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瓦伊澤不太平靜。

　　城裡傳出幾起犯行重大的案件，市民議論得沸沸揚揚，整座城市籠罩在惴慄的氣氛下。

　　東北方的羅普斯頓事件、南端的依莎事件、……，馬哈特為此已奔波數日，一連串的事件最終在古留克的擘劃與他有力的配合及執行下，得到了妥善的處理，平息了民眾的恐慌及擔憂。

　　這樣的日子恍如馬哈特剛隨同古留克來到瓦伊澤時般，對於在瓦伊澤生活一段時日而早已習慣的馬哈特來說，並不感到吃力，更說不上什麼值得他掛心的事。

　　──本該是如此的，但唯獨其中的某起事件，自他遵照古留克的指示著手處理之初，一直到瓦伊澤恢復往昔的和平後，許多天過去了，還持續盤旋在他的腦海中未能散去。

◆

　　今天是古留克與馬哈特例行開會的日子，馬哈特一早就按古留克前一晚的命令，到城市一隅辦理他們下一個計畫的前置作業。

　　雖說市民對於約一個月前的犯罪事件的討論已減少許多，還是有部分人持續在關注著事件後續的影響，因此偶爾仍能於街巷間聽見些相關的評論或傳聞，這恰好提醒了馬哈特他一直記掛在心頭的疑問。

　　馬哈特想著近來古留克已無過去幾週那般忙碌，決定乾脆利用今日會議後的機會向他詢問。

　　結束公務後，他快速地穿過人群，繞過幾個大大小小的巷道，箭步走進古留克的宅第，穿越通往古留克辦公室的長廊抵達他的所在處。

　　「今天就到這裡吧。」

　　古留克把桌上的文件彙整成堆，立在桌面敲了幾下使邊角對齊。

　　察覺馬哈特一直看著自己卻又沉默不語，他隨手抓起擺在桌角的菸灰缸壓到文件上，邊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古留克大人，」

　　古留克瞧了眼從進到辦公室就站得直挺、連半步都沒移動過的馬哈特，站起身走到窗邊，給自己點了支菸。

　　「說吧。」他緩緩吐出一口菸，神情相較剛才與馬哈特談論公事時要放鬆許多。

　　「請問性犯罪是什麼？」

　　古留克微微挑起眉，「……你是要問上個月的那起案件？」他對於馬哈特會在該事上產生疑問有點意外。

　　「是的，和羅普斯頓事件同樣都被描述成重大殺人案件，但市民似乎對發生在北方的龍膽花事件特別憤慨的樣子。」馬哈特的視線飄到一旁，像在思索著什麼。

　　「嗯……」古留克面色略顯凝重，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景象，沉默了半晌，「畢竟手段和作風都太殘暴了，年齡最小的受害者甚至才十歲出頭而已。」

　　聞言馬哈特又靜默了好一段時間，古留克不禁轉過頭看他。馬哈特依舊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傳達出他絲毫無法意會古留克話中意涵的訊息，他直面古留克投向自己的視線，久久沒有一丁點的偏移，等待古留克給予他更深入的解說。

　　古留克吸了口菸，他想了想，魔族的思考模式天生與人類存在一定程度的差異，也許應該改變對話或提問的方向，從最根本的問題下手來引導馬哈特，在問題的解決上可能會比較有效率。

　　「你認為性是什麼？」

　　「生物繁衍以使種族存續的手段。」馬哈特不假思索地回答。

　　古留克看了馬哈特一眼，不置可否。

　　「有哪裡不對嗎？」

　　「你說的算是其中一種解釋吧，也有一些情況像那起事件一樣，是抱著惡劣的心思去進行的。」

　　馬哈特聽了稍稍睜大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古留克。

　　他眼裡濃烈的求知欲促使古留克又思索了會。古留克想，在價值觀差別過大的情形下，用言語來表達恐怕難以令馬哈特理解，不如依循往常的做法，讓他親身體驗看看或許會更直接、便捷。

　　古留克再三衡量了馬哈特和自己的身心狀態後，在心裡擬好了方法。他把抽完的菸頭按到菸灰缸中，往門口走去，「跟我來。」

　　馬哈特的視線緊抓古留克的身影，看著他從自己面前經過、走向門口，等兩人之間拉開一定的距離，才轉過身、邁步跟到他身後，隨同他踏出辦公室。

　　古留克叫住正在長廊上整理花瓶的傭人，交代他轉告管家去準備一些東西。

　　當管家來到兩人眼前的時候，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擺放了幾個雕鏤得相當精緻的玻璃瓶和兩條純白的毛巾。古留克掃了一眼托盤上的物品，確認沒問題後，吩咐傭人把東西放到馬哈特房間的床上，便讓他離去。

　　「這就可以了，去洗個澡吧，我會在你房裡等你。」古留克擺了擺手，朝馬哈特的房間走去。

◆◆◆

　　古留克坐在木桌前的椅子上隨意環視四周。房間中的所有物品都與馬哈特入住前沒有兩樣，看不出一點使用過的痕跡。床邊的窗子任日光穿透進屋，照在潔白的床上，那張床同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一樣一塵不染，床單、棉被上都沒有半道皺褶，幾個枕頭被整齊地擺在床頭。垂掛在床角的四片床簾，無論是摺疊出的線條，或是綁帶固定的角度，都完美對稱。

　　他曾聽傭人說過，馬哈特到瓦伊澤一段日子後，每天早上他一離房，他們進房整理都是這副光景。儘管傭人告訴馬哈特他作為領主的客人，可以將身邊的瑣事通通交給他們打理，馬哈特還是維持著同樣的作風，未曾麻煩過任何人。

　　令他們感到有意思的是，原先還以為馬哈特使用了什麼便利的魔法，後來在同僚間一次閒聊下，才知道他那些家務技巧都是向老管家學的。據說來到宅第後，有好一陣子的時間，馬哈特總在閒暇時跟著老管家到處走動，在他身旁靜靜觀察他做各種大小雜事。

　　依照人類對魔族的認識，魔族針對人類行為進行的各種模仿，都是為了誘騙人類，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馬哈特的學習範圍顯然逾越了必要的程度。

　　不過或許也因為他好學、看似對人類社會的一切事物充滿興趣，又總能學得十足相仿，宅第的人們沒花多少時間就對他的存在習以為常了，也很樂意與他互動、為他解答各種問題，使得他很快融入宅第生活。

　　而說到誘騙人類，古留克回想起第一次遇見馬哈特時，馬哈特沒像傳聞中的魔族般做出任何欺騙之舉，二話不說就把他的部下全殺光，並將他砍成重傷，但馬哈特不僅沒立刻對他下殺手，還主動說出了不少在與馬哈特相遇前，他從沒想過會自一個魔族口中聽到的話。

　　古留克忍不住想，對比馬哈特一時興起就大肆屠戮的本性，他現在能夠在瓦伊澤定居、於工作以外的場合保持如此和平又人畜無害的樣子，就連見過許多大風大浪與人生起落的他，或多或少也覺得不可思議。

　　究竟是魔族為了某種目的本就可以做到這個地步，抑或是馬哈特在魔族中屬於較為特異的存在？他無從求證，畢竟從古至今魔族與人類始終勢不兩立，他恐怕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與魔族打交道並長期相處的人類，馬哈特大概也是頭一個和人類如此親密的魔族了。

　　雲片悄悄將陽光掩藏，房間頓時變得昏暗。古留克半闔起眼，上半身往桌邊傾靠，手撐著右頰朝窗子望去，準備放空休息一會，卻正好被兩下叩門聲打斷。

　　「古留克大人。」

◆

　　古留克要馬哈特解開上衣的釦子，並脫掉下半身的衣物和靴子。

　　由於古留克的一連串行動令馬哈特摸不著頭緒，儘管馬哈特清楚古留克剛才的話語是實實在在的命令，他還是再次向古留克確認。得到古留克一個頷首他才放下疑惑，脫去靴子、擺放到緊鄰床腳的地板上，接著卸下衣飾，迅速又乾淨俐落地摺疊好，披掛到左手臂上。

　　古留克指了指床的方向，「放在床邊或櫃子上就好了，然後坐到床上去吧，拿個枕頭讓自己靠著。」邊說邊脫掉外套，隨手掛到椅背上。

　　馬哈特在床上抱膝而坐，看著古留克用桌上的水盆洗了手、擦拭乾淨，然後捏起一個剛讓傭人送進來的瓶子。瓶子裡略顯濃稠的透明液體汩汩地從瓶口流出，匯聚在古留克的掌心。

　　當一切都準備妥當，古留克坐到馬哈特面前，示意馬哈特把雙腿張開來。

　　「再打開點，好、可以了。」

　　古留克的視線一時間逗留在馬哈特身上，馬哈特的身體和成年的人類男性沒有什麼差別，不過褪去鞋、褲後雙腿更顯修長，平時不露於外的肌膚膚色也較一般人白一點，體毛則十分稀薄。

　　馬哈特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古留克的一舉一動。

　　古留克垂眸思忖，以拇指沾裹掌中的液體。手在來到馬哈特的雙腿間時，他猶豫了片刻，才繼續靠近。

　　在古留克的拇指剛觸碰到穴口的剎那，馬哈特的手指已戳在他的左肩，指尖幾乎快刺進肩窩，他因此停下了動作。

　　他瞥了眼馬哈特抵在自己肩上的指尖，再看向馬哈特。馬哈特凝視著自己的下身，一動也不動，過了數秒才回過神來，抬眸與他四目相接。見古留克的眼神一如既往，馬哈特這才放下手，重新調整情緒，把注意力放回古留克的動作和自己身上，嘴邊心不在焉地喃喃唸道：「……失禮了。」

◆

　　古留克耐心地給馬哈特潤滑，塗了一些手指就探進去一點，每探進去一點就停留在內部幾秒才拔出來，重覆著同樣的步驟數次，一吋吋地慢慢推進。當他判斷潤滑足夠了，便開始試著把整根食指伸進去，緩速地進出。馬哈特在整個過程中，表現都相當冷淡，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

　　時間長了，他又開始對古留克究竟想做什麼萌生疑問，不過他並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觀察著一切。直至他感受到古留克的手指在自己體內勾起，觸碰到某個部位時，他的呼吸稍微急促起來，這令他不由得蹙起眉，困惑的情緒漸漸浮現到臉上。

　　「原來魔族也有感覺啊……」古留克心想。他對於魔族似乎也有性興奮感到有點新奇，同時也因為馬哈特看起來對自己身體的反應非常陌生又困惑的樣子，他內心竄起一股微妙的情感。而或許是他太過專心的緣故，竟不自覺地把心中的話說出口，引得馬哈特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

　　「不、沒什麼，我要再放一根手指進去了。」他連忙道，揮去腦中奇怪的想法。

　　古留克兩指併攏抵在穴口，接著一邊慢慢轉圈一邊往深處探入。在進入到第二個指節的關節前，感覺到一點阻力，於是他稍加力道往內推，不料一推之下，兩根手指一下子全埋了進去，馬哈特在那一瞬雙腿猛地一顫，倒抽了口氣。

　　馬哈特罕見的反應令古留克有些驚愣住，他深呼吸一口氣，在緊咬住他的力量逐漸鬆開後，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指，改用回一指去按摩、撐開軟肉。待到再次嘗試將兩根手指放到裡頭去時，馬哈特不再有特別的反應，他才維持以兩指進出，並且稍加變化，在抽出指頭前向上勾起，去按揉附近的腺體。

　　每當古留克的手指按在腺體上，馬哈特便能感覺下身隱約傳來一股痠脹感，他雙眼瞇得細長，細細地去感受自己身上的所有變化，偶爾不由自主地自喉中擠出細碎的嗚咽。

　　即便古留克一心專注在手部動作上，也沒聽漏馬哈特的喘息與呻吟，導致他心裡出現一絲絲的焦躁。他極力按捺下隨著馬哈特漸趨顯著的反應而湧現的複雜情緒，加快了動作，但仍特別留意不弄痛馬哈特。

　　馬哈特變得不再能控制自己的行動，手掌不知不覺間已貼按到下腹，放在身側的手手指蜷曲，將床面抓出凌亂的皺褶。透明的體液一點一點自鈴口流淌而下，滴落在古留克的掌心。

　　一注意到馬哈特的變化，古留克立刻加緊腳步給予刺激，不久迎來馬哈特一聲難耐的悶哼，伴隨接連在後的粗重喘息和渾身不住的震顫，種種跡象讓古留克知道可以收手了。他鬆了一口氣，靜心慢待馬哈特身體的顫動停息、呼吸也趨於平緩，才慢慢從不再縮動的後穴抽離手指。

◆◆◆

　　馬哈特雙眼呆滯坐在床上，許久沒有動靜，一直到古留克喚他的名字，才將他的意識拉回現實。他抬頭看了眼正在桌邊清洗雙手的古留克，一會目光又回到床上，先是定睛在方才古留克坐的地方，再低頭看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又發起愣來。

　　之後又過了會，他才回應古留克的建議，用托盤中的靛藍色及白色瓶子清潔下身，而後便開始著裝，眼神平淡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在迴盪房內的水聲差不多消退的時候，馬哈特拾起放在床沿的飾帶，繞過後腦勺穿戴到左肩上，雙手交替順了順邊緣的流蘇，頭微微偏向一邊問：「您剛才看起來很謹慎、小心的樣子，……就是這麼回事嗎？」

　　縱使馬哈特懵懂於古留克對他做的事與意圖，但他總覺得古留克想透過這件事傳達給他的訊息，並不是他在剛剛的過程中所觀察或感受到的。

　　「謹慎、小心嗎……」面對會錯意的馬哈特，古留克略微苦笑，不曉得該從何解釋起。他放下手中的毛巾，看向托盤裡的瓶子，好一會才回答：「畢竟這麼對你，我多少會有點罪惡感吧。」

　　馬哈特頓時停下正在扣上肩章的手，揚起頭望古留克。

　　古留克發現馬哈特眼裡仍透著不解與好奇，補充道：「因為你不懂人類的性啊。」

　　然而古留克的回答顯然只是加深了馬哈特的疑問。

　　「為什麼我不懂性會令您產生罪惡感？」馬哈特追問，一時之間令古留克給不出答覆。

　　古留克良久沒有回應，馬哈特也不再發問。房中只餘下布料摩擦的聲音，灰暗的房間在此時顯得格外寂靜。

　　而當馬哈特再次開口時，他的話語完全出乎了古留克的意料之外。

　　「古留克大人，下次、能再試試看嗎？我想弄明白──」

　　古留克霎時間愣了下，旋即笑著打斷馬哈特：「不是說了我會有罪惡感嗎……你想折磨我啊？」

　　古留克並非刻意一再提及，僅僅是因為剛才那段對他來說幾近煎熬的時刻終於結束，導致他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才脫口而出。儘管如此，對馬哈特而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詞彙，依然又一次精準地挑起他的好奇心。

　　古留克接下來的話更是令馬哈特眼睛一亮──

　　「真這樣的話，這要求倒也是惡意滿滿呢。」

　　馬哈特微張的嘴在古留克語落的下一刻勾成一抹笑，「雖然我還是不明白，不過聽您如此說，我就更加地想嘗試了。」

　　「……」

　　「……你還是放過我吧。」古留克首次在馬哈特面前棄械投降，他把目光移向窗邊，重整心態，「這太難說明了，要讓你理解『惡意』，按照我們原先的計畫行事應該會容易得多。」

　　兩人的對話至此告一個段落，馬哈特一套以金邊點綴的深色衣飾和藍寶石色的絨毛大衣已整齊上身，遮蔽陽光的雲朵也已被風吹離、不知所蹤，和煦的日光灑進室內，照亮原先幽暗的房間。

　　馬哈特站在床邊，其中一半光線被他高挑的身影遮擋住，另一半撫過他的髮絲與身側，映照在古留克身上。

　　古留克端詳馬哈特的面容，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此時如同琉璃般澄澈透亮，沒有絲毫雜質，卻也因此看不出任何情緒的流動，無從推知他此刻的想法。

　　古留克見馬哈特外觀上沒有什麼異狀，精神也如常，自他著手準備為馬哈特解惑時起便隱隱在他心底醞釀的情緒，終於完全沉澱下來。他轉身撈起椅背上的外套，走出房前回過頭，「待會我會安排人進來收拾，你就四處去走走，或者到陽台上休息都好。」話一說完，就留下馬哈特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後來當古留克注意到時，馬哈特又默默地跟到了他身邊。自那日起，他每天不時都能感覺到來自馬哈特的視線壓力，直到整整一週過去才消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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