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说到剧本。”琳妮特捏着杯柄将茶杯轻放到茶碟上，龙胆色的双眼在模糊又昏暗的背景里透出锋利的光泽，“这位主人公死死保守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芙宁娜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头皮开始没有缘由地发紧，空气仿佛一瞬变得稀薄，让人觉得气闷。

对面没了回答，好像只是无心提到的这点，这更让她坐立难安。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被云层收了起来，店内的喧哗声也在脑海里褪去，芙宁娜张望了一下，有些恍惚地发现其实这里根本不是咖啡店，只是一个简陋的小房间罢了。

连这样细微又不甚重要的发现都深深动摇了芙宁娜的内心，她怀疑起世界的真实性，但不管怎么想，作为凡人而言，她只能将眼前这方小小的房间视为自己世界的所有。

琳妮特的眼睛就是这个小世界里的两盏明灯，残忍地照着她，照着她扬起完美弧度的嘴角上那一丝勉强。

这让芙宁娜感到战栗。那道视线里没有态度在里面，只是单纯观察、收集信息，不含一丝主观意见，自然也没有看到想要的东西时的满足神色。

“那、你想要这个秘密是什么？”

她问。

无论那是什么，她都能表演出来。

灯还亮着，这令她痛苦无比，但渐渐的，她逐渐理解了这道目光，对于映在对方双眼里的人和物，琳妮特并没有去追究它的意义。

她看她，犹如看瓦萨里回廊上步履不停的行人，犹如看秋分山上成片的香柏树林，犹如看波涛不息的海面，单纯的主观世界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是一双懂得游离在幕布之后的眼睛。

芙宁娜彻底放松了身体，她觉得一切就是她想的那样。

无论她表现得如何异常，琳妮特一定能让最平凡的她浮出水面，就算秘密最终昭告天下，她肯定也会用这双眼睛若无其事地注视着它。

“……看穿我吧。”芙宁娜请求，她像渴望用自杀证明自身存在的人，而这道目光就是趁手的利刃，“请把我看穿吧，我只能请求你了。”

那维莱特不行，克洛琳德不行，金发的旅人也不行。

“别人看到的我，我想象中的我，都在脑海里奔跑不止。”

“如果……如果「预言」的那天真的到来，我也活下来了的话，我又该以怎样的面目活下去。光是想着，就害怕得不得了。”

“到时候，你就来将我看穿吧。我只能在这里说了，因为一切都是幻觉对吧？”

芙宁娜感觉泪水麻木地从眼眶里涌出：“明明乐斯是唤起愉悦幻想的药水，我却连快乐是怎样的都忘记了，所以只能产生这样不痛不痒的幻觉。”

“哪怕试着遗忘所有，潜意识也在迫使我记起一切。”

内心飘起要席卷一切的风暴，但在风暴降临前，她只是安然沐浴着琳妮特的目光。而后，风声变得猛烈，它摇曳起她的意志，最终摧毁了幻境，让她就此清醒过来，像在沫芒宫里每一个深夜惊醒的时分。

神明的呼吸很不平稳，琳妮特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从某个时刻开始，她的泪水就没停过。琳妮特拿出另一张手帕，一下又一下擦拭着这些断断续续掉下来的液体。

和之前一样，光是接触到这些泪水就会感到彻骨的冰冷，连指尖都发麻，无边的孤寂感包裹住了她，像被整个世界背弃那样，尽管没张开嘴，却有就算发出声音也没人会听的无力。

琳妮特忍耐着身体的负面情绪，将注意力放在神明淌过泪水的脸颊上。

——看穿我吧。

就像幻觉又来干扰大脑了一样，这样的声音出现在了脑海边缘，她擦眼泪的手一顿，甩甩头后接着擦起来，却反复被这样的声音所干扰。

她再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次神明失焦的双眼焕发了神色，那道暧昧的声音便猝然消散，再找不到踪影。

这异色的双瞳，若安在别人脸上，会感觉颜色极不协调，甚至混杂得瘆人。但在神明脸上，就只显露出一种冬日天空般的澄澈和湿润，让人感觉那是抒情的，透露出她不会老去的青春，让琳妮特从冰冷的世界里呆然抽回思绪来。

神明瞟了一眼点数页，那里赫然醒目地标识着“80”的字样，随后她抬手解开了勒在后脑上的绳结，又将堵着嘴巴的手帕取了出来，随意扔到地板上。

“琳妮特。”

被她这么一呼唤，琳妮特才察觉两人间的距离实在有些失礼，她想站起身来，可动作才到一半，便被托住了脸，温柔的力道里含着不容许抗拒的意思，让她又慢慢坐回床沿：“芙宁娜大人……”

她只好控制着气息，温吞地回应。

芙宁娜没再说话，她只是用拇指指腹感受着对方柔软的肌肤，看着她有些躲闪的视线，还有含着光芒的紫色双眼，像什么宝石的断面，倒映着自己的模样。

——若你想，你能用你的眼睛将我的真实翻拍成我的谎言，将我的所有倒转来，就算这样，也依旧能看到最普通的那个我吗？

芙宁娜手指上移，琳妮特下意识闭上眼睛，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指尖在眼皮上抚摸过，那里便一阵颤动。

大概是能量饮料还在发挥作用，她感觉背上的肌肉紧了紧，便像被推了一把般凑上去吻上对方的嘴唇。

琳妮特僵住了身体，手指也一下捏紧，自己的唇面被缓慢地舔舐着，又被牙齿轻咬。神明的气息近得像幻觉，扑面的体温让面部开始聚集起热量，眼睛的能见度也随之降低。

——……为什么？

脑袋迟钝地运转，嘴巴却先一步将对方让了进来，神明掐准时机，手掌一用力，两人便靠得更近，舌头也纠缠起来。

她们并没有吻很久，比咽下一口蛋糕的时间还短，神明的手往下，按住她的肩膀，两人便一起陷入被褥中。

她用手指勾断了两人间的细丝，而后开口，声音绵密地填满了琳妮特的耳朵：“来服侍我吧，琳妮特。”

“……？”

难道那个瓶子里，真的是催情药吗？琳妮特不着边际地想，又觉得不对，只得缓缓呼出一口气。

神明在渴求“什么都不用想的瞬间”，正因为那不是催情药，而乐斯无任何效果，所以才用这幅平静又异常的模样来寻求别的安慰。

而且……现在的话，还能用催情药当借口。

琳妮特想起停留在指尖的冰凉触感，将神明下拉，抱紧怀里。

——到底是什么，才让你这么……

神明亲吻着她的发顶，又一路缠绵地来到面部，琳妮特被这样温柔的触感弄得眯起眼睛，开始试探着解开神明繁复的衣服，却被脖子上的吸吮惹得失神片刻，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

察觉到她停下了动作，神明便抬起头，但依旧保持着用小臂撑在她脑侧的姿势，下身懒散地和她贴在一起，只是让上身保持了一点距离。

外衣和小饰品都被取下，琳妮特感觉左手手臂开始阵痛，可神明又凑上来和她亲吻，在目眩神迷的时候，带着她靠到床头，顺便扣住她的后脑，深入了舌头。

“……”响起的水声简直快把脑袋融化，琳妮特感觉下巴被亲得发抖，她的头靠着枕面，整个人仿佛都随之变得轻飘飘的。

恢复了差不多像坐着的姿势，她就方便将神明的纽扣解开，一只手从下往上解，一只手探进去贴上了神明的肚子。

她按压着弹力绵软的肌肤，这种迷茫又带电的感受令两人都是一抖，芙宁娜离开了她的嘴唇，红润的唇面开始漏出微弱的喘息，但她直视过来的双眼却让人有些害怕。

琳妮特揉蹭起她的乳尖，神明收紧了放在她腰侧的双腿，眼神开始恍惚起来，却依旧没有放弃注视她。

“芙宁娜大人……今天的课题已经完成了，我们——”

腰间的力量让她感受到了自神明体内升起的情欲，也彻底唤起了她内心的警惕和不安，但神明只是让她继续：“不用在意，你什么都不用想，做下去，然后看着我就好。”

“我明白了。”

她不敢违抗命令，何况，被压在体内的年轻的冲动也彻底翻了上来，她不再犹豫地顺从本能，手指加重了力道。

她感觉到神明在颤抖，被胸前的快感逗弄得扯紧了她的衣服。琳妮特凑上去同她接吻，用舌尖舔舐她上颚时，另一只手挤入裤子中，按上她的阴蒂。

“唔……！”

手指顺着湿滑的穴道往里探，软肉包覆了过来，让她不自禁想用力按压，下陷的欲望在心底悄悄升起，于是她细细摸过每个角落，耐心磨蹭按揉着，让神明的肩膀不住耸动，口腔也变得更加湿润了。

“呼……呜、嗯……”

芙宁娜被抓住肩膀一直接吻，下身时轻时重的侵入令她的呼吸越发急促，却被女孩含住了舌头一个劲索取，连换气都变得断断续续。

过分充盈的体温摩擦着身体，随后又被探入了第二根手指，酸胀感引来了更多快慰，让她眼前闪过阵阵空白。

过于湿热，过于柔软，浑身绷紧抽搐着，唯有那双紫色还残留在视线里，连高潮的到来都无法冲刷走。

——你觉得荒唐吗？

从下身流出的黏腻液体，和缠吻不停的两张嘴唇，但体内还是涌动着不止息的活力，心脏也如此剧烈地跳动。

又一次要高潮的预感擒住了芙宁娜的身体，她战栗起来，享受着绝顶的快感。

“谢谢，你做得很好。”手指滑过对方还有些迷茫的稚嫩面庞，芙宁娜最后用手指轻触了一下她的嘴唇，起身从床上下来。

琳妮特恍惚地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随后身体一点一点下滑，她把滚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说真的，开始，到底是什么？

她感到闷气和燥热，神明意义不明的举措和那声“看穿我吧”让她敏感的心思变得活络起来，明明清楚这不仅仅只是一次做爱这么简单，感官却还是被对方细腻的皮肤和温情的亲吻堵住，让她陷入一种像自娱自乐的兴奋中，随着茫然而逐渐冷却了体温。

琳妮特伸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里被神明留下了一枚印记，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没有有效信息来解答问题，她只好放弃了思索。

但直觉让她将这些和神明所怀抱着的秘密联系到了一起，那份被神明优柔暧昧的态度遮掩着的秘密……思绪不断发酵着，琳妮特无可救药地被自己的好奇心拖入了深潭中。

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她细细咀嚼着这份态度，感觉皮肤变得刺刺的，又开始因方才的缠绵逐渐变得温热。

琳妮特凝视着天花板，试图从那空无一物的地方找到答案，最后，她闭上眼睛，把一切都归为一场梦。

——我们一定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呆太久了，才会从对方身上品味出多余的情绪。梦是虚无的，那里什么都没有，哪怕抓住了重要的东西，在醒来的瞬间也会从指缝中流逝。

——那么，在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肯定也会……

她没睁开眼睛，就这样仰躺在床上，感受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头皮延伸到脚跟。

Chapter 12

今晚格外湿冷。

这大概不是错觉，芙宁娜感觉自己的指节在被子下阵痛着，离床不远的墙壁外似乎就是海水，低沉地涌动着的声音令她有些胸闷。

说来，自己还没认真猜想过这个房间到底存在于哪里，或许是某个荒山野岭，或许是城市的地下水道，也或许……是在海里。

——海。

唯独这个最不切实际的猜想留在了脑袋里，就像看一副颠倒画，辨认出画中图形的瞬间，便再也做不到忽视它。

琳妮特均匀的呼吸，伴随着脑髓深处的海水涌动声，让芙宁娜在半梦半醒间陷入一种奇特的状态。

她开始听到第三道声音，急促又微弱，就像从喉咙里死命挤出来的尖锐、惊恐的呼救声，她的全身开始随之发紧，而后耳朵开始有被水塞住的感觉，肺部难受起来，一阵子后，才算轻松了。

很明显，在梦里是无法溺水而亡的，但明知道是梦，却醒不过来。

芙宁娜试着睁开眼，透过涌动着浪潮的海面看到被扭曲的月亮，亮白扁平的、小小的月亮，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

四肢和躯干被海底的暗流推动着，一点也不轻盈的悬浮感令她茫然地放大感官，这反而落入了海水的陷阱，将渺小的她一齐吞没，于是她仿佛也变成了海流的一部分，随着不明方向的推力在一片黑暗中前行，再也感知不到自己的模样和意志。

可是，梦之外清醒着的那一点可怜的自我还没停止思想，她开始忧郁地转动大脑。

如果所有人都溶于水中，所有人的思想也都像我和海流融合在一起一样，混合成无边无际的广阔海洋，触碰不到自我，亦触碰不到界限，那每一个人都能成为别的每一个人，心中所想自然没有任何隔阂，那世界上便再无秘密的存在。芙宁娜想，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坦白秘密和隐藏秘密都需要能量，一种是从内往外的、打破自我的能量；一种是保持沉默、保护自我意志的能量。在守恒的宇宙中，这样的能量如果转换到别处，又会引发出什么令人惊愕的奇迹来？

还是算了，这样的未来让她感到空虚和害怕，和五百年前第一次在脑海里感知到这个「预言」时一模一样，心里变得空荡荡的，随后冷得生疼。

——未来……未来会变得怎样？

芙宁娜茫然地仰望着单薄的圆月，她正处在自己的梦中，梦并不被历史所记录，所以她也处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时间中，梦里一切的无序都是在为有序的明天堆积能量。那我堆积了这五百年的能量，最后又会跑到哪里去，又会变成什么？

这、不重要。

为枫丹的未来保守着秘密，本就只是一个痛苦又漫长的过程，而结局并不由她来掌控。

所以，无论结局怎样，对于她来说都毫无意义；哪怕最终得到的是奖励，也觉得索然无味。体内这份悄然堆积的能量从一开始就没有设有宣泄口，一旦预言破,前方便再无已修建好的道路可依靠着前行，她必然会像脱轨的火车一样，飞速撞向爆炸的终点。

是的，这份郁积在体内的、积累了五百年份额的能量，除了毁灭以外便再无用处，但这份暴力因子却并不把刀刃对着任何一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而是对着芙宁娜自己。

——啊啊……那未来，一定会是自毁吧？

漫长的岁月让我变得不再透明，所以连自己也看不明白，不如说，会有人有完全清醒的自我吗？但，在死亡的那一刻，我的过去、我的未来都收束于此处，我的脑袋我的心脏我的思想我的躯体都会前所未有地集中在一起，在这一刻我即是完整的自我，我将带着我的全部，和谐的、分裂的、迷茫的亦或是背叛的部分，一齐走向毁灭。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累积了五百年的，或许未来还会继续增加的能量，能起到的作用，便是握住刀把，将刀刃送入自己体内。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画面，让她为之战栗，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乐斯还在起作用，只知道，这个想法游离于她的意志之外，就像谁人在启示那般。

可是，这个想法本身已经显露出一种美的构架，死亡的气息引诱着她，要让她试试将厚重的人生一口吞下的饱腹感和满足感。但芙宁娜明白，那是虚无的，美丽的外表下是虚无的细部，这份美是不存在的美，亦是虚无的美，虚无就是它的构成，它生于摇摇欲坠的虚无之上。

但……自毁的未来依旧闪闪发光，像浮在有阳光照射的海面的泡沫，芙宁娜盯着它，继续无力地向冰冷的海洋深处沉去。

——好冷。

这是最后的念头，而后，梦便到了尽头，她醒了过来。

第九日。清晨。

芙宁娜感到前所未有的饥饿，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勺子把碗里的奶油蘑菇汤刮得一干二净，食物的香味让她感到有些疲惫，胃却叫嚣着饿意。琳妮特默默把自己盘子里还剩的一个膨膨泡芙推了过来，芙宁娜欣然接受了对方散发着善意的举措，在绵密柔软的口感消散前，两人查看起今日的课题。

「被实验者A：琳妮特

被实验者B：芙宁娜·德·枫丹」

「课题1：被实验者B用长钉对被实验者A造成穿刺，需穿透手掌」

「课题2：被实验者B和被实验者A需在镜子前做爱，过程中两人都必须直视镜子，并让被实验者B达到高潮」

和昨天的内容比起来，今天的课题居然显得温和了几分，反复确认后，发现并没有附加一些让人接受起来很困难的要求，她们松了口气。

芙宁娜将课题纸放到一边，一时两人有些沉默，随后她主动开了口：“琳妮特。”

“——？”被喊到名字的女孩抬起了头，湿润的双眼温驯地看了过来。

“今天就是第九天了，你不会想出去后要做些什么吗？”她问，用一如既往的语气，上挑的尾音显出她期待的心情。

“我会先找到林尼，或者他来找到我。”琳妮特先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后想了想，用不确定的语气继续道：“……然后就是，如果谕示裁定枢机和大审判官觉得我和林尼无罪的话，我们会继续用魔术师的社会身份在枫丹生活下去。”

“还有——追查到底是谁将我和您关起来的。我会告诉「父亲」大人，相信一定会把背后的人找出来。”她说得很认真，绷紧的脸显露出她此刻谨慎的态度，但很快，随着列举一件件要做的事，又变得随和下来。

她说，要继续在林尼的监督下控制饮食，保持两人一致的身型；要每天温习魔术师助手的技巧，配合林尼完成魔术秀的事前预演，检查魔术道具有没有出问题；要购置一批新的茶叶，她想换个口味，顺便可以尝试一些新潮点的泡茶方式，希望泡出来的茶不会变得太糟糕——不过很快，她就驳回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说，她对泡茶自有一套理论，何必自寻不快去试如此邪道的手法？

这样的话语漂浮在芙宁娜眼前的空气中，也渐渐变得闪闪发亮起来，她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似乎想抓住点什么，但指间只有凝滞的空气。

“芙宁娜大人？”

“唔……？”她被唤回思绪，将注意力又放回到对方身上，但琳妮特并没有介意，只是顿了一下，小心地重复了一遍开始的话：“芙宁娜大人出去后准备做些什么呢？”

“我——”芙宁娜张开嘴，空气压入口腔，让人难以呼吸。但她还是扬起一个暧昧不清的笑，桌下的手指绞紧：“——准备继续做被关进来前没做完的工作吧？咳哼，你知道的，我可是枫丹的领主，一连离开十天，不知道有多少公事等着我处理呢！大家果然还是离不开我啊～”

“……这样啊。”

琳妮特盯着对方颤动的睫毛，又觉得脖子开始发热，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让她有些目眩。

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但执律庭依旧没找到她们，说明这个项目真的机密到了很高的级别，那，将她们关进来的人又真的会那么轻易将她们放走吗？

不安的冰凉感开始叩打起她的脊背，舌面变得干燥，她习惯性要拿出一杯茶，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茶叶早已用完，已经没有茶水可喝了。

这个现状让她的后颈传来一阵难捱的痒意，头皮也紧了紧，耳朵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两下，才把身体的异样消掉。

不论如何，现状越是混乱便越要保持冷静。为了等待敌人露出破绽的瞬间，我必须安静地积蓄起内心的力量。

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握紧了自己的手。

到了做课题的时间，床侧凭空出现了一张大镜子，足以将床头到床尾的场景倒映其中。

琳妮特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上面并没有藏着什么隐藏信息或者有用线索，连暗器或者窃听装置都没有，只是一个平面镜而已。仅此而已。

这无疑让两人有些失望，不过这份失望也在可接受范围内，倒没太大影响。

猫耳少女走了回来，挨着神明在床沿坐下，她和她一起看向镜面，那里也坐着两个人，和她们的模样、坐姿一模一样——这是肯定的，毕竟是镜子啊。

但，这样就像房间里突然又多出来两个人一样，有一种不协调感。即使镜面里的是自己，此刻也无法确定会不会对自身造成伤害，琳妮特凝视着「她」，感觉呼吸都变慢了。

镜子里的琳妮特也皱起眉，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眼睛里的那份不信任完全暴露在自己的审视中，琳妮特怔了一下，不自在地放松了面部。

“不做吗？”神明的声音让她回神，她勉强应了一声，挪动手臂想去触碰神明，却又放下：“抱歉，感觉……好奇怪。”

课题要求她们一直直视镜子，那样势必会不得已地站在第三者的视角审视起自己的行为，这样的瞬间就会产生评判，最终变得软弱——人在审视自身行为时总会这样，下意识将其放在不合时宜的位置上，之后就想要退缩。

芙宁娜犹豫了一下，看着镜子，慢慢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的。”

“我们，看着镜子里的彼此吧，如果自我的观察会让你痛苦的话，就暂时不要去看了。”

“……好。”

琳妮特也用力回握了她，随后请求她坐到自己腿上，这样会更方便做一点。

大腿贴合上对方温热的体温，视线却一直放在镜子上，芙宁娜不自觉板正了身体，虽然她是提议要看着镜子里的对方的人，但视线却总落在自己身上。

那个绷着脸，被解开衣服的人，虽然长得和自己极为相似，却无法体会到「她」的感受、「她」的想法，越是做出一样的表情和动作，怪异的隔阂便越大。

——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忍不住这么想，却被探进衣服里的温热指尖打乱了思绪。芙宁娜的余光能看到琳妮特的手在自己身体上的动作，不如说，直视镜子会让她看得更清楚，但镜子里的她所抚摸的，到底是谁呢？

她知道是自己，可又绝不是自己。人无法不借助外物看到自身，如果要观察，只能审视自己的内心，芙宁娜习惯于看到自己的心灵，却第一次这般认真、细致地看自己的肉体。

镜子里呈现的真的是我，而不是被光线和声色扭曲的另一个人？

她被小腹上温情的抚摸逗得喘息不止，乳尖也难耐地挺立起来，身体因感受到对方同样急促的呼吸而颤抖起来，脑袋深处却越发冰冷。

镜子里的自己也在不时挺动腰身，但好像，又会做出不同的动作，那自己的主导意识真的在于自己吗？还是说，只是模仿着镜子那边的自己在动着呢？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自我啊。

「芙宁娜」说出这样的话，用那张同她如出一辙的迷离的脸。

琳妮特突然感觉芙宁娜剧烈颤抖起来，可她明明才探入了一个指节，对方却不住地往后缩。

“呼……呜……”

她甚至主动下压身体含住了她的手指，一下顶入的酸胀感让她浑身绷紧，却还是努力动着，似乎很想立刻、马上做完，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琳妮特用力揽住了她炽热的身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很快理解到现状的少女配合地再探入了第二根手指，掌根也蹭起她的阴蒂，顶着她穴内的敏感点揉弄起来。

“——”神明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略微泛红的体肤和未完全脱下的衣服摩擦着，腰身被紧抱住，视线在因快感恍惚片刻后又紧盯着镜子，手指死死抓住琳妮特的衣服。

但，完全没有要高潮的迹象。

琳妮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内壁紧缩的频率在降低，接着慢慢恢复到了刚开始做时的状况。

——对方的身体没能进入状态。

她有些慌张地察觉到了这点，随后又按下骤然失措的内心，抽出了手指，开始亲吻起她的耳朵，一边放松力道环抱住她，一边观察着镜子中的她的状态。

她试着放轻力度，尽管现在热得脑袋一阵胀痛，还是依旧慢慢安抚着对方不规律颤动着的柔软身体，感受对方不安的心跳牵扯起肌肤的微微波动，她们过分亲密的体温让琳妮特产生一种温暖的迷茫，但她还是开口了：“芙宁娜大人，请看着我，镜子里的我。”

对方是否照做了呢？连这一点也没法好好确认，但她努力用视线传递出安慰的信息，一只手慢慢下滑，开始在穴口试探。

她勾起一点滑液，抹到阴蒂上后，又轻重不一地按揉着。神明的身体很受用地放松了下来，接着开始因她的动作而颤喘，这份颤抖如实传达给了琳妮特，开始的失误让她觉得这份情动的颤动变得有些苛酷，只好等神明自己难耐地再一次下压身体来自行获得快感时，才奉力顶入。

但很快，隐约的不安随着神明越发缩紧的内穴而消散了，她看着镜子里的对方，确认自己做得是否正确。

神明有些阴郁的神情藏在绯红的脸上，她颤动的头发在空中描绘出奇特的纹样，被顶灯照着的、裸露的肌肤上流淌着欲望，而后高潮到来，让两人的心神都为之一怔。

点数页翻动声响起的一瞬，神明就转过身来，将脸藏在她肩膀处，身体异样地颤抖着，她觉得这一定不是因为快感。

琳妮特僵硬了一下，才伸出手抱住她的背：“芙宁娜大人，您还好吗？”

“再一回。”

“什——”

没等她继续问，神明便一下用唇堵住了她的话。

Chapter 13

从脑门到心脏再到腹部都阵阵发痒，琳妮特第一次感受到神明如此急切的索取，她们的身体被单方面拉近，芙宁娜柔软的胸脯和她挤在一起，不安的颤动混杂着快感电流钻进脑海，像在热风中拼命扇动的蝴蝶翅膀。

这种感觉和被突然放到冰天雪地里很像，都是一阵陌生的心悸，连内脏都跟着皮肤抽搐，除了想获得更多体温之外，一切都停止了思考。

舌头在口腔里缠绵，敏感的舌面被对方舔舐着，分开一点汲取氧气，又被追过来填满口腔。

让人脊背发紧的喘息从嘴角漏出，琳妮特原本抱着神明的手臂发软地往下滑，最后扯住了她的外套。

“呼……嗯？”被按揉起的尾根让她警觉地挣扎起来，却又在下一瞬继续沉溺在神明的气息中，耳朵被温柔地抚摸着，染着烫意在她的手心里轻颤。

琳妮特的手绕过外套再次和对方的肌肤贴在一起。她的体温令人安心，又令人燥热不已，手指滑过腰身时神明的牙齿磕到了她的舌面，按着尾椎顺着背骨往上，整个小臂和手掌都能感受到让心脏变得皱巴巴的热度。

神明的手指解开了她的衣服，直接和皮肤接触的感觉让人想逃离，简直坐立难安，可想逃脱的念头随着她的指尖不住攀升，而后缠上她的体温，变得恋恋不舍。

搅动的舌尖带出了一丝唾液，垂断在两人之间，神明没再继续动作，就这样抱着她陷入了沉默。

——不、不继续吗？

混乱的脑袋里第一个闪过的是这个想法，琳妮特有些不自在地闭上眼睛，忍耐着对方喷洒在自己肩膀上的呼吸，再次睁开时刚好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视线。

太狼狈了……

这幅不争气的样子。

她悄悄把脸埋在神明的脖颈处，耳朵悄悄动了动，似乎靠这样就能透过单薄的皮肤偷听到对方的心里所想。

就这样过了很久，琳妮特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冷了，她稍微拉开了些身体，才发现神明紧皱着眉，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她微张着嘴，似乎极为痛苦地呼吸着，紧皱的眼让她显得脸都小了一圈，头发也很没精神地垂在额前。

这样的她却和那种郁郁不振的浅薄感伤不尽相同，反而像被重病折磨得不剩多少气力的可怜人，方才那番缠吻便是她汲取生命气息的手段。

这具在自己怀里呼吸着的身体，单薄得异常，让琳妮特想起奄奄一息的流浪猫，手掌贴着缓慢起伏的表皮，仿佛就能直接触碰到溃烂的伤口和内脏，那种濒死前时不时抽搐一下感触如此相似，就算在下一秒断了气息也不足奇怪。

大概，纯洁的存在都是如此，越是透明便越是脆弱，容易在现实物体的碰撞下立刻折断生命，但神明被一种柔韧的伟力所包覆，才得以不被死的影子覆盖。

琳妮特不知不觉间已经捧起芙宁娜的脸，抿着嘴观察着，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眼睑。

说来，神明亲口承认她现在已失去了神力，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很容易接受了。

琳妮特相信这份神力变成了别的东西，就是那种在神明柔软的肌肤、美丽的头发和透明的生命之外闪闪发光的东西，这种东西让她避免产生夭折的征兆，仍然坚强地屹立在枫丹的国土上。

她从未这么久地凝视过另一个个体，也从没有在和人拥抱时感到如此的孤独。

——那份秘密到底是什么？是它抽掉了您的力量和生命吗？

琳妮特觉得自己有一瞬接近了真相，下一瞬又感觉和真相南辕北辙，随后，她那颗向来洗练的心筛走了对于此刻而言多余的想法，只是安静忍耐着时间从自己的生命中一点点滑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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