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聖誕老人』的那家夥！開門！你憑什麽把我的零食都搶走了？難道你想餓死我和肚子裏的孩子嗎？」說完這句話的加奈子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她用力捶打著房門，鋼鐵的防盜門被敲得直晃悠，發出「砰！砰！砰！」的悶響。可無論她怎麽敲，裏面就是沒有一丁點回應。

　　「真是見鬼！眼瞧著一個大活人走進去了，怎麽就沒反應呢？」加奈子嘟囔著，不甘心地繼續敲門。

　　可敲著敲著，防盜門居然自己打開了一道縫。

　　防盜門居然壓根沒鎖！

　　加奈子先是一楞，但很快便回過神來，拉開了房門。

　　然而，裏面的景象簡直可以用慘烈來形容：房頂被開了個大洞，磚石瓦礫鋪滿了地板。在屋子的正當中赫然停著一輛嶄新的金色哈雷摩托，而那個自稱是「聖誕老人」的怪人則盤腿坐在摩托車的後面。雖然已經是十二月末，可他依然赤著身子，好像完全不知道寒冷似的。他的面前擺著一個極其老舊的大腦袋麥金塔電腦，左邊放著一個足有他一半身高大小的電腦主機。右邊則是吃了一半的零食。加奈子躲在門後，偷眼瞧著老頭，只見他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粉紅色的光芒將他的臉龐和胡子也映成了粉紅色。手也在有規律地上下動著。

　　看到眼前這副熟悉的景象，加奈子忽然明白了。她一臉壞笑地望著老頭，輕輕地關上了門。

　　「我就說嘛，他怎麽可能是聖誕老人。感情是個性欲旺盛的色老頭來著。」加奈子暗暗笑出了聲。心裏也冒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他既然沒讓我不交房租，說不定他很有錢呢？要是和他做一回，肚子裏這野種的奶粉錢不就有了嗎？」

　　說幹就幹，加奈子調整了下狀態，再次打開了門，頂著吹來的寒風敞開懷，搔首弄姿地朝老頭走去。

　　但老頭的全部註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塊粉色的屏幕上，完全沒看到加奈子到了他的跟前。加奈子見老頭不理她，索性湊到了他的身邊，卻發現老頭的手在不停地打字，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而她的視線也被老頭面前的粉紅色屏幕吸引，上面完全沒有她想象中的色情視頻，而是一個十分簡略的網站，上面赫然寫著「聖誕禮物清單」。

　　「我不是說了不要上來打攪我嗎？」老頭的眼睛依舊緊盯著屏幕，頭也不擡地問道。

　　「想不到你還挺少女呢。」加奈子沒回答老頭的問題。而是找準話題看似隨意地攀談了起來。

　　「穿上它，屋裏冷。」老頭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件紅色的棉襖，丟給了加奈子。語氣也不像剛見面時那般冷漠兇狠，反倒是給她一股很溫暖的感覺。

　　「喲！你居然還會關心人呢。」穿上棉襖的加奈子有些嘲諷地打趣道。

　　「當然，我可是聖誕老人。關心孩子，滿足他們的願望是我的工作。」

　　「你說你是聖誕老人，那你怎麽和電視上長得不一樣？」

　　「因為我是日本專屬的聖誕老人。我的同事大概有194個吧，至於我和電視上宣傳的樣子不一樣，你也知道上了年紀增肥什麽的就變得困難了，明天就該給孩子送禮物了，可這標誌性的胡子和身材卻一樣都沒留起來……」一提起「聖誕老人」的話題，老頭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和加奈子講了起來。

　　「夠了！你還想玩這種PLAY到什麽時候？我也不啰嗦了。我就是你嘴裏的婊子、妓女。只要你給錢，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加奈子打斷了老頭的話，一把敞開了棉襖，把她引以為傲的奶子和孕肚再次展示在了老頭的面前。

　　「我拒絕。你懷孕了。」老頭堅決地說。

　　「這點你放心，這兩個孩子結實得很，無論你怎麽折騰，他們都……」以為老頭對自己的孕肚有所顧及的加奈子又搬出那套法子，可是身邊沒有皮帶，她只能揮手不停地拍著孕肚，證明它不耽誤做愛。然而，還沒拍幾下，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右手，緊隨而來的是老頭吃人般恐怖的眼神。

　　「住手。」

　　加奈子被老頭的眼神嚇得雙腿發軟，要不是老頭抓著她，恐怕早就癱坐在地上了。

　　「你不要這麽作踐自己。好好把孩子生下來。你的路還長著呢。」

　　「我的路還長著呢？一個妓女還能有什麽出路？我連肚子裏孩子的爹都不知道是誰，要不是當初打不下來，誰願意懷上這個累贅十個月再把他生出來？」加奈子對老頭高高在上的態度十分不爽，她甩來了老頭的手，指著他的鼻子大倒苦水，咒罵著她這份骯臟的職業和肚子裏該死的野種。

　　聽完加奈子的控訴，老頭打字的手終於停了下來。

　　「對不起，我的話可能傷害到你作為女人和母親的尊嚴了。」老頭轉過身，對著加奈子恭敬地深鞠了一躬。

　　「但是我已經決定了。只要在12月25日的晚上我才會去抱女人。而且是沒懷孕的女人。」

　　「更何況，沒有一個聖誕老人會想和自己送過禮物的對象上床的。」

　　加奈子沒明白老頭這話的意思。看著她疑惑的神情，老頭拉過她來坐到自己身邊，用手指著電腦屏幕上的名字：

　　「你看，這是我今天遇到的便利店店員、咖啡廳的女仆、路上發傳單的兼職學生……我給所有的日本人都送過聖誕禮物。」

　　「呵，別騙人了。真以為這種隨手做出來的簡陋網頁可以騙到我嗎？還說自己是『聖誕老人』？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聖誕老人！根本就沒有！」加奈子掙脫了老頭的手臂，站起身，朝著防盜門大步走去。

　　「叮叮當~叮叮當~」

　　加奈子的背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尖銳的電子音。是聖誕節專屬的《鈴兒響叮當》的旋律。她的內心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刺中了，誘使著她轉回了頭。

　　老頭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算不上精美的馴鹿玩偶。它生硬地扭動著脖子，藏在嘴裏的音響正不斷地發出那段簡單的旋律。

　　「這，這是……」

　　「你不叫加奈子。你叫神浦水奈。」老頭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拎著那個大包袱，「哐當」一聲把包袱丟在了她的面前。

　　「打開看看吧。」

　　加奈子遲疑地打開了包袱，把裏面裝的東西一樣兒一樣兒都拿了出來：

　　「任天堂的遊戲卡帶……」

　　「120色的彩色鉛筆……」

　　「機器人……」

　　「樂高……樂高……嗚……嗚……」

　　隨著包袱裏的東西一件件地拿出，加奈子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

　　她面前的這些東西，

　　都是她小時候向聖誕老人祈求過的禮物。

　　「可是，可是我每次都向聖誕老人祈禱，可卻沒有收到過一次禮物……」

　　「這便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我也是上周才發現，我居然把一個小女孩的名字給錄錯了。明明是『水』，卻被我錄成了『氷』。」

　　老頭又拿起了桌上的馴鹿玩偶，雙手捧著遞給了淚流滿面的加奈子。

　　「這一周以來我一直都在忙著尋找你的蹤跡，卻忘記了給座駕加油。真是造化弄人啊。我剛好掉在了自己的房子上，而那個被我拖欠了二十三年聖誕禮物的小女孩居然就住進了我的房子。」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成為妓女。也不清楚你在怎麽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但是在沒收到聖誕禮物這件事上，都怪我這個沒用的聖誕老人，真的非常抱歉。」老頭說完，又對著加奈子深深鞠了一躬。

　　「哈……哈……你在說什麽啊，這種事不用這麽上心吧……都這麽多年過去了，我早就不在意了……你真的不用特意來送一趟的……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我自暴自棄，咎由自取……」

　　加奈子低頭看著手裏的馴鹿玩偶，嘴裏喃喃地說著。想起了她一路走來的那些不好的回憶。

　　「……哈哈哈！她居然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聖誕老人！真是幼稚！哈哈哈……」

　　「……你都多大了？居然還相信聖誕老人這套騙小孩的說辭！趕快把你床頭那只破襪子撤了！趕快睡覺！……」

　　「……聖誕老人？加奈子醬，這是什麽新型的PLAY玩法嗎？只要你把叔叔我陪高興了，這些票子就都是你的啦！……」

　　「砰！」

　　恍惚間，聖誕老人寬厚的手掌突然拍在了加奈子的肩上，她的身體猛的一抖，手中的馴鹿玩偶和那些兒時的記憶一起掉落在了地上。

　　「但是你健康地長大了呀。」

　　「這就足夠了。」

　　加奈子望著眼前的這位「聖誕老人」滿是慈愛的眼神，淚，再次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伴隨著天空中輕輕飄落的，冰涼的雪花。

　　「下雪了，我也該走了。」老頭擡頭望了望天空，俯身拿起空空的包袱皮，在身上隨意地這麽一繞，一陣耀眼的白光過後，像是變魔術一般，老頭的身上立馬穿上了聖誕老人專屬的衣服。接著他在加奈子震驚的目光中，翻身上了那輛金色的哈雷摩托，扭動引擎，摩托車發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中顯得格外的突兀。

　　「聖，聖誕老人。我，我還能在見到你嗎？」

　　幾聲摩托車引擎的音浪過後，那輛金色的哈雷摩托居然騰空而起。皎潔的月光夾雜著雪花照在聖誕老人的身上，而他騎著摩托，高大威武的身影深深刻印在了仰頭觀望的加奈子眼裏。她不舍地詢問著聖誕老人自己是否還能再見到他。可聖誕老人卻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那就要看你的努力了。」

　　隨著聖誕老人在夜空中最後一次扭動油門，摩托車排氣管排出的尾氣居然變成了一道道絢麗的煙花。在夜空中斑斕地閃耀著。

　　「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噗呲——」

　　突然，加奈子覺得下體猛地一熱，一股溫熱的液體隨著她大聲喊著「聖誕快樂」時從身體裏湧了出來，浸濕了她的雙腿和膝蓋。同時緊隨而來的還有腹部劇烈的疼痛。

　　「嘶——哈——，寶寶們，你們也舍不得聖誕老人走對不對？媽媽告訴你們啊，聖誕老人真的存在，媽媽我啊，剛才就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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