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當悠仁恍恍惚惚醒來，感覺有人在身旁，便喚了一聲。

「嗯。」悟也睡著了，是被腿上的學生叫醒的。

太安心了啊，許久沒有這般毫不設防地睡著了......悟想。

地下室靜謐而困倦的氣氛，就這樣被划開一個口子。

還在睡眼惺忪的悠仁正想離開 “ 枕頭 ” 坐起來，卻被一股力道壓回去。

「你可以繼續睡。」

「哈～」悠仁打一個哈欠道：「不行啦我電影還沒看完……咦？老師你把電視關掉囉？暴力娃娃呢？」

悠仁還沒意識到，自己正自然而然繼續躺在老師的腿上，還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你睡著之後沒保持住輸出，他就自己暴躁地跳走了。」

悠仁聽著從頭上傳下來的成年男音，想像一下畫面後，皺著眉疑惑複誦了遍：「跳走了？」

「嗯。」悟扯起謊來毫不費力：「看來，悠仁還得更努力才行呢。」

他不可能告訴他，那咒物娃娃不僅被自己開膛破肚，還因不知該如何處理而乾脆毀屍滅跡了。

「好的，我會的！」少年沒有多疑，理所當然地相信青年所言，一口應下。

悟沒有多說什麼，低頭看了悠仁一眼，淡淡地笑著。

過了一會兒，因為沒有電視聲感到安靜的悠仁，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枕頭會動。

少年這才察覺不妥，跳起身來：「啊，我居然把老師當枕頭了！抱歉抱歉！」

這次五條悟沒有阻攔，反問：「悠仁還睏嗎？」

「剛剛還有點睏，現在好多了，繼續練習比較重要。」畢竟老師才說自己該更加努力，悠仁決定接下來要好好加把勁。

悟感受著腿上還殘存悠仁的餘溫，大手隨意地指向牆上的時鐘，告訴少年：「凌晨一點了，你還在長身體，先去睡吧，等睡醒再繼續。」

「沒關係五條老師，我還是先練習……」悠仁一邊堅持著，一邊走到電視機前打算換一部電影來看。

悟喊住學生：「悠仁，等好好睡醒之後再繼續練習就可以了，先去裡面的房間睡吧。」

「不行五條老師，我想更......」悠仁還在堅持。

「我說了算，去裡面睡，快去。」悟打斷學生，向他指著客廳旁道盡頭的房間。

五條悟沒得商量的語氣，讓看慣了老師三八好相處那一面的悠仁，愣了足足一秒：「......喔，那，好的。」

少年瞧向坐在身旁的白髮青年，高大得令人羨慕。

以往的老師忙得腳不沾地，連親身教課都難能可貴，別說如今這般可以和老師腿貼腿地坐著。

當悠仁望進老師這雙洞悉一切的藍眸時，只覺著十分沉靜，完全沒有先前和惠跟野薔薇大家一塊兒時那漫不經心的調調。

就彷彿面前這位190高個兒，和他的五條老師是兩個不同的人似的。

之前的老師，看起來有這麼不好說話嗎？悠仁邊打量著，邊在心底疑惑。

「悠仁？」見自家學生瞅著自己呆在原地，五條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方才的命令句似乎嚴厲了點。

於是，他故作輕鬆地補充：「況且娃娃不是不見了嗎？」

「最快也要等明天，我才能去找校長弄來新的一只。」悟笑著說。

少年想想也對：「啊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嗯，快去裡面睡吧。」

「可是......裡面是老師的房間欸，還是老師你睡房間吧，我在沙發就行了！」

「你的話無妨，去吧。」悟說：「我睡沙發。」

悠仁完全沒注意到五條悟的話裡有話，還想著要怎麼推託。

可當他抬眼，看見悟因地下室微弱燈光而略顯陰暗的神色，悠仁忽然萌生一股錯覺：

再繼續拖拖拉拉，他這位唯我獨尊的老師，興許會直接把自己扛進房間……

嘛，怎麼可能呢，對方可是一直很照顧學生的五條老師啊！

悠仁在心裡嘲笑自己似乎是想多了。

轉念一想，反正這幾天都窩沙發，能睡床也不錯。

「好，那，就謝謝老師了。」少年想通後爽快起身，走進五條悟從未讓任何人進入的臥室。

房間的裝潢也如客廳的風格，可能是裡面雪白的床比一般雙人床size再更大一些的緣故，顯得整體房內空間不大。

「老師你也累了吧，不然我們一起睡房間吧？」

悠仁端詳完房間，回頭招呼還待在客廳沙發的悟：「你的床很大欸！看起來好鬆軟，我們一人一邊也根本綽綽有餘！」

總不好讓屋主睡沙發吧？

少年毫無防備的心，因獨佔好處而備感壓力，壓根沒注意都自己脫口而出的邀約，聽在有心人耳裡完全是不同的味道。

「好。」悟的眸光閃了閃，欣然接受邀請。

想要靠近他。

已經在房間裡的悠仁，沒注意外面的五條悟是如何揚起嘴角，一步一步走向房間的。

剛開始，悟的每一步都像在下定決心似的沉穩謹慎。

隨著房門越來越近，他盯著站在室內打量房間的少年，一向淡然的面容透露出些許渴望，腳下也越來越倉促。

好想要靠近他。

倏地，見悠仁往自己看過來，悟連忙用胡鬧的姿態，掩飾自己有些過於明顯的意圖：「哇！悠仁邀請我一起睡欸～好像校外教學的感覺，開心！」

悠仁笑著吐槽：「噗～我又不是前凸後翹的美女！又不能陪你幹麻，有甚麼好開心的？」

「哈哈！」五條悟不置可否。

悟進房間後，瞅了瞅床上的兩個枕頭一條棉被，他轉往房間中的櫥櫃，打算再翻一條棉被出來。

邊翻箱倒櫃，悟一邊興味地問：「你怎麼敢肯定，我只對身材好的美女幹麻？」

「老師看起來也不像偏好身材差的啊！」悠仁直接弄錯重點，滿臉的疑惑。

聞言，悟的動作頓了頓……「你說的也沒錯。」他回頭掃了一眼悠仁。

他的確喜歡身材好的，精壯結實尤佳。

「你睡覺還穿這麼多？我是指，男生不都裸上身睡嗎？至少我是這樣。」悟一邊問一邊解釋著，好像自己真的無害似的：「給，被子。」

到目前為止，五條悟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刻意分兩條被子，不只是因為知道自己睡相是真的差，不如一人一條被子以避免半夜上演棉被爭奪戰。

－－另外，也避免自己心底不斷叫囂要出籠的渴望，在兩人同一條被子之下，不慎失去控制。

悟喜歡虎杖悠仁，不只是師生間的喜歡，更是關於情慾的那種喜歡。

好想要靠近悠仁。

可五條悟並不想嚇壞眼前的少年。

這條被子，是悟給自己最後一層的禁錮，避免自己在同一條被子底下，受到同床悠仁體溫的蠱惑，一時失控，把身邊的美好用行動據為己有。

「噢對耶，」悠仁沒有接過棉被，只顧著問道：「我也是習慣只穿褲子睡，五條老師，你應該不介意吧？」

你裸睡我也不介意。悟心想。

「隨你。」悟笑：「那你應該也不介意吧？」

「嗯嗯，我不介意啊。」

少年俐落地脫去上衣後，才後知後覺原來五條老師手舉被子，正等自己接走。

「不是已經有了嗎，被子？」悠仁不甚在意：「我們蓋一條就好了吧，老師你跟我又沒多胖。」

邊說著，悠仁邊走過去，伸手把老師手中的被褥塞回櫥櫃裡，完全沒注意過自己這個舉動，等同是將五條悟這頭野獸的封印撕下了一層。

五條悟愣著，呆在原地眼看悠仁動作。

我給過你機會了，悠仁。

五條悟收回流連少年腹肌的眼神，低下頭。

接下來如果發生什麼，你可別怪我。

五條悟的表情在少年看不見的陰影中，森森一笑。

因為我並不會，對你感到抱歉。

「老師？」悠仁見五條悟沒反應，問了一聲。

「……說的也是。」悟吞了吞口水，掩飾自己的過分雀躍。

對自己的學生，對純粹的美好，竟然能產生獨佔的慾望......自己果然，不太像個人啊。

看來硝子的抱怨沒有錯呢。

悟單手掩面，把自己臉上的情緒遮住，以免被悠仁察覺不對。

少年渾然不覺面前青年百轉千迴的心思，一咕嚕地爬上床。

「老師你躺內側？還是外側？我睡另一邊。」

「你睡內側吧。」

悟慢條斯理地脫去上衣後，悠悠哉哉地爬上床。

明明心裡對於和少年的同床共枕迫不及待，他卻故意顯得很溫吞。

「好啊，老師晚安！」

悠仁沒有識破五條悟刻意釋放的無害氣場，還在心裏讚嘆五條悟的身材，期待自己未來要長得和老師一樣高壯。

也許是真累了，少年就定位躺好之後，很快地閉上眼就睡著了。

悟躺到悠仁身旁，看著少年睏倦的模樣，淺淺地笑了。

身邊有這麼一個人對自己如此信任與放心，悟頓時感到有點滿足，一顆躁動的心安定了下來。

悠仁不知道自己不設防的睡顏，把五條悟心中的野獸暫時按捺了回去。

不過，在悟心安的同時，靈魂深處那頭不甘的野獸，仍不服氣地叫囂著：

“還不行動嗎？別裝了，快把虎杖悠仁佔為己有！”

“承認吧，明明對他的慾念並不單純！”

“別欺騙自己，別掩藏慾望、別假扮成人了，野獸！”

五條悟在黑暗的房間裡，陷入了內心的掙扎。

不，我不能對我的學生如此。

“世界上沒幾個人知道悠仁在這裡。”

不，現在不是個好時機。

“好時機？現在不出手，等悠仁離開這裡，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不，身為人師，我不能這樣。

“哈，你本來就不像個老師，你是野獸！”

不，我不是，我不能。

“都已經同床共枕，往下一步做，也沒什麼吧。”

不，我不能強迫悠仁。

“他會願意的。以鍛鍊之名強迫悠仁假死待在這裡，他就順從地照做了，可見五條悟的強迫，悠仁會願意的。”

不，快睡吧。

“好，你就裝吧，你就逃避吧。你就繼續壓抑著獸慾啊！”

不，睡吧。

“那麽，倘若他明天就想結束特訓，離開你，你會就這樣放他離開？”

......不。

睡吧。

“你會後悔的......”

睡吧。

睡吧，睡吧。

睡吧、睡啊、睡呀......

悟不停催眠自己，企圖用睡意阻攔自己心底的慾念。

靜靜地聆聽少年均勻的呼吸聲，五條悟也重新平復了心底野獸的想妄。

悟將兩人身上的被子整好後，轉頭在學生耳邊輕聲說道：

「……好夢，悠仁。」

但願你我都能一夜好夢，就像個普通人那樣，一覺到天亮。

希望兩人獨處的，這個平靜美好的小日子，可以一直就這樣過下去。

誰也別來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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