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扣上了。

　　隔着一层墙壁，女孩听得其实不是很清楚。她只能感觉到有东西锁住了她的脚，本来还能微微动一动的腿瞬间什么活动空间也不剩。两只腿从墙洞里伸出去的时候就被箍了一层，如今更好，不知道怎么的像被墙壁的水泥糊住一样，纹丝不动。

　　她下意识地想骂人。

　　谁这么混账？只在墙洞里露两只脚出去，你是变态吗！

　　但是话到了嘴边，忽然变成了一大串“唔唔唔”的含糊不清。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胶带封住。粘性的胶带扒在她上下唇上，真想动嘴的时候，一张一合扯得嘴皮生涩。

　　还真是变态！

　　女孩瞪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大串“唔唔唔”“唔唔唔”，不用听内容也知道一定是在骂人。长得漂亮的少女哪怕生气也很有几分漂亮之处，眼睛里酝着冷灿灿的泉水，颧骨那儿被怒意抹了片胭脂一样的红云，要不是“唔唔唔”的声音实在太大，让旁人来看说不定还真的愿意多听一会儿。

　　不过总有人不愿意。

　　突然的，女孩毫无征兆地住了嘴。那些挣扎的含混的骂声骤然消失，像是有谁给她按了暂停键，又像是有谁突然给她消了声。

　　可都不是，女孩瞪大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自己的脚踝——两只脚都露在墙壁的另一边，所以她能看见得也只有自己的脚踝。只是看脚踝没什么用，她不知道刚刚是不是错觉，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突兀地往她脚心上一扫。

　　痒劲一下子制住了她的声音，偏偏又没到开口大笑的程度。准确地说，她刚想笑，那种感觉就已经消失了。太快，快得转瞬即逝。

　　刚刚那是……幻觉？

　　还是有人在墙壁那边捣鬼？

　　前一种可能女孩不大信，后一种可能一冒出来，女孩心头火又往上冲，瞪着眼睛就又想骂人：“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含混不清的骂声只持续了几个音节，就被骤然冲上来的痒逼成了惊叫。

　　那股故意扫她脚底的“毛茸茸”又回来了，这次不仅仅是转瞬即逝。那股绒毛一直杵在她的脚心里头。蹭着光滑的肌肤从上到下，从下到上。那股像是在血管里放蚂蚁一样的痒从下肢一路爬到她头顶，惊得她头皮发麻。呜咽的声音原本是骂声，现在是像是笑声的尖叫，过了一会儿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尖叫还是在骂人了。

　　“毛茸茸”的做法实在过分，要是可着一个地方搔动，那块的皮肤很快就由痒变成了麻，但如果顺着脚板底上下左右地滑，那就变成了整只脚都痒。偏偏这痒和虫一样，它怎么爬都让人捉不到苗头。往往这个地方才过去，又从另一个角落冒出来，等这个角落歇下，第三个角落继续冒出来。冒来冒去，等冒回第一个地方的时候，那块皮肤早就忘记了之前的感觉，一搔上去，还是原原本本的痒。

　　难过死了。

　　大变态！最大的混账色狼！如果让她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折磨她，她一定要把这家伙揍扁！女孩吸吸鼻子隐约吸着些湿意，眼眶的酸感慢慢就变成了想哭的那种软涩。

　　女孩硬是眨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脚还是遭不住这么玩弄。她一个劲往回抽脚，可墙壁牢牢挡住，只要一往回抽，就撞得脚背和脚腕骨疼。稍微试了两次她就不再动，可不动起来就要接着挨那股毛茸茸的东西挠。

　　挠得久了，整个脚板底终于全都泛起针扎似的麻来。只是痒还没消，痒和麻交缠在一起，变成了更加尖锐的刺激。像有一个钩子在脚心上缓缓慢慢地磨，磨得她一个劲笑，根本停不下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真折磨。

　　笑得狠了，眼泪也跟着往外头涌，这次笑得太狠气息不够，怎么憋都留下来一滴泪珠，莹莹地从眼眶溢出来，落在光滑的脸颊上，突然就往下滑了下去。

　　又是很突然的，折磨得人哭笑不得的力气，一下就撤走了。

　　就像突然把人放到半空，突然松了手。人要是落下来，会摔个半死。她当然不会“摔下来”，可突然落空的感觉一样教人无法适应，背脊猛地一抖，眼泪抖抖瑟瑟地又落下来好几滴。

　　“觉得很难受吗？”这个声音来得和刚刚那股感觉的消失一样，都很唐突。

　　女孩被吓了一跳：“呜呜？！”

　　是谁？！

　　“那些被你骂过的人，和你一样难受喔。”那个声音就在墙的对面，不紧不慢地说，“是因为先让别人难受，所以你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偿。这不是很合理吗？”

　　女孩下意识地愣了愣。

　　合理吗？

　　但墙壁对面安静下来，她愣了一会儿之后又反应过来，大声“呜呜呜”的哼。

　　那又怎么样？那也不是她被变态绑到这里的理由！大变态！揍死你！

　　因着说不出话，她的声音到底也没多么有威慑力。只是喊得大声了难免歇斯底里，声音顶到最高处就多了泣音。明明脚板底还在从麻痹的状态往外拔，声音倒像是又陷进折磨里了一样。

　　墙对面的声音冒出过好几个话头，可往往才出声，就被她霸道的尖锐哼声给压了下去。这么压了几次，对面不说话了。

　　直接又把什么东西刮到了她脚上。

　　“砰！”

　　女孩的哼声顿时变调，脚猛地往回一缩，脚背和后跟都磨在冷硬的墙壁上，顿时在白晃晃的足弓上又添一抹红。

　　这回不是羽毛。

　　没那么轻了。

　　像是木制的痒痒挠，从脚底的顶端一路摩挲到脚心。引沿路的肌肤一寸一寸变红，又一寸一寸收紧。就像红酒慢慢兑进了牛奶一样，白净的脚趾一缩，红酒牛奶就泛起一道弧一道弧的涟漪来。这感觉比羽毛重得多，不是若即若离的，是一直存在，狠得那块脚心麻了，还仍旧刺骨地钻着痒。

　　“唔唔……呼呼呼……”女孩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非常奇怪，“呼呼呼……呵呵呵呵呵呵！！”

　　她好想骂人。

　　可是痒的感觉被一下子蹿到脑袋尖上，占据了所有思绪和神经。连骂人的话都想不出来了，只会笑。偏偏她的嘴巴被一张胶带封住。憋在唇口的气息呼不出去，从胸腹中憋憋闷闷地扑出鼻尖，听起来既不像笑也不像哭，更不像尖叫。变得怪异又可怜。

　　但更可怜的是脚。

　　两根痒痒挠一开始还愿意从脚掌上头的足趾缝往下顺，路过最要命的脚心，滑到脚跟。到后面搔弄的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只在脚跟那附近了，下了狠劲往脚心的软肉上磨。磨得那块肌肤红透润亮，抽搐得像有谁在哭。那两只一片白净一片绯红的脚都在上下骚动，上下拼了命了晃动。只是墙壁严格禁锢了它的范围，动得太狠就只会被墙磨，反而惹自己倒抽一口凉气。

　　这种时候，疼可能也比那钻心的痒要好受。

　　痒得太过了，她只能笑。笑久了眼泪也流下来，眼皮发胀，腮帮子发酸，脚心也泛出一阵一阵的麻。发麻其实是好事，虽然也难受，但是可以些微盖住那股痒。像是有蚂蚁在爬骨头一样的感觉，簇得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结果，除了痒痒挠，又来了别的东西。

　　像是两把刷子，硬毛支着，刺在肉上，也刺在神经上。原本已经麻了的地方，痒痒挠挠一下更麻，可毛刷刷过的地方是崭新的。就在双脚的外侧，那处的肌肤甚至还没有变色。让毛刷这么刷过之后，一片刺棱的感觉立即跟虫子群一样爬上来，纤细的脚趾蜷缩在一起，整个红彤彤的脚弯得像个月亮。

　　来得太突兀了，她浑身都是重重一抖。

　　双管齐下，这双脚顿时连知觉都不剩下多少。算是麻和痒。她笑得没了力气，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流，看着好像在哭，实际上连哭也没什么力气。

　　墙外的人倒是又说话了，语气里透着几分得意：“太不礼貌了，小姐，正是因为你不礼貌，随意骂人的行为，才让玩弄你这件事变得这么有意思。”

　　女孩没有回应，喉咙里飘出来得全是哭一样的笑声。

　　那双脚像是明白刚刚那段话有多蔑视一样，使劲左右晃了晃，结果痒痒挠和刷子也跟着换了位置，不管怎么动，被刺挠的地方也仍旧是那几块皮，痒过了再痒，麻过了再麻。

　　“呵呵呵呵呵……！！”女孩眯起眼睛，眼泪将眼睫冲湿透了，有几滴甚至往下滑到了嘴唇附近。只是她笑得太大声，又太怪，嘴唇旁边肌肉咧开的模样像极了痛呼。

　　可她其实是在笑，笑得歇斯底里。

　　模模糊糊的，她好像还听见墙对面那个声音说。

　　“这就求饶了吗？没礼貌的女孩真是名副其实啊，就算在这样状况下发出的声音也像是骂人。不过没有用，你的脚还是不会被放过喔。”

　　这话像是挑衅。如果将目光放向墙壁的另一边，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女孩竖中指的照片被等比放大贴在了墙上，照片里的她目露不屑，一脸倨傲。

　　根本看不出背后有多狼狈呢，女孩。

　　声音得意着，而墙壁后的女孩儿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像是永远停不下来了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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