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欲仙欲死其一：信件

　　亲爱的泥岩小姐：

　　维多利亚的情况越来越不顺利，自从新上任的阿斯兰王被斩首之后，我们的伙伴一直在锐减。泥岩小姐，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嘛？你是否意识到...当初我们这几个在乌萨斯相遇到的雇佣兵小队，现在只剩下我一人。

　　以前没机会写信，因为你知道的，我是个雇佣兵，打一开始我就是一个粗人，你看我写的字迹就知道了，还不太熟练。但是，我最终还是学着给你写信，罗德岛的教育机构能把我这个粗人教会写信，还分日班夜班，实在感激不尽。本来还是想着再练练的，但恐怕，没太多时间了，我实在担心我们的安危，也担心我没能来得及跟你说。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在我的遗体上搜到这封信——当然我并不希望你看到。

　　我也算是“泥岩小队”的老伙计了，但我自打加入你们就觉得与你们格格不入。这无关性格，也无关理念，我很羡慕你们能够坚定地接纳和照料同病相怜的感染者，无怨无悔，因为你们扪心无愧，坦坦荡荡的。你们善良而又不失稳妥的办事准则实在让我赞叹。但我真的不一样...虽然很奇怪，毕竟你从未听说过我讲我过去的那些事的全貌。是的，在我认识你之前的那些事。那些事现在只有我一个活人记得啦，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活人独自吞咽这个秘密。

　　哽在喉咙里，要我喘不过气来，说了能让我松气，但一定会让你对我和那些死去的伙计气不过来。但是，我必须向你忏悔...我们向你隐瞒了我们和那位黎博利村民的真实情况。

　　我们被乌萨斯追杀到那个偏远的村落，人生地不熟，缺衣少食，不知是先被冻死得好还是饿死得好，我们尝试去请求那里的村民施舍一些玉米和能保暖的旧布，但他们却是如此歧视感染者，把我们赶了出去。幸好那位黎博利女孩收留了我们，把我们偷偷藏进一个旧仓库里，小心翼翼地施舍了我们一些粮食，不至于饿死。我们吃着干粮，都没有向那个女孩再要一些保暖的布衣，因为我们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女孩的热情就是最温暖的了。

　　但是女孩给予的粮食实在有限， 不能维持我们这些壮汉一天的消耗。吃完还感到饥饿的我无心抱怨了一句要是能吃到肉食该多好，然后与其他几个人商量着明天出去赌赌运气，能不能捕猎到什么角兽驮兽之类的。这句话也被旁听的女孩听到了，我后悔让她听到了，我说的话也许让她自责了——就同我当下的心情一样。

　　第二天我们出去狩猎了，但是我们没有好使的工具，甚至连一点野外的狩猎技巧都没有掌握...或者是，这块地方根本就没有猎物，只能白白消耗昨天黎博利女孩给我们补充的那些干粮的能量。

　　可以说，我们是靠着那个黎博利女孩活下来的，女孩第一天给我们干粮，要是我们在第二天直接走了，啃啃树皮撑到第三天该有多好啊，因为第三天就能够遇到你们，我们就能获救了。但我们没有，我们去狩猎失败，还是厚着脸皮回到那个仓库，希望那个黎博利女孩还能再施养我们一天。

　　打开仓库的一瞬间，事情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这个画面我一直记得很清楚，也是一直没敢跟你们说的，那个黎博利女孩把自己吊死在仓库的房梁上，在冰寒地冻的地方赤裸着身体，在从仓库门吹进来的冷风中轻轻摇晃。

　　伙计们都惊呆了，随后齐刷刷地都看向了我，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心情了，也许是我根本不愿意想。是我杀了那个女孩，因为我的一句话杀死了她。倾倒的木凳还压着一张纸，纸上写的是女孩的字迹——如此清秀，应该就是她的。

　　当时我们没有一个人懂上面写了什么，但我们很是惊恐。虽然我们和女孩认识的时间很短，但我们能猜出这个仓库是她们家的，而且还会写字，应该是村里某某管事的女儿。我们吓得连忙从仓库逃了出来......

　　但是...是的...我们是抱着黎博利女孩的尸体逃出来的。虽然我和饥肠辘辘的同伙们都没有再多说，但我知道，我们都在心里窃喜，至少...我们狩猎到猎物了。

　　我们仍旧未知那位黎博利女孩生前写下了什么遗言——或许那些遗言能够让我的心里好受些呢，有什么心愿能够帮她解决。但我找不到那张纸了，也再不敢回去那个村。

　　与你们不同，我是有罪的。我用言语吊死了那个女孩，也是我把她当成了猎物的尸体抱出了仓库...也是我，咬下了她的第一口肉。最后还是我畏罪欺瞒...一步一步，渐行渐远，到了只剩我一人时，我才敢做那个独自承担罪恶的人，向你告白。

　　不...我仍怀揣侥幸着...我不会将这封信给你，但愿着...有一天你或我，或者都可以死在维多利亚。

　　——一封署名和日期、空白背面涂满黑墨的，且无目的地的信，散在战火中，不知是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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