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蜜橘？”

　　……

　　“喂～小，丫，头～”

　　“啊……？呀！！”

　　足底的一次尖锐的划动让蜜橘从思绪中恍然惊醒。明明只有几秒钟的世界，他却又把那些以前的事儿都想了个遍。越是想这些，他就越是想要把那要命的部位捂住。

　　“我说你呀……居然不好好回答姐姐的问题。”晴子捏着他的脚趾搓了搓，“刚刚的教训是还不够吗？”

　　“我没有……”

　　小蜜橘下意识地矢口否认，可他那怅然失措的模样又惹得晴子连连蹙眉。

　　“怎么，小丫头因为自己不是小丫头，在难过呢？”晴子轻笑。

　　“……啊！”蜜橘睁大了眼睛，“我，我，我不是……啊！！”

　　小男娘还在无意识地说谎，他可忘了自己的双脚还伸在别人怀里。晴子又是狠狠的一刮，惹得小家伙一声惊叫，可她的手指这回可没有停，因为蜜橘的搪塞已经惹得她有些心焦了。

　　“呜哈哈哈……姐姐！好，好姐姐……不要嘿嘿哈哈……”

　　专门为了挠痒而剪的修长指甲划过柔嫩的足心，发出了细微而又恐怖的沙沙声。晴子可没有管蜜橘的求饶，她又自顾自地让那手指起舞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觉得那些耐心又回来了，才开口问：

　　“还跟我支支吾吾吗？”

　　“不了不了嘻哈哈哈哈好姐姐我什么都说嘿嘿哈哈……”蜜橘瘫倒在床上，扭的像条触电的小蛇。

　　“哎。”

　　一声叹息以后，晴子停下了手，却还是颇有威胁性地，抵着小蜜橘的脚心窝。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对自己的……性别不满？”她认真地盯着小蜜橘。

　　“是……”

　　尽管蜜橘被她挠的七荤八素，可也慢慢为此卸下了不少心防。他知道晴子姐姐和店长姐姐一样，都是愿意关心她的好人——虽然一个比一个危险就是了。

　　“为什么？”晴子若有所思地说，“我并不像有的姐妹们，曾经和魔王大人一起去过你们的世界。魅魔里没有雄性，所以，男性的人类来我们这里以后都很受欢迎，物以稀为贵，哪里都一样。”

　　“……晴子姐姐原来不理解吗。”蜜橘望着她，他还以为那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能洞察一切呢，“也许……你没见过那些鲁莽粗暴的家伙……”

　　“或许吧，可是，你这家伙和这两个词都不沾边呢。嗯，就像你的脚丫和不怕痒三个字不沾边一样，哦不，沾边，和后两个字沾边。”

　　说着她又在脚掌上一划——

　　“呜啊！后面的比喻是完全多余的！”蜜橘涨红了脸，可他又很明白晴子姐姐这是在有意缓解气氛，“那晴子姐姐，你也听听……我的故事？”

　　“好哦，不准给我添油加醋，否则你知道后果。”晴子又捏了捏蜜橘软软的大脚趾。

　　“啊！是……”

　　蜜橘就这样被一边轻轻玩着脚丫，一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每次她因为害羞或者逃避迟疑时，晴子就会用危险的食指轻轻在那脚心窝上一顶——蜜橘马上就会乖乖继续说，简直比拿枪指着还好使。

　　在人类的世界，大家往往会对性别有一个刻板的印象——温柔可爱是女孩子的专利，而男生则应该阳刚大气。当然，这些并没有错，因为这也算是受到激素和荷尔蒙调控的先天优劣。

　　可这并不等于，这世界上不存在可爱温柔的男孩子，蜜橘，不，应该说青柑，就是其中一位。

　　还是孩子的时候，青柑的柔软善良就已经体现出来了。那会儿夏天蚊子咬他，偏偏还咬他的脚心窝，惹得他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难受的不行。可是妈妈说，你把蚊子拍死呀，你抹花露水呀。

　　青柑这孩子的回答是，“可是，蚊子小姐不会饿吗？我只是被咬一口，它说不定就活下来了呢。”

　　“虽然……有些夸张。”晴子笑着说，“但不得不说，也许……这份温柔……是你独一无二的力量。”

　　“可是……”蜜橘低着头，“他们都不叫这样是温柔，他们说的是懦弱。”

　　“嗯……？谁们？”

　　没有谁们，其实就是身边的多数人。毕竟青柑的柔软还夹杂着被动，一旦被动了就变得内向起来，他的善良也只能藏在心里，没有人听到。

　　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他躲躲藏藏的样子。

　　“真是……大男孩子家家，像个小姑娘。”

　　“……”

　　年幼的青柑低着头。

　　“那，如果我是女孩子，就可以这样了吗？嗯，也许那时我就已经这么想了。”他说。

　　“你们人类……真是奇怪。这么可爱，不好好宠着，还替你着急，啧啧。”晴子摇了摇头。

　　“大概是因为，男孩子长大了要扛起一个家吧，要有担当，什么的，哈。”蜜橘苦笑到。

　　“真是的，别摆出这种表情啊……”晴子又是用力一划。

　　“呜哈！”

　　“继续说下去。”

　　后来就是长大一点的青柑了。他开始有了接触网络世界的机会，也就了解到了一些……别样的文化。慢慢的，他开始对“可爱”有所憧憬，开始朝那个方向去靠近。

　　一开始的尝试是非常糟糕的，有些动作，有些语言，只有放在女孩子身上合适。在还未分清楚这些的小青柑身上就只会引来嘲笑和不齿了。毕竟他身边的男孩子都是一边打着游戏讲着脏话骂人，一边偷看几眼过路的女孩儿好不好看的类型，自然会把青柑排斥在外。

　　可青柑毕竟是男孩子，他不可能钻进女生堆里去交朋友。既然与人不同，就注定形单影只，这本来就是早已习惯的事。

　　“所以，你就这样……一直孤独地可爱下去了吗？”晴子望着他。

　　“是。”蜜橘点了点头，“我……总能看到那些女孩儿们手牵着手，互相亲昵的样子，我很羡慕。但我不可能参与。”

　　“哈，人类真无聊，搞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鬼把戏。”晴子冷笑道。

　　“这……晴子姐姐，你不知道，在我们那边，的确这样比较……合适。”蜜橘说。

　　“所以，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而你……是一边旱死，一边每天目睹着别人涝死。”晴子摇了摇头，“真是厉害啊，居然能活到现在都还没有出什么精神问题。要是我，就不管男孩女孩，先推倒了把鞋子脱了……”

　　“……啊。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蜜橘有种很微妙的感觉，明明之前还是什么都压他一头的大姐姐，现在反而涉及到人类世界的事儿，她就显得那么缺乏常识了。可这也是正常的，他在这边不也是一样吗？大街上就扑在地上开始咿咿呀呀了，作为人类的他确实又有点不太理解。

　　“所以，你想变成女孩儿，不是因为你不想要你那个会立起来的小东西，而是因为在你们的世界，只有女孩儿才可以温柔可爱，才可以小鸟依人，才可以被别人抱着一边亲亲一边宠爱？”晴子抛出了一连串字字诛心的话。

　　“……”

　　蜜橘没有回答，他低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真是个小傻瓜。如果只是这样，别去管别人就是。”晴子轻抚着那双不输女孩子柔嫩细腻的脚丫儿，“温柔从来都没有错，说你懦弱的人只是在害怕那份强大而已。”

　　“……诶！”

　　蜜橘睁大眼睛，他从来都没听过类似的话。

　　“是啊，他们没有足够的温柔来保证自己不伤害别人，但在看见你之前，他们姑且还能麻痹自己，用‘大家都这样’来自我安慰。”晴子说，“直到……他们看见温柔的你，心虚的人会害怕这份纯粹。”

　　“……是吗。”

　　“但是，这种强大的温柔，有一个前提哦。”晴子望着他，“你需要……能够保护自己和别人的力量，还有坚信这样没有错的心。”

　　“啊……”蜜橘垂着脑袋，他似乎是被戳中了心窝。

　　“小家伙，你现在只是在孤独地坚持做可爱的自己而已，这很了不起，但也很委屈。”晴子说，“要不换我给你讲故事？”

　　“可……以？”

　　“魅魔都用魔法，这个你知道。”

　　“知道……”

　　“但是我不喜欢。用魔法就少了很多……肢体接触的乐趣。就像……”晴子说着忽然握紧了蜜橘的脚踝，另一只手像暴雨似的挠起了那只脚丫。

　　“呜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忽然干什么呀哈哈哈……”

　　蜜橘被这个突然袭击吓得不轻，可他拼命去缩脚丫也挣不脱晴子的手，就像脚踝上有一把铁钳似的。

　　“就像这样。”晴子笑着说，“别的魅魔做不到。因为她们都是柔弱的。她们过度依赖魔法，身体都是身娇体软的。”

　　“……这就是你为什么能突破封锁线，见得到魔王小姐。”蜜橘悟性很好。

　　“没错。一开始的确很不受欢迎，因为我和她们不一样。”晴子说，“可是呢，她们发现自己被抓住了脚就再也挣不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不跟我乖乖喊姐姐的。”

　　“喔……”

　　“最后呢～哪怕是不靠魔法，我也能用自己的办法把自己保养的漂漂亮亮的，也能掐住别人的腋下飞起来，挠的她不敢乱动也不敢不服～”她又笑眯眯地看着蜜橘，显然是若有所指。

　　“呜……啊啊！”蜜橘拼命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这家伙在说自己。

　　“现在你明白了？想变成什么样是自己说了算的。”晴子接着说，“别人串闲话，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他们认知中，这样的你没办法幸福。既然这样，就挺起胸脯来幸福给他们看吧。”

　　“……谢谢姐姐，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蜜橘低头看着那鼓起来的小帐篷，他居然真的有点慢慢不觉得它讨厌了。

　　“我……我一直觉得，自己男孩子的身子是不公平的老天爷在故意捉弄我。”他说，“但……但是姐姐说的对。魔王小姐也说过，所有人都有可爱的权利，男孩子也是一样的。”

　　“拜托～她能当上魅魔之王可不是靠那双小脚丫儿，更不是靠那个下个楼梯都能摔倒的笨蛋样子。”晴子呵呵笑着，“总之，把你的思维扭过来。别去怨自己的身子，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去挺起胸脯做可爱的小男娘。”

　　“嗯……我知道了！”

　　蜜橘的眼睛里，慢慢的有了光。

　　“嗯～好了好了，心理辅导可不是免费的。你本来就欠我一个心币，这下又要加价码咯……”

　　“嗯什么？！等，等等！！！”

　　蜜橘再叫不好已经来不及了，那铁钳一样的手早就控制住了他的脚踝。

　　“呜啊啊哈哈哈哈哈……姐姐……晴子姐姐……好姐姐……停一停咿哈哈哈……”

　　“停不停呢？这样吧，我想听听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好好记住～”晴子转了转眼珠，“给我再复述复述？”

　　“呜啊啊哈……要……要相信自己是对的……嘻哈哈哈哈……温柔……可爱……没有错哈哈哈哈……”

　　“嗯～不错，还有呢？”放慢了的食指轻轻在脚掌上划着圈儿。

　　“嘻呼呼……要……要努力去得到……保护自己和别人的力量……”小家伙喘着气，可是他的声音还蛮坚定。

　　“还有？”

　　“要……呜……还有什么啊？诶啊哈哈哈哈哈……”

　　就像个说错了答案被打手心儿的孩子，只是惩罚从打手心儿变成了挠脚心儿。

　　“还有，要挺起胸脯来，做可爱的小男娘。”晴子说。

　　“哈啊……姐姐……我，我不知道。”蜜橘望着他那抖动的小帐篷，“已经太久了，我，突然让我接受这些，也……”

　　“哈。好。”

　　晴子倒也没有加剧挠痒去逼他说什么，也许她也明白，这孩子的寻心之旅才刚刚开始吧。

　　“好吧，但是，你要记住我说的一句话。”

　　“什么……”

　　“等你什么时候不叫自己蜜橘，而是重新叫自己青柑的时候……也许你就真的变成了想要成为的样子。”晴子说。

　　“……啊？那，那不是，男孩子的名字吗，我，我不喜欢，而且……哈啊啊！”

　　又是在脚心里一划。尖叫打断了蜜橘本来要说的话。

　　“你可以现在不认同，但是，你要给我乖乖记住。”

　　“是……”

　　蜜橘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的命根子都在别人手里呢。

　　“好～那么教育小孩子的部分结束了，现在是欺负小孩子的时间～”

　　“什么……等等，还有？呜噫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还有哦，夜晚才刚开始吧？”

　　“不可以的噫哈哈哈……”

　　“可以的～”

　　“呜呜～哈哈哈……哈……”

　　……

　　蜜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能就是那样被痒昏过去了，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只是再睁眼的时候，他缩在晴子姐姐怀里，一只脚丫还在被她握着。

　　……明明，挨挠的强度完全没有前一天高，却更加难忘。是因为晴子和他说的那些话吗？

　　说到这里，他脸颊一红——早上男孩子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小东西也会跟着醒过来。涨涨的。

　　他偷偷地，伸手去拉开内裤的裤腰，瞄了一眼。

　　又赶快啪地一下捂上了。

　　也许……再等等吧，再等等。

　　也就是这啪的一声把晴子惊醒了。

　　“起来了？”她问。

　　“是……”

　　“走吧。你该继续旅行了吧。”晴子伸了个懒腰。

　　“啊……”蜜橘一听要走忽然间就开始踌躇了，“走……走吗？”

　　“舍不得我啊？你可是奉旨要游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处的哦。”晴子说，“我可是……都没指望再见到你呢。”

　　“别，别这么说啊！等回来了，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蜜橘认真地说。

　　“是吗？”晴子笑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也这样答应过别人吧？”

　　“……”

　　蜜橘不吱声了，他确实这样答应过店长她们。

　　“小家伙，你以后要走遍那么多地方，又会遇见多少产生回忆的人，答应多少类似的事情呢？”晴子又摆出了笑眯眯的表情，“到那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

　　“我会……唔！”

　　又是一根食指堵住了他的小嘴。

　　“别再答应什么了。去记住。这才是你旅行该做的事，去记住见证到的一切，最终是为了找到你自己。”

　　蜜橘思忖了几秒钟，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也许就像晴子说的，现在的他对一切都印象深刻，可等看过了那么多地方，认识了那么多的人以后呢？也许，在答应什么之前，先保证去铭记吧。

　　他走到墙角，拿脚丫踢了踢一直躲在那儿睡觉的史莱姆。

　　“起来啦，应急食品，我们该上路了。”

　　“啊，主人早安……我不是应急食品！！”

　　史莱姆想咬他的脚丫，结果被蜜橘灵活地躲开了。

　　开玩笑，躲不开那铁钳一样的手，还躲不过你，哼！

　　想到这里蜜橘又感慨起来，没想到晴子在这方面也让他得到了训练啊……

　　“啊？走了？”前台小姐浅浅看见了从走廊里出来的晴子和顶着史莱姆的蜜橘。

　　“走啦～很开心，谢谢招待～”蜜橘开朗地笑起来。

　　“喔，倒是比昨晚……不愧是你啊，晴子。”浅浅乐了。

　　“那是。”晴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不再住几天了吗？”浅浅问。

　　“不啦，还要赶路呢，好长，好长的路。”蜜橘说。

　　“是啊。这孩子不会飞，我把他送下去就回来。”晴子走过去，再一次掐住了蜜橘的腋下。

　　“嘻呜呜——哈哈哈哈……”

　　这次，蜜橘没挣扎也没求饶，任由晴子抱着自己，在半空中放声笑着飞了好几圈。

　　直到他们稳稳当当落在地上，就像很普通地告别一样，挥了挥手。一个飞回了那座悬浮的落樱小屋，另一个站在地上看着，直到看不见。

　　“……就，就好像会再见面似的。”蜜橘忽然哽咽了一声。

　　“主人？”史莱姆关切地唤了唤。

　　“没什么。”蜜橘抹了一把眼睛，“小果冻，帮我导航去最近的面包店，我们准备一点干粮，就得去发电厂了。”

　　“好的～已经为主人找到最近的面包店，距离二百二十丫～”

　　……

　　或许不会再见面了，但是他会记住她。还有她说的话。

　　“等你什么时候不叫自己蜜橘，而是重新叫自己青柑的时候……也许你就真的变成了想要成为的样子。”

　　Tbc

小说相关章节：【FM/XM】魔女之旅？小男娘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