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6年1月12日，13：19 东南联邦 天海市 黄龙山

从天海市中心驱车到黄龙山一般要从国道走，沿途通畅的时候，最快需要大约１小时的路程。我要尽快赶到屠杀现场，以不经意间看到大屠杀的游客身份拍一些照片发布，然后嫁祸给军方，虽然我很不愿意做这种事情，但为了我深爱的老婆，我别无选择。

过了山坡后，那些瘆人的声音若有若无、时近时远，愈发清晰起来，汽车发动声、骂声、哭叫声、枪声，这些嘈杂的声音浑如混合成一个大型舞台剧场，在山谷里不断交叉发酵。这些带着回响的可怕噪音就像是从地狱最深处传出来一样，而这场大屠杀的执行者就是自己妻子，这感觉简直无法形容。几万人就将在前面的山谷里被她当做牲畜一样屠宰！

我真想对老婆说，别，你不能这样，但她是唯我独尊的暴君女王，而我是什么？丈夫？还是仆人，一个宠物？我完全无法去反抗这极度暴虐的独裁者。我全身的肌肉不自觉地紧绷，此刻，惶恐、激动、悲伤，同时涌上心头。

我掏出手机打开电筒往洞里一照，只见山洞深邃而狭窄，洞壁粗糙而湿滑，没有一点亮光，但总算可以勉强往里走，几分钟后，那些从山谷下传来的可怕声音渐渐消失在了身后。

突然，黑暗中一道耀眼的光闪过，让我的眼睛都无法睁开，强光过后周围又归于黑暗，一只手已经有力地扼住了我的脖子，就像一只钳子，无法反抗的力量。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喉咙上传来的痛楚让我透不过气，极度的恐惧从脚底一直冲上头顶，我听到了自己因恐惧而快速的心跳声。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有点凉，却很柔滑，手指似乎又细又长。我的喉结被卡得很难受，但依然努力忍受着。僵持了一会后，那只手稍微放开了点。

「我，我……京奥村的，来……来，采药，进来……避，避雪。」我低咳了一声。

「乱动就死！」黑暗中，那人终于开口了，居然是女声，语调平缓但隐藏杀气，冰冷而沙哑。黑暗中，刺眼的光射入我的眼睛里，让我睁不开。女人仔细端详着我。透过在洞内漫射的微光，我模模糊糊地看到她的轮廓，看上去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黑暗中看不清容貌，却能感觉到她的秀美。

女人漂亮苍白的手上握着一把太刀，五个指头修长，指甲被精心修剪过，整整齐齐，涂着在微光下看不清颜色的指甲油，手指微微地抖动着。

「我在这里等人，一个叫吴轩的人。如果你是的话就不用死，如果不是，这应该是你最后几分钟了。」

“你是特务？”我的声音在发颤。

“如果你不是他，就说不是，我不喜欢废话，你最好是我要等的人。”她沙哑如丧尸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黑暗中显得特别的恐怖。

“我是吴轩。”我几乎不假思索就认了，我感到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的压迫感，那种口气不是正常女人的腔调，甚至感觉不是人类的。

“职业，单位？”

“在天海市政府。”

“机要秘书？”

“是……”

从下面的山谷传上来的声音在山洞里显得小了很多，但枪声却越来越密，随着一串「嗒嗒嗒」的声音想起，瞬间传来了一阵哭泣和哀嚎。我不禁感到恐惧和紧张，心跳加速，一双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在杀人，怕吗？」她感到了我的抖动，声音中居然有一种兴奋。

我努力保持镇定，回答道：“没人不怕。”

“我就不怕。因为我也杀人。”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居然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一个杀手，在这个漆黑冰冷的山洞里，山下正发生着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和这样一个冷酷的女杀手在一起，不禁让我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我努力让声音保持稳定，显得没有胆怯。

“我不喜欢废话。快去拍照。主人不喜欢等人，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原来她是妻子在这里安排的人，我的心总算安定下来。然而，我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这是老婆派她来监视我吗？难道王妮薇连我都不相信吗？

“你的任务是什么，能透露吗？”我试图探点话，同时向山洞尽头走去。我记得那里有一条约一人宽的石缝，可以远眺对面正下方的山谷。

“除了一个叫吴轩的，杀了这条路上所有的人。”外面风雪交加，凛冽的北风从石缝里簌簌地往里面钻，她冷冰冰地说着自己的任务，像机器人，毫无感情色彩。

我感到一阵寒意袭来，“那有没有杀了人？”我虽然对王妮薇的冷血有所感慨，但同时也佩服她计划的缜密。刚才过来的时候，这条路上没有设卡，有可能会有其他人目击屠杀。

“三个。一个往山里走的猎户，两个孩子发现了你的车。”

“我的车？”

“是的，你的车被两个孩子看到了。”她似乎在嘲笑我，“你的行踪有任何人看到，杀无赦，这是主人吩咐的。”她没有一点感情，似乎只是执行一个冷酷任务的工具。

我强忍着内心的愤怒，两个孩子因为自己的疏忽丧了命，间接上，我就是凶手。

“主人要我保证你完成任务。你最好做的好一点，不要成为我的目标，我要杀人，没人能活。”她用寒冰一样的语言威胁着我，让我心中顿生压力。

女杀手的这句话给了我巨大的恐惧，王妮薇派过来保护我的杀手的任务清单里居然有我自己，这是老婆的命令，还是这个杀手为了完成任务在自作主张，这种疑惑在我内心像瘟疫一样快速扩散，让我感觉很不好。

山洞里寒风刺骨，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被寒意笼罩。我默默地朝石缝走去，她跟在我身后，不知道是要保护我，还是不允许我脱离她的视线。我能感受到一双冰冷的眼眸时刻注视着我，让背后一阵阵发凉。

我仔细凝视着那一片晦暗的山谷。风雪肆虐，视线被迷雾所阻挡，但我知道在那片深寒中，隐藏着无数生命的悲惨挣扎。我鼓起勇气准备往石缝下张望。惊龙潭与山脚之间有一排石楠林，积雪压盖下的茂密树林中，可以看到林中黑压压攒动的人影，周围到处站着荷枪实弹身着绿色军服的士兵，看上去就和野战军一样，但我知道他们都是特务伪装的。

四万人在这个山谷中并不是一个小数目，没费太多周章，这个屠宰场的全貌基本就收于眼底。

摄影机视场从树林开始沿着山脚逆时针转出，映入眼帘的是西边山脚下一排被绑着手脚连成一串的男子，他们被两名持枪士兵连拉带踹往前驱赶到已经挖好的一个长条深坑中，然后一个个被强迫着跪倒在坑中。我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曾经在某些战争纪录片上看到的场景马上要在眼前上演了，我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于是强忍着内心的澎湃，扭过头去调整了一下角度，往山谷的另一个地方看去。这样已经挖好的深坑还有十来个，在旁边一些地方，还有士兵用铁锹和铁镐持续在开挖中，而被连成一串串的战俘也不断地从树林里被牵出。整个山谷成了流水线生产死亡的加工厂。

又一阵带着回音的密集枪声响起，马上是有人纷纷倒下的声音，然后树林中响起短暂的骚动声。这样的屠杀小组还有十几队，分布在山谷的各处，这个过程在这个灰色的雪天中不断重复运行，有序地循环着。

我的心寒冷如冰，泪水已经挂满了脸颊，热泪流过冰冷的皮肤迅速变成一串冰渣子挂在下巴上。我控制不住地如筛糠似抖动，努力紧了紧身子，让自己停止战栗。

那女人挑衅一般地问：「怎么了？怕了？」

我强装镇定，回答道：「杀了太多人了。」

特务局就像魔鬼军团一样在人间横行肆虐，大肆残杀着无辜的战俘，她仍然毫无感情。“你同情他们？”

我冷冷地说：“正常人都会有同情心的。”

“这么说来，你在反对她。”一双手从背后搭在了我肩上，她说话冷酷冰冷，“反对她意味着什么，知道吗？”

她的手卡在我的后颈上，简直比石头还要凉，相触的皮肤却异常滑腻，像一块高级天鹅绒。

“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和王妮薇的关系，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自己的信息。但，我怎么会反对她呢？不管她是多么邪恶暴戾，她是我深爱的妻子，我唯一的神。

“没有人能反对主人，她是女皇。如果你反对她，我会马上杀了你，我是她杀人的刀。”

“嗯，我不会反对。”

“我负责除掉主人不喜欢的人，就算你和她关系特殊。杀你我不会有丝毫犹豫，如果主人不高兴，我会自杀谢罪。”她似乎知道我会因为这句话而发抖，把我的后颈卡得更紧了，这表明她的话是认真的。

我听到了一阵短促的呼吸声，感知到了她的心跳。“你似乎很忠心，但你杀了我会惹她不高兴，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闭嘴。」她补充道，“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显然，她不喜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就在不远处，大量的生命在成群结队地消逝，我有些悲伤，止不住地落泪。我把手轻轻一缩，想抽回去擦拭一下眼泪。

但她有力的手阻止了我的退缩，冷冷说道：「我不喜欢懦弱的男人，他们只配被我宰杀，你是她的男人，我希望你不是软弱的人。」

「我只是有点冷，风刮得我眼睛疼。」我缩了缩身子，山洞外屠杀的声音确实让我感到胆寒。

「我给你取暖，快完成任务。」她完全藐视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套天经地义的规则，还没等我同意，在黑暗中，她已经熟练地解开我的大衣扣子，就像一只小野猫钻进了我的怀中。一股女人的清香钻进了我的鼻子里，这个香味芬芳怡人，有一种异样的撩人风情。

她背对着我，把大衣用力一裹，就像倦鸟钻进了小巢，大衣里面的空间被她完全占据，团缩在我怀中的她使劲拉紧大衣，就如跳动的一团火。

这时下面的山谷里，雪花漫天卷地落下，犹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轻轻地落在梅头坳，世界都成了银白的，漫地闪闪发光。

我看到在雪地里，有两个全身黑衣的女人宛如大地的精灵，亭亭玉立在洁白的雪地上，犹如点缀在鲜白奶油蛋糕上的两颗黑莓，美得让人目眩。这两个咋看之下很令人赏心悦目的女人却让我感到十分紧张。我见过她们，那是王妮薇的贴身护卫，春夏秋冬四大女奴中的两个，还有两位我没见到。

两位红粉佳人站在冰冷而血腥的大地上，突兀且不合时宜，形成强烈反差感。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估计这辈子就很难再忘记。她们带着异样的诱人魅力，却浑身散发着令人绝望的黑色混沌气息，那是一种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两个女人打扮一模一样，都是一身黑色劲装。个头略高的留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长发两边往旁边打着卷，中间末梢一直垂挂到腰下，另一个留着整齐过耳下的黑色齐刘海短发。两人都戴着诡异的黑色金属面罩遮住半张脸，只露出鼻尖以下。面罩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就如骷髅头两个幽深可怖的眼洞，空洞无神的眼睛若隐若现，射出的寒光甚至比这深冬的寒冰还要冰冷。血色的烈焰红唇配上惨白病态的肤色，诡异而妖魅，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虽然也是一身黑色装扮，两个女人与其他别着手枪、拿着皮鞭的女军官们截然不同，她们的着装并非特务局标准军服。紧紧包裹两具美丽胴体的黑色漆皮紧身衣在雪地里反射着妖艳的黑色光泽，长腿上是编绳的黑色过膝高跟皮靴，靴跟足有十余公分。

她们婀娜地玉立在那，垂至雪地并随着北风飘动的黑色披风下，漆皮紧身衣闪闪晃动着雪地的反光，展现着异常性感的魅力，对周围释放着无形的压迫力。

两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浑身都闪着血光，太刀不断地滴着鲜血，显然已经有很多人丧命在屠刀下。她们任凭雪花飘落在身上茫然不觉，黑色披风在寒风中飘转翻滚，就像两尊美不胜收的艺术品。虽然她们的美能吸引任何男人贪婪的目光，给人无限遐想，但我知道，在这样的一场大屠杀现场，这些手无寸铁的战俘是不会有任何福利的。

从身材来衡量，两个女人无疑都属顶尖美女，但她们的脸上却都带着本不该出现在美女身上的残酷和暴戾的气味，散发出那种只有死亡国度才有的令人无比恐怖和压抑的幽冥之气，浑身透出强烈的死亡气息。

如果那两个女杀手不冷血残暴，她们的美艳和妖娆难道不会让男人们迷离么？这古怪的想法虽然只是一瞬而过，却让我的身体一热。但她们虽然异样美丽，如今却让人只想逃离。

很快，我就看到这两个魔鬼露出了埋藏在她们美好假象下狰狞的锋利牙齿。她们动起来了，雪地上顿时喷洒着热血，掉落着残肢。看着山谷中两个冷血的怪物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面罩上黑乎乎的空洞，想到此刻怀中的女人很可能跟她们是一起的，我就不自禁地越来越怕，身体感到阵阵发冷，变得僵硬，不禁哆嗦起来。

「你在发抖。」

听到她冰冷沙哑的声音，我觉得此刻怀中的她也变成了黑衣的杀人狂，“你是冬。”我突然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从那无比恐怖的压迫感上来说，她一定也是四个人中的一个。我愈发紧张起来，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寒风刮在我的脸庞，带来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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