滿的，我一次過也抬不起來啊～」莉娜看著莉莉說。

「我抬著氣罐走進了他們的賭檔，這種三監九流的人，甚麼偏門也會摻一腿的，我放下氣罐後就說我是來還錢的，然後在門外的小混混立即關上了門並且開始用我買給他們的膠紙把全部的門窗封住，其實所謂賭檔就只是家破爛小木屋，窗口不多門也只有一個。」

「我放下氣罐時，他們還笑著跟說送氣送到一半來還錢啊，畢竟我總是在工作嘛～直到他們發現外面的人把門窗封住才覺得不對勁...我隨即扭開了兩個氣罐的開關，雖說是空的，但總會有殘留的氣體跑出來，很快在場的所有人都聞到味了，我把手上那包錢扔過去，說那是最後一次還錢，然後掏出一根煙咬著，再拿個火機出來把玩著，我說錢就只有那麼多，我也沒能力再還了，要麼我現在就抽掉我人生最後一根煙，要麼你們把借據拿出來燒掉，還要寫一份我們已把錢還光的證明。」

「對方怎說也是混黑的大佬，不易屈服，但礙於我有一些比較瘋狂的前科，而且那時有些沒來得及走的賭客，那些人當然不想牽涉其中，最後在各方的壓力下，他終於屈服了，那些歷時多年的債服總算沒了...（呼～～～）」莉娜長嘆了一口氣。

「妳就不怕對方尋仇嗎？」莉莉急著問。

「單眼佬、被燒傷的人、被嚇尿的壯漢，全都是他的手下，我之前幹過甚麼他也知道，而且跟著來搞事的小混混也不好惹，雖然那些人沒幫沒派，但群起來倒是個麻煩，而且我們家也養了他們那麼多年，他們也應該是時候收手了，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的家在哪，他家有小孩的，我想他也不敢亂來。」莉娜說。

「姐～妳的人生好好精彩啊！姐姐好厲害！沒想到我的姐姐就是個不得了的人！」莉莉讚嘆的說。

「妳把這樣的人生說成精彩嗎？」莉娜一臉疲態的說。

「因為妳不知道我過著的是甚麼生活啊！」莉莉反駁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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