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寵愛的王室成員待遇甚至不如最底層的貧民。

無權無勢、沒有自由，吃穿用度都會被苛扣，連下人都能踩在他們頭上欺辱，更不用提為了聯姻而強迫給予的嚴苛教育，那些所謂的導師面對不得寵的王室子弟根本不會有任何憐惜，只要不死不殘缺，能夠看見被禮儀教育“改造”後的成果他們就不會有罪。

雖然已經盡力為林克調養身體，長年受虐打導致留下多處舊傷，飢餓、寒冷、少眠，這些積年累月相加造成的虧空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養好，病痛在這樣的身軀內更是肆無忌憚到處扎根。

沙漠日夜溫差巨大，每當夜幕降臨林克多處關節都會腫起傳來陣陣疼痛，但他從未告知任何人只是兀自承受，若不是加儂多夫發現他夜晚獨自一人行動時身體動作異常僵硬而予以逼迫他開口，這個秘密永遠不為人知。

林克的感情在他人面前從來不顯，說他淡漠也好，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一副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但加儂多夫知曉這並不是林克的本性，而是原本的林克已經在無數蹉跎下消磨殆盡，只餘下尊規守矩的古王子。

王子殿下不懂也不會為自己的事情思考和訴說，就連自身病痛他也能視若無物。

對上那張永遠掛著恬淡笑顏面具的臉，加儂多夫覺得自己好似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唯獨在面對性事時林克次次哀聲索求才能稍稍緩解這種無來由的鬱悶。

為了讓林克不再受到溫差帶來的痛楚，加儂多夫將兩人的住所牽至位於平原的行宮。

這裡四季溫暖如春，加儂多夫命人在周圍栽下不少果樹，時節一到便結實累累，一如童年他仰頭初次望見林克時的光景。

但那個在樹上摘果子的小芭伊已經不在了，果實結得再大再甜也不會有人摘取，只能在熟透後落地腐爛，無人去清理便爬滿蠅蟲。

又過去幾年，林克逐漸學會表露一些自己的心聲，也懂得依靠加儂多夫、在擁抱和親吻時給予回應，不明顯的愛意於藍瞳中閃爍，難以捕捉但加儂多夫從未錯過。

有時他會想若是能多陪伴他一點是不是就能完全找回原本的林克，但他沒有能夠時刻陪伴於王妃身旁的時間，手下統御的龐大領土和諸多事務都離不開他，東征西討下即使盡力抽出時間回行宮能夠待著的時間也只有短短幾日。

在他的記憶中林克就像從小小鐵網換至華麗金絲牢籠的寵物鳥，給予了富足生活和寵愛，但他從來不允許他的王妃離開行宮哪怕一步。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某天他接到一封來自行宮的信，王妃咳血被奴僕瞧見，依加儂多夫對他的了解被瞧見之前恐怕就已經有無數次，只是不為人知。

癆病在當時醫療技術下是絕症，病人只能在逐漸稀薄的呼吸中死去，好不容易納入掌心的愛人陪伴時間不過寥寥。

籠中鳥離開牢籠卻不是飛上青空，而是埋於永無法見日的地底。

這些過去的回憶在無數次夢迴間回放，後悔和自恨化作執念讓他能支撐至幾百年後的未來再度遇見擁有相同靈魂的時。

***

數百年的時光過去行宮已經是一座古城堡，外頭果樹換了一批又一批，待果實不再碩大多汁加儂多夫便會命人挖去重栽新的，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它們永遠都鬱鬱蔥蔥，令整座庭園都滿溢著果香。

這次他不再關著時而是刻意放跑他，只要確保人能回來就好其他的他不多要求什麼，籠中鳥生活著實不適合那個靈魂，他應該要是那個在林間樹梢跳躍的孩子。

一如既往時今日不在城堡內，他體內有著加儂多夫的血若要尋人不過他一念之間的功夫，但加儂多夫並不急於找他，而是在栽滿果樹的庭院緩緩散步。

他們活動的時間從白晝轉為黑夜，血族的雙眼能夠看透黑暗即使沒有燈光也不影響他的行動，加儂多夫老神在在於一棵高聳的蘋果樹下止步，迎著月光抬起頭望向樹梢。

“咚！”

一顆大蘋果不偏不倚朝著加儂多夫飛來，在他閃身避過後落於地面，仔細一看上頭好幾個熟悉齒痕，明顯被某人咬過。

「哎呀，對不起啊。」

樹上傳來時的聲音，說著對不起卻一點歉意都沒有。

從枝葉間冒出的湛藍眸子一對上加儂多夫立刻瞇起，如臨大敵。

「下來，你不怕摔了？」

加儂多夫抱臂，嘴角卻高高牽起。

「哼，松鼠摔了我都不會摔，不用你假惺惺。」

“啪！”

半片桔子皮落下，這次正中加儂多夫眉心，裡頭還包著幾顆吐出來的桔子籽。

「下來——！」

他的聲音驟然低沉帶上威嚇，他縱容自己的妻子，不代表他會讓人爬到頭上撒野。

「不要！」

時手腳並用朝著高處爬去，映在加儂多夫眼中的畫面只剩下那個撅著的屁股離他越來越遠。

雖找回了妻子但現在的時彷彿事事都要跟加儂多夫唱反調，加儂多夫說東他一定往西跑，無數次被捉回去教訓也不見成效。

加儂多夫知道時的顧慮，他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

反正都等了幾百年，如今只需要再給時一點時間而已，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他冷笑一聲捲起袖子準備上去捉永遠學不會教訓的妻子，在一聲驚呼後驟然看見時的屁股於地心引力牽引下朝他快速靠近。

時摔下來了，在他準備攀枝的時候不巧見到枝頭有一窩未開眼的雛鳥，若是貿然握上樹枝必然會造成鳥巢翻覆的結果，只略一遲疑，感受到雛鳥有危險的親鳥就俯衝下朝著時頭頂攻去，勢頭又狠又不要命，這時踏腳樹枝又正巧支撐不了重量斷裂，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往後栽去。

那一剎那時光彷彿倒轉，加儂多夫穩穩接住從樹上落下的人，恍惚間他貌似看見那個衣兜裡塞滿果實的小芭伊在懷裡望著他。

時尷尬得直咧嘴，方才發出的豪言壯語每個字都在打他的臉，衣服下擺呼啦啦掉出一堆水果，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不會摔？嗯？」

「啊、我又不是故意——。」

巴掌拍在臀肉的聲音十分清脆，時縮著腦袋嘟嚷著，但心虛使他沒有再掙扎而是異常乖巧的將臉埋進加儂多夫臂彎裡逃避現實。

「再有下次我直接在這裡辦了你。」

「除了想那種事情你這大叔還會想什麼！？」

「現在就回房把你辦了，省得你又到處惹事。」

時那顆毛絨絨的腦袋蹭過左胸口，雖兩人體溫皆是冰涼絲絲暖意卻逐漸自那處蔓延至加儂多夫四肢百骸。

還好他的小芭伊回來了，現在就在懷裡，離心口如此接近。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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