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面包，牛奶，黄油…卡芙卡抱着一纸袋的食物，心里默默算着还是否有遗漏，晃晃悠悠走在小城镇的街道上，她身着一席精致长袍，紫发随意扎起一缕马尾，温顺地躺在颈处，街两侧的店家有人认出了她，吆喝着给她带了声招呼，卡芙卡都回以温柔的笑容，有一家新来的帮工小伙子正巧搬着货物出来，就这么对上了她的笑，看得青年心砰砰直跳，像被烫到了一样移开了视线，手还不自觉胡乱在身上擦了擦，待到有勇气回过神时，那女人早已走远，只徒留一丝好闻的香气。

他目光怔怔，春心萌动，连忙拉着老板询问刚刚貌美的女人是谁，却被老板一巴掌扇了脑袋。

“别瞎胡乱想，那可是卡芙卡小姐！听闻是什么大贵族，人家住在山中的别墅呢！”

青年讪讪摸了摸脑袋，心里却无比期待着能再次遇到这位美丽温柔的卡芙卡小姐。

而他们不知道是，这位卡芙卡还真不是什么贵族之后，但也确实不是一般人。确定完东西都买完后，她出了城走向回家的路，普通人都对森林与深山带着一种天然的谨慎，防范着不知从哪出现的未知危险，而卡芙卡在山林中却闲庭信步，她现在心情不错，不仅哼着歌打着拍子，还一个旋转带起裙摆，步伐优雅地仿佛身处万人空巷的盛大舞会。

终于来到一处树木阻断之处，明明枝条横斜似是警告着行人通过，可卡芙卡视若无睹，竟然直接从树枝屏障里穿了过去，再出来时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凌乱，要是有旁人看到怕不是要捂嘴惊呼。

她继续向前走着，可离住处越近，她的眉头却越紧皱，直到最后停在了一片盛开的玫瑰园前，这是她最喜欢的园子。只见卡芙卡手一挥，一根十来寸的魔杖赫然出现在手间，紫色的魔力从杖尖飞入玫瑰园，那些魔法正如主人的细心，巧妙绕开了娇艳欲滴的玫瑰，在一处花枝明显凌乱，花瓣散落的地方停下。

没错，如你所见，卡芙卡是一位魔女，要是更准确一些，应该加个“退休”的头衔，她在这世间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要是让她来介绍一下自己，估计会自嘲不过是个“老东西”，但那些同行提到她，往往语焉不详甚至讳莫如深，毕竟有如此强大的魔法与丰富阅历，却完完全全脱离了魔法界，只自己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过退休生活，怕是再过个几百年一千年又熬走一批人，新生魔女们就不知道她是谁了。

不过卡芙卡本人是一点不在意，她现在更在意的是为什么出门一趟，洋房附近的魔法结界松动了，魔法壁垒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个口子。魔女小姐经过了一翻魔力探查，终于是在自家玫瑰园里发现了这“罪魁祸首”，紫色魔力犹如一只有生命的手，从花丛中捏出了一条……等等，一条？

卡芙卡揉了揉眼，看清了确实是那是一条焦不拉叽，约有半个胳膊长的……蛇？

魔女小姐一瞬间压制住了捏着这条蛇扔出去的念头，皱着眉头让其飘到自己面前。

这条蛇被捏着倒垂着，浑身焦黑，但卡芙卡还是隐约看出了它底下是红色的鳞片，腹部发白，但现在弥漫着烧焦的气息，它还活着吗？好像没有气息了…

卡芙卡思忖片刻，这蛇怕不是什么魔物，受了伤误打误撞进了她的玫瑰园，正好，说不定是很好的炼药材料，她最近闲着无事研究的新药剂是不是就差类似的来着…?

想到这她又看到了那几枝已经散落的玫瑰，小蛇呀小蛇，你踩坏我的花园，就让你的身体发挥一下最大价值来弥补我，不过分吧？

卡芙卡回到家中就开始紧锣密鼓准备魔药锅和各种材料，她现在灵感乍现，感觉有望突破之前的瓶颈，那条死蛇被她随手丢在筐子里，除了它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材料分列在一旁。

魔力开始精确地随着主人的意志操控着草药的研磨，汤药温度的调试，而卡芙卡则拿着羽毛笔在一本书上写写涂涂，她太过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筐子剧烈颤动了一下，直到她又去魔药锅检查了一圈，准备要将材料放入时，捏出那条本来没了生机的蛇，可它原本眼睛是紧紧闭着，现在就这样在卡芙卡面前，缓缓睁开了绿豆大的眼睛。

四目相对。小蛇有一双亮亮的金色眼睛，那双蛇瞳先是快速扫视了四周，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因为热得冒泡的锅已经在它之下，而后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卡芙卡清晰地看到那双眸子里的惊惧和恐慌，看到自己时更是浓浓的戒备和厌恶，哎呀，这还真是……

小蛇感到禁锢着它的魔法骤然消失，它重重摔倒了地板上，摔得眼冒金星，还好它扑腾翻滚够凶，没有直接掉进滚烫的热锅里，不然就直接去投胎了。它翻在地上慌忙想跑，却看到那个恶毒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它面前，吓得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向前咬去，却没想到那女人看着柔柔弱弱，出手速度却极快，一手就掐住了它的七寸，这下它只能半张着嘴，跑不得咬不得，到最后还是难逃一死，蛇生是生无可恋了。

“小东西，你好大的活力啊，焦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死了~”

卡芙卡啧啧感叹，下一秒却感到怨念的目光从手中扎来，看着过于生动表现情绪的蛇瞳，就好像再说“遇到你，刚刚没死现在也马上要死了！”

好有趣。

卡芙卡瞅了一旁已经烧的有些糊的锅，做出一幅可惜的神情。

“真是遗憾，这样也没法炼药了不是吗？材料也暂时不需要了…”

小蛇眼神一亮。

“不过这蛇应该可以拿去泡个药酒…”

小蛇浑身一僵，又开始在手中剧烈挣扎，小小的尖牙因为嘴巴无法闭合，只能徒劳地刮擦着卡芙卡指腹。

“噗…”，魔女小姐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指轻轻抚在小蛇的头部向下顺着，“好啦，不逗你了，放心吧小家伙，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不知为什么，小蛇感到一直紧绷的身体真就在这一下下抚摸中放松下来，它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背后的焦伤也开始灼灼地痛，在它陷入昏睡的最后一秒，心里想的是它大概还是要折在这个歹毒的女人手里，不过她声音还是蛮好听的……

小蛇再度醒来时，一睁眼并不是什么来世，而是同样古朴厚重的房间，但没有大锅，自己正伏在一个桌上的软垫上，昏睡前的记忆一入脑，它就立刻挣扎着要起身逃离，没想到全身一动火辣辣的疼，嘶嘶地转过头一看，背部焦黑坏死的鳞片已被清除，露出的破损的红鳞和软肉上是一层绿莹莹凉飕飕的膏状物。

“小家伙，醒了先别乱动，别又伤着了”

意识里最后被定性为“好听”的嗓音在旁边响起，可这只让小蛇全身蜷缩又要警戒起来，那个女人只回给它一个微笑，坐在桌前继续收起瓶瓶罐罐的草药。

“你这伤还不是寻常伤那样好治，好在我医术精湛，化腐朽为神奇~”

她说罢还认真点了几味草药，一脸“不愧是我”的骄傲神情。

小蛇明白现状了，眼前这个人刚开始想拿它炖大锅，后来不知为什么改了主意，反而又救了它，它理解不了只能警惕起来，可全身又都是伤难以动弹分毫，最后只能无力地甩甩尾巴，感受着草药的凉意侵入皮肤。

“你好像有许多疑惑…”卡芙卡思忖着毕竟是开了灵智的魔物，能听懂人言不奇怪，可小家伙的情绪外露实在是明显，反应也太过有趣，这样新奇的事物让她起了兴趣。

她一根手指又想去揉小蛇的头，这次被对方缩着躲掉了，它的目光仍然全是戒备，但至少没给她直接来一口，魔女小姐认为这是很不错的开始。

“说来也是奇怪，我捡到你那时你已经没了气息，所以我才想着用着做个药…”

小蛇默默往后面移了移。

“但是后面你又活了，那么像我这么心善的人，自然不会再对你怎么样了~”

似乎是怕它不信，卡芙卡扬了扬手中的草药，又抽出魔杖又给它施了什么咒语，小蛇顿时感到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浑身的疼痛都减轻了，它迟疑地歪了歪脑袋，很显然还在犹豫眼前这个人知不值得信任。

“我是卡芙卡，我以魔女之名起誓，会让你恢复如初，也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卡芙卡柔柔地笑了，虽然小蛇自睁开眼看到这个女人一直在笑，但这次它却从中真切感受到了一份真诚，也许这个人真的不想再伤害它，况且救了它，又承了她的恩情…

被魔法屏蔽疼痛后，药膏覆盖鳞片的清凉和痒意渐渐上来了，小蛇有些烦躁不安，它扬起头颅，从软垫上滑了下来，试探性地将尾巴尖递到卡芙卡手里，卡芙卡不明所以，但顺滑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握住搓了一把，小蛇顿时“嘶嘶嘶”地不满起来，卡芙卡见状只能松开手，然后那细细的尾巴尖开始在她的手掌心有规律性地重复地扫动。

痒痒的，卡芙卡感受出了掌心的字母。

“H…I…M…”

“Himeko…姬子…这是你的名字吗？”

红色小蛇点了点头。

卡芙卡面上平静，但心底暗暗在惊讶小蛇的灵智之高，这做灵宠都绰绰有余了，还好没给一锅煮了，这不然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红色小蛇莫名打了个寒战。

“那么，在你伤好之前，让我们和睦相处吧姬子，请多指教~”

姬子不再有先前的抗拒，红红的小尾巴尖点了点卡芙卡的手心，终于接受了她的善意，随后像是耗费了全部精力，又爬回软垫，把自己裹成一团直接睡下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卡芙卡自然是乐呵，本来还想把这小东西放笼子里的，看这样子也倒是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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