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的味道是什麼樣的呢？

說實話豐川祥子也不知道，即使因為名門千金的身份使得她隨著長輩結識不少與她年齡相仿的人們，但沒有任何人能夠讓豐川祥子動心，再加上她很早就分化為Omega被保護的很好，因此從未嚐過戀愛的滋味。

直到那個春天、那座再平凡不過的天橋，因為飄零的花朵，她和另外一名少女相遇了。

「不可以！」

豐川祥子聽見自己不顧一切大喊的聲音，只因為一位短髮的少女即將從這座天橋掉落下去，無論是出自於什麼原因，她都沒辦法放任一個人隨便結束自己的生命。

就這樣她把那名少女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她們雙雙跌落在地。

「你沒事吧？突然撞到妳很抱歉！但妳不可以隨便死掉，妳剛才是想輕生的吧！」她皺著眉頭嚴肅地質問被她救下來、因為跌倒而躺在地上的少女，清楚看見對方的模樣之後，她愣住了。

眼前之人似乎並沒有想要輕生的念頭，她琥珀色的眼眸閃爍著純粹的光芒，不像是想要死去的人擁有的眼神，至於身下的對方則是茫然地看著祥子，老實的回答道：「不是，因為有花……」

「誒……」

沒想到只是因為那些落下的花朵，為了抓住那朵花而奮不顧身到差點掉落下去，使得祥子有些生氣，她聽見她自己的聲音帶著些許怒意，對短髮少女問道：「花和生命哪個更重要？」但她馬上就想到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便脫口而出：「不對，花也是有生命的。」

「因為是凋落的花，所以我想它們應該已經死掉了。」雖然用了「應該」這個詞彙，但豐川祥子覺得眼前的人說的是真的，原來春天飄落下來的花朵並不是綻放他們的生命，而是迎接死亡的結局嗎？被顛覆以往認知的祥子不經意的驚呼道：「死！？誒？」

「啊……看來是我會錯意了。」不知道是在說自己誤以為對方想要尋短，還是一直以來對於生命的誤解。

總之人沒什麼事情就好，祥子這麼想著轉身準備道別，卻被少女拉住手臂。

「那個、膝蓋……受傷了……」

「啊、真的耶，我都沒注意到……」為了不讓她擔心自己，祥子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並告訴她：「沒關係，我回家自己處理傷口就可以了。」

「等一下、我家就在那邊！」她指向身後某扇窗戶，祥子從對方指著的地方望過去，原來就在橋的後面啊。

接著她就聽到眼前的女孩子說道：「因為是我害妳受傷的，所以、讓我來幫妳貼上創可貼吧。」

大概是因為那雙漂亮的眼眸含著愧疚，又或者是對方的表情太過真誠，總之祥子就這麼答應下來。

她們一起來到了雖然空間不大，卻處處充滿溫馨的臥室，祥子坐在地板上，讓短髮的女孩子幫自己擦藥。明明只是普通的上藥而已，當對方的指尖輕揉地觸碰她受傷的地方時，一陣酥麻感傳遍了她的全身，這令祥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眼前的人也沒有弄太久，將創可貼貼在了傷口上之後就結束了，祥子也很快地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說起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的名字叫做豐川祥子，妳呢？」

「燈……高松燈。」

「請多指教，燈。」祥子對著燈微笑，她覺得對方看起來就像小動物一樣可愛，這也是她對於燈的第一印象。「叫我祥子就可以了。」

「祥子……」原本還低著頭的燈突然抬起頭來與她對視，明明是與天空沾不上邊的琥珀色，她卻在那雙眼睛裡看見滿天的星星，彷彿身處在另一個世界裡。

忽然意識到自己盯著對方的眼睛太久，祥子不好意思的轉移視線，剛好看見了擺放在箱子裡的筆記本，她還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在那炎熱的夏天、在歷史悠久的雜貨店裡，琳瑯滿目的商品中，堆疊起來的筆記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看著這些筆記本，她先是驚訝的「誒？」了一聲，沒想到燈這裡也有記憶中的筆記本，接著露出懷念的表情對著燈道：「這個筆記本，我也有用過一樣的，因為有很多種類，不小心就沉迷上了……」

「我收集了全部的種類！」突然激動起來的燈讓祥子嚇了一跳，接著她就看到燈迅速的將筆記本拿出來，一本一本放在地上，對方的聲音依舊低沉又小聲，但語氣掩蓋不住興奮：「這個是藍雪花的筆記本，然後這個是紫陽花的，如果想要動物的筆記本這裡還有金毛長腹土蜂和黑脈樺斑蝶的……」

說到一半她就停下來，不安的看著祥子。雖然祥子不知道燈怎麼了，但她還是覺得能夠集齊一整箱很厲害，便露出真誠的笑容對著燈說：「居然這麼多有這麼多本，真虧妳能收集完呢！」

聽到這句話，燈的表情明顯放鬆許多，祥子也放心下來，並隨手拿起一本筆記本翻開，觸碰到筆記本時，總是會回想起曾經在那個夏日裡、那隻獨角仙、還有那個孩子，她不經意脫口而出：「我以前經常用獨角仙封面的……」

「獨角仙？」

看著燈困惑的歪著頭，祥子察覺到對方可能不知道這個系列還有獨角仙的筆記本，於是她告訴燈不用在意，接著開始專注於筆記本的內容。

咦？

文字零散的排列在固定的線條上，祥子彷彿能感受到寫出這段文字的人的孤獨，沒有辦法融入名為「人類」的群體，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人和她一樣，她問坐在她身旁的那個女孩：「這個是妳寫的嗎？」

「──雖然像大家一樣交到了朋友，明明和大家在一起卻彷彿孤身一人。」

就好像在說自己一樣，明明不是沒有家人、不是沒有朋友，但是卻覺得距離好遙遠、好寂寞。她想起在娛樂室裡彈鋼琴的時候，她的父親溺愛地誇獎她，父親的朋友也都為她的曲子賦予熱烈的掌聲，卻無法觸及到他們的內心，總覺得他們身處遠方，留下她獨自一人坐在鋼琴前。

雖然筆記本中記錄下來的是燈內心迷茫不安的心情，但祥子金色的眼眸卻亮晶晶的，原來這個世界上不只她一個人這麼孤獨，眼前的少女也是如此。

她想要將這段文字化為歌曲，所以明知道這大概是燈的日記，卻還是興高采烈的問她：「這個是歌詞嗎？」

沒有留給燈拒絕的餘地，祥子帶領她來到了她的家，來到了那座鋼琴前。這一次不再是她獨自一個人的演奏，她彈著鋼琴，將那份心情用自己的聲音唱出來。

我只是告訴自己

這裡沒有我的位置

沒有屬於我的地方

深信著自己想離開 去往別處

以此安慰自己

想要去尋找

於是我總低著頭

所以才沒看到

跌跌撞撞的站不穩

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鞋帶又鬆開了

雖然和大家一樣有了朋友

明明和大家在一起

卻好像獨自一人

我多想像大家一樣地活著

想要成為人類

能夠寫出引起共鳴的歌詞，燈真的很有才華，祥子由衷地想著。隨著一曲結束，她們彼此的目光交會，祥子才發現，原來不只是自己覺得燈很耀眼，燈也抱持著和她同樣的心情。

她很希望能夠與燈一起同台演出，她想看到對方把心目中所想的事物用歌聲傳遞給大家，於是她下定決心，對著燈伸出手：「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組樂團呢？」

這就是她們的初遇。

再這之後，在祥子的帶領下，她們與另外三名成員，分別是吉他手若葉睦、貝斯手長崎素世以及鼓手椎名立希組成了名為「CRYCHIC」的樂團。

第一次練習的時候，燈似乎還不知道自己是樂隊的主唱，就這樣稀里糊塗的被祥子牽著，她引領她站到中間，卻沒辦法唱出來，面對立希的質疑以及素世的安慰，她只能低下頭默默地接受。後來在那座天橋，燈問祥子：「為什麼是我呢？」

「那些歌詞都是燈妳寫的，當然是由本人來唱會比較好啊。」祥子認真的看著燈回答道：「燈的歌詞就是來自內心的吶喊。」

接著，不知道是燈的心情，還是她自己的心情，她深呼吸一口氣在天橋上大喊：「好想成為人類啊！」

「小、小祥……」燈似乎被祥子的行為震驚到了，大概是因為覺得很羞恥所以滿臉通紅，但是祥子還是鼓勵她：「在這裡想怎麼叫都沒問題，我們一起喊吧！」

聽到祥子這樣說，燈也深呼吸一口氣，對著天空大喊：「好想成為人類啊！」

「好想成為人類啊！」

「好想成為人類啊！」

……

直到她們喊到疲乏，祥子才牽引燈一起坐在天橋上，她溫柔的詢問眼前的短髮少女：「現在能夠將內心的吶喊唱出來了嗎？」

「但、但是……」

看出了燈還是有點緊張，所以祥子握住她的手，直視著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說：「沒關係的，燈，現在不是在舞台上，只有我一個聽眾而已，所以燈，請將妳內心的聲音傳達給我吧。」

感受到手心傳來的溫度，燈的表情似乎變得堅定了，她閉上雙眼唱起她自己親手寫下的詞語。

「我只是告訴自己，這裡沒有我的位置，沒有屬於我的地方……」

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祥子整個眼神都亮了起來，燈的歌聲比她預期的還要厲害許多，而且燈的歌聲非常有感染力，從一開始的迷茫，到後來的悲傷，這些情感她都蘊釀在她的歌聲裡。

「……明明和大家在一起，卻好像獨自一個人……」

這讓祥子再度想起了她的家庭、在月之森學園的朋友們，其實她多少也有察覺到父母隱藏在假面之下的內心，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父母並不在意自己真正的感受。

而在月之森的朋友們，她也總是覺得她們多了一層偽裝，大概是因為這所學院的風氣，以及從小到大被這麼教導，讓她們不得不以「貴族」的姿態來交流。

自己也是戴上面具的一員，但是在燈的歌聲下，她彷彿有一種將所有的自己展現出來的感覺。

『想要成為人類──』

不知不覺祥子也跟著燈一起唱出最後一句，結束時她們都愣了一下，並且對視著。祥子率先打破這份沉默，她笑容滿面地對著眼前之人說：「真的太棒了，燈！妳的歌聲非常有感染力，照著這個感覺走肯定沒問題的！」

「謝謝，要是沒有小祥的話……我大概沒辦法唱出來，所以我能夠歌唱，都是多虧了小祥。」

燈握緊了牽住她的那雙手，露出最真摯的笑容，令祥子看得有些恍惚，臉頰不自覺地微微發燙。為了掩蓋內心的慌亂，她告訴燈：「那麼再練習一遍吧！這次我們一起合唱這首歌。」

「嗯，如果是和小祥一起唱的話……會比一個人歌唱更開心的。」

她們相視而笑，並且一起在這座天橋上唱出她們共同創造出的旋律，不論是對燈還是對於祥子來說，此時此刻她們彷彿真的成為人類，像普通人一樣真實的活著。

還有一些未能明暸的感情在不知不覺中悄悄萌芽。

幾天後她們再次團練，雖然兩人這幾天一起在夜晚的天橋上練習了好幾次，但是只要一到練習室面對其他人，燈就會像西瓜蟲一樣捲縮坐在地板上小聲地唱著。

為了讓燈能夠在其他人面前唱出來，她們決定要去卡拉OK讓燈練習唱歌，從小在傳統貴族的制度下長大的祥子也沒有去過這種場所，對她來說這裡的一切都很新鮮。

大家都落座之後便開始點歌、歌唱，沉浸在卡拉OK的氛圍裡，差點忘記來這邊的目的，好在立希即時提醒才讓燈拿起麥克風，而擔心燈會緊張的祥子決定要陪燈一起唱歌。

「如果兩個人一起唱歌的話，會不會聽不到燈的聲音？」立希擔憂地看著神色緊張的燈。

「啊，現在播放的這首歌剛好是雙人對唱的歌，應該沒有問題。」素世笑瞇瞇地打著圓場。

「那燈就唱這個部分吧，因為燈需要練習，所以重要的地方就交給妳了。」祥子給燈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燈「嗯」了一聲回應她。

隨著前奏響起，剛開始燈唱歌的時候還有點怯場，不自覺發出顫抖的聲音，她忍不住望向祥子，發現對方堅定的看著自己，彷彿在和她說「我相信妳」一般。

躁動不安的心被祥子平定下來，連帶著歌聲也變得平穩柔和，她抬頭看向CRYCHIC的大家，嚴格的立希難得露出了感動的微笑，素世則是欣慰的看著她，平時面無表情的睦竟然也發自內心的對她笑了。

在歌曲來到副歌的同時，燈再度轉頭看著祥子認真投入在歌唱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望向祥子的眼神是這麼炙熱。

而祥子也因為對方熱烈的神情被打個不知所措，逐漸曖昧的歌詞也擾亂了她的內心，雖然未在明面上表現出來，但兩人若有若無的特殊氣氛自然是掩蓋不了。

好在曖昧不明的氛圍感隨著一曲唱完以後便消失了，眾人自然就沒有放在心上，只當是因為唱了情歌才會出現那種錯覺。

很快就到了分別的時間，和其他三人道別以後，祥子和燈走在寧靜的街上，一向開朗帶起話題的祥子今天難得的沉默，讓原本無聲的街道更加安靜，因為身邊的人使得她心亂如麻。

自己大概是喜歡上這孩子了吧，她想，每次與燈待在一起的時候，內心總是渴望與對方有更多的互動，只要有燈在的話就很開心，當對方的目光太過炙熱的時候，她會不禁心跳加速。

思考燈的事情，讓祥子不自覺地放慢腳步，懸在空中的指尖觸無意間碰到了對方的手，就像觸電般，她很快地反應過來，想將自己的手收回去，沒想到燈輕輕地抓著她不讓她抽離，但也沒有甩開那隻溫暖的手。

她知道她現在的表情肯定很奇怪，卻還是轉過頭來看向那個牽著自己的人，意外地四目交會，才發現在對方眼裡因為害羞臉頰染上紅暈的自己，以及燈的表情與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相似。

這次率先開口打破寧靜的是平時很少說話的燈，她認真的看著祥子，努力將傾注著許多感情的話語脫口而出，告訴她：「我、我想和小祥一直在一起！雖然……認識的時間很短……但是，是小祥讓我不再感到孤獨！因為有小祥在，我才能夠將內心的吶喊傳遞出去……所以，我希望可以一直跟小祥在一起、不要分開。」

「這個、是告白的意思嗎？」

「誒？」

「那麼換個問法好了……燈，妳喜歡我嗎？」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祥子是沒有底氣的，她既期待又害怕，她期待著燈能夠給出她想要的答案，又擔心對方這一次與自己的情感是不一樣的，只是對於朋友的喜歡。

她沒想到的是燈直接靠近她，輕輕地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親完還滿臉通紅的不敢與祥子對視，只是看向地面小聲的說：「對祥子是這種的喜歡……想要一直在一起的……」

「我也是喔，想要一直和燈在一起……我、好開心……」

聽見祥子接受她的回應，燈才緩緩抬起頭來，看向她所愛之人，那人稍微撥弄被微風輕揉吹向一邊的藍色髮絲，金色的眼眸滿是止不住的笑意，喜悅與感動的淚水順著泛紅的臉頰滴落。

看著這樣的祥子，燈一把抱住了她，而她也回抱住了那個帶給她美好春日的少女，並將自己的嘴貼近對方的唇瓣。

──原來初戀的滋味是像蜜糖般甜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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