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6年2月1日，东京广末大学发现了一个没有记录的病例。起初不是什么显眼的病变，只是一个清洁工人腿上的伤口处出现了灰白色的硬痂。当事人一天后才注意到，原本应该标志着伤口愈合而脱落的血痂面积反常增大，而且扩大速度指数增长，用手按上去十分坚硬，无论是视觉和触觉都像真正的石头一样。

一开始没人注意，也没人在意，但是随着短短两天内感染的人数迅速增加，再加上病变部位严重影响患者的正常生活以及肢体活动能力，才陆陆续续有人来就医。经过医院的检查，人们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皮肤病。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所谓的血痂，从化学成分来看，居然和矿物别无二致，并且更骇人听闻的是，矿化并不能通过病灶的剥离而逆转，就像矿化的因子会在体内传播一样，一旦矿化的链式反应发生，这个病人的命运就只有被彻底石化这一条。奇怪的是，病人表示自己并没有接触可疑的物体和病菌，而且除了伤口矿化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生病征兆和症状。现有的医疗手段既无法逆转也不能阻止矿化过程的发生，各大医院与专家束手无策。

面对这一新型未知疾病，听到消息的人们瑟缩在家，生怕这恐怖的危机如病毒般降临在自己身上。然而天不遂人愿，奇怪病例的数量不减反增。

一周后，第一位发现自己矿化血痂的人变成了石雕般的存在，同时，包括广末大学学生和教职工在内的多名人员，甚至整个东京也都出现了伤口矿化的情况，一时间，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当“石化病”案例以东京为圆心涌出日本出现在东亚各地时，日本各大实验室纷纷放下手头项目开始进行病理检查和治疗方案研发。

“……但目前为止，包括蚀刻剂在内的化学物品都被证明对于解除伤口矿化没有用处，请广大市民不要在家擅自尝试。国内顶级科研专家组正在全力……” 啪地一声，袖珍电视被关上。新闻的收听者“啧”了一声，仿佛对新闻传达的信息量十分不满。

“伤口矿化？血痂？总之是身体出现伤口才会导致病情开始吗？像血友病一样让人头疼啊。总之，目前就是要保证不受任何伤，包括吃饭不小心咬破舌头或是因为上火破嘴唇流鼻血之类的任何伤口吧。

“潮湿的日本发生皮肤皲裂的可能性不高，其他的诱因只要平常注意饮食和小心锋利的东西应该大致能够避免。呵呵呵，尽力做自己能做的，除此之外到研究有进展的那一天就拜托官方别说啥废话了。”

名为石神千空的少年自语道。他正是疾病爆发地中心所在地，名为广末大学的大一学生。虽说是大一，但此时课程对他来说如同儿戏，平时他基本上连假期都在实验室里足不出户，甚至楼都懒得下，日常食物也都是自己制作的营养剂。照他自己的话来说，作息规律，饮食健康，就能够100亿%保证身体正常运转。况且，现在手头上有更令他头疼的事情亟待解决——

0号病人出现的前一天，平常几乎不照镜子的石神千空从手机屏幕的倒映看到了不太正常的自己。照理说，每天保证7.5小时睡眠作息规律的自己是不应该有黑眼圈的，但青紫得像被打了两拳的下眼眶分明叫喊着身体的睡眠不足。奇怪的是，自己并没有像真的睡眠不足那样感觉困倦，而是和平常并无差别，难怪黑眼圈都严重成这个样子自己才发觉，…不过这也拜自己独居且这几天研究新型药剂没有出门所赐。石神千空思考着导致自己黑眼圈的可能性，并打算使用排除法来求证。

石神千空决定暂时离开实验室，去外面转一转，顺便打探一下情报。他戴上一副手套，确保自己裸露的双手不会被可疑的尖角划破，然后拧开了门锁。

咚咚咚…

“是谁？”石神千空听到有人跑开的声音，探出头去，那人却已跑远，只剩下一个背影。

黑白色…的头发？石神千空想，并搜寻着记忆中是否有这号人的存在。

“那家伙名字叫浅雾幻。”思考无果的他最终还是从看着面熟貌似是同班同学的口中打听出了他的名字，后者对石神千空的黑眼圈不以为然，毕竟学业紧张，谁还不熬个夜啊。同班同学也是全副武装，小心翼翼，但还没有像多数人一样闭门不出，千空才能在学校遇到他。

“他成天往实验室那边跑，你没见过他吗？”同学看着浅雾幻跑掉的方向。

有趣的家伙，石神千空摇了摇头，虽然过了不久也就将这个浅雾幻抛于脑后了，毕竟他的目的不在于此。随后他先后光顾了几个自己除了实验室常去的地方，包括家里，地下室，名义上的宿舍里，药品储藏室等等，也向邻居和便利店老板打听了最近有无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或者说见过他，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自己梦游的可能性。只有一点最奇怪的，他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现象，自己不记得回过家，但家里分明有来过人的迹象。

没有失窃，而且能看出确实是自己造成的使用痕迹。

百夜在国际空间站，此外除了自己不会有人有家门钥匙。

“呵呵呵，这可真是令人兴奋啊。”石神千空瞥了一眼日历，一个念想如闪电般在头脑划过。

“莫非？…是「那个」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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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天前，石神千空完成了历时一年两个月研发出了可以活化大脑皮层细胞、并且能够顺利通过血脑屏障直接作用于目标的药剂，目的是将人类脑功能进一步开发利用，用于永久性提高智力、集中力以解决更尖端的问题。确切的说，是地球资源环境和能源问题。

此时的地球因为人类过度的资源开采变成了一层空壳，本来计划能够再开采数十年的不可再生能源因为意料之外的技术爆发而过早被透支，人类如同巨型白蚁般啃食着这个小小的蓝星。

这颗星球明显已经到了被开采利用的极限，状态摇摇欲坠。几年前南加州的大地震直接将洛城夷为废墟，全球性的荒漠化使得物种多样性骤减，危机下的人类却报复性享乐与繁殖，因灾难抹去的人数迅速被新生人口填平，这个物种似乎知道末日快要来临，试图安享为数不多的晚年。

少量科学家极尽所能，探索着新能源与居所的可能性，却碍于人类智力的极限而屡屡受挫。E=mc²，上个世纪爱因斯坦大叔提出的智能方程在原子弹问世后似乎就被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核电站如昙花一现，可控核聚变与原子能的利用至今也没能普及润泽千家万户，而太阳能与风能的利用也因为严峻的气候问题被搁置，人类还在用着煤炭与石油的残渣苟且偷生。

“我要找出让地球养活全人类的方法，一定要。为此，要好好利用和开发人类的大脑，找出取之不尽的新时代清洁能源。

“只可惜，由于100亿%没有人愿意当我的小白鼠，那我就先自己试药吧。即使没有作用，就当大脑营养剂也好，反正也没有毒。”他拿着试管一饮而尽，并在日历上圈出了今天的日期，并在旁边写下了‘test 01’。

之后的几天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直到石神千空发现自己的黑眼圈。

这几天，他一边观察自己的状态，一边继续研究药剂的改良，同时关注着矿化病的研究进程。虽说目前看来测试01没有什么显著效果，好在自己的身体状态并没有因此恶化。

====

轻轻走到实验室门口，不想被人发现，他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敲响了实验室的门。

“……我………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石神千空震惊有余，没想到前几天看到背影的这个人竟主动找上门来，“你是……浅雾幻？”他记起了这个名字，很快镇定下来，对信息的渴求战胜了震惊与好奇，他请眼前人进屋并反手锁上了门。

“……说吧。”

“……”

“没事，我有心理准备。”

“……小千空，你是一个人在这间实验室吗？这几天晚上也是住在这里吗？”

“……对。”

“我有一次半夜睡不着来这边散步，看到了‘你’，不过当时‘你‘的头发……是黑色的。但是第二天白天，就变回了原样。”

“……！你确定是这里？而且看到的人是我？而且不是因为看到的是剪影所以头发是黑色？”

“嗯，实验室亮着灯，所以看得很清楚，肯定是小千空本人。”

石神千空消化了一下浅雾幻的话。

“谢谢你。我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总之，在我搞清楚之前，就请你一定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相应地，作为回礼，你想要什么？”

“嗯，我不会说的。回礼什么的，就一瓶可乐吧。”

“好。……那就明天，还在这里？”

“嗯。可以哦，那，明天见。”

浅雾幻轻轻走出实验室的门，心脏狂跳不止。他撒了个小谎。开学近一年来，浅雾幻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发型奇特却有点孤僻的少年，看着他一个人在实验室忙着忙那，看着他做自己不懂的实验，看他的一颦一笑，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专注到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存在。久而久之，观察这个名叫石神千空的少年变成了浅雾幻生活的一部分，他偶尔幻想着自己和这个科学少年一起过着大学生平常的日子，一起吃饭，聊天。刚刚第一次真正面对面说话，他怎么也把那句“我喜欢你很久了”挤出喉咙。

假如自己的心声能够用脑电波传递就好了。

石神千空等待浅雾幻出门走远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木然靠坐在桌子上消化着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量，思考着浅雾幻的话的真假。他不知道浅雾幻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在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来这里散步，但这明显不是重点。

他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来梳理自己的思想。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连自己昨晚怎么睡去的都不知道。

这样说来，自己一切奇怪的行为都理得清了，因为熬夜产生的严重的黑眼圈，回家看见的痕迹，实验室里药品余量和桌子上烧杯摆放的微妙出入，白大褂衣领内侧出现的的黑色毛发。他将毛发轻轻用镊子拿下来，放在一片载玻片上，准备观察一下毛发上面的痕迹来判断这个“黑头发的自己”的行动轨迹。

他看过关于DID（人格分裂）的研究，但自己的症状和DID有着明显的出入。那是什么？是病吗？

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为什么自己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变成另一个存在？为什么人格上的变化会引起生理体征的不同？他是从哪里来的？说到底，那个“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是的话，为什么本人却毫无印象和记忆？

是自己的药剂诱发的吗？那也过于微妙了。

如果是两个思想同用一个身体，他是善是恶？目的是什么？……一百亿个问题窜入脑中，像翻滚的岩浆在地壳中奔涌，发着白热的光，四处游走却无处喷发。

“他……对我隐瞒着自己的存在，目的是什么？”

（一丝恶意）

千空的头眩晕了一下，这一丝“恶意”细若游丝，像是一根纳米丝线，极其难以察觉，但造成的伤害又像刀刃般实实在在。

额头渗出了汗，猩红色的眼睛微眯，陷入思考的石神千空不知不觉握紧了手中的物品，“咔”的一声，那一小片东西裂开了，是一片盖玻片，玻璃的尖角刺入了皮肤，同样猩红色的液珠流出。

刺痛干扰了石神千空的思考，将他高速运转的大脑猛地叫停，他睁大眼睛，看到了自己渗血的右掌掌心，不由地苦笑了一下。

千小心万小心，还是没防着自己啊。

我也要变成石头了吗？好不甘心啊。

呵呵呵，不过在那之前，倒是还有约一周的时间，仔细思考下能做些什么吧。自己研发的活化大脑皮层的药剂，虽然目前看来没有什么作用，不过把配方发表出去或许还能帮一下别的研究者。然后想法联系一下在ISS工作的百夜，交代一下地球和自己的情况。虽说自己还没放弃治愈的希望，但这样安排的确是最合理的。完成这几件事之后，就着手试试研究解除石化的药剂吧。

对了，还有给浅雾幻的可乐，要去买一下。

两三个小时过去了，几瓶可乐躺在了实验室用来冷藏药品的冰柜里，石神千空正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手心的伤口处原本被贴了创可贴，现在被感觉碍事的石神千空轻轻揭下。

奇怪的是伤口矿化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只是普通地结痂了。

明明是该高兴的事，石神千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顾不得手头的研究，抓起了外衣准备往外跑。

一定是自己偶然有抗体，要赶紧联系医院才行。做成疫苗的话，说不定……

『别费力了。』

“谁？”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迅速甩头环顾了一圈后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转念一想，刚刚那个声音很近，近到像是从自己的脑子里发出来的。

等等……

石神千空猛然停下了脚步。

『呵呵呵你发现了啊。』

“你是谁？”石神千空在脑子里问道，故意没有发出声音。

『我？我就是你啊。』

果然。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是你把我制造出来的吗？那个药剂。呵呵呵，真是能干啊，石神千空，大脑的开发一下子就被你成功了呢，只不过，成功过头了。』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过头了。于是就有了我。』

“你想做什么？”

『不愧是你，一下就问到重点了。不过嘛，我还是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共存了这么多天，你却不知道我是谁。也难怪，毕竟我只在你睡觉的时候活动。

『我是与你共存的，硅基“石神千空”。与目前人类和其他生物的碳基分子不同，组成我的分子以硅、氢、氧、氮为主要原子框架。』

“怎么可能？硅原子之间的化学键太弱了，不可能保持生命体甚至是人类这种大型复杂生命体的存在。”

『这只是你们在现有技术水平下的理解罢了。毕竟你们的脑部只开发了10%左右啊。而且在三维空间下脑回的面状折叠使得你们脑力开发有着上限。哼哼哼你们恐怕无法想象在蜷曲的空间中，脑的开发其实是可以超过100%达到无穷上限的吧？而且随着脑力开发增加，对于微观空间的控制也变成了可能，而硅基分子的不稳定性也正好为进出高维度提供了便利。

『所以，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一个“人”，而是穿插在你身体分子空隙里的非稳态的分子云，说得好理解一点，类似于一个实体的共生“灵魂”。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作为中枢控制你的身体与思考，并且能小幅度改变你的外貌。呵呵呵，十分方便的能力吧？』

“硅基，硅，石头！难道你是矿化病的元凶？！”千空大惊失色，差点说出声。

『这都被你发现了吗。就是我。』

黑色的声音阴阳怪气，石神千空真的很想把这家伙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那为什么我没事？为什么只有我变成了与你共生的状态，而其他人都变成了石头？”

『从出现开始的这几天我一直在调查，寻找合适的人选。石神千空，我看上了你的潜力——你出众的思考力与意志力。我会送你去未来。你一个人。』

“送去未来？？怎么送？其他人呢？他们不能藉由药剂的力量，藉由你的力量提升思考力吗？”无意中，石神千空还是已经把本应在脑内进行的对话说出了口。幸亏他是一个人，还没走出实验室，不然估计会被当做神经病被送去医院。

『很可惜，由于我的存在并不稳定，即便与你杰出的大脑，共存十五天也便是极限了，换成其他人估计也就是一小会儿的事儿。而咱们已经共度了十四天半，我不久后就会消失，所以我才会出来向你解释一切，让你明白所有事情的因果。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同样，这也是你的目的——

『我要重启这个世界，暂停人类与文明的进程，彻底解决人口与资源的不平衡问题。』

“重启？暂停？你在说什么？！”

『所有人都会变成石头。无一幸免。』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是你的话，就能想到别的方法吧？！星球移民，宇宙资源开采什么的？人类一定还有救！！”

『……别天真了。你也知道不可能，起码现在不可能了。

『我诱发了他们的基因共鸣，本质上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从碳基生物的基础上发生原子的位相转移，产生石化效果，而这种基因共鸣又可以从一个生物个体以空气，或任何物质为介质产生涟漪扩散到其他个体身上——也就是说，像传染病一样。只是，这个病没有解药，没有疫苗，除了长期全方位真空隔离外无法预防。呵呵呵呵……』

“可恶！！！”石神千空平生第一次失去了冷静，对着空气大叫道，却无以表达自己无能的狂怒。“我才不要当什么该死的被选中的人！你要我看着70亿人在我眼前凝固却让我束手无策吗？！为什么偏偏要我要成为这世界唯一的幸存者！”

『谁说你会成为幸存者？』

那个声音笑了几声，千空不明白他为什么笑，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似乎他只是在笑自己的天真，在笑这个时代人类的悲哀。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不，他说的就是真的。一切要结束了，但是，结束之后，要怎么开始？

“……送我去未来吧。说我说大话也好什么也好，我来亲自拯救全人类。”

====

今天也照例来实验室找石神千空的浅雾幻从实验楼后门悄悄潜入，他其实本可以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去，然后找石神千空要他们约定的封口费可乐，但是长期的习惯还是把他送入了后门。但是实验室今天与往常的安静大相径庭，石神千空好像很激动地在跟谁说些什么。

浅雾幻透过窗户看进去，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瞪大了双眼——石神千空正在激动地自言自语，跟一个不存在的人吵得很凶。

浅雾幻不自觉屏住了呼吸，静静听着他自言自语的内容，试图分析出发生了什么。

屋里的人却猛地扭头看向窗户外的他，同时，浅雾幻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扭头的一瞬，石神千空的头发和眼珠变成了黑色。呆愣在原地的浅雾幻被大步流星走出实验室的『石神千空』拎进了实验室。被吓坏的浅雾幻拼命挣扎，但十分不科学地被看似极其瘦弱的实验室宅男『石神千空』死死钳住。

“挣扎是无用的。我能通过思维运转来改造石神千空的身体，以及小范围控制引力，愿意的话我可以轻松地拧断你的手臂。”这个黑色的石神千空笑道，这个笑容和身体原本的主人别无二致。

“好疼，好过分！”浅雾幻抓着泛红的手腕，叫声带上了哭腔。

“名为浅雾幻的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刚刚你的脑电波，心跳和汗液已经传达了你对这个人的爱意。他不知道，但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石神千空是我选中的人，而你会成为石神千空的弱点，给他的理性与决绝蒙上灰色的迷雾。”

“你究竟是谁！？把小千空还给我！”

“呵呵呵，不用担心，很快我就会消失，石神千空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不过在那之前……”

黑发的石神千空将浅雾幻丢在实验室角落的简易木板床上，欺身压上。

一时间安静的实验室回响着喘气声、呻·吟·声和床吱嘎吱嘎的声音

释放后的两人各自喘息着。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一瞬间，浅雾幻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在和石神千空交往，他的脸离得那么近，他低喘声回响在耳边，只可惜这美好过于短暂。

“你爱石神千空，我要在他对你萌生出爱意之前除掉你和你对他的爱。”

浅雾幻只是脱力地微笑了一下，“那你未免太小看我，还有他了。”

“相信我，我没有。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你才出现两周，但我已经喜欢他好几个月了。”

黑色的石神千空眼神惊了一下，转而威胁性地看着浅雾幻，一只手禁锢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手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冰冷的刀片贴在浅雾幻脸上游走着，像蛇信的触碰。

“浅雾幻，再见了，和你的几个月单恋情人告别吧。”

刀片划下，鲜红的裂痕顺着浅雾幻的左脸颊蜿蜒而下，从左眼底一路爬到下颌，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张开。随后，浅雾幻眼睁睁地看着石神千空瞳孔和头发的黑色退去，变成了自己无比熟悉的那个人。

“浅雾幻！”石神千空拿回神志的刹那就看到了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惊恐地丢下手中的刀片，一只手为他擦去泪水，另一只手赶忙抓住袖子慌乱地去抹他左脸上的血，顾不得自己干净的白大褂被染上的殷红。血被擦去的刹那，矿物如花般在浅雾幻的脸上绽放开来。

“怎么会？！为什么这次矿化速度这么快？！”

“小千空……我会死掉……是吗？”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能做了……”

“小千空不用道歉，那个不是你吧……我知道的……”转瞬间，浅雾幻的左边上半身都已经变硬。他挣扎着，用右手搂住了石神千空的脖子。“小千空，我啊，一直一直……都很喜欢小千空呢。”

石神千空没有说话，他双手抱住怀中生命正在消逝的人的身躯，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我真的是，不可原谅。”

“别露出这么难受的表情啊，小千空。我最爱……小千空实验成功时自信的笑容了，请不要放下……那个笑……容。”

“幻——！！！”石神千空大叫着，但是怀里的人已经无法再做出回答。

“幻……你还没有，喝我给你买的可乐呢……”

时间到了。

“……”石神千空没有说话，他放下怀中已经完全石化的人，紧咬着牙关站起来，仰望着白花花的吊顶。如果他能看到另一个“自己”，他一定会大叫着扑上去，挥舞着自己没有什么力气的拳头揍他几拳。但是他无能为力，只能任凭指甲刺破掌心的肉，让温热的血从指缝溜出，嘀嗒，嘀嗒地垂落到地板上。

石化的浅雾幻还保持着半跪着拥抱的姿势，斜倚在床上，带着无比安心的笑容。石神千空看了他一眼便转回头。“幻，直到现在，你还信任着我这个始作俑者吗？“

他紧紧闭上双眼，任由内心的忿恨，愧疚与挣扎以光速碰撞，湮灭。待一切冷却过后，他睁开双眸，赤红色的瞳孔看不出一丝感情。

他做好了觉悟，必死的觉悟。他已一窥真理之门，现在已经准备好，用后世来赎清自己今生狂傲不羁、试图以一人之力挑战百万年来自然给人类大脑设定的锁扣的罪。

他做好了觉悟，不死的觉悟。用一人的幸存，以名为永久的孤独为枷锁，孤身跳入这活地狱，再一步一步，用肉身的手脚，爬上利刃的峭壁。

石神千空打开实验室的门。他走进校园里，穿过正在上课却寂静无声的教室，同学们望着黑板，目中却无光芒；讲师张着口，却无声音发出。他走上商业街头，人们行色匆匆，却无法行进一步，哪怕再有一声汽车的鸣笛，也会让他觉得如同乐音般悦耳。

此时正值黄昏，他知道，这也是旧世界文明的最后一个黄昏。而新世界的黎明正在等着他。

大脑里的声音说，去吧，我也要离开你了。你虽然暂时孤独着，但我保证，你不会是永久孤独的孤独者。

石神千空忽然间感受到了困倦，他挣扎着不让自己睡去，猛力保持眼睛睁开着，想再望一眼旧世界的景象。一瞬，他看到了白光，软和得像鹅绒的光将他紧紧裹住将他托离地面，抽走了他脑中的重力与方向感。

白光慢慢消失，他被无形的手轻轻放在地上，宁静而安详，他就那么大睁着眼睛躺在虚无中，开始了默默的计数。

“1…2…3…4………

……

“1168,5499,9650”

噼啪，矿石片碎裂，白光再次涌现。

“幻……”

FIN

*秒数和石化发生的时间较原作有所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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