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下無所不能的妖主正盤腿坐著，用手轉動手中的鱗莖花種，略帶苦惱之意。論法術，他純熟至極，否則也無法靠此種出綿延不斷的繁盛櫻花。但論親手種植，實屬不易。

起初悠仁給的花種早被過量的水份淹死，悠仁見了也沒指責，更沒給予任何指導，只是笑著給了一份又一份的鱗莖花種，又要求五条悟繳回因各種原因種死的花種，好好種在花園裡重新復育，稍稍動用了法術。不得要領的五条悟放下花種，隨意耙抓頭髮後單手撐著額頭往左看，眼光正巧落到身旁的書冊。

書冊是七海尋來，是七海根據五条悟近來反常的舉動後得出的結論，再悄悄放在五条悟會發現的位置。苦惱的妖主緩緩拿起這本名為《花匠栽培要點》的書，聚精會神讀下去，心中惘然頓時解開泰半，接著僅剩實踐。

興許是因為聰穎，於是有了盲點，又或者是因為五条悟除了法術以外，甚少接觸需要自己動手的事物，所以一時半刻忘了最簡單的辦法。

小半月過去，鱗莖花種在他掌握到訣竅後終於冒出一截嫩芽。

*

執行入門任務的期間，他與悠仁也不乏見面，砂糖總翹著尾巴領他過去，沿途喵喵叫幾聲，有時也會繞著他的腿，又蹭又磨的留下氣味。

悠仁有次瞥見還笑說：「刁鑽的小貓咪認得你了。」

不過就他而言，他更希望得到悠仁的耳鬢廝磨，軟語相對。好比他得空就往那跑，乖巧的跟著悠仁蹲在田埂裡除雜草，指縫塞滿雨後軟膩的泥土。

「阿悟種出心得了嗎？」悠仁端起除滿雜草的雜草筐，一臉清爽的問他。

「冒芽了。」五条悟照實匯報了情況，這是他迄今為止最成功的進度。

悠仁把雜草筐往旁一擺，燦笑著招呼他過來洗手，手裡拿著刷子替他清理指縫。「阿悟終於肯靜下心來尋覓細節了。」

「聽悠仁這語氣，好像早知道我種不好似的。」五条悟伸出另一隻手，讓悠仁繼續為他清理。「這讓徒兒有些難受。」

「哈哈。」悠仁鬆開他的手，蹲著看他，笑容和煦。「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在法術方面很在行，對生活方面的知識卻不一定樣樣精通。」

「徒兒哪比得上師尊啊？」五条悟笑笑答覆，趁機偷偷握住他的手。「師尊會『一直一直』教我不懂的事情對嗎？」

「嗯？當然。」悠仁沒意會話中深意就應承下來，在五条悟滿足的笑容下慢慢領會，隨後輕咳幾聲，微微撇開臉，再回望他。「我也不是什麼都懂。」

五条悟知道對方害羞了，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而自然而然的牽著他的手去附近走走。

*

風和日麗、心情正好，小貓咪緊追著兩人的步伐，偶爾撲撲迎面而來的蝴蝶，玩得不亦樂乎，最後被自己的主人抱起來，用柔軟的肉球擋住五条悟湊上來的臉。

「悠仁？」雖然詢問過悠仁的意願仍被拒絕有點失落，但這種拒絕有點可愛又荒謬，他用手撥開砂糖毛絨絨的手手，打算回以微笑，剛扯開唇角，溫熱的觸感印了上來，短短數秒，殘留的感覺卻很悠長。

「這次還是由我主動吧。」悠仁舉著砂糖的手手揮來揮去，緩解自己的青澀。

失落過後換來更大的反饋，讓五条悟更想親近悠仁了，他說：「那這次換我嗎？」

待悠仁點頭後，輕輕的吻如羽毛拂過，克制地壓住想親近更深的慾望。他捧起他的臉頰，神情眷戀的看著悠仁，藍色的眼映著他的倒影，指腹摩娑這位他喜歡已久的對象。「怎麼辦，我越來越喜歡悠仁了。」

「越來越？」悠仁仰頭回問，琥珀色虹膜慢慢導入藍色的火花，一簇一簇地閃著。

「沒有止盡的意思。」五条悟語氣慎重地回答，在他的注目下攬過他的腰身，高高的身子遮住悠仁頭頂的陽光。「光只是這樣看著你，都讓我覺得幸福。」

「哈。」悠仁偏頭一笑，壓低染上淺淺紅暈的臉頰，略為大膽的提問。「光只是看著就滿足了嗎？」

「如果我不滿足的話，悠仁願意滿足我嗎？」五条悟緊追著悠仁拋出的誘餌咬了上去。

悠仁點點頭，示意他鬆開懷抱，讓砂糖獲得自由。「我也想回應你的感情。」他說，往後退了幾步，陽光重新聚攏在他的身上，櫻粉色的髮絲被風微微拂動，一如五条悟對他情竇初開時。

「因為我也喜歡阿悟。」他從原處小跑步，笑眼燦爛地擁抱上去，五条悟順勢將他托起來，讓他小聲驚呼。「阿悟？」

「好期待花開的日子。」五条悟看著沐浴在光圈之下，髮梢跟著閃閃發亮的悠仁臉龐，忍不住將他摟近，親吻他的額心、眼瞼、鼻尖。「一定跟今天一樣，是個萬里無雲的好日子。」

*

五条悟居住的寢殿外有個隱密的花圃，平時能近身靠近的除了七海建人，便是伺候五條悟起居的幼虎神使。幾個毛絨絨的腦袋湊在一塊兒，對著花圃左看看、右聞聞，只差沒伸出心癢難耐的肉肉虎掌。雖然好奇心滿滿，卻也知道眼前徐徐綻放的花朵何其重要。

悠仁正巧來訪，目睹後輩可愛的模樣，一時沒忍住，伸手撫摸離自己最近的幼虎腦袋。此舉造成轟動，本來四處遊蕩的幼虎紛紛聚攏在一起，將悠仁團團圍住，露出摸摸我的撒嬌眼神。

「咆嗚~~咆嗚~~」排在前頭的毛絨腦袋來回頂著悠仁的手掌，催促著他。

「好好好，你們先乖乖排好隊。」悠仁露出寵溺後輩的神情，放慢語氣，讓這群尚未長大的後輩往旁邊移動，遠離花圃。

早已習慣跟幼齡期妖族打交道的悠仁化身溫暖的大哥哥，蹲在地上揉揉幼虎的下巴跟耳朵，一一說著鼓勵他們成長的話語。直到隊伍漸漸縮短，忙完公務的五条悟才回到寢殿，隨即隱匿自己的氣息，站在遠處欣賞如陽光般照拂四處的悠仁。

悠仁揉揉最尾列的幼虎後起身，一個輕輕的重量落在他的頭頂心，腰部也被摟住。「現在可以輪到我了嗎？」五条悟親暱的貼著他的背後問。

悠仁把手覆在五条悟的手背上，表示許可，連帶反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叫我？」

「不忍心打斷偶像見面會，更何況你很好看。」

「什麼歪理？」悠仁輕笑，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樣子。「你不是邀我賞花飲酒？花有了，那酒呢？」

「嗯。」五条悟回答的心不在焉，精神泰半都放在汲取悠仁的體溫上，久久才說：「夏油傑送了一罈憂太釀的櫻花酒。」

「你們感情真好。」

「一般吧？」五条悟露出笑容，鬆開懷抱牽著悠仁去花圃旁。「那酒明面上是送給我，實際上是知道悠仁會過來才送的，拐彎抹角。」

「哈哈。」聽到評語的悠仁哈哈大笑，仰倒在五条悟的懷裡。「幸好他不在這。」

「要開始賞花了嗎？」

「嗯。」五条悟低頭親吻他的鼻尖，央求他。「在那之前，悠仁也誇誇我吧？」

「阿悟真棒。」悠仁伸手親觸他的臉頰，繼續說著。「連不擅長的事情都好好堅持下來了。」

「還有呢？」

「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這句聽起來最順耳。」五条悟燦笑，滿足於悠仁口中的喜歡二字。「差不多到時間了。」

他拉著悠仁坐進離花圃一小段距離的渡廊上，遠眺中島、近看花，還有已經備好的櫻花酒及花見糰子。

糰子軟糯，悠仁欣然咬了一口，主動提起開花之約。「阿悟有什麼想要達成的心願嗎？」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收回眼神後微微轉動手中盛著櫻花酒酒液的玻璃杯。他說：「悠仁知道憂太為何成為我們的一員嗎？」

悠仁搖搖頭。「我沒過問傑的私事，想必是眷屬間的契約吧？」

「接近。」

「夏油傑在憂太瀕死之際與他打了單方面的契約，把自己的命格與憂太的連結在一起，強行帶他回來。」

「嗯……。」悠仁沉吟一會兒，理解夏油傑所作決定的沉重性。倘若其中一方壽命終止，另一方也命不久矣。

「悠仁。」五条悟正眼看他，答覆他思索已久的開花之約。「你願意跟我訂下雙方合意的契約嗎？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面對求婚般的宣言，悠仁思緒飛轉，想著如何答覆時五条悟已經接著說下去。「我不想藉此束縛悠仁，這是有條件的契約，假設其中一方死亡或是雙方合意分手，這個契約就會失效。」

「所以你可以慢慢思考到你願意答應為止，我會繼續等你，但只要你答應了，我就不會輕易讓你離開我身邊。」

悠仁垂眼思考，思考著如何答覆。他可以理解五条悟的顧慮，而自己也有另一層顧慮，他能給予同樣高度的感情嗎？能好好回應他的心意嗎？在他這麼想時五条悟換了話題。

他說：「我一直不知道這段時間種的花的名字，你願意告訴我嗎？」

「嗯，這花是老虎百合中的亞種，花瓣呈橙黃色、有細小褐色斑點，花落結成的珠芽可復育，底部鱗莖可食，等成熟後可以熬成百合蓮子羹。」悠仁微微不好意思，他當初會選這款花也是因為與自己有些關聯。「我是想著種成以後，可以略略讓你想到我。」

五条悟聽他解釋，知道他別有用心後扯開微笑，牽著他的手說：「那我要把眼前的花圃慢慢種滿老虎百合，畢竟我總是想著你。」

悠仁笑了一下，點頭答應，在他靠近說悄悄話時覆上自己的唇瓣，告訴他會好好思考他的提議。五条悟便摟住他，眷戀萬分的撫摸他的後背，如珍寶在手。

花圃中的花株被封微微吹動，不知不覺間似乎又綻開了些，從花隙間只見一對戀人相互依偎，共感眼前的風景與細細的軟語。

小说相关章节：《神與神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