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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姬 | 枯萎悖论

小说: 2025-08-18 20:03 5hhhhh 2090 ℃

  疼痛。

  彷彿要将身体撕裂那般,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像重重落下的积雪一样裹挟了卡芙卡全身,她悄悄躬下了她的脊背,试图通过明显加重的呼吸来将这份痛苦从鼻腔释出,可无济于事。种子在她的胃里生了根,轻而易举就破开那层单薄的膈膜,缠绕食道,野蛮地向上生长。不同于表皮的创口,她感受到的疼痛是沉重的,像巨石沉入海底,令她动弹不得,似乎自己每一次或轻或重的动作时,胸腔里的藤蔓都在随之颤动,带着茸毛的锯齿状叶片调皮地瘙痒着她的内脏,枝条上的尖刺在肆意破坏她的血管,想要尖叫的意愿侵占了她的意识,她用力地颤抖着捂住了嘴,也只换来两声细如蚊蝇的呜咽。

  随后,一种异物感自胃部翻涌而上。冷汗率先渗出,浸湿了她的衣服与发梢,以及睫毛,她顾不及,低下头去,像每一位虚弱的重症病人一样,沉闷地、乏力地干咳起来,从喉咙里吐出来几片鲜红的花瓣。

  空气中扬起铁锈味,显得尤为突兀,似乎是害怕被人发现,卡芙卡在第一时间拢起了拳头,将它们藏进手心里,随后不动声色地伸出窗外丢弃。那些花瓣沾了血,在夜色的衬托下红得失真,格外妖冶且诡谲,它们漫无目的地摇荡、旋转,好几次想要折返,都被窗玻璃无情阻隔,直到筋疲力竭,便不再挣扎,缓慢下坠。

  一并消失的,还有胸腔内的疼痛。它总是这样,不分场合地出现,又毫无预兆地离开,某种程度上,也确实和卡芙卡的作风一模一样。

  想到这个,她不禁露出苦笑。

  大概是惩罚吧,她喃喃道。同样的折磨,她在过去的一个月内,经历了无数次。原来,将思念具像化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似乎曾经那几颗打入她心脏的子弹与之相比起来,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手边的丝线忽然颤动了一下,带起一小簇紫色的电流,在触碰到主人的衣袖后转瞬即逝,卡芙卡扭回头去,看向丝线另一端连接的浴室,屏息静等了一会,才意识到,那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房间内没有开灯,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正开着,却信号丢失,闪烁的雪花隐约照出床的轮廓,可上面干净整齐,俨然没有一点人活动过的迹象,于是,玄关走廊处那隐约透漏出的亮黄色灯光,成为了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猎人从飘窗台上翻身跳下,轻盈如猫,眨眼就融进了黑暗。庆幸于这家酒店足够高级,给房间铺设了地毯,好让自己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时,能够缓解不少声响,不会惊扰到躲在角落里的那只狮子。

  卡芙卡轻轻拧开浴室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姬子浑身赤裸,正蜷起身体,蹲坐在浴缸里。红发缠了两圈随意盘在脑后,松松地垂下来一簇,沾了水,披在白皙的后颈,像爬满墙的藤条,又像执意要从龟裂土地里逃窜而出的死根。听到有人进来,她连忙拉上了米白色的帘子,遮挡自己,昏黄的壁灯在帘布上照出她的影子,矮矮小小的一团,脆弱极了,好似顶着初春阳光即将融化的雪人。

  这间屋子并不小,足够容得下两个人的淋浴间内,并不见任何蒸腾的水汽,就连喷头也纹丝不动地钉在墙上。卡芙卡越是靠近,就越清晰地闻到那股血腥味,以及断断续续的被刻意压到最低的咳嗽声,隔着帘幕,她甚至能看见那个身影在颤抖,仿佛正漫步在火海,自己每每靠近一步,都是对她的凌迟。

  “走开。”

  她听见了她微弱的声音,像是踩到了捕兽夹的幼狮,对面前的猎人用尽全力发出嘶吼那样,明知徒劳却仍执意为之。还是老样子啊。卡芙卡轻笑一声,明明是对方要求自己留下来的,却在真正需要帮助时百般推却,难道美人总是钟爱翻脸的吗?戏弄心上人也许是她们的情趣?在充分运用自身魅力价值这方面上,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她有些寻味地沉思着。

  好在,这位猎人拥有着圣人都难以驾驭的耐性。她不顾她的反对,掀开帘子,在浴缸的边沿坐了下来。

  她看到她身下积了一层薄薄的水,堪堪没过脚面,随着姬子下意识朝一旁躲避的动作,晃荡出几圈浪花,于是,有几个本该成为秘密的东西,像远道而来的漂流瓶那样,进入了她的视野。

  卡芙卡的眼神向来尖锐,只需一眼,就分辨出那是一朵将近枯萎的郁金香。酒红的花色上点缀了几抹黄,像斑点,又像是伤疤,敞开的重瓣沾了鲜血,融进水面晕开了一道淡粉色的光圈,原本圆滑的花被边沿仿佛含羞草那样蜷缩着,皱成锯齿状,拒人千里之外,藏匿起了它的美丽。姬子有些慌张,连忙垂下双臂去拨弄水面,将它重又拢到自己身前,再低下头去,努力遮挡。

  仅仅只是这样几个简单的动作,都仿佛燃尽了她的所有精力。她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呻吟堵在喉咙,光是听着,都倍感痛苦。

  艾利欧说,吐花的症状表现会随着时间循序加重,而与之相随的疼痛深度亦是如此,一旦病人开始吐出完整的花,那几乎无力回天。可郁金香的花期不过二十日。卡芙卡心中莫名有些悲然,以目前的状态推测,姬子至少已经忍耐了两周,若是自己能够再早几天与她“偶遇”的话,她也不会这样痛苦难耐了吧。

  悲悯之心。这是每一位猎人的禁忌。卡芙卡深知这一点,却依旧固执己见,全然忘记了,她也同样病入膏肓的真相。

  姬子并不知道坐在身后的那人正在想什么。除了自己嘶哑又虚弱的呼气声,她察觉不到任何动静,就仿佛,她从不存在一样。她只是继续将那些一触即碎的干花藏起,不想让对方察觉到这些花与其有哪怕任何一丝的联系,像是考砸了的孩子努力涂改成绩那样,执拗又天真。

  而卡芙卡并没有说话。她假装没有看见刚才的一切,取下了墙上的喷头,拧开热水,拔除浴缸的底塞,待水温渐渐回暖后,径直冲走了那些已散成一片片花瓣的郁金香。姬子难得乖巧,又或许是实在没了力气,双肩如释重负般跨下,借着淅沥的水声用力地咳嗽起来,羸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每动一下,后背上那瘦削的蝴蝶骨都会轻轻扇动。

  喷头的热水洒上了她的身体,自后腰处缓缓上游,来到嶙峋的脊骨处停留许久,再攀上肩头。见她不抗拒也不躲避,卡芙卡便越发大胆起来,用手心接了一捧水,涂抹上她的肌肤。

  “别做多余的事。”

  姬子忽然开口道。尽管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可脑袋却已偏了过来,瞟向对方的眼角里藏有愠怒。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收留这位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两人都心知肚明,而这项口头协议里,并不包含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她知道这位无名客小姐一向循规蹈矩,可卡芙卡则大相径庭。

  “你不懂,姬子小姐。”她笑了笑,慢慢地前倾身子,几乎贴服在她的后背上,双唇抵住她的耳垂旁,以极尽暧昧的语调,小声地道:“好演员,应该具备专业的素养才是。”

  突如其来的亲昵把姬子吓一大跳,滚烫的呼吸像是近在眼前的剧烈的火舌,却也只是令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没有逃开。曲起的双膝正抵在胸前,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此刻心跳有明显加快,本该抗拒的肢体接触最终败给了过分热情的内心,使姬子感觉莫名窝火。她转过了头来,用力瞪了她一眼。

  “……真意外,”她冷笑一声,“艾利欧的剧本上,还会写这样的东西吗?”

  可远不止于此。卡芙卡这样想着,但并未开口回答,只微笑着与她对望,弯下的眉眼好似溶进湖水里的月牙,眸中神色黯然。

  

  在她所知晓的未来里,姬子会继续开拓,直至殒落——剧本并未阐述更多,但这样的结局也已足够——而病症将会伴随她的一生。她将此转述给了姬子,却只换来对方轻蔑的一声冷笑,周期性复发的痛苦难忍至极,仍旧无法停下开拓者的脚步,她宁愿如此,终其一生去寻找消除诅咒的途径。

  “肌肤相亲,或终日相伴。这样做虽然无法完全根除,却也能令她的病情有所转圜。”艾利欧这样说道。他此刻正幻化成一只黑猫,悠闲地侧卧在窗台的那一小片难得的阳光里,眯起双眼看向卡芙卡。“说来奇怪,”他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

  仙舟有一句古话: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些因说不出口的爱恋多年沉积心底凝聚而成的种子,一旦发了芽,就必须由心上人才能拔除。艾利欧很早以前就告知了她答案:只需要亲口承认感情,并获得对方的允承即可,于他而言不过比碾碎蚂蚁还要轻易的事,却让这两人彼此纠缠数年,可真令他难以置信。

  “没有必要。”卡芙卡说。她将手中的书本翻去了下一页,捏着页脚的手指随着留声机传出的旋律有节奏地轻点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对方的话,只是习惯性地敷衍而已,语气满是慵懒和惬意。

  “没有必要?”艾利欧反问道,“你都快死了,卡芙卡。难道你还不觉得害怕吗?”

  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挑衅,黑猫的嗓音里混了一些常人不易察觉的戏谑,他并没有多焦急的样子,反而继续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甚至连微阖的双眼都不曾完全打开过。这位拥有至高无上智慧又经纶满腹的统治者,似乎很热衷于这样刺激自己的下属。

  而卡芙卡只是笑,没有回答。

  

  姬子微微挪了挪身子,转过身来,面向了她。她全身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在灯光照耀下熠熠地发着光。似乎是不太满意对方的走神,她伸手抓住了喷头,想要接过去自己冲洗,但正好唤醒了沉溺回忆的卡芙卡,猎人眼疾手快地收拢了手指,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再次抢夺了回来。

  “我还没有虚弱到这种程度。”姬子不甘心地蹙起眉。

  “别误会,姬子小姐。”卡芙卡笑,“我不过是在即兴发挥罢了。”

  她没有撒谎,剧本里确实没有这一段,可她仍旧有恃无恐,也全然不会担心遭到拒绝。因为,她需要她。

  聪明的领航员小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自尊心在更显狡猾的猎人面前,还是垂死挣扎般地一意孤行了一回。她轻轻咬住下唇,重又蜷起了双腿,挡住自己隐私的部位,像是一尊美丽无比但又神秘诡异的雕塑,钉在了原地,直到胸腔里的疼痛再次涌了上来,她浑身剧烈颤抖一下,用力咳嗽了一声,那原本坚韧的铁壁,才终于轰然倒塌。

  算了,算了。她似乎看到她翁动的嘴唇正在呢喃着这两个无奈的词。

  浴缸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堵上了底塞,热水已经慢慢积到了她的腰部,她看到姬子缓慢地向后挪了两步,将身前一大片的位置空了出来,然后倔强地扭开头去,不再看她。

  “我可以把这当作是邀请吗,亲爱的?”

  “……我又没有锁门。”

  姬子闷闷地说道。她依旧看向别处,可微红的耳尖却出卖了一切。

  卡芙卡承认,她确实有些惊喜,愉悦之情爬上她的眉梢,不禁歪过头,微笑起来,然后,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褪下自己的衣服。姬子额前的头发被蒸汽打湿,形成一束束的流苏,若隐若现地遮挡她亮如琥珀的双眼,有好几次,都忍不住向她的方向瞟去,又迅速躲开。直到卡芙卡一丝不挂站到她的面前,散下的紫色长发如海藻般披在肩头,逆着壁灯橘黄色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时,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掩藏眼里那炽热的痴迷。

  “好看吗?”

  卡芙卡问道。

  她面向她坐了下来,双臂搅动起水波,泼在她曲起的双腿上,然后微微躬下身,环抱过她的腰,两人接触到的肌肤甚至比热水还要滚烫。只有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她才能完全发挥猎人的优势,把这位明显落于下风的猎物困在掌心。

  “明知故问。”姬子的眼神停留在她丰腴的胸脯上,看着那两颗躲在发束下的殷红的果实,慢慢地沉入水底,才如梦方醒般抬起眼睑,故作镇定地看向她。“又不是没看过。”她说。

  “是啊,”卡芙卡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故意拉长了尾音,玩味地重复道:“又不是没看过。”

  那你为什么还在害羞呢?

  姬子的脸颊唰一下就红透了,连忙直起身子,正打算辩解些什么,又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卡芙卡顺势往前,兜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抱在怀里,却被对方狠狠地掐了一把腰。

  她知道,受伤的狮子尽管虚弱,也还是具有攻击性的,若是自己再这样调戏下去,这位亲爱的领航员小姐可就真的生气了。于是,卡芙卡稍稍放松了双臂,只是轻轻搂住她的后腰,低下头去,讨好般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

  没有人能拒绝撒娇的小猫,姬子也是一样,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卡芙卡,虽不承认,但也从未抗拒,明知或许是个陷阱也自甘沉沦。于是卡芙卡得了逞,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手指游弋上她的背,轻轻搔过她深陷的腰窝,又来到身前,拨开她的双腿,用虎口拢住她浮在水面上的傲人的胸脯,一切都水到渠成又驾轻就熟,而爱人近乎失声的低吟,无疑成了最有效的催情剂。

  猎人很少会有如此忘情的时刻。她攀上了她的肩,轻咬她瘦削的锁骨,和圆滑的肩头,随后来到下巴、鬓角,意犹未尽地把玩几下耳垂后,停在了嘴角。她闻到了烟草的味道,有些刺鼻,又被薄荷的清香冲淡,已经没有心思去判断它究竟来自于谁,她做梦都想要吻上面前的那双唇。

  然而,她心爱之人却伸出手来,挡在身前,推开了她。

  “第一条。不能接吻。”

  被情欲点燃的嗓音有些喑哑,带了些喘,吐出一句冰冷的文字。

  约法三章。卡芙卡回想起来,这是她要求维系关系时,对方提出的条件,尽管,它自始至终都只停留在第一条,但也已经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卡芙卡最讨厌的十件事物之一——虽然,她自己也并未把这份列表填满。

  失望与委屈毫不遮掩地展现在卡芙卡的脸上,她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并未说什么,默默地退了回去,牵过她的手,细细亲吻她的手背以表慰解。姬子常听人说,卡芙卡是天生的表演家,但不得不承认,她很乐意看到她这副样子,一种油然而生的幼稚的报复心正在作祟,她像孩子赢了游戏一样轻松地笑了起来。

  不知是否错觉,姬子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难受了,喉咙里如火烧般的痛觉也淡去不少,她发现浴缸内的积水已没过肩头,于是便抬起手关掉了水龙头,身体再次往后仰躺去,懒懒地倚着墙,又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下来一盒烟,熟稔地点燃了一根。

  “不是说戒了?”

  卡芙卡游了过去,靠在她身旁,问道。

  “哪那么容易。”

  姬子笑。吐出的烟圈很快融进了蒸汽里,她湿透了的刘海弯弯曲曲地贴在额头,像路边胡乱生长的灌木枝条,模糊了她半阖的双眼。卡芙卡没再说话了,她看着她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灵活的手指轻轻搅动,将烟头调转了方向,对向了自己。她会了意,轻笑起来,凑前去,叼走了它。

  是她最喜欢的薄荷爆珠。

  “你以前有来过这颗星球吗?”姬子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她再次曲起了双腿,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仿佛求知若渴的少女,略带期许地看着她,“我看这里有一场歌剧的巡演,感觉你会喜欢。”她继续说,“可惜没有买到票。”

“来过几次。”卡芙卡回答。但她对歌剧并没有兴趣。“你要去吗?”她问,“我有办法解决门票。”

  “……也没有很想去。只是距离启程还有段日子,打发时间罢了。”

  “那你要听哪一场的?明天怎么样?”

  “明天。又是明天。”她苦涩地笑,轻叹了一口气,眼里尽是疲惫,目光越过她,看向其身后墙面上一汩汩滑落的水珠所勾画的山水,低声呢喃:“明天,你说不定就不见了。”

  “没关系。”卡芙卡说,“我们还有很多个明天呢。”

  姬子没再说话,她的四肢明显变得僵硬,淡淡的樱粉色蒙上全身的肌肤,即使没入水中也清晰可辨。她抬起眼睑,看向了她,在四目相对的一刻,又颤抖着躲开。

  她看到猎人正朝自己微笑,吐出的烟圈糊上了脸颊,很轻易就逼出了泪花。

  “卡芙卡。”她轻声唤她,“我想再加一条规矩。”

  “什么?”

  姬子接过了她手里的烟,再次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抬起手,轻轻盖住了她的双眼。

  “别看着我。”她说。

  

  许多年以来,卡芙卡遇到了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但都不及姬子特殊。在还不知晓彼此身份的那个夜晚,她们坐在喧闹的酒吧角落,互诉衷肠,无话不谈,绚丽的霓虹灯在她脸上映出银河的光彩,她明显比旁人要更滚烫一些的指尖轻轻骚动她的手腕,然后四唇相抵,微醺的呼吸融进心跳,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生命,从此被蒙上了一抹忧伤的亮红色。

  这就是爱吗?卡芙卡并不十分清楚。她笃信,自己与世间的许多人一样,只是把思念她当成了一种习惯。因此,当她发现身体里那颗种子突然发芽时,也只感觉到了一瞬间的诧异,紧接着,便是莫名的释然。她仍旧习惯毫无征兆出现在她的列车里,习惯在对方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份而产生厌恶和嫌弃时故意提起定情的初遇,习惯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她发光,习惯在对方又一次发病时,假借偶遇之名,送上自己的怀抱。

  这样的习惯何其不幸。

  有好多次,她都想要放弃。可一想到她曾在她身体里的某个地方留下了这颗种子,令疼痛终日相伴直至永恒,以至于今后行走在那早已注定荆棘遍布的命运之路上时,她目之所及都因这份疼痛显得黯淡无光,便再也没有想要理解“恐惧”的想法了。

  她又想起那个悠闲的午后,艾利欧略带俳谐的质问,以及在沉默这头野兽的吞食下,所有充满希望的可能性都随之湮没的心境。她略带迟疑地,缓缓道出了她的答案。

  “我很好奇,一个人的心被掏出来之后,还能活多久呢?”

  

  姬子的长发散落了下来,轻浮在水面上,妖冶得好似将将盛开的罂粟,又像潜伏浅海的水妖,长着血盆大口,只等路过的水手被自己美貌折服而停顿的那一秒。卡芙卡自愿成为了牺牲者,她从身后抱着她,裹进一层层犹如牢笼一般的红发里,不敢动弹。她轻喘着气,探入对方身下的手心缓慢地撩拨,想要借滚烫的热水浇灭心中躁郁不安的欲火,却事与愿违,怀中的爱人因自己始终逡巡在入口的指尖而不满地嘤咛着。

  她的双腿被猎人的膝盖霸道地抵入,被迫分开,腿间的软肉在热水浇灌下越发脆弱地颤抖,饥渴地开合着。于是,她转变策略爬上她的双臂,轻轻地捏住手腕以示催促,不料却令爱人玩心四起,只浅浅探入一个指节,又缓缓退出。

  “卡芙卡……”

  她侧过头来,呢喃她的名字,湿发交错在嫣红的脸颊上,与她同样凌乱的发丝轇轕在一起。卡芙卡睁开眼,看向那双隔着雾气的眸子,像藏在云层后面的圆月,清冷而温柔。

  疼痛再次裹挟了她,她激得浑身轻颤,仿佛吞下了一座冰川,难以忍受的寒意顷刻就吞噬了四肢百骸。她咬着牙,将双唇紧贴她的肩膀,第一次,主动避开了她的目光。

  然后,她伸出指节,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身体。

  水温其实已经冷却了不少,但还是足够滚烫,仿佛誓要将两人融化。她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敏感,才不过来回的几次律动,就逼出了她的眼泪,不住颤抖的声线也慢慢被哭腔侵蚀。

  就像溺水之人终于抓到救命的浮木,她将全身的重量,都押给了她的怀抱。

  她再次如愿听到了她的呼唤,以及伴随而来的,一声一声婉转的吟哦,像绕梁在教堂宽广天顶的歌声,又像老式收音机带有电流声的念白,不再飘渺,也不再模糊,清晰到她甚至能从中感受到她隔膜的颤动。

  她忽然抬手来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从胸前挪开,向下游去,驻足于平坦的小腹。

  那双纤瘦的手,被水泡出一层褶皱的指腹,在触碰肌肤的那一刻带起四射的火花,如触电一般烙下难以驾驭的快感。

  她颤抖得,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卡芙卡。卡芙卡。”

  她一遍一遍、一字一字地呢喃她的名字,像是要刻进灵魂里那般庄重。

  她抬起头来,终于吻上了她,把承诺抛诸脑后,贪婪地喰食她的一切。

  一并吞没的,还有那即将熄灭的,她莫衷一是的一厢情愿。

  

  姬子醒来时,已是翌日的午后,阳光从忘记拉上的窗帘缝隙里闯入,洒在她身旁的枕头上。她呆呆地望着那上面的凹陷,犹豫着探出手来,却并未如愿摸到残余的体温,这个女人甚至没有留下她头发里的香味,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离开得如此决绝。

  她轻叹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干涸的双眼,慢慢地坐起了身来。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咖啡杯,那张自己错过的歌剧门票,正端端正正地压在杯下,仅有一张。似乎一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她不紧不慢地下了床,凑前身去,才发现杯子里面,还藏着一朵干枯的玫瑰花。

  “多管闲事。”

  她小声地骂道。然后抬起双手,用力地捂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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