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带着众人到达了地下设施，这里差不多是一个方形的空地，周围有四个高大的储水罐，水罐之间围着金属高墙，高墙上有过道连接，人可以自由地在高墙与水罐上行走。

方形的空地上很快挤满了火种之子战士，三个突击组幸存下来的战士合计有250人左右，其中包括50多名轻重伤员。瓦西里站在队伍的最前头，左手边是尤里，右手边是雷吉娜，所有人进来后都望着高处的围墙，期待着M的现身。

过了许久，都没见到M的影子，瓦西里有些不安，心想是不是M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就在这时，地下设施入口处的铁门忽然降下，许许多多饮料罐形状的手榴弹从天而降，瓦西里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这个地下设施是个绝好的伏击地点，无论是下令隐蔽还是抵抗，对于挤在一起的战士们来说都是徒劳的。

那些罐状手榴弹落地后并没有发生爆炸，而是奔出了绿色的烟雾，这是一种神经毒剂，可短时间内让人陷入昏迷。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挤在空地上的火种之子战士们悉数倒下。

瓦西里支撑着身体，凭借着强大的意志最后一个倒下，在昏迷之前，他看见十多名身穿特种作战服，头戴防毒面具的军人顺着滑索从高墙上滑落，他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清楚肯定不是友军，随后他的身体再也不听使唤，仰面昏倒在地，而身边的雷吉娜和尤里，也早已陷入了昏迷。

“确认是瓦西里·柯内什金，是我们要找的人。”这是瓦西里意识消失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说话的是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头戴防毒面具的特种兵……

————

当瓦西里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明亮的房间中，房间的天花板上装着一台高功率的碘钨灯，四周的墙面和地板都由洁白的瓷砖组成，正前方是一扇黑色的铁门，铁门上写着1104的数字，而他自己则被手脚固定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刑椅上，全身上下仅着一条内裤，在刑椅的正前方有一个小型圆桌，这张桌子便是这个空旷的房间中的唯一器物。

虽然几近全裸，但由于暖气的供应，房间内并不觉得冷，瓦西里环顾四周，感觉口中呼吸受阻，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被一副铁口罩捂着，里面的机关堵住了嘴唇，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点声。

在他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个代号为1104的房间内都没有任何动静，只听到绵延不绝的类似时钟秒针前进的吧嗒声，这个声音似乎永远不会停止，虽然很小声，但在空旷安静的房间内却显得格外刺耳。

瓦西里抬头朝向四周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时钟在哪里，当然，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在何处？雷吉娜、尤里、M，还有跟着他进入地下设施的250名手下，现在都可安好？

他回想起之前的遭遇，意识到自己是在地下设施被伏击的，那些军人虽然身份未知，但十有八九是乌曼的军队。

情报有泄露？组织内部有叛徒？叛徒会是谁呢？是雷吉娜吗？毕竟她曾经是夜莺的一员！M现在情况如何了？这位领袖还活着吗？是不是被抓住后处决了？

瓦西里开始担心M的安危，对于被伏击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迫切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个声音在铁门前停住了，随后铁门上的观察窗被拉开，一双锐利的带着寒光的眼睛从窗外扫入，落到了瓦西里身上，那双眼睛观察了片刻后，观察窗被重重关闭，脚步声也开始远离。

瓦西里不知道这是哪里，也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一所监牢中，或许就在乌索扬大厦的地下，因为听说那下面是臭名昭著且规模宏大的牢房，可惜由于执行“普罗米修斯”计划时人手不足，并没有派人前往地下牢房一探究竟……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瓦西里明白此刻应该冷静下来保存体力，等待后面可能出现的拷问和折磨。

又过了半个小时，脚步声再次在门外响起，这次来的似乎有两个人，脚步声同样在铁门前停住了。

有人来了！瓦西里平复着紧张的内心，做好了迎接任何困难的准备。

门被打开了，一名身穿军大衣的乌曼人民军少校军官站在门外，指着瓦西里对门外的另一人恭敬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接着闪到了一边，阴影中，一名身材矮小的老者缓步走入了1104号房间。

瓦西里看到这名老者身穿一身整洁的黑色西服，身材有些佝偻，他的步伐很慢却又很稳，脸上带着一丝慈祥的微笑，头发基本已经掉光，只留下两鬓还留着些许白发，最让人惊讶的是他的脸上苍白无血色，鹰钩鼻两侧遍布老年斑，乍眼一看年龄必定超过80岁，甚至还有可能更老。

房间的铁门被少校关闭，此刻整个洁白的1104号房间内，就只有老者和瓦西里两个人。

由于无法说话，瓦西里只能默默地看着老者，他脸上的表情和塞斯卡养老院里的普通老头无异，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但瓦西里明白，能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能被其外表所蒙蔽。

“瓦西里·柯内什金……”老者喊出了瓦西里的名字，随后他伸出枯槁般的双手，将瓦西里戴着的铁口罩卸了下来，放在旁边的圆桌上。

瓦西里凛然道：“你是来拷问我的？有什么方法尽管上吧！从加入火种之子那一刻起，我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老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年轻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抵抗酷刑的折磨，如果抵抗住了，那只能证明行刑的方式不对。”

瓦西里不屑一顾地哼笑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老者见瓦西里如此态度，只是微微一笑，在他面前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随后站定，对他说道：“在游戏开始之前，我还是先和你聊聊关于火种之子、夜莺以及丘尔金娜的一些事情吧。”

瓦西里沉默不语，表面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但内心却十分想要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及前因后果。

老者清了清嗓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么先从丘尔金娜开始讲起吧……”

接下来的时间，瓦西里逐渐了解了丘尔金娜的经历。

“关于丘尔金娜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她年轻貌美，野心十足，一个贫农的女儿，因为机缘巧合进入体质内，她缺乏教育，出生时的自卑因权力的拥有而变得极度自负，开始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你或许会奇怪，这样的人是怎么坐到内务部部长的位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国家体制的缺陷，靠着美貌、智慧以及一点点运气，她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和无数的高级官员及政治局委员上床，通过获得的权力再奉承更高级别的官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出卖朋友以及自己的身体，这是这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

老者一边踱步一边讲述着，虽然瓦西里不明白老者为何要和他讲这些，但好奇心却驱使他想继续听下去。

老者接着说：“其实慈父本人对我们国家的体制缺陷心知肚明，但作为这个国家最聪明的头脑，他本人非常清楚只有这样的体制才能制止国家陷入分裂与内乱，因为它足够臃肿足够庞大，虽然压抑人性阻碍创新，但它所带来的稳定却能保证所有人不被饿死……”老者停在瓦西里面前，靠近一步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愚昧的人永远占据大多数，被少数精英残酷统治是他们的天命，这符合人类历史的进程，也符合生物族群发展的规律，你们火种之子的所作所为，无非是将权力交到一群短视的傻子手里，这样的结果将会给国家带来分裂与混乱。”

瓦西里想不到老者的话题居然引到了这个方面，说好的丘尔金娜的经历呢？但既然话题到此了，他也不容不反驳，面对老者他凛然答道：“可是这位先生，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有百分之八十的国家和百分之七十的人口，实行的正是你口中所说的，‘将权力交到一群短视的傻子手里’的制度，如今他们正用经济实力和意识形态，将整个乌曼团团包围。”他说完得意地看着老者，期待着他的反驳。

老者面露微笑，背着手立定在瓦西里面前，岣嵝着的身子一下子抬高了许多，说道：“不同的民族，就要接受不同的命运。存在即是合理！乌曼现在的体制，是历史的选择，是文化传统的选择，是我们这个民族千百年来演化的最终结果，我们屈从与压迫，沉迷于压迫，在压迫中认清自己，在压迫中获得收获，在压迫中不断繁衍不断壮大，自我们民族在这个世界上诞生之日起，便不断重复着上述的轮回，直至今日。如今，全乌曼的人都能在这个体制下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通过不断的牺牲与自我奉献，让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这是你们这些反叛分子永远无法改变的现实。”

瓦西里被老者的这番话语驳得哑口无言，过去他总是沉浸于为乌曼争取自由民主的斗争中，却从未在历史与传统的角度上来思考这个问题。

老者看着词穷的瓦西里微微一笑，继续道：“扯远了，接着丘尔金娜的话题吧，如你所见，这个女人最终在野心的驱使下，坐到了内务部部长的位置，并成为秘密特务及警察组织‘夜莺’的领导人。老实说，她能成为内务部部长，十分出乎慈父本人的意料。慈父日理万机，根本不曾想一大群政治局委员竟会推举这个年轻女孩到如此重要的岗位上，但这是政治局的决定，她的上位符合法定流程，所以慈父本人也不好直接干涉。在这之后，丘尔金娜愈发不受慈父控制，将夜莺和内务部当做她的私人财产，在这期间，她将内务部的财政权、人事任命权、指挥权全都揽入自己怀中，眼中早已没了慈父的权威。”

老者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瓦西里，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缓缓说道：“也就是在这期间，你们火种之子开始崭露头角，这给了慈父铲除丘尔金娜，并彻底清洗整个中央官僚系统的机会。”

瓦西里脸色一黑，不自主地张大了嘴，在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面对老者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以沉默应对。

老者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做出了迟来的自我介绍：“我叫鲍里斯，鲍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彼得罗夫，亲爱的瓦西里·柯内什金，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希望我们相处愉快。”叫鲍里斯的老者说完缓步走向房间出口处的铁门，当他走出门后，十多名身穿制服的军官大步走了进来，他们随身携带着各种刑具……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瓦西里遭遇了生不如死的折磨：水刑、吊刑、老虎凳、殴打、鞭抽、语言侮辱、剥夺睡眠及饮食等酷刑，十二名军官四人一组，每天24小时轮番上阵不停地折磨，他们是控制变量的高手，每当瓦西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们就立刻停手，利用早已准备好的医疗设备对瓦西里做着各种检查，当确认瓦西里身体恢复后，又立马恢复了酷刑。

瓦西里一生中头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原来是一件相当美妙的事，在他经历过这一切后……

一周之后，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瓦西里，被军官们架出了房间，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押往刑场，他多么希望自己被押往刑场啊！此时死亡对他来说真的就是一种解脱。

出乎意料的是，最终他被带到的是一间巨大而豪华的别墅中，美若天仙的女仆服务员及护士，为他清洗身子，为他治疗伤口，为他换上新的衣服，全乌曼最好的厨子为他准备了可口的饭菜，有金贵的伏特加和鱼子酱，也有传统的大列巴和红肠，意识模糊浑身无力的瓦西里顾不得其他，对着桌上的美食就开始狼吞虎咽，并在女仆的伺候下睡上了只有五星级酒店才有的柔软席梦思双人床。当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依旧是女仆为他穿上衣服鞋子，伺候他吃着有牛奶蛋糕的早饭，当他意识清醒一点的时候，他会坐在轮椅上被女仆推往书房，那里有数不清的珍贵典籍。等看书看累了，女仆会推着他前往客厅，那里有西方进口来的黑白电视机，上面播放着经过乌曼语译制的西方电视剧。

瓦西里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差，毕竟一周前自己还是1104号房间的阶下囚，他询问过贴身的女仆和护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每当他提出这些疑问，这群美丽的少女就把他当作聋哑人一般，不闻不顾。

这样的别墅生活同样持续了一周，直到一天夜里，那群负责拷问的军官闯入别墅，将正在熟睡的瓦西里架起，重新带回到那个明亮的，四周由洁白瓷砖组成的1104号房间中，在这里他继续被扒光衣服，甚至连内裤都被脱掉，真正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又是惨无人道的酷刑，瓦西里默默忍受着，内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发现这群军官的目的似乎仅仅是为了酷刑而酷刑，从来没有对他进行过审问，他可是火种之子的高级领导啊！这个太不正常了！

这一周的酷刑比之前一次更甚，瓦西里的生殖器被不断鞭打和踩踏，阴毛也被用军官们用打火机烧光，在军官们多次发出阉割警告的情况下，瓦西里终于哭喊了出来：“你们这群乌曼畜生！有种杀了我！你们究竟要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

截至目前，那名声称要和瓦西里很长一段时间“相处愉快”的老者鲍里斯，却始终未能露面……

瓦西里预感到：这个老头一定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静静地看着遭受酷刑的自己。

一周的酷刑过后，瓦西里彻底昏迷了过去，当他再度醒来时，又回到了那个豪华的别墅中，身边是新一批的女仆和护士，唯一不变的是她们曼妙的身材和出众的颜值。

又是一周让人流连忘返的别墅生活！在这里，瓦西里可以随时睡觉，随时吃饭，随时看电视，随时使唤身边的人，他不明白为何在酷刑过后会有这样的优渥待遇？但渐渐地，他开始享受对女仆使唤来使唤去的感觉，哪怕是从壁橱中替他拿出一瓶伏特加，都会令他产生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一周的时间很快结束，瓦西里又被军官们架回了牢房……

酷刑接着继续，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是过去的他定然会视死如归，坚贞不屈，但一想到之前在别墅中的女仆、美食以及舒适的床铺，他便开始落泪，他害怕自己扛不住忽然死掉，再也享受不到那样的别墅生活了。

这一周的酷刑结束后，鲍里斯终于现身了，他站在瓦西里的刑椅前，依旧是一副慈祥的表情，用低沉的声音问道：“瓦西里·柯内什金，你还向往别墅中的生活吗？”

瓦西里凝望着眼前这位老人，嘴唇抽动着，十几秒钟后，他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嘶吼道：“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一直在别墅里住下去！求求你们了！别在让我来回折腾了！”

鲍里斯点了点头，靠近瓦西里，用枯槁的手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说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住在别墅里，每顿都吃鱼子酱，每天都喝伏特加，可随意使唤女仆，每月都有特定的医疗体检服务。”

瓦西里紧握着鲍里斯的手，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啜泣道：“请……请宽恕我的罪过好吗？杀了我……杀了我好吗？不……不，请别杀我！鱼子酱，伏特加，还有那西方进口的电屏，让我多享受一段时间好吗？”

“那不是电屏，是电视机……”鲍里斯纠正道，他将瓦西里的头抬起，用如老父亲般温情的目光看着他，“跟我去别墅吧，孩子，在那里你将会获得救赎。”

军官们解开了瓦西里身上的镣铐，同时用黑布蒙上了他的眼，鲍里斯就这样牵着瓦西里伤痕累累的手，带着他离开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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